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鳞（作者：一十四洲） 第100节
玄武看叶灼的目光，又更加友善了些许。<br />
他又看向离渊方向。<br />
“这也是你们微雪宫的人么？”<br />
“是，他是二宫的人。”聆冥说，“我们的大宫主叫微生弦，是个道修，他脾气很好，做的饭也很好吃。四宫主叫风姜，他做的毒也很厉害。”<br />
“都是我没听过的名字。”玄武道。<br />
百年光阴倏忽而过，仙道上又是新人辈出旧人隐，环视四周，似乎只有蔺祝还算面熟，玄武依稀记得这人那时是丹鼎宗光风霁月的大师兄。<br />
“微雪宫还有五宫主，我们喊他夏大师。哥，你看。”聆冥给玄武看她的右耳，那里有一枚鲜红欲滴的精美耳坠，细细的乌金嵌着飞燕状的花纹。<br />
“这就是夏大师做给我的。”<br />
“真好。”玄武说。<br />
聆冥的眼泪落下来。<br />
“哭什么，”玄武说，“生是客，死为归。何况，我还有话未说完。”<br />
他看着叶灼。<br />
“你用的，的确不是幻剑山庄的剑招，也不是任何剑派的剑招。是你自己的剑？”<br />
“是。”叶灼说。<br />
“你的剑很好，你的剑道也很好。”<br />
直视玄武，叶灼道：“若你魂魄完整，你我还能一战，我未必能胜。”<br />
魂魄俱全，修为全盛，那样的玄武才是真正的北司玄武。<br />
“过谦了，是我未必能胜。”玄武轻叹，“可惜，不是在百年前见到你。”<br />
他说：“但对你的剑道，我还有一问。”<br />
“请。”<br />
这时候风已经停了，天上的弯月寂寂照着，地面上全是清冷萧条的景色。<br />
玄武：“你的剑道，一往无前，无坚不摧。但是，若是一朝落败，你待如何？”<br />
“败了，就会死。”<br />
“若是未死呢？”<br />
叶灼：“胜败是寻常事，未死就再练剑。”<br />
“胜败是常事，许多人都能说出这样的话。可是这样的剑道不能回头，我见过一些人，也有这样的剑，可是一旦有一次败过，他的剑就会折断。”<br />
“我的剑已经折断过。”叶灼说。<br />
玄武蓦地笑了。<br />
“——那你道心无缺了。”他说，“来。”<br />
叶灼走到他面前。<br />
玄武手指叩额心。<br />
一个浑圆深邃的虚幻圆珠，缓缓成型，浮现在他面前。<br />
“若是百年前，我一定要与你再战。如今，只能以此物相赠。”<br />
叶灼看着那颗珠子：“传承珠？”<br />
“一百年前，魔道已灭，现今想来，诡道亦已不存。观火洞传承已断，不必再续。阿燕在观火洞学了很多，但还有一些东西，杀性太重，邪性太深，任何人学了都会被它改变。你不会。”<br />
“我把这些东西交给你，让它代我与你一晤，淬你剑锋，可否？”<br />
叶灼：“可。”<br />
玄武将珠子交到了叶灼手中。<br />
“他们是谁？”聆冥忽然问。<br />
玄武未答。<br />
聆冥：“抽你神魂的是谁？覆灭观火洞的是谁？总有名号。”<br />
其实玄武从未想过将那些名字宣之于口。人一死，万事皆销。还活着的人，他只希望她安然无恙，又何必日日受烈火灼烧？<br />
可是他忽然发现，阿燕已经不是他记忆中的那个模样。她目光清明，气息清寒，她的刀没有生锈，她的心也没有浑浊，她早已长大了。<br />
还有她身边的这些人。被称作“阿灼”的这个人。<br />
他说他的剑曾经折断过，玄武不知道那是如何折断的。可是有仇又如何，无仇又怎样，总之上清山为了杀他，已经不惜将深藏百年的手段都动用，最后换来他毫发无伤。<br />
恩怨已起，不能善了了。<br />
玄武闭了闭眼，再度睁开双眼时，他开口。<br />
“覆灭观火洞的，是上清道宗宗主。至少，是我那时的宗主，太清。”<br />
“篡改观火令，烙下法印，抽我神魂的人，来自上清主宗。”玄武说，“上清主宗神鬼莫测，他们手中有界域传承，恐怕还有上界仙法。”<br />
“——是谁？”<br />
“他道号，玉阁。”<br />
第82章<br />
观火令熄灭了。<br />
太素和太寰的命牌也熄灭了。<br />
有一只手握着那两张玲珑的玉牌。<br />
玉牌化作纷扬的琼玉碎末,落在地面上，了无痕迹了，像一捧尘沙。<br />
“微雪宫的叶灼。他如今是什么境界？”<br />
“渡劫中期。”<br />
“他杀了太素和太寰,你两个最得意的徒弟。”<br />
“……是。”<br />
“还杀了观火令上十九刺客,里面有四位人仙。”<br />
“应是如此。”<br />
“他今年多大？”<br />
“从灵山下来的时候,他还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到今年,应是二十五六吧。”<br />
“他在灵山得了无上道。”<br />
“是。”<br />
“那上灵山之前呢？他是谁？”<br />
“他……似是横空出世，不曾听闻过。与那微生弦一般。”<br />
“他用剑。他和哪些门派交好？他有没有去过西海？”<br />
“不曾。与他有些交情的,似乎也只有红尘剑派。”<br />
“云相奚飞升，幻剑山庄覆灭，到而今,多少年了？”<br />
“二十年了。”<br />
“本是无冤无仇。”<br />
“……是，无冤无仇。”<br />
“亦不该有人还活着。”<br />
“……是。”<br />
不再有人说话。<br />
虚境的杜山之中，聆冥安葬了观火洞的所有人。一片静默中，她站起来。<br />
“阿灼,离渊兄。从此后,万事小心。”说罢，她拉起面罩,身形起落,消隐在无边的月色中。<br />
此间事了,蔺祝也终于可以辞别了。<br />
叶灼：“蔺宗主接下来去何处？”<br />
“我等先回驻地,收拢弟子,清点药材后,就打算撤出虚境了。”蔺祝说,“我宗弟子伤势过重，接下来的鬼界之行，恐怕不便再参与。”<br />
蔺宗主这话,其实听着很像“接下来恐怕不太平，我先走了”。<br />
叶灼不置可否。<br />
蔺祝：“丹鼎宗在虚境中采得的诸多药草，还有福禄寿喜四种果实，待我回人间后，亲送到微雪宫，让风四宫主先行挑选，可否？”<br />
“可。”<br />
“风四宫主如今应还是元婴期吧。”<br />
“是。”<br />
“恰好，我不久前刚凑齐了一份散婴丹的主材，此番一并给风四宫主送去，也算助他破境。”<br />
“多谢。”叶灼将封着八部转轮花的盒子交给蔺祝，“烦请一并送去。”<br />
“如此珍贵之物由我转交，恐怕有些不合适。”<br />
“无妨，你知我知。”叶灼说，“蔺宗主既然想走，想必有万全之策。”<br />
“……”蔺祝轻叹一口气，收下了盒子。<br />
收下后，他迟迟未走。<br />
“蔺宗主还有何事？”<br />
“倒无他事，恰想起有一物可赠叶二宫主。”<br />
世道真是变了。连蔺宗主这样玲珑的人都不再洁身自好，而是有物相赠了。
他又看向离渊方向。<br />
“这也是你们微雪宫的人么？”<br />
“是，他是二宫的人。”聆冥说，“我们的大宫主叫微生弦，是个道修，他脾气很好，做的饭也很好吃。四宫主叫风姜，他做的毒也很厉害。”<br />
“都是我没听过的名字。”玄武道。<br />
百年光阴倏忽而过，仙道上又是新人辈出旧人隐，环视四周，似乎只有蔺祝还算面熟，玄武依稀记得这人那时是丹鼎宗光风霁月的大师兄。<br />
“微雪宫还有五宫主，我们喊他夏大师。哥，你看。”聆冥给玄武看她的右耳，那里有一枚鲜红欲滴的精美耳坠，细细的乌金嵌着飞燕状的花纹。<br />
“这就是夏大师做给我的。”<br />
“真好。”玄武说。<br />
聆冥的眼泪落下来。<br />
“哭什么，”玄武说，“生是客，死为归。何况，我还有话未说完。”<br />
他看着叶灼。<br />
“你用的，的确不是幻剑山庄的剑招，也不是任何剑派的剑招。是你自己的剑？”<br />
“是。”叶灼说。<br />
“你的剑很好，你的剑道也很好。”<br />
直视玄武，叶灼道：“若你魂魄完整，你我还能一战，我未必能胜。”<br />
魂魄俱全，修为全盛，那样的玄武才是真正的北司玄武。<br />
“过谦了，是我未必能胜。”玄武轻叹，“可惜，不是在百年前见到你。”<br />
他说：“但对你的剑道，我还有一问。”<br />
“请。”<br />
这时候风已经停了，天上的弯月寂寂照着，地面上全是清冷萧条的景色。<br />
玄武：“你的剑道，一往无前，无坚不摧。但是，若是一朝落败，你待如何？”<br />
“败了，就会死。”<br />
“若是未死呢？”<br />
叶灼：“胜败是寻常事，未死就再练剑。”<br />
“胜败是常事，许多人都能说出这样的话。可是这样的剑道不能回头，我见过一些人，也有这样的剑，可是一旦有一次败过，他的剑就会折断。”<br />
“我的剑已经折断过。”叶灼说。<br />
玄武蓦地笑了。<br />
“——那你道心无缺了。”他说，“来。”<br />
叶灼走到他面前。<br />
玄武手指叩额心。<br />
一个浑圆深邃的虚幻圆珠，缓缓成型，浮现在他面前。<br />
“若是百年前，我一定要与你再战。如今，只能以此物相赠。”<br />
叶灼看着那颗珠子：“传承珠？”<br />
“一百年前，魔道已灭，现今想来，诡道亦已不存。观火洞传承已断，不必再续。阿燕在观火洞学了很多，但还有一些东西，杀性太重，邪性太深，任何人学了都会被它改变。你不会。”<br />
“我把这些东西交给你，让它代我与你一晤，淬你剑锋，可否？”<br />
叶灼：“可。”<br />
玄武将珠子交到了叶灼手中。<br />
“他们是谁？”聆冥忽然问。<br />
玄武未答。<br />
聆冥：“抽你神魂的是谁？覆灭观火洞的是谁？总有名号。”<br />
其实玄武从未想过将那些名字宣之于口。人一死，万事皆销。还活着的人，他只希望她安然无恙，又何必日日受烈火灼烧？<br />
可是他忽然发现，阿燕已经不是他记忆中的那个模样。她目光清明，气息清寒，她的刀没有生锈，她的心也没有浑浊，她早已长大了。<br />
还有她身边的这些人。被称作“阿灼”的这个人。<br />
他说他的剑曾经折断过，玄武不知道那是如何折断的。可是有仇又如何，无仇又怎样，总之上清山为了杀他，已经不惜将深藏百年的手段都动用，最后换来他毫发无伤。<br />
恩怨已起，不能善了了。<br />
玄武闭了闭眼，再度睁开双眼时，他开口。<br />
“覆灭观火洞的，是上清道宗宗主。至少，是我那时的宗主，太清。”<br />
“篡改观火令，烙下法印，抽我神魂的人，来自上清主宗。”玄武说，“上清主宗神鬼莫测，他们手中有界域传承，恐怕还有上界仙法。”<br />
“——是谁？”<br />
“他道号，玉阁。”<br />
第82章<br />
观火令熄灭了。<br />
太素和太寰的命牌也熄灭了。<br />
有一只手握着那两张玲珑的玉牌。<br />
玉牌化作纷扬的琼玉碎末,落在地面上，了无痕迹了，像一捧尘沙。<br />
“微雪宫的叶灼。他如今是什么境界？”<br />
“渡劫中期。”<br />
“他杀了太素和太寰,你两个最得意的徒弟。”<br />
“……是。”<br />
“还杀了观火令上十九刺客,里面有四位人仙。”<br />
“应是如此。”<br />
“他今年多大？”<br />
“从灵山下来的时候,他还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到今年,应是二十五六吧。”<br />
“他在灵山得了无上道。”<br />
“是。”<br />
“那上灵山之前呢？他是谁？”<br />
“他……似是横空出世，不曾听闻过。与那微生弦一般。”<br />
“他用剑。他和哪些门派交好？他有没有去过西海？”<br />
“不曾。与他有些交情的,似乎也只有红尘剑派。”<br />
“云相奚飞升，幻剑山庄覆灭，到而今,多少年了？”<br />
“二十年了。”<br />
“本是无冤无仇。”<br />
“……是，无冤无仇。”<br />
“亦不该有人还活着。”<br />
“……是。”<br />
不再有人说话。<br />
虚境的杜山之中，聆冥安葬了观火洞的所有人。一片静默中，她站起来。<br />
“阿灼,离渊兄。从此后,万事小心。”说罢，她拉起面罩,身形起落,消隐在无边的月色中。<br />
此间事了,蔺祝也终于可以辞别了。<br />
叶灼：“蔺宗主接下来去何处？”<br />
“我等先回驻地,收拢弟子,清点药材后,就打算撤出虚境了。”蔺祝说,“我宗弟子伤势过重，接下来的鬼界之行，恐怕不便再参与。”<br />
蔺宗主这话,其实听着很像“接下来恐怕不太平，我先走了”。<br />
叶灼不置可否。<br />
蔺祝：“丹鼎宗在虚境中采得的诸多药草，还有福禄寿喜四种果实，待我回人间后，亲送到微雪宫，让风四宫主先行挑选，可否？”<br />
“可。”<br />
“风四宫主如今应还是元婴期吧。”<br />
“是。”<br />
“恰好，我不久前刚凑齐了一份散婴丹的主材，此番一并给风四宫主送去，也算助他破境。”<br />
“多谢。”叶灼将封着八部转轮花的盒子交给蔺祝，“烦请一并送去。”<br />
“如此珍贵之物由我转交，恐怕有些不合适。”<br />
“无妨，你知我知。”叶灼说，“蔺宗主既然想走，想必有万全之策。”<br />
“……”蔺祝轻叹一口气，收下了盒子。<br />
收下后，他迟迟未走。<br />
“蔺宗主还有何事？”<br />
“倒无他事，恰想起有一物可赠叶二宫主。”<br />
世道真是变了。连蔺宗主这样玲珑的人都不再洁身自好，而是有物相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