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会拒绝的，对吧？”<br />
-<br />
散播谣言没有向葵想象的那样艰难。<br />
正巧，杨枫野请了几天假，向葵透露那些传言变得相当容易。<br />
就像是有神相助，命中注定要做到的那种事情。<br />
这是她逃无可逃的命运。<br />
周一，杨枫野终于出现在众人面前。<br />
她好像察觉到那些异样的目光了，又好像没有，依然我行我素，毫不在意。<br />
只是不知为何，话明显变少了一些，提不起精神的模样，衣着也变成了深色调的模样。冥冥中，像是对她即将到来的死亡祭奠。<br />
向葵跟她同路去食堂吃饭时，总是害怕她会砍出来什么。<br />
所幸，那几天杨枫野的话格外少。<br />
她在暗自侥幸的同时，又有些说不出来的失望。原来自己也是杨枫野并不在意的一个人。<br />
畸变生物果然回来了。向葵第一次得见它的面容。<br />
跟自己真的一模一样，就连那副畏畏缩缩的神情，都像是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老师告诉它这是自己深处最恐惧之物的实体。<br />
她最害怕的，最恐惧的……原来是自己啊。<br />
向葵看着那个懦弱、易惊的自己，说不出话。<br />
它却很听话，甚至讨好地捡回了杨枫野的保温杯，还有之前聂小霜欺负她的一段录像，询问她该怎么处理。<br />
向葵沉默了片刻，说，还是算了。<br />
就让她在杨枫野的回忆里面目可憎吧。<br />
周末的下午，那个畸变生物很轻松地将杨枫野约到了她们惯常要一起待着的天台。<br />
野生的向日葵没人照料，软趴趴地枯萎。向葵躲在野山的一角，看见畸变生物和杨枫野说了几句话，就纵身跳了下去。<br />
她还是如此胆小，不敢去看接下来杨枫野的神情，受惊似的转过了头。才想起自己不在杨枫野的身边。<br />
之后，向葵一直借助老师的力量，悄悄在校园观察杨枫野的近况。她好像真的被打击到了，一蹶不振，成绩下滑，逼迫梁涛不得不站出来多次澄清关于海妖的传闻。<br />
没过多久，一切回到正轨。<br />
向葵将杨枫野那段时日的消沉收入眼底，作为她还是在意的证明。<br />
然而，此时——<br />
几年过去，杨枫野还是如同那一道锐利的光芒，狠狠照亮一片阴霾。<br />
她说：“我那时候的一蹶不振跟你没有太大关系。”<br />
她说：“我一直都知道，当年跳下去的不是你。”<br />
怎么会这样。怎么能这样。<br />
向葵站在原地，盯着面前这个变化挺大的人。<br />
杨枫野还没说完那句“不必感到抱歉”，便明显感到周围气氛更冷了一点。<br />
怎么。她又说错话了吗？<br />
杨枫野有些迷茫。<br />
就见向葵突然仰天疯狂地大笑几声，然后天色骤变！<br />
漩涡状的海洋馆从一楼而起升起之前见过的那种黑雾，相当浑厚凝实，所有的光线都穿不过去。<br />
自下而上，像一只正在闭合的花朵，要把海洋馆里的所有人都吞进去。<br />
要遭。<br />
杨枫野心想，安抚好像起了反作用。<br />
她本意是想让向葵冷静冷静，然而果然人心是不可随意揣测的谜团。<br />
她还得继续学习。<br />
就在她思考该怎样打破这个局面的时候——<br />
“轰——”<br />
强烈的破空声骤然从头顶响起！<br />
在黑雾将要封闭完这一整个海洋馆时，一架直升机突然出现在上空，盘旋的气流扰动，吹乱了杨枫野的头发。<br />
机翼疾速的转动扇过气流，巨大的噪声自上而下，向葵突然动弹不得。<br />
凭借良好的视力，杨枫野看到上面坐着一个头戴降噪耳机的老人，他面容祥和，眼睛尤其明亮。脸庞上的皱纹像古朝代凿的石刻，深邃明显。<br />
在与他对视的瞬间，他对杨枫野露出安抚性的微笑，然后抬起了一只手。<br />
下一刻，面前突然晃动，就像这个世界的投影突然被人抽出一帧，再睁开眼，杨枫野发现自己坐到了那架直升机上。<br />
杨枫野：？<br />
瞬移了？<br />
还没反应过来，有人又往她怀里塞了个头盔。<br />
杨枫野转头看，闫毕示意她戴上。<br />
老人平静的声音送到天台，让向葵足以听清。<br />
“利维坦被你引诱，曾经发出过两次叫声。一次是七年前，聂小霜对杨枫野的嫉妒。”<br />
“还有一次，就在前不久。是你对李思琦的嫉妒。对吧，向葵？”<br />
向葵阴沉*着脸。<br />
她两手交叉，比了一个杨枫野看不懂的手势，那些黑雾升腾得更快，很快将海洋馆笼罩成一个闭合的黑色球体。<br />
这个黑色球体能够吞没所有的光线，没有一缕光能逃脱它。<br />
“逃走了。”老人淡淡道。<br />
就在杨枫野疑惑老人怎么知道这么清楚往事时，肩膀被人拍了拍。<br />
她扭过头。<br />
闫毕的声音通过耳机传来：“在你跟向葵说话的时候，海洋馆里的人已经被转移出去了。”<br />
“有个不好的消息。”闫毕道，“半小时前，法门公馆发来消息。一帮灰衣人闯进了公馆，尚且不知道原因。那群灰衣人背后的图纹跟共形教团一模一样。”<br />
“要不是公上慕发现不对，我才不会大晚上跑来这里给你收拾烂摊子。”老人冷哼了一声。<br />
闫毕尴尬地笑了两声，转移话题：“说起来，这黑色的球体是什么啊。”<br />
海洋馆如今被黑雾笼罩，呈现一种森然的死气，吞噬掉所有光线，无法反光。<br />
“黑体。”老人说，“物理意义上的理想化物体，能够吸收全部电磁辐射，并且不会有任何反射与透射。”<br />
“北欧的巴尔顿教堂也变成了这样子，就是神父斯托克殉职的那个地方。三天前，据目击者称，看见一只黑色蝙蝠逐渐膨胀，然后一口吞掉了那个教堂，成为了真正意义上的无光之地。”<br />
老人尽可能详细地说着，闫毕却注意到胳膊传来不同寻常的力量。<br />
杨枫野死死抓紧他的胳膊，面容泛白，紧咬着下唇。<br />
之前都没见过她这么紧张。闫毕问：“小学妹，你怎么了？害怕？”<br />
就连老人也停下，扭头看了她一眼。<br />
杨枫野轻轻摇了摇头，有些不好意思：“呃……那个，我有点恐高。”<br />
飞好高，气流轰隆隆的。<br />
“……”<br />
片刻，老人开口：“……周贺竹，飞慢点。”<br />
飞行员应了一声，将直升机放缓了速度。<br />
第52章 应该是听不见的，妈妈。<br />
tat：【你知道你的影子已经很拥挤了吧？】<br />
在返程的直升机上，总算接受到信号的tat给她发来消息。<br />
它庆幸于杨枫野的平安无事，但又发来奇怪的问题。<br />
大概是也感受到了向葵曾经存在的痕迹。<br />
杨枫野：嗯。<br />
tat：【冒昧问一下……你还记得你借住影子的第一个租客吗？】<br />
直升机外，夜幕和星空，如同缓缓开启的画卷。<br />
零散在尘封记忆里的某些片段。<br />
虽然年代久远，但每个细节依然清晰。<br />
0.1<br />
柏油路，晨光熹微。<br />
中心医院街下的早点铺开始有了人声，服装店摆着扩音喇叭，一遍遍重复播放：“清仓！清仓大甩卖！”<br />
此刻。<br />
距离向葵跳楼还有一周。<br />
距离家里煤气泄漏还有二十八个小时。<br />
杨枫野打开手机，计算了一下时差，母亲应该现在在休息，没有将手机静音，能听到她的来电。<br />
“滴。”<br />
一阵电流声响过后，对面是一个有些温柔，又有些疲惫的声音。<br />
“枫野？有什么事情吗？”<br />
“妈妈。”<br />
杨枫野注视着人来人往，逐渐苏醒的这个城市。<br />
她开口道：“外祖母突发脑梗，进重症监护室了。”<br />
0.2<br />
母亲说她明早就到。<br />
而父亲待在南极科考点，信号时有时无，一般在月初才会回消息。<br />
杨枫野茫然地坐在空荡荡的家里。<br />
人的生命要逝去太过轻易。很早她从书上读到了这个道理，切身体会却是在今天。<br />
她没见过父亲几面，母亲也去了国外。跟她最亲的就是外祖母。<br />
桌上没有摆放时令的水果，冰箱里是过期的剩菜。大舅帮忙把外祖母的东西收拾走了，在医院陪护，让她先回家休息。<br />
杨枫野没有多少东西。她独自待在这个不知道还算不算得上叫做家的房子。<br />
但她并不是一个人，除此之外，还有另外的“人”陪着她。<br />
阴影里的怪物从杨枫野的影子里爬出来，慢慢长成了向葵的模样。<br />
它轻轻捏了捏杨枫野的手，声音跟那个人一样：“你看起来好寂寞。”<br />
“你什么时候走？”杨枫野麻木地重复一遍这个问题。
-<br />
散播谣言没有向葵想象的那样艰难。<br />
正巧，杨枫野请了几天假，向葵透露那些传言变得相当容易。<br />
就像是有神相助，命中注定要做到的那种事情。<br />
这是她逃无可逃的命运。<br />
周一，杨枫野终于出现在众人面前。<br />
她好像察觉到那些异样的目光了，又好像没有，依然我行我素，毫不在意。<br />
只是不知为何，话明显变少了一些，提不起精神的模样，衣着也变成了深色调的模样。冥冥中，像是对她即将到来的死亡祭奠。<br />
向葵跟她同路去食堂吃饭时，总是害怕她会砍出来什么。<br />
所幸，那几天杨枫野的话格外少。<br />
她在暗自侥幸的同时，又有些说不出来的失望。原来自己也是杨枫野并不在意的一个人。<br />
畸变生物果然回来了。向葵第一次得见它的面容。<br />
跟自己真的一模一样，就连那副畏畏缩缩的神情，都像是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老师告诉它这是自己深处最恐惧之物的实体。<br />
她最害怕的，最恐惧的……原来是自己啊。<br />
向葵看着那个懦弱、易惊的自己，说不出话。<br />
它却很听话，甚至讨好地捡回了杨枫野的保温杯，还有之前聂小霜欺负她的一段录像，询问她该怎么处理。<br />
向葵沉默了片刻，说，还是算了。<br />
就让她在杨枫野的回忆里面目可憎吧。<br />
周末的下午，那个畸变生物很轻松地将杨枫野约到了她们惯常要一起待着的天台。<br />
野生的向日葵没人照料，软趴趴地枯萎。向葵躲在野山的一角，看见畸变生物和杨枫野说了几句话，就纵身跳了下去。<br />
她还是如此胆小，不敢去看接下来杨枫野的神情，受惊似的转过了头。才想起自己不在杨枫野的身边。<br />
之后，向葵一直借助老师的力量，悄悄在校园观察杨枫野的近况。她好像真的被打击到了，一蹶不振，成绩下滑，逼迫梁涛不得不站出来多次澄清关于海妖的传闻。<br />
没过多久，一切回到正轨。<br />
向葵将杨枫野那段时日的消沉收入眼底，作为她还是在意的证明。<br />
然而，此时——<br />
几年过去，杨枫野还是如同那一道锐利的光芒，狠狠照亮一片阴霾。<br />
她说：“我那时候的一蹶不振跟你没有太大关系。”<br />
她说：“我一直都知道，当年跳下去的不是你。”<br />
怎么会这样。怎么能这样。<br />
向葵站在原地，盯着面前这个变化挺大的人。<br />
杨枫野还没说完那句“不必感到抱歉”，便明显感到周围气氛更冷了一点。<br />
怎么。她又说错话了吗？<br />
杨枫野有些迷茫。<br />
就见向葵突然仰天疯狂地大笑几声，然后天色骤变！<br />
漩涡状的海洋馆从一楼而起升起之前见过的那种黑雾，相当浑厚凝实，所有的光线都穿不过去。<br />
自下而上，像一只正在闭合的花朵，要把海洋馆里的所有人都吞进去。<br />
要遭。<br />
杨枫野心想，安抚好像起了反作用。<br />
她本意是想让向葵冷静冷静，然而果然人心是不可随意揣测的谜团。<br />
她还得继续学习。<br />
就在她思考该怎样打破这个局面的时候——<br />
“轰——”<br />
强烈的破空声骤然从头顶响起！<br />
在黑雾将要封闭完这一整个海洋馆时，一架直升机突然出现在上空，盘旋的气流扰动，吹乱了杨枫野的头发。<br />
机翼疾速的转动扇过气流，巨大的噪声自上而下，向葵突然动弹不得。<br />
凭借良好的视力，杨枫野看到上面坐着一个头戴降噪耳机的老人，他面容祥和，眼睛尤其明亮。脸庞上的皱纹像古朝代凿的石刻，深邃明显。<br />
在与他对视的瞬间，他对杨枫野露出安抚性的微笑，然后抬起了一只手。<br />
下一刻，面前突然晃动，就像这个世界的投影突然被人抽出一帧，再睁开眼，杨枫野发现自己坐到了那架直升机上。<br />
杨枫野：？<br />
瞬移了？<br />
还没反应过来，有人又往她怀里塞了个头盔。<br />
杨枫野转头看，闫毕示意她戴上。<br />
老人平静的声音送到天台，让向葵足以听清。<br />
“利维坦被你引诱，曾经发出过两次叫声。一次是七年前，聂小霜对杨枫野的嫉妒。”<br />
“还有一次，就在前不久。是你对李思琦的嫉妒。对吧，向葵？”<br />
向葵阴沉*着脸。<br />
她两手交叉，比了一个杨枫野看不懂的手势，那些黑雾升腾得更快，很快将海洋馆笼罩成一个闭合的黑色球体。<br />
这个黑色球体能够吞没所有的光线，没有一缕光能逃脱它。<br />
“逃走了。”老人淡淡道。<br />
就在杨枫野疑惑老人怎么知道这么清楚往事时，肩膀被人拍了拍。<br />
她扭过头。<br />
闫毕的声音通过耳机传来：“在你跟向葵说话的时候，海洋馆里的人已经被转移出去了。”<br />
“有个不好的消息。”闫毕道，“半小时前，法门公馆发来消息。一帮灰衣人闯进了公馆，尚且不知道原因。那群灰衣人背后的图纹跟共形教团一模一样。”<br />
“要不是公上慕发现不对，我才不会大晚上跑来这里给你收拾烂摊子。”老人冷哼了一声。<br />
闫毕尴尬地笑了两声，转移话题：“说起来，这黑色的球体是什么啊。”<br />
海洋馆如今被黑雾笼罩，呈现一种森然的死气，吞噬掉所有光线，无法反光。<br />
“黑体。”老人说，“物理意义上的理想化物体，能够吸收全部电磁辐射，并且不会有任何反射与透射。”<br />
“北欧的巴尔顿教堂也变成了这样子，就是神父斯托克殉职的那个地方。三天前，据目击者称，看见一只黑色蝙蝠逐渐膨胀，然后一口吞掉了那个教堂，成为了真正意义上的无光之地。”<br />
老人尽可能详细地说着，闫毕却注意到胳膊传来不同寻常的力量。<br />
杨枫野死死抓紧他的胳膊，面容泛白，紧咬着下唇。<br />
之前都没见过她这么紧张。闫毕问：“小学妹，你怎么了？害怕？”<br />
就连老人也停下，扭头看了她一眼。<br />
杨枫野轻轻摇了摇头，有些不好意思：“呃……那个，我有点恐高。”<br />
飞好高，气流轰隆隆的。<br />
“……”<br />
片刻，老人开口：“……周贺竹，飞慢点。”<br />
飞行员应了一声，将直升机放缓了速度。<br />
第52章 应该是听不见的，妈妈。<br />
tat：【你知道你的影子已经很拥挤了吧？】<br />
在返程的直升机上，总算接受到信号的tat给她发来消息。<br />
它庆幸于杨枫野的平安无事，但又发来奇怪的问题。<br />
大概是也感受到了向葵曾经存在的痕迹。<br />
杨枫野：嗯。<br />
tat：【冒昧问一下……你还记得你借住影子的第一个租客吗？】<br />
直升机外，夜幕和星空，如同缓缓开启的画卷。<br />
零散在尘封记忆里的某些片段。<br />
虽然年代久远，但每个细节依然清晰。<br />
0.1<br />
柏油路，晨光熹微。<br />
中心医院街下的早点铺开始有了人声，服装店摆着扩音喇叭，一遍遍重复播放：“清仓！清仓大甩卖！”<br />
此刻。<br />
距离向葵跳楼还有一周。<br />
距离家里煤气泄漏还有二十八个小时。<br />
杨枫野打开手机，计算了一下时差，母亲应该现在在休息，没有将手机静音，能听到她的来电。<br />
“滴。”<br />
一阵电流声响过后，对面是一个有些温柔，又有些疲惫的声音。<br />
“枫野？有什么事情吗？”<br />
“妈妈。”<br />
杨枫野注视着人来人往，逐渐苏醒的这个城市。<br />
她开口道：“外祖母突发脑梗，进重症监护室了。”<br />
0.2<br />
母亲说她明早就到。<br />
而父亲待在南极科考点，信号时有时无，一般在月初才会回消息。<br />
杨枫野茫然地坐在空荡荡的家里。<br />
人的生命要逝去太过轻易。很早她从书上读到了这个道理，切身体会却是在今天。<br />
她没见过父亲几面，母亲也去了国外。跟她最亲的就是外祖母。<br />
桌上没有摆放时令的水果，冰箱里是过期的剩菜。大舅帮忙把外祖母的东西收拾走了，在医院陪护，让她先回家休息。<br />
杨枫野没有多少东西。她独自待在这个不知道还算不算得上叫做家的房子。<br />
但她并不是一个人，除此之外，还有另外的“人”陪着她。<br />
阴影里的怪物从杨枫野的影子里爬出来，慢慢长成了向葵的模样。<br />
它轻轻捏了捏杨枫野的手，声音跟那个人一样：“你看起来好寂寞。”<br />
“你什么时候走？”杨枫野麻木地重复一遍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