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狂妄至极！”陈顼怒不可遏，似是气得狠了，连话语都不觉颤抖起来。<br />
季风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可渐渐地，这份淡然便沉到了他的眼眸之中，再也不见。<br />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如今这个倔强的少年，日后会变成一个真正的帝王。一个足够心狠手辣的帝王。<br />
上一世，季风命人将他勒死，侍卫们用白绫绞着他的脖子，他已经喘不过气，却仍是倨傲地看着他，带血的嘴角扯出一个可怕的弧度，道：“成王败寇，你只是侥幸赢了……”<br />
“那安平呢？她算甚么？你知不知道她为你付出了多少！”季风声音撕裂。<br />
他嗤嗤地笑起来，道：“季风，你知道么？朕不后悔。卿本佳人，奈何从贼！”<br />
他笑着笑着，便再没有了气息。<br />
季风死死盯着他，只见陈顼眼角落下一滴泪。不知是在哭他自己，还是在哭旁人。<br />
弄玉注意到了季风眼中的杀意，便走到季风身侧，不动声色地替他理了理衣衫，眼眸中却充满告诫。<br />
季风立即会意，便敛了杀意，只温柔地望着她。<br />
可这一幕落在陈顼眼中，却全然变了味道。<br />
他越发地嫉妒，嫉妒得发狂。<br />
“安平殿下、六殿下。”裴玄的声音陡然出现在他们身后，将他们从思绪中拉了回来。<br />
“先生。”陈顼乖乖回了礼，道：“五皇姐那里……可安顿好了？”<br />
裴玄摇了摇头，道：“有些事，臣想听听安平殿下和六殿下的意思。”<br />
弄玉懒得和他多言，便只道：“此次送亲，裴大人才是正使，自然一切由裴大人做主。”<br />
她说着，手还在季风的衣襟上抚着。<br />
弄玉道：“那便请裴大人带着霸先先去议着，等本宫梳妆好了就来。”<br />
她说着，也不等裴玄答复便径自踏入了房间内。<br />
裴玄面色冷凝，看向陈顼，道：“六殿下，请吧。”<br />
陈顼点点头，可目光却没从弄玉的房门前移开。<br />
他们两人皆无心思，却再无理由留下，便只得先离开了。<br />
季风握紧了腰间的剑，见他们离开，手指才略松了些。<br />
这些日子，前一世的记忆越发清晰，而他也就越发难以控制心底的杀意。<br />
是不是，只要他们死了，他的弄玉就不会受伤害？就可以，平安。<br />
第44章 阴差阳错（三） 裴玄，连你也输给她了……<br />
弄玉收拾妥帖, 已是半个时辰之后的事了。<br />
她原也不想参与这些事，是陈持盈去和亲，还是旁人去和亲, 对她来说都无所谓。左右她要扳倒的是谢氏一族, 一个都逃不掉。<br />
她刚一踏出房门, 早已有侍从候着了。<br />
她看了季风一眼, 季风幽幽道：“看来, 今日之事若是殿下不去，只怕无法了断。”<br />
弄玉看向那侍从, 道：“走罢。”<br />
侍从道了声“是”, 一路将弄玉引至陈持盈的房中。<br />
还未推开门，便能听到里面隐隐的女子抽泣声。<br />
弄玉蹙了眉, 将门推开, 只略略环视了房内一圈, 便径自寻了主位坐下。<br />
裴玄看着季风在弄玉身侧坐下，眉心不觉跳了几下, 终究没说什么。<br />
房内只有裴玄、陈顼、陈持盈、谢念几人，另有北魏的使臣两名, 弄玉见过他们两个, 并不是甚么上得了台面做得了主的人，想来是司马瓒嫌麻烦，命他们来顶事的。<br />
两人见弄玉来了, 便将茶盏放了下来，道：“裴大人，如今安平殿下来了，南楚也该给我们一个说法了吧？”<br />
裴玄冷冷道：“大人如此说，倒像是我们大楚有了过错。此事分明是北魏有错在先, 细论起来，也该北魏给我大楚一个说法。”<br />
那其中一人冷笑道：“南楚舍不得公主和亲，便不知使了甚么龌龊招数，害得太宰大人无端宠幸了这女子……”<br />
“你说甚么！” 陈顼一拍桌子，站起身来，道：“你们污了人家姑娘的清白，还在这里放甚么厥词！”<br />
弄玉看向谢念，她正哭得不能自已，头发披散着，连大家闺秀的体面都顾不得了，只是靠在陈持盈怀里抽泣。<br />
陈持盈亦红了眼眶，斜斜地觑着弄玉，见她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便赶忙低下头去。<br />
那两名北魏使臣见陈顼开了口，也不便再说甚么，便只道：“无论如何，今日便要将此事议定了，给太宰大人一个交代才是。”<br />
他们说着，便起身告辞了。<br />
弄玉见他们二人走了，才淡淡抿了一口茶，道：“裴大人，到底是怎么回事？”<br />
裴玄羞于启齿，便只简单说道：“昨日司马瓒喝醉了酒，不知怎地走到了宣德殿下的房间，偏殿下不在，唯有谢姑娘在，便……早起谢姑娘闹起来，臣等才知道此事。”<br />
陈顼恨道：“什么喝醉了酒？我看他就是故意的！定是昨夜起了色心，忙乱中又分不清，才做下这种事！”<br />
“呵，”弄玉冷冷道：“方才北魏那两个人说的也有几分道理。”<br />
陈顼不可置信地看着她，道：“皇姐，你怎么帮外人说话？”<br />
弄玉道：“司马瓒真起了色心，去寻个歌舞伎来还快些，何必非要宣德不可？又为何寻到宣德这里宣德偏巧不在，只有谢姑娘一人在？侍奉的人呢？竟没一个拦着的？难不成都睡死了不成？”<br />
“这……”陈顼心下也有些疑虑，便看向陈持盈，道：“五皇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br />
陈持盈道：“姐姐，我昨日因着被姐姐所拒，心中苦闷，便请了念姐姐来陪我睡。晚些时候，念姐姐已睡熟了，我却辗转难眠，我怕扰了念姐姐清梦，便径自出去了。身边侍奉的人担心我，便随着我一道去了。”<br />
她说着，落下泪来，道：“左右都是我的错，是我对不住念姐姐……”<br />
谢念哭着道：“此事怎能怪殿下？都是我福薄罢了。”<br />
裴玄摇摇头，叹道：“此时追究此事只怕已晚了。唯今之计，恐怕也只有将和亲之人改为谢姑娘，也好全了大楚和北魏的体面。”<br />
陈顼道：“大概也只能如此了，想来父皇也会体谅的。”<br />
陈持盈抽泣道：“都是我害了姐姐……”<br />
谢念哭着摇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br />
弄玉瞧着谢念恨得几乎不能自已，却依旧护着陈持盈，只觉齿冷，道：“谢姑娘，昨日你们孰是孰非，本宫断不清楚，也没心思断。本宫只想告诉你，名节也好，清誉也好，算不得女子的命，只有踏踏实实过得日子，才是我们女子的命。”<br />
谢念听着，懵懂地抬起头来，道：“安平殿下，您这是何意？”<br />
她平素因着谢贵妃和陈持盈的关系，一贯不喜欢弄玉，可这一次，她却拼尽全力想要听弄玉说话。<br />
陈顼急道：“皇姐……”<br />
弄玉站起身来，一步步走到谢念面前，道：“不过是个男人，睡了也就睡了，谢姑娘当真要嫁给他？赔上自己的一生？”<br />
裴玄和陈顼没想到她会说这样一番话，一时间惊诧得说不出话来。<br />
季风倒是淡然地望着她，眼底带着几分欣赏，唇角不自觉地勾出弧度来。<br />
谢念颤抖着道：“可是……若我不嫁，宣德殿下怎么办呢？”<br />
弄玉淡淡道：“那是她的宿命，不是你的。谢姑娘，本宫言尽于此。”<br />
裴玄郑重道：“如此，只看谢姑娘的意思。”<br />
谢念不由得看向陈持盈，她死死咬着唇，有些怨毒地盯着弄玉，冷笑道：“姐姐当真是好谋算，一招棋，害了我们两个人。”<br />
弄玉冷冷看了她一眼，道：“哦？是本宫害了你，还是你好棋落空，气急败坏？”<br />
陈持盈站起身来，再无了平日里的娇弱模样，道：“陈弄玉，你害得我不得不去和亲，如今又想害念姐姐么？你有没有想过，她若是回到大楚去，旁人会怎么看她？她这一辈子还能嫁给谁？只怕到时候，连她家中姊妹都要为她所累！又或者，谢氏一族的女子都将抬不起头来！你要她们怎么办？”<br />
谢念听着，本已动摇的心又惴惴不安起来，她勉力站起身来，道：“两位殿下不必因着我……”<br />
弄玉硬声道：“那是她们的因果，为何偏要谢姑娘担着？即便今日她不是谢氏的姑娘，是旁的什么人，本宫都是这句话！没有人天生该为旁人牺牲！”<br />
谢念眼中盈着泪，灼灼望着弄玉，半晌，才挣扎着道：“安平殿下，您今日为谢念说的话，谢念一生铭记。只是，谢念不能……”<br />
她说着，便要跪下去。
季风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可渐渐地，这份淡然便沉到了他的眼眸之中，再也不见。<br />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如今这个倔强的少年，日后会变成一个真正的帝王。一个足够心狠手辣的帝王。<br />
上一世，季风命人将他勒死，侍卫们用白绫绞着他的脖子，他已经喘不过气，却仍是倨傲地看着他，带血的嘴角扯出一个可怕的弧度，道：“成王败寇，你只是侥幸赢了……”<br />
“那安平呢？她算甚么？你知不知道她为你付出了多少！”季风声音撕裂。<br />
他嗤嗤地笑起来，道：“季风，你知道么？朕不后悔。卿本佳人，奈何从贼！”<br />
他笑着笑着，便再没有了气息。<br />
季风死死盯着他，只见陈顼眼角落下一滴泪。不知是在哭他自己，还是在哭旁人。<br />
弄玉注意到了季风眼中的杀意，便走到季风身侧，不动声色地替他理了理衣衫，眼眸中却充满告诫。<br />
季风立即会意，便敛了杀意，只温柔地望着她。<br />
可这一幕落在陈顼眼中，却全然变了味道。<br />
他越发地嫉妒，嫉妒得发狂。<br />
“安平殿下、六殿下。”裴玄的声音陡然出现在他们身后，将他们从思绪中拉了回来。<br />
“先生。”陈顼乖乖回了礼，道：“五皇姐那里……可安顿好了？”<br />
裴玄摇了摇头，道：“有些事，臣想听听安平殿下和六殿下的意思。”<br />
弄玉懒得和他多言，便只道：“此次送亲，裴大人才是正使，自然一切由裴大人做主。”<br />
她说着，手还在季风的衣襟上抚着。<br />
弄玉道：“那便请裴大人带着霸先先去议着，等本宫梳妆好了就来。”<br />
她说着，也不等裴玄答复便径自踏入了房间内。<br />
裴玄面色冷凝，看向陈顼，道：“六殿下，请吧。”<br />
陈顼点点头，可目光却没从弄玉的房门前移开。<br />
他们两人皆无心思，却再无理由留下，便只得先离开了。<br />
季风握紧了腰间的剑，见他们离开，手指才略松了些。<br />
这些日子，前一世的记忆越发清晰，而他也就越发难以控制心底的杀意。<br />
是不是，只要他们死了，他的弄玉就不会受伤害？就可以，平安。<br />
第44章 阴差阳错（三） 裴玄，连你也输给她了……<br />
弄玉收拾妥帖, 已是半个时辰之后的事了。<br />
她原也不想参与这些事，是陈持盈去和亲，还是旁人去和亲, 对她来说都无所谓。左右她要扳倒的是谢氏一族, 一个都逃不掉。<br />
她刚一踏出房门, 早已有侍从候着了。<br />
她看了季风一眼, 季风幽幽道：“看来, 今日之事若是殿下不去，只怕无法了断。”<br />
弄玉看向那侍从, 道：“走罢。”<br />
侍从道了声“是”, 一路将弄玉引至陈持盈的房中。<br />
还未推开门，便能听到里面隐隐的女子抽泣声。<br />
弄玉蹙了眉, 将门推开, 只略略环视了房内一圈, 便径自寻了主位坐下。<br />
裴玄看着季风在弄玉身侧坐下，眉心不觉跳了几下, 终究没说什么。<br />
房内只有裴玄、陈顼、陈持盈、谢念几人，另有北魏的使臣两名, 弄玉见过他们两个, 并不是甚么上得了台面做得了主的人，想来是司马瓒嫌麻烦，命他们来顶事的。<br />
两人见弄玉来了, 便将茶盏放了下来，道：“裴大人，如今安平殿下来了，南楚也该给我们一个说法了吧？”<br />
裴玄冷冷道：“大人如此说，倒像是我们大楚有了过错。此事分明是北魏有错在先, 细论起来，也该北魏给我大楚一个说法。”<br />
那其中一人冷笑道：“南楚舍不得公主和亲，便不知使了甚么龌龊招数，害得太宰大人无端宠幸了这女子……”<br />
“你说甚么！” 陈顼一拍桌子，站起身来，道：“你们污了人家姑娘的清白，还在这里放甚么厥词！”<br />
弄玉看向谢念，她正哭得不能自已，头发披散着，连大家闺秀的体面都顾不得了，只是靠在陈持盈怀里抽泣。<br />
陈持盈亦红了眼眶，斜斜地觑着弄玉，见她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便赶忙低下头去。<br />
那两名北魏使臣见陈顼开了口，也不便再说甚么，便只道：“无论如何，今日便要将此事议定了，给太宰大人一个交代才是。”<br />
他们说着，便起身告辞了。<br />
弄玉见他们二人走了，才淡淡抿了一口茶，道：“裴大人，到底是怎么回事？”<br />
裴玄羞于启齿，便只简单说道：“昨日司马瓒喝醉了酒，不知怎地走到了宣德殿下的房间，偏殿下不在，唯有谢姑娘在，便……早起谢姑娘闹起来，臣等才知道此事。”<br />
陈顼恨道：“什么喝醉了酒？我看他就是故意的！定是昨夜起了色心，忙乱中又分不清，才做下这种事！”<br />
“呵，”弄玉冷冷道：“方才北魏那两个人说的也有几分道理。”<br />
陈顼不可置信地看着她，道：“皇姐，你怎么帮外人说话？”<br />
弄玉道：“司马瓒真起了色心，去寻个歌舞伎来还快些，何必非要宣德不可？又为何寻到宣德这里宣德偏巧不在，只有谢姑娘一人在？侍奉的人呢？竟没一个拦着的？难不成都睡死了不成？”<br />
“这……”陈顼心下也有些疑虑，便看向陈持盈，道：“五皇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br />
陈持盈道：“姐姐，我昨日因着被姐姐所拒，心中苦闷，便请了念姐姐来陪我睡。晚些时候，念姐姐已睡熟了，我却辗转难眠，我怕扰了念姐姐清梦，便径自出去了。身边侍奉的人担心我，便随着我一道去了。”<br />
她说着，落下泪来，道：“左右都是我的错，是我对不住念姐姐……”<br />
谢念哭着道：“此事怎能怪殿下？都是我福薄罢了。”<br />
裴玄摇摇头，叹道：“此时追究此事只怕已晚了。唯今之计，恐怕也只有将和亲之人改为谢姑娘，也好全了大楚和北魏的体面。”<br />
陈顼道：“大概也只能如此了，想来父皇也会体谅的。”<br />
陈持盈抽泣道：“都是我害了姐姐……”<br />
谢念哭着摇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br />
弄玉瞧着谢念恨得几乎不能自已，却依旧护着陈持盈，只觉齿冷，道：“谢姑娘，昨日你们孰是孰非，本宫断不清楚，也没心思断。本宫只想告诉你，名节也好，清誉也好，算不得女子的命，只有踏踏实实过得日子，才是我们女子的命。”<br />
谢念听着，懵懂地抬起头来，道：“安平殿下，您这是何意？”<br />
她平素因着谢贵妃和陈持盈的关系，一贯不喜欢弄玉，可这一次，她却拼尽全力想要听弄玉说话。<br />
陈顼急道：“皇姐……”<br />
弄玉站起身来，一步步走到谢念面前，道：“不过是个男人，睡了也就睡了，谢姑娘当真要嫁给他？赔上自己的一生？”<br />
裴玄和陈顼没想到她会说这样一番话，一时间惊诧得说不出话来。<br />
季风倒是淡然地望着她，眼底带着几分欣赏，唇角不自觉地勾出弧度来。<br />
谢念颤抖着道：“可是……若我不嫁，宣德殿下怎么办呢？”<br />
弄玉淡淡道：“那是她的宿命，不是你的。谢姑娘，本宫言尽于此。”<br />
裴玄郑重道：“如此，只看谢姑娘的意思。”<br />
谢念不由得看向陈持盈，她死死咬着唇，有些怨毒地盯着弄玉，冷笑道：“姐姐当真是好谋算，一招棋，害了我们两个人。”<br />
弄玉冷冷看了她一眼，道：“哦？是本宫害了你，还是你好棋落空，气急败坏？”<br />
陈持盈站起身来，再无了平日里的娇弱模样，道：“陈弄玉，你害得我不得不去和亲，如今又想害念姐姐么？你有没有想过，她若是回到大楚去，旁人会怎么看她？她这一辈子还能嫁给谁？只怕到时候，连她家中姊妹都要为她所累！又或者，谢氏一族的女子都将抬不起头来！你要她们怎么办？”<br />
谢念听着，本已动摇的心又惴惴不安起来，她勉力站起身来，道：“两位殿下不必因着我……”<br />
弄玉硬声道：“那是她们的因果，为何偏要谢姑娘担着？即便今日她不是谢氏的姑娘，是旁的什么人，本宫都是这句话！没有人天生该为旁人牺牲！”<br />
谢念眼中盈着泪，灼灼望着弄玉，半晌，才挣扎着道：“安平殿下，您今日为谢念说的话，谢念一生铭记。只是，谢念不能……”<br />
她说着，便要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