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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哀悼结束后,盖娅重新开口:“众所周知,亚特兰蒂斯在过去几天里发生很多事。其中有些危机已经解除,而另一些则正在或即将威胁我们赖以生存的根基。所以,现在我不得不召集所有城民,来到神庙讨论这些重大事宜。”<br />
    内殿中微微骚动,窃窃私语源源不断地传入耳中。<br />
    “前几天,磁欧石的能源系统出现故障,导致方舟短暂瘫痪,”她不为所动,继续说道,“紧接着,这几位身份不明的外来者闯入,惊扰亚特兰蒂斯多年来的安宁。但也正是他们,帮助我们暂时击退外界军队的进犯。”<br />
    “暂时?”有人敏锐地捕捉到字眼。<br />
    盖娅微微合上眼,睫毛不易觉察地轻轻颤动。她停顿片刻,仿佛接下来的话语残忍到连她都需要勇气。<br />
    “只是很不幸,我们的位置坐标已经暴露,诺亚方舟不再是安全的避风港。世界上有很多其他国家与文明,其中一些甚至拥有远超我们的科技水平,一旦知道亚特兰蒂斯的存在,他们会立即赶来猎杀分食,就像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群。”<br />
    “如果我们不尽快做出决定,恐怕二十年前的悲剧将会重演。”<br />
    她的话像一枚扔进静湖的巨石,霎时间激起惊涛骇浪。<br />
    年轻一代彷徨无措:“什么意思?”<br />
    “二十年前的什么悲剧?”<br />
    年纪稍长的城民们很快明白过来:“就是我们又要面临一次灭亡吗?!”<br />
    有人哭丧着脸:“神明还会像当年一样眷顾我们吗……”<br />
    他们或许私下有过交谈,但公开提及当年的灾难还是第一次。<br />
    众说纷纭中,章凝安静地旁观,并不感到意外。<br />
    “可是这一切归根到底,难道不都是外来者引来的灾祸吗?”<br />
    短暂的惊骇与恐慌过后,有人转而将矛头对准“天”外来客。<br />
    “有道理!我们安生度日这么多年,如果不是他们闯进来,诺亚方舟不可能暴露!”<br />
    “是吧……说到底,所有问题都是从发现他们开始的……”<br />
    “如果不先审判惩罚外来者的罪行,我们的所有决定都会处于被动,没有任何意义!”<br />
    眼见情势不对,nova焦急地看向章凝,期待她能说些什么。但无论是章凝还是陆霜,都只是平静地沉默,似乎事先约定过不插手城民内部的纷争。<br />
    出乎她意料的是,盖娅竟会选择在此时出声,阻止事态朝着不利于外来者的方向进一步恶化。<br />
    “事实并非如此。磁欧石的危机早在外来者出现多年以前,就已有我们的学者警告过。我们赖以生存的磁欧石……”她几乎没有迟疑,“即将在未来的某一日熄灭。可能是二十年后,也可能是明年,亦或者,可能就是明天。”<br />
    骚动陡然平息,死一般的静默降临神殿。人群呆若木鸡,整整半分钟,没有任何词句出现在空气中。<br />
    但这沉默并非代表臣服,反而预示着更为剧烈的风暴。<br />
    “不可能!如果磁欧石真的有问题,为什么现在才突然公布?!”第一声质疑像尖锐的惊雷,刺破暴雨咆哮前的稀薄空气。<br />
    “赫菲斯托斯!你欠大家一个交代!”有人质问为首的学者* 。<br />
    “我们所有人一代代兢兢业业,甚至不惜付出生命,不就是为维系诺亚方舟的运转吗?可这些年来你们明知道能源系统有问题,却除了隐瞒什么也没做?”<br />
    被蒙蔽的不仅是平民,就连位列圆桌的贵族也是第一次知道实情,一时间,愤怒与质问充斥神殿。<br />
    赫菲斯托斯不得不抬高声线,试图压住喧嚣:“我们一直在寻求解决的办法,可是……”<br />
    在沸腾的民意面前,自护与辩驳显得苍白虚弱。唯有神庙二层的磁欧石静默伫立,不言不语。尽管如此,至少在此时,它仍然忠实地履行着自己的职责,没有熄灭的迹象。<br />
    无人留意到,章凝已悄悄离开,消失在神像背后。<br />
    “我理解各位的心情,”盖娅不为所动,继续残忍地说,“不过,无论磁欧石是否会熄灭,它原本就不属于我们。神明的恩赐有时效,磁欧石也已经等到真正的主人。”<br />
    nova的心猛地沉入海底。<br />
    她知道,如果不是事态已经发展到无可挽回的地步,盖娅绝不可能跟外来者合作,更不可能公开承认磁欧石的危机。这无异于掐断所有人活下去的希望。<br />
    陆霜此时才上前一步,坦然承认道:“事实上,我们无意与亚特兰蒂斯为敌,只是因追寻遗失的磁欧石踪迹,而来到诺亚方舟。它是章凝的所有物。”<br />
    “什么意思?磁欧石千年来都属于亚特兰蒂斯,怎么可能是你们的?!”<br />
    “执政官大人,您到底还有多少事隐瞒我们?!”<br />
    “有什么证据?仅凭一句话,就想抢走我们的圣物吗?”<br />
    诺亚方舟使用的全部城市能源,包括卫队持有的武器装备,都必须依靠磁欧石供给能量。一旦剥离,等于他们不但瞬间失去自保的武装力量,连基本的生存都再难以为继。<br />
    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人群愤怒地指责痴心妄想的外来者。<br />
    “我就是证据。”<br />
    清冷的声线在头顶响起,恍如神音降世,割破尘世的混乱。众人饱含惊愕与疑惑的目光中,二层平台缓缓浮落,章凝站在磁欧石一侧,眸光平静,像天神俯瞰众生。<br />
    “她……”<br />
    人群不得不向后退让,腾出空间。他们注视着中央的璀璨晶体,随即茫然地面面相觑。<br />
    “她要做什么?”<br />
    “别听他们胡言乱语,肯定都是一些骗人的伎俩!”<br />
    “磁欧石是神明赐给我们的礼物,不可能听她一个普通人控制……”<br />
    “难道磁欧石还会回答她?荒谬!”<br />
    章凝的动作从容不迫。取出终端,附上磁欧石的外壳,校验生物信息。跟上次演示如出一辙,十几秒后,磁欧石如同飘摇的海葵,在众人眼中绽放,袒露其中的核心芯片。<br />
    “欢迎接入终端,章凝上校。”机械的电子女声响起。<br />
    磁欧石陡然光芒大盛,炫目夺神,衬得章凝的身影与背后的神明雕像几乎融为一体,众人竟不敢逼视。<br />
    “请汇报当前残余核反应堆能量情况。”<br />
    “好的,章凝长官,”女声很快答道,“当前核反应堆状况:健康,残余能量:5%。”<br />
    人群哗然。<br />
    “她究竟是谁……”语无伦次地,他们喃喃道。<br />
    众目睽睽之下,眼见为实。即便他们再难以接受,也不得不意识到圣物正在回应外来者的召唤。<br />
    亚特兰蒂斯的子民震惊地仰望章凝,也仰望着千年来奉为圣物的磁欧石。以他们幽微的世界观,根本从未想过磁欧石竟会内有乾坤——且以这样的方式。<br />
    “我已经做出证明,”章凝缓缓开口,神情怜悯而坚定,“很抱歉,我必须带走磁欧石。”<br />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她才是真正的神明!”有人状若癫狂,双手局促地凭空比划。<br />
    “我们以为磁欧石是神明的恩赐,却不知道它其实只是神明的失落物!”<br />
    “神明从未垂怜过我们……”有人绝望地哀叹。<br />
    “哈哈哈哈哈哈……我们都是深海里的盲鱼!对吧?!”有人大笑着,眼角的泪却划破空气。<br />
    nova的猜测或许是对的。很多人一生中从未参与过的公民大会,的确是审判。是亚特兰蒂斯的死刑判决。<br />
    从过去到现在,从现在到可以预见的未来,诺亚方舟的一切只是虚幻的谎言。不存在神赐,不存在眷顾。<br />
    内忧与外患交困,混为迫在眉睫的死亡威胁,乌压压地逼近人们的头顶,如同低矮的无形穹顶。<br />
    过多的信息量冲垮理智,神殿内的子民或哭或笑,疯狂而愤慨地诘问、嘶吼、质疑,乱作一团。他们的世界观在这短短几分钟内垮塌殆尽,只余残忍而狼藉的废墟。<br />
    仿佛亚特兰蒂斯的末日已经提前来临。<br />
    “以上种种,就是我今天召开公民大会的目的。”<br />
    沉默已久的执政官走到人群前,直面所有沸腾的民意,神色前所未有地凝重。<br />
    她抬起手,示意安静:“诺亚方舟已经到命运的分岔路口。这些都是关乎生死存亡的问题,生存,还是毁灭,亟待各位讨论。”<br />
    “生存?”有人茫然地喃喃道,“我们还有选择吗?”<br />
    “讨论什么?选择先集体自杀还是陪葬沉海吗?”<br />
    “是啊……要战争,我们可以打、可以牺牲,没有磁欧石,我们怎么办?”<br />
    惊愕与绝望的声浪此起彼伏,几乎要掀翻神庙的穹顶。<br />
    “神明没有放弃亚特兰蒂斯,我们还有选择!”盖娅扬起头,一字一顿地说,“流逝的终将流逝,失落的终将归还原主,但不幸中的万幸是,我们还可以选择去往新的世界。”<br />
    “新世界?我们能去哪里?”<br />
    “世界上已经没有其他叫亚特兰蒂斯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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