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话自动保存，明月刚刚迈出去的脚步停住了，按下电源键的前一秒，她顺手打开了录音。<br />
许泽屿急的来回踱步，他越想越生气，可没等两秒，焦急不安就占据了他的内心。<br />
他抄起来手机再打过去的时候，明月已经不接了。<br />
胆大妄为，许泽屿的脑海中盘旋这四个字，现在的情况，已经不是能用放肆来形容的程度了。<br />
她根本不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她还是太高估人性了。<br />
拉开凳子在谭和畅面前落座的时候，明月清楚的看见了他眼睛里的笑意。<br />
兼职大学生拿着菜单上前温声的询问要点些什么，谭和畅点了一杯美式后抬起头来问明月：“要喝什么？”<br />
咖啡厅里温暖的灯光照在明月身上，她对着谭和畅冷声拒绝道：“不用了。”<br />
服务员见她态度不好，也不敢多问，只是小心翼翼的看了眼谭和畅，谭和畅对着她笑笑，说：“给这位女士来杯热拿铁。”<br />
他们交谈的这个空隙，有人推门而进，两个女生坐到旁边，明月听见她们道：“怎么这么倒霉，一出门就碰上下雨。”<br />
另一个答：“是有点，但还好是小雨，不耽误的。”<br />
明月随着这话侧头向外看去，窗外的马路上果然湿了一层，远远望去像是地上大面积的长出来的苔藓。<br />
坏天气再次出现在明月眼前。<br />
她皱皱眉头，没有多说什么，倒是谭和畅适时出声：“你下雨的时候开过车吗？”<br />
明月不答，她循着这个问题看向谭和畅，语气冷淡道：“你究竟有什么事？”<br />
旁边的客人注意到了这个僵持的氛围，开始低下头去窃窃私语，谭和畅见她戒备的模样，反倒露出来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br />
他像是遇见什么有意思的事情一样笑弯了眼睛，他笑了很久，就在明月不耐烦的前一秒，谭和畅噙着淡笑对着她说：<br />
“明月，和我聊天之前，你是不是应该把录音先关一下？”<br />
被发现了。<br />
明月淡淡的抬眼朝他看去，白皙修长的骨节有微微发抖的痕迹，在动作的前一秒，明月伸手似有若无的轻敲桌子，问道：“什么？”<br />
谭和畅见她这副镇定模样，笑容不变，他极其有耐心的对着明月道：“我说找你谈谈，是真的带了诚意来，你这样做，不太好吧。”<br />
窗外响起来一声惊雷，照亮了明月平静的面庞，阴了半天的雨终于落下，世界霎那倾盆，窗外暴雨声在耳边响了很久，明月才伸出手来按掉手机。<br />
她似乎是对谭和畅的敏锐表示赞扬，又好像在为他这轻车熟路的行为打心底感到不屑。<br />
明月把手机“嘭”地一声扔到桌上，她抬起眼来看着谭和畅道：“现在可以说了？”<br />
谭和畅点点头，刚刚的服务员端了咖啡过来仔细的放好，谭和畅轻声道：“麻烦了。”<br />
服务员收了托盘露出来一个微笑，洋溢道：“不客气。您慢用～”<br />
待那服务员走远，谭和畅端起他的加冰美式喝了一口，下雨天，冰块在温暖的室内碰撞的清脆声让明月的后背起来一身鸡皮疙瘩。<br />
或许是冰水让他一直异常兴奋的情绪冷静了下来，谭和畅放下杯子后，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不见。<br />
他不笑的时候差别其实很大，那双眼里横亘着阴暗情绪，一眼看过去，再迟钝的人都知道这个人不好惹，那副表情怎么都不是个善茬。<br />
温暖灯光下，他冷着脸，对明月开门见山道：“手里的证据，你开个价吧。”<br />
明月装作不懂，反问：“什么证据？”<br />
谭和畅看着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他说：“你不是都知道了吗？”<br />
他掰着手指头对明月细数：“流言，跟踪，包括我能知道你准确的行径，按照你的聪慧程度，不是早就反应过来了？”<br />
他阴测测的看着明月，“怎么，现在是要藏拙？和我玩装傻这一套？”<br />
明月在他的话里淡淡的笑了，她说：“谭和畅，你终于肯承认了。”<br />
谭和畅伸出手指，在明月的锐利视线里摇了摇，他说：“我从来都没有否认过。”<br />
玻璃吸管搅动冰块，谭和畅看着那咖啡杯内的漩涡说：“我给你讲个故事吧？”<br />
明月没出声，她只是淡淡的看向窗外。<br />
谭和畅的视线也跟着她移向窗外，倾盆暴雨，玻璃窗掩盖下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阴翳。<br />
他笑笑，说：“现在下雨，赶时间也不应该是现在，不然的话，路上出了什么事情，怪到我身上，我可是说不清楚。”<br />
明月嗤笑一声，她毫不留情：“我是否可以理解为，你想说服我，让我心甘情愿的把东西给你？”<br />
谭和畅无所谓的笑笑，他说：“或许吧，比起来说服，我更喜欢交易这个词。”<br />
他抬起眼来，在暴雨声里直视明月：“我只想和你达成一笔交易，至于故事讲不讲，其实并不重要。”<br />
明月丝毫不惧，她看着谭和畅的眼睛：“如果真的不重要，你根本不会开口提。”<br />
哪怕猜中了谭和畅的心思，明月脸上也没有任何得意的表情，她就坐在明亮的灯光下，淡淡的看着谭和畅问道：“你凭什么认为你能说服我？”<br />
她对着谭和畅笑了，“就凭你添油加醋描绘出来自己的经历吗？”<br />
谭和畅这些年来不在意他人的言语，但明月的这话，确实在一定程度上刺痛了他，原本和煦的笑容逐渐消失，谭和畅死死的盯着她，不知道回想起来什么。<br />
良久，他冷哼一声，唇角勾起来一个冷笑，“因为我不相信这世间正义——”<br />
他低声道，“偏见处处存在，人人心里自有地狱，什么公理，什么正义，”谭和畅充满讽刺的看她，笑得泪都快下来了，“呵，所谓这些公理正义，不过是你们的心理安慰。”<br />
谭和畅渐渐冷下脸，露出眼底最为真实的不屑，谭和畅看着明月那双平静的眼睛，对着她一字一句道：“只有蠢货才会信这命运一视同仁。”<br />
第135章 明月雪时（三十三） “交易，或死，你……<br />
讲故事其实是看明月的戒备状态临时起意， 真要谭和畅说，他反倒是先停息了言语，脑海内思绪混杂， 这些年他做过的事情桩桩件件，走马灯似的拂过， 谭和畅反而不知道该从哪一件说起。<br />
事情要从什么地方说，而这个故事， 又要是怎样的一个开头，才不会显得太过刻意呢？<br />
谭和畅不知道。<br />
他垂下眼沉默很久之后， 才决定从他记事那年开始说。<br />
如果要谭和畅为自己的人生写自传的话， 那他的这本自传开头第一句话一定是，有些人并不是生来就是坏人，只是时间环境，耳濡目染之下， 他才变成了一个坏人。<br />
这话的可信程度真的没有多少，但如果要匹配上谭和畅的人生， 旁人看了，只能说一句合适。<br />
谭和畅生在千禧年伊始，和周阔他们同岁。<br />
富家子弟的人生路径大都相同， 学了什么课程，有了什么样的见识，大家都是你有的我也有， 都没什么差别， 如果非要说什么差别的话， 那应该是日子是随着家里人的升迁过的。<br />
和周阔盛津他们这样的天骄比起来，谭和畅的人生好像并没有那么的顺利。<br />
他并不生在北城，这座人人都向往的城市对于谭和畅来说， 其实是非常虚幻的。<br />
谭和畅生在西北，当年他父亲升到那里，与他新婚不久的母亲自然也随之前往。<br />
那样辽阔的地方，漫天风沙，一望无际的景色是感情最好的催化剂，谭和畅就在那里降生。<br />
变化莫测的极端天气下，他们为他取名为和畅。<br />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br />
记得小的时候他经常和风赛跑，天地徜徉无拘无束，母亲会温声呼唤，让他注意脚下。<br />
后来潭和畅心想，他之所以从来都没有觉得西北是片荒漠，原因大抵是因为她的母亲温和如水，泽被万物。<br />
直到父母婚变，直到家庭出现变故，直到他再也不被允许过这样的日子。<br />
后来谭和畅对于西北唯一的回忆应该是哭声。<br />
他记不清楚了，好像那一年什么人因为感情去世，什么人又重新住进他的家庭，什么人带回来了一个比他大好多岁的姐姐，而什么人又开始表面温和，背地里嫌弃他的存在。<br />
他记不清楚了。<br />
西北开始大面积出现沙尘暴。<br />
他记不清楚是谁在暗地里和旁人讨论是怎样逼得原配离世，又是打算通过什么样的手段，养废什么人。<br />
他只记得他离开西北的时候是六七岁，父亲和继母为姐姐办了葬礼，离开之前继母看他的眼睛淬毒，他看着那阴毒眼神，躲到了爷爷身后，又扯扯爷爷的衣角，示意他向前看。<br />
爷爷顺利的望进那双眼睛后却没什么表示，只是拍了拍他的头，并没有说任何话，潭和畅也撇撇嘴，暗暗对继母比了一个手势。
许泽屿急的来回踱步，他越想越生气，可没等两秒，焦急不安就占据了他的内心。<br />
他抄起来手机再打过去的时候，明月已经不接了。<br />
胆大妄为，许泽屿的脑海中盘旋这四个字，现在的情况，已经不是能用放肆来形容的程度了。<br />
她根本不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她还是太高估人性了。<br />
拉开凳子在谭和畅面前落座的时候，明月清楚的看见了他眼睛里的笑意。<br />
兼职大学生拿着菜单上前温声的询问要点些什么，谭和畅点了一杯美式后抬起头来问明月：“要喝什么？”<br />
咖啡厅里温暖的灯光照在明月身上，她对着谭和畅冷声拒绝道：“不用了。”<br />
服务员见她态度不好，也不敢多问，只是小心翼翼的看了眼谭和畅，谭和畅对着她笑笑，说：“给这位女士来杯热拿铁。”<br />
他们交谈的这个空隙，有人推门而进，两个女生坐到旁边，明月听见她们道：“怎么这么倒霉，一出门就碰上下雨。”<br />
另一个答：“是有点，但还好是小雨，不耽误的。”<br />
明月随着这话侧头向外看去，窗外的马路上果然湿了一层，远远望去像是地上大面积的长出来的苔藓。<br />
坏天气再次出现在明月眼前。<br />
她皱皱眉头，没有多说什么，倒是谭和畅适时出声：“你下雨的时候开过车吗？”<br />
明月不答，她循着这个问题看向谭和畅，语气冷淡道：“你究竟有什么事？”<br />
旁边的客人注意到了这个僵持的氛围，开始低下头去窃窃私语，谭和畅见她戒备的模样，反倒露出来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br />
他像是遇见什么有意思的事情一样笑弯了眼睛，他笑了很久，就在明月不耐烦的前一秒，谭和畅噙着淡笑对着她说：<br />
“明月，和我聊天之前，你是不是应该把录音先关一下？”<br />
被发现了。<br />
明月淡淡的抬眼朝他看去，白皙修长的骨节有微微发抖的痕迹，在动作的前一秒，明月伸手似有若无的轻敲桌子，问道：“什么？”<br />
谭和畅见她这副镇定模样，笑容不变，他极其有耐心的对着明月道：“我说找你谈谈，是真的带了诚意来，你这样做，不太好吧。”<br />
窗外响起来一声惊雷，照亮了明月平静的面庞，阴了半天的雨终于落下，世界霎那倾盆，窗外暴雨声在耳边响了很久，明月才伸出手来按掉手机。<br />
她似乎是对谭和畅的敏锐表示赞扬，又好像在为他这轻车熟路的行为打心底感到不屑。<br />
明月把手机“嘭”地一声扔到桌上，她抬起眼来看着谭和畅道：“现在可以说了？”<br />
谭和畅点点头，刚刚的服务员端了咖啡过来仔细的放好，谭和畅轻声道：“麻烦了。”<br />
服务员收了托盘露出来一个微笑，洋溢道：“不客气。您慢用～”<br />
待那服务员走远，谭和畅端起他的加冰美式喝了一口，下雨天，冰块在温暖的室内碰撞的清脆声让明月的后背起来一身鸡皮疙瘩。<br />
或许是冰水让他一直异常兴奋的情绪冷静了下来，谭和畅放下杯子后，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不见。<br />
他不笑的时候差别其实很大，那双眼里横亘着阴暗情绪，一眼看过去，再迟钝的人都知道这个人不好惹，那副表情怎么都不是个善茬。<br />
温暖灯光下，他冷着脸，对明月开门见山道：“手里的证据，你开个价吧。”<br />
明月装作不懂，反问：“什么证据？”<br />
谭和畅看着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他说：“你不是都知道了吗？”<br />
他掰着手指头对明月细数：“流言，跟踪，包括我能知道你准确的行径，按照你的聪慧程度，不是早就反应过来了？”<br />
他阴测测的看着明月，“怎么，现在是要藏拙？和我玩装傻这一套？”<br />
明月在他的话里淡淡的笑了，她说：“谭和畅，你终于肯承认了。”<br />
谭和畅伸出手指，在明月的锐利视线里摇了摇，他说：“我从来都没有否认过。”<br />
玻璃吸管搅动冰块，谭和畅看着那咖啡杯内的漩涡说：“我给你讲个故事吧？”<br />
明月没出声，她只是淡淡的看向窗外。<br />
谭和畅的视线也跟着她移向窗外，倾盆暴雨，玻璃窗掩盖下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阴翳。<br />
他笑笑，说：“现在下雨，赶时间也不应该是现在，不然的话，路上出了什么事情，怪到我身上，我可是说不清楚。”<br />
明月嗤笑一声，她毫不留情：“我是否可以理解为，你想说服我，让我心甘情愿的把东西给你？”<br />
谭和畅无所谓的笑笑，他说：“或许吧，比起来说服，我更喜欢交易这个词。”<br />
他抬起眼来，在暴雨声里直视明月：“我只想和你达成一笔交易，至于故事讲不讲，其实并不重要。”<br />
明月丝毫不惧，她看着谭和畅的眼睛：“如果真的不重要，你根本不会开口提。”<br />
哪怕猜中了谭和畅的心思，明月脸上也没有任何得意的表情，她就坐在明亮的灯光下，淡淡的看着谭和畅问道：“你凭什么认为你能说服我？”<br />
她对着谭和畅笑了，“就凭你添油加醋描绘出来自己的经历吗？”<br />
谭和畅这些年来不在意他人的言语，但明月的这话，确实在一定程度上刺痛了他，原本和煦的笑容逐渐消失，谭和畅死死的盯着她，不知道回想起来什么。<br />
良久，他冷哼一声，唇角勾起来一个冷笑，“因为我不相信这世间正义——”<br />
他低声道，“偏见处处存在，人人心里自有地狱，什么公理，什么正义，”谭和畅充满讽刺的看她，笑得泪都快下来了，“呵，所谓这些公理正义，不过是你们的心理安慰。”<br />
谭和畅渐渐冷下脸，露出眼底最为真实的不屑，谭和畅看着明月那双平静的眼睛，对着她一字一句道：“只有蠢货才会信这命运一视同仁。”<br />
第135章 明月雪时（三十三） “交易，或死，你……<br />
讲故事其实是看明月的戒备状态临时起意， 真要谭和畅说，他反倒是先停息了言语，脑海内思绪混杂， 这些年他做过的事情桩桩件件，走马灯似的拂过， 谭和畅反而不知道该从哪一件说起。<br />
事情要从什么地方说，而这个故事， 又要是怎样的一个开头，才不会显得太过刻意呢？<br />
谭和畅不知道。<br />
他垂下眼沉默很久之后， 才决定从他记事那年开始说。<br />
如果要谭和畅为自己的人生写自传的话， 那他的这本自传开头第一句话一定是，有些人并不是生来就是坏人，只是时间环境，耳濡目染之下， 他才变成了一个坏人。<br />
这话的可信程度真的没有多少，但如果要匹配上谭和畅的人生， 旁人看了，只能说一句合适。<br />
谭和畅生在千禧年伊始，和周阔他们同岁。<br />
富家子弟的人生路径大都相同， 学了什么课程，有了什么样的见识，大家都是你有的我也有， 都没什么差别， 如果非要说什么差别的话， 那应该是日子是随着家里人的升迁过的。<br />
和周阔盛津他们这样的天骄比起来，谭和畅的人生好像并没有那么的顺利。<br />
他并不生在北城，这座人人都向往的城市对于谭和畅来说， 其实是非常虚幻的。<br />
谭和畅生在西北，当年他父亲升到那里，与他新婚不久的母亲自然也随之前往。<br />
那样辽阔的地方，漫天风沙，一望无际的景色是感情最好的催化剂，谭和畅就在那里降生。<br />
变化莫测的极端天气下，他们为他取名为和畅。<br />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br />
记得小的时候他经常和风赛跑，天地徜徉无拘无束，母亲会温声呼唤，让他注意脚下。<br />
后来潭和畅心想，他之所以从来都没有觉得西北是片荒漠，原因大抵是因为她的母亲温和如水，泽被万物。<br />
直到父母婚变，直到家庭出现变故，直到他再也不被允许过这样的日子。<br />
后来谭和畅对于西北唯一的回忆应该是哭声。<br />
他记不清楚了，好像那一年什么人因为感情去世，什么人又重新住进他的家庭，什么人带回来了一个比他大好多岁的姐姐，而什么人又开始表面温和，背地里嫌弃他的存在。<br />
他记不清楚了。<br />
西北开始大面积出现沙尘暴。<br />
他记不清楚是谁在暗地里和旁人讨论是怎样逼得原配离世，又是打算通过什么样的手段，养废什么人。<br />
他只记得他离开西北的时候是六七岁，父亲和继母为姐姐办了葬礼，离开之前继母看他的眼睛淬毒，他看着那阴毒眼神，躲到了爷爷身后，又扯扯爷爷的衣角，示意他向前看。<br />
爷爷顺利的望进那双眼睛后却没什么表示，只是拍了拍他的头，并没有说任何话，潭和畅也撇撇嘴，暗暗对继母比了一个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