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聿眉心蹙得更紧了些。<br />
这是他的寝屋，他的床榻，他不在这儿，该在何处？<br />
他绷着嘴角没有回答，只当江绾稍加清醒些，自能反应过来。<br />
但江绾还是怔着瞳眸，一把将自己的胳膊从他手中抽出，避如蛇蝎般又往后退了些。<br />
嘴里仍旧重复：“世子，你怎会在这？”<br />
谢聿微眯了下眼，心有气恼，但视线借着屋内昏暗的光线，注意到江绾额前被汗水浸湿了碎发。<br />
不知是方才被他吓的，还是别的什么原因。<br />
视线往下，他这才看见，江绾半撑起身子，怀里还抱着一个汤婆子。<br />
江绾这时也出声解释：“世子，我今日小日子来了，你该歇在别屋的。”<br />
江绾说完这话，也逐渐意识到是自己入睡前安排不妥。<br />
寻常院中，夫人若是来了月事，自有管事的嬷嬷前去告知主子，从而避开夫妻俩这几日的同床共枕。<br />
但谢聿院中压根就没有嬷嬷。<br />
就连云夫人此前照规矩派了自己院中的嬷嬷前来，在谢聿回府时，提及几句有关夫妻同房之事，也都被谢聿冷着一张脸，没叫人把话说完，就直接赶走了。<br />
江绾今日来了月事，谢聿自是不知。<br />
谢聿静静地看着江绾，这才明白过来江绾方才的退缩和避让是因此缘由。<br />
但他仍旧保持姿势没有动弹。<br />
引得江绾不得不又低声提醒道：“世子，你今日该歇在别屋……”<br />
话音未落，谢聿忽的动身，却是拉起方才挣扎间滑落的被褥重新躺了下去。<br />
“睡吧。”<br />
江绾张了张嘴，一时间有些为难。<br />
谢聿就此伸手，握住她的肩膀，把她一并按回了被窝里。<br />
江绾呼吸一顿，肩头的力道已经收走，转而代之的是谢聿拉来的被褥。<br />
屋内又重新恢复了平静，好似方才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br />
江绾蒙在被窝里犹豫片刻，到底还是没有再继续开口。<br />
她闭上双眼，努力让自己重新入睡。<br />
但方才她便是因为下腹疼痛而挣扎转醒，这会抱着已经不再热烫的汤婆子，便难受得难以入睡。<br />
江绾侧着身子，小心翼翼地将怀中汤婆子挪到被窝外。<br />
谢聿的体温很高，她想，自己或许能借着被窝里的热意逐渐缓和下来，便一直隐忍着没有动弹。<br />
屋内的沉寂在持续延长，身后的呼吸声也逐渐均匀平稳，好似已经睡着。<br />
但即使被窝里被染上谢聿的体温，江绾的下腹却并没能缓和多少。<br />
江绾闭着眼又皱着眉头，咬了咬牙，又抿紧了嘴唇。<br />
她犹豫在出声吵醒谢聿唤来下人，和自己继续沉默隐忍中。<br />
正当她微动双唇，就要唤人时。<br />
突然，身后传来谢聿低哑的沉声：“你身子不适吗？”<br />
江绾到嘴边唤人的声音咽了回去，只得转而低声回答：“嗯，我小日子一向有些腹疼，吵着你了吗？”<br />
“没有。”<br />
谢聿平淡的嗓音听不出情绪起伏。<br />
但他的确没被吵到，他只是听见江绾呼吸声不太正常。<br />
他也再次想起方才看见她那副被他吓坏了的模样。<br />
或许并非全是被他吓的，腹部的不适也令她面容憔悴。<br />
江绾张了张嘴：“我想……嗯？”<br />
江绾话未说完，谢聿鬼使神差般伸了手。<br />
她霎时绷紧腰身，掌心热烫的温度隔着衣衫，迅速蹿进身体沾染那一片肌肤。<br />
小腹被谢聿宽厚的大掌完全覆盖，身后却是一阵沉默，好似连谢聿的呼吸声都听不见了。<br />
江绾迷茫地眨了眨眼，绷着身子有些无所适从。<br />
她下意识想回头看去，又无法忽略捂在小腹上的这一只不属于她的手掌。<br />
谢聿的手腕就落在她侧躺的腰间，手臂并未与她接触，但她若是转身，就像是被他一臂抱进怀里了。<br />
江绾思绪半晌也没想明白谢聿为何伸手来捂她的肚子。<br />
她本该出声唤下人进来给她换个汤婆子的。<br />
但谢聿的手掌在她腹部持续升温，略带压迫感的力道竟逐渐帮她缓下了腹部的不适。<br />
江绾抿了抿唇，适应了这股温度，也缓缓放松了身子。<br />
她其实还想说些什么的，但身体舒缓下来，困意就随之涌了上来。<br />
最后，她好似在唇边低声呢喃了一句“谢谢”。<br />
也或许什么都没说，贴着这只大掌就这<br />
么睡着了。<br />
*<br />
谢聿清晨醒来，身姿还保持在昨夜入睡时侧躺的姿势。<br />
只是他的手掌已因熟睡后，没了压迫的力道，只剩手臂虚环着她腰，在苏醒后感官回炉的一瞬，又清晰感受到了她腰身和小腹柔软的触感。<br />
谢聿收手动身。<br />
窗外照来的晨光落到了她的侧颜上。<br />
他垂眸一看，一张姣好的面容沐在光色里，晕开浅淡柔和的光圈，恬静又安稳。<br />
谢聿说不出突然涌上心头的异样是什么情绪。<br />
但他起身的动作明显放轻放缓。<br />
直至完全坐起身，背对那张脸庞，顿了片刻，才开始整理穿衣。<br />
或是补了些前日连夜赶路的疲乏，谢聿今日起得不算早，便也没时间练武。<br />
他收整完毕后，直接迈步走出院子，打算离府办公。<br />
这个时辰，国公府上下大多都还睡着。<br />
仅有夜里轮值结束的下人，陆续和前来接班的另一批人进行交接。<br />
谢聿刚绕过院门前的小道，忽的听见不远处传来两名丫鬟说话的声音。<br />
他步子未停，脸色沉淡。<br />
直到其中一人道：“凝霜，你昨夜进屋给世子妃换过汤婆子了吗？”<br />
谢聿脚下步子一顿，侧头往声音的源头看去。<br />
凝霜：“没有……”<br />
银心：“我不是睡前告诉过你，世子妃来了月事，她月事期间一向容易腹疼，汤婆子在夜里没法热烫一整夜，是需得半夜换一次的。”<br />
“我知道，我记得，可是昨夜世子爷回来了，到了时辰我没敢直接进屋打扰，便一直候在门前，可我等了一夜也不见屋内唤人，我……”<br />
“你……”银心气恼又焦急，“世子爷回来，与你应当进屋给世子妃换汤婆子有何关系！”<br />
别说这等时候世子爷就不该在临风院过夜，就是过夜了，屋里又不会发生那档子事，下人做自己分内之事，有何不可。<br />
凝心被指责得也生了气恼，声量不禁拔高：“银心你不懂！世子爷一向是不喜人进屋伺候的，没得世子爷准许，随意进了主屋是会遭责罚的！”<br />
银心是江绾从襄州带来的丫鬟，事无巨细伺候惯了。<br />
但凝霜在临风院好几年，知晓谢聿的脾性则是，有事没事别来烦我。<br />
两人将主子的不同习惯道出后，双双沉默了一阵。<br />
随后，银心还是担忧道：“昨夜岂不是叫世子妃后半夜都抱着冷掉的汤婆子，那不知得疼成什么样，你还是赶紧先随我去看看！”<br />
“好，这就去，我们快走吧。”<br />
两道急促的脚步声由近至远，从另一方向匆匆往临风院赶了去。<br />
谢聿站在小道上，神色晦暗不明。<br />
袖口下的手指微动，最后悄然无声地蜷缩了起来。<br />
所以，她昨晚，原是要唤下人进来换汤婆子的。<br />
他还以为……<br />
半晌后，谢聿张开手掌，抬手垂眸看了一眼。<br />
手指很快再度收紧，只剩他面上掩不住的古怪神情，迈步离去匆匆。<br />
第19章<br />
谢聿鲜少做出让自己丢了脸面之事。<br />
不，应当是从未有过。<br />
他何曾知晓，江绾身子不适，夜里是会有下人前来帮她更换汤婆子的。<br />
他只当她难受得难以入眠，连汤婆子也不管用了。<br />
那时他也的确困乏得厉害，心下思绪不清，不知为何就伸手替她捂住了肚子。<br />
岂料那不仅不是显他体贴，反倒是因他的阻碍，她才不得舒坦。
这是他的寝屋，他的床榻，他不在这儿，该在何处？<br />
他绷着嘴角没有回答，只当江绾稍加清醒些，自能反应过来。<br />
但江绾还是怔着瞳眸，一把将自己的胳膊从他手中抽出，避如蛇蝎般又往后退了些。<br />
嘴里仍旧重复：“世子，你怎会在这？”<br />
谢聿微眯了下眼，心有气恼，但视线借着屋内昏暗的光线，注意到江绾额前被汗水浸湿了碎发。<br />
不知是方才被他吓的，还是别的什么原因。<br />
视线往下，他这才看见，江绾半撑起身子，怀里还抱着一个汤婆子。<br />
江绾这时也出声解释：“世子，我今日小日子来了，你该歇在别屋的。”<br />
江绾说完这话，也逐渐意识到是自己入睡前安排不妥。<br />
寻常院中，夫人若是来了月事，自有管事的嬷嬷前去告知主子，从而避开夫妻俩这几日的同床共枕。<br />
但谢聿院中压根就没有嬷嬷。<br />
就连云夫人此前照规矩派了自己院中的嬷嬷前来，在谢聿回府时，提及几句有关夫妻同房之事，也都被谢聿冷着一张脸，没叫人把话说完，就直接赶走了。<br />
江绾今日来了月事，谢聿自是不知。<br />
谢聿静静地看着江绾，这才明白过来江绾方才的退缩和避让是因此缘由。<br />
但他仍旧保持姿势没有动弹。<br />
引得江绾不得不又低声提醒道：“世子，你今日该歇在别屋……”<br />
话音未落，谢聿忽的动身，却是拉起方才挣扎间滑落的被褥重新躺了下去。<br />
“睡吧。”<br />
江绾张了张嘴，一时间有些为难。<br />
谢聿就此伸手，握住她的肩膀，把她一并按回了被窝里。<br />
江绾呼吸一顿，肩头的力道已经收走，转而代之的是谢聿拉来的被褥。<br />
屋内又重新恢复了平静，好似方才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br />
江绾蒙在被窝里犹豫片刻，到底还是没有再继续开口。<br />
她闭上双眼，努力让自己重新入睡。<br />
但方才她便是因为下腹疼痛而挣扎转醒，这会抱着已经不再热烫的汤婆子，便难受得难以入睡。<br />
江绾侧着身子，小心翼翼地将怀中汤婆子挪到被窝外。<br />
谢聿的体温很高，她想，自己或许能借着被窝里的热意逐渐缓和下来，便一直隐忍着没有动弹。<br />
屋内的沉寂在持续延长，身后的呼吸声也逐渐均匀平稳，好似已经睡着。<br />
但即使被窝里被染上谢聿的体温，江绾的下腹却并没能缓和多少。<br />
江绾闭着眼又皱着眉头，咬了咬牙，又抿紧了嘴唇。<br />
她犹豫在出声吵醒谢聿唤来下人，和自己继续沉默隐忍中。<br />
正当她微动双唇，就要唤人时。<br />
突然，身后传来谢聿低哑的沉声：“你身子不适吗？”<br />
江绾到嘴边唤人的声音咽了回去，只得转而低声回答：“嗯，我小日子一向有些腹疼，吵着你了吗？”<br />
“没有。”<br />
谢聿平淡的嗓音听不出情绪起伏。<br />
但他的确没被吵到，他只是听见江绾呼吸声不太正常。<br />
他也再次想起方才看见她那副被他吓坏了的模样。<br />
或许并非全是被他吓的，腹部的不适也令她面容憔悴。<br />
江绾张了张嘴：“我想……嗯？”<br />
江绾话未说完，谢聿鬼使神差般伸了手。<br />
她霎时绷紧腰身，掌心热烫的温度隔着衣衫，迅速蹿进身体沾染那一片肌肤。<br />
小腹被谢聿宽厚的大掌完全覆盖，身后却是一阵沉默，好似连谢聿的呼吸声都听不见了。<br />
江绾迷茫地眨了眨眼，绷着身子有些无所适从。<br />
她下意识想回头看去，又无法忽略捂在小腹上的这一只不属于她的手掌。<br />
谢聿的手腕就落在她侧躺的腰间，手臂并未与她接触，但她若是转身，就像是被他一臂抱进怀里了。<br />
江绾思绪半晌也没想明白谢聿为何伸手来捂她的肚子。<br />
她本该出声唤下人进来给她换个汤婆子的。<br />
但谢聿的手掌在她腹部持续升温，略带压迫感的力道竟逐渐帮她缓下了腹部的不适。<br />
江绾抿了抿唇，适应了这股温度，也缓缓放松了身子。<br />
她其实还想说些什么的，但身体舒缓下来，困意就随之涌了上来。<br />
最后，她好似在唇边低声呢喃了一句“谢谢”。<br />
也或许什么都没说，贴着这只大掌就这<br />
么睡着了。<br />
*<br />
谢聿清晨醒来，身姿还保持在昨夜入睡时侧躺的姿势。<br />
只是他的手掌已因熟睡后，没了压迫的力道，只剩手臂虚环着她腰，在苏醒后感官回炉的一瞬，又清晰感受到了她腰身和小腹柔软的触感。<br />
谢聿收手动身。<br />
窗外照来的晨光落到了她的侧颜上。<br />
他垂眸一看，一张姣好的面容沐在光色里，晕开浅淡柔和的光圈，恬静又安稳。<br />
谢聿说不出突然涌上心头的异样是什么情绪。<br />
但他起身的动作明显放轻放缓。<br />
直至完全坐起身，背对那张脸庞，顿了片刻，才开始整理穿衣。<br />
或是补了些前日连夜赶路的疲乏，谢聿今日起得不算早，便也没时间练武。<br />
他收整完毕后，直接迈步走出院子，打算离府办公。<br />
这个时辰，国公府上下大多都还睡着。<br />
仅有夜里轮值结束的下人，陆续和前来接班的另一批人进行交接。<br />
谢聿刚绕过院门前的小道，忽的听见不远处传来两名丫鬟说话的声音。<br />
他步子未停，脸色沉淡。<br />
直到其中一人道：“凝霜，你昨夜进屋给世子妃换过汤婆子了吗？”<br />
谢聿脚下步子一顿，侧头往声音的源头看去。<br />
凝霜：“没有……”<br />
银心：“我不是睡前告诉过你，世子妃来了月事，她月事期间一向容易腹疼，汤婆子在夜里没法热烫一整夜，是需得半夜换一次的。”<br />
“我知道，我记得，可是昨夜世子爷回来了，到了时辰我没敢直接进屋打扰，便一直候在门前，可我等了一夜也不见屋内唤人，我……”<br />
“你……”银心气恼又焦急，“世子爷回来，与你应当进屋给世子妃换汤婆子有何关系！”<br />
别说这等时候世子爷就不该在临风院过夜，就是过夜了，屋里又不会发生那档子事，下人做自己分内之事，有何不可。<br />
凝心被指责得也生了气恼，声量不禁拔高：“银心你不懂！世子爷一向是不喜人进屋伺候的，没得世子爷准许，随意进了主屋是会遭责罚的！”<br />
银心是江绾从襄州带来的丫鬟，事无巨细伺候惯了。<br />
但凝霜在临风院好几年，知晓谢聿的脾性则是，有事没事别来烦我。<br />
两人将主子的不同习惯道出后，双双沉默了一阵。<br />
随后，银心还是担忧道：“昨夜岂不是叫世子妃后半夜都抱着冷掉的汤婆子，那不知得疼成什么样，你还是赶紧先随我去看看！”<br />
“好，这就去，我们快走吧。”<br />
两道急促的脚步声由近至远，从另一方向匆匆往临风院赶了去。<br />
谢聿站在小道上，神色晦暗不明。<br />
袖口下的手指微动，最后悄然无声地蜷缩了起来。<br />
所以，她昨晚，原是要唤下人进来换汤婆子的。<br />
他还以为……<br />
半晌后，谢聿张开手掌，抬手垂眸看了一眼。<br />
手指很快再度收紧，只剩他面上掩不住的古怪神情，迈步离去匆匆。<br />
第19章<br />
谢聿鲜少做出让自己丢了脸面之事。<br />
不，应当是从未有过。<br />
他何曾知晓，江绾身子不适，夜里是会有下人前来帮她更换汤婆子的。<br />
他只当她难受得难以入眠，连汤婆子也不管用了。<br />
那时他也的确困乏得厉害，心下思绪不清，不知为何就伸手替她捂住了肚子。<br />
岂料那不仅不是显他体贴，反倒是因他的阻碍，她才不得舒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