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enter>AD4</center>-->\n\t\t\t\t 段长涯恐怕已经死了上百次。他就这样死死地盯着对方，仿佛站在他面前的不是一个健全的人，而是一只畸形的怪物。<br/><br/> 只要这怪物还有一息尚存，他的恨意便永远无法纾解，他从牙缝里挤出凶狠的字句：“我要杀了你，我一定要杀了你。”<br/><br/> 伴随着宣誓般的话语，金泽终于出手了，他倾尽全力，毫无保留，送出一段疾风骤雨般的剑招，将段长涯逼得连连后退，一直退到柳红枫和柳千面前。<br/><br/> 柳红枫越过段长涯的肩膀，凝着咫尺外的敌人，他猛然察觉，原来金泽所使的招式竟是天极剑法。<br/><br/> 明明出身东风堂，但金泽却将天极剑法运用得极其纯熟，一招一式都像是深思熟虑的结果，都针对段长涯的弱处设计，仿佛已经操练过无数次，只等着此刻施展威力。<br/><br/> 柳红枫忽地想起了金泽的来历。<br/><br/> 江南一带曾有一间经营丝绸的商行，商行老板姓金，是个儒雅素秀的君子，金氏虽然算不上大富大贵之家，但在远近一代小有名气。然而，这位金老板却受到友人撺掇，做了一件错事，他将所有家财全都换成丝绸货物，运往南疆边塞，打算在异国他乡大赚一笔。不想前往南疆的商队却遭到战事阻隔，货物在耽搁途中被盗匪劫掠一空，商行陪光了全部财产，从此走向没落。<br/><br/> 悲剧发生在大约十年前，花街柳巷之中，处处都在谈论金老板可怜的运气。金老板膝下有一独子，与柳红枫年纪相仿，他将后半生的希望寄托在独子身上，将独子送往天极门习武。他坚信金氏的衰落是因着护镖不利，于是希望独子能够习得精湛武艺，藉此重振家业。然而，这终归只是父辈的一厢情愿。天极门集结了许多名门望族的年轻人，竞争自然也很激烈，金氏的独子既无根基，又无天资，更没有吃苦耐劳的毅力，才华始终泯然于众，没有出头露面的机会。<br/><br/> 金氏那个不成器的儿子便是金泽，他在天极门里蹉跎度日，荒废岁月，几年过后，父母郁郁而亡，他便离开天极门，拜入东风堂。意外得到了同为生意人出身的宋云归的器重。<br/><br/> 金泽对段长涯的妒恨，从十年前便已播下了种子。段长涯天资过人，备得恩宠，高高在上，金泽毕生梦寐以求的一切，他生来便已享有。<br/><br/> 想到此处，柳红枫便愈发觉得金泽实在可悲，这人双眼赤红，已不再掩饰自己的丑态，将满腔的怨恶倾泻在段长涯的身上。<br/><br/> 与金泽相比，段长涯实在无辜，明明毫不知情，却要承下陌生的妒恨。习武修道的境界，贵在臻如极致，超然外物。但人活在俗世江湖，如何能真正摆脱外物束缚？一路荣光背后，究竟还藏着多少阴影，恐怕连段长涯本人也难以尽数。他别无选择，唯有背负孽障，孤独前行。<br/><br/> 柳红枫凝着他的背影，他擎着残缺的兵刃，一面要应付对手穷追猛攻，一面要分心保护身后的人，不可谓不吃力。<br/><br/> 柳红枫头一遭感到胸中溢满了悲哀，不为自己死期将至，而是为段长涯的遭遇。他失去了亲族，失去了家园，就连自己也要离他而去了。从今往后，泱泱俗世，又有哪个人能看到他的苦处。<br/><br/> 不觉间，柳红枫的眼睑变得滚烫酸涩，热泪不知从何而起，却填满了眼眶。<br/><br/>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冲掉了笼罩在视野中的薄暮，在那一瞬间，他的视野忽然变得极清晰。<br/><br/> 他看到了段长涯出手的一瞬。<br/><br/> 段长涯手里的剑鞘乌黑沉炖，没有附着锋芒，然而，却在那一瞬骤然亮了起来。<br/><br/> 剑鞘之所以亮起，是从金泽的剑上借来了光芒。<br/><br/> 双剑交错的时刻，金泽露出茫然的神色，显然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br/><br/> 一声脆响钻入耳朵，是段长涯手里的剑鞘从正中央断开，崩作两截。<br/><br/> 金泽几乎要呐喊出声，他终于粉碎了对方的兵刃，终于可以迎来酣畅的胜利，但他的胸口却剧烈作痛，使他的瞳孔收紧，面容扭曲，神情由困惑转为<br/><br/>\t\t\t\n\t\t\t\n\t\t\t', '\t')('<!--<center>AD4</center>-->\n\t\t\t\t震惊。<br/><br/> 他的剑锋擦过段长涯的小臂，钻入黑暗，落得一场空，而段长涯手里的半截剑鞘却抢过他的锋芒，闪耀着划出一道厉光，尖锐的一侧径直刺入他的胸口。<br/><br/> 左胸与心脏相连，是致命的位置，崩断的剑鞘好似一并宽刀，从前胸没入，一直穿透到背心，伸出一截红色的钝刃。<br/><br/> 心脏被冷铁洞穿，就算是神仙也难免一死了。<br/><br/> “凭什么……凭……什么……”<br/><br/> 金泽哀叹着，悲鸣着，然而终究失去力量，仰面倒了下去，手脚扭曲成怪异的形状，从背后淌出更多的血，涂满了附近的甲板。<br/><br/> 他的死状实在又可悲，又可怜。<br/><br/> 芸芸众生，皆有苦处，活在人间绝非易事，但若不能战胜自己，便只能死得卑微而粗陋。<br/><br/> 宋云归目睹了一切，恼羞成怒，向身边的一干弟子命令道：“你们一起上！务必要取了段长涯的命！”<br/><br/> 然而，东风堂和天极门的精锐，曾经信誓旦旦对他发誓效忠的一群人，却在关键时刻露出迟疑之色，踌躇推诿，裹足难前。<br/><br/> 段长涯并没有惯常的白衣加身，被雨淋湿的姿态亦不优雅，但他的身影却宛如鬼神一般，矗立在飘摇的天地间，使人不敢近前。<br/><br/> 在那一刻，就连宋云归也感到一丝畏惧。<br/><br/> 他想，这人莫非是杀不死的。哪怕失去亲生父母，家园被毁，无处容身，哪怕一次次被逼上绝路，烈火焚烧，大浪席卷，可段长涯仍旧站在他的面前，时刻准备夺走他所赢来的一切。<br/><br/> 宋云归几乎要要亲自冲上前去。<br/><br/> 然而，他尚未动身，段长涯的影子便已消失不见。<br/><br/> 段长涯抛开折损的剑鞘，一面抱起柳红枫，一面提起柳千，飞快地跳进海里。<br/><br/> 柳红枫几乎是被砸进海水。<br/><br/> 海水很深，咸涩的味道瞬间侵入喉咙，一晚上没有喝过一口水，唇齿间却呛满了涩苦，他只觉得五脏六腑仿佛要燃烧起来。<br/><br/> 他竭尽全力将脑袋露出水面，半是自言自语道：“我都快要死了，为什么还得……受这份罪啊……”<br/><br/> 下一刻，他的肩膀却被段长涯狠狠抓住了。<br/><br/> “你不能死，我们已经渡过了那么多难关，你怎能抛下我一个人。”<br/><br/> *<br/><br/> 柳红枫不禁睁大了眼睛，像是瞧见了千载难逢的奇观似的。<br/><br/> 他分明看到段长涯的脸上浮起一片慌乱之色，目光闪烁，嘴唇绷成一条线，陌生得像是换了个人。<br/><br/> 柳红枫一面打量他，一面问道：“你真的是段长涯吗？你该不会跟小鬼置换了身子吧？”<br/><br/> 段长涯皱眉，一双乌黑的眸底浮起愠火：“当然没有！”<br/><br/> 柳红枫只觉得浑身乏力，但段长涯的手指偏偏扣在他的肩膀上，使他的四肢更加僵硬，他不禁挣动肩膀，抱怨道：“你先放松点，我还在喘气呢，又不是立刻就没命了。倒是你捏得我使不出力气。”<br/><br/> 段长涯一怔，这才卸下手上的力气，转而四下张望道：“我们先找个地方落脚。”<br/><br/> 柳红枫吃力地点点头。<br/><br/> 两人夹着一个半昏半醒的小鬼，花了一些功夫才摸到方才栖身的桅杆残骸。段长涯竭力扒着圆木，将奄奄一息的柳千托上去。<br/><br/> 柳千被浪头砸晕了，浮在海面上一动不动，万幸小孩子身子轻，被两个成年人协力<br/>\t\t\t\n\t\t\t\n\t\t\t', '\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