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她似乎在想要如何解释。<br />
江绾无论模样气质，还是显而易见的脾性，都丝毫不显强势。<br />
与谢聿截然相反，一看就是令人心生喜欢，很好相处之人。<br />
江绾有些不明二夫人心中究竟是因何事，如此踌躇。<br />
她问道：“是与世子有关的事吗？”<br />
二夫人动了动唇，好半晌才道：“世子妃可愿坐下与我聊聊？”<br />
她紧接着又道：“若是叨扰到世子妃了，还请见谅，便当是我唐突了。”<br />
二夫人看起来很是紧张，似是担心江绾拒绝，又忧于她若接受自己要从何说起。<br />
江绾余下并无别的事，她温和应下：“我无别的事，二夫人但说无妨。”<br />
“去那边坐着聊吧。”<br />
二夫人说着，吩咐了下人备上茶点。<br />
两人在一旁的石桌前坐下后，二夫人才缓缓开了口：“我知我与世子妃说这些多有不妥，这等事本也轮不到我多言，可是这些话在我心里已是许久，久到我都不知这些话还是否能有人诉说，直至世子妃与世子成婚。”<br />
江绾是个安静的倾听者。<br />
她静静地看着二夫人，猜想她此前对她的欲言又止大抵就是为了眼下要说的话。<br />
二夫人深吸一口气后，接着道：“我曾是谢老将军送进国公爷屋里的通房丫鬟，缘由是因国公爷与国公夫人感情不合，成婚两年来一直未有所出。”<br />
江绾听到这里不由呼吸一顿。<br />
难怪二夫人如此难以开口，这些也是她在国公府以来不曾知晓的往事。<br />
国公夫人已逝，谢国公也已续弦。<br />
这等事自是不会再有人提起。<br />
二夫人：“不过我进了国公府没多久，国公夫人便有了身孕，但国公爷与夫人却因此产生了激烈的争吵，从那之后，国公爷便不再去夫人房里，夫人怀着身孕，我一直伺候在左右，直至夫人临盆，国公爷也未来看过一眼。”<br />
二夫人说到这里不由敛下眉目，声音也逐渐变轻：“那时，国公府内外因此流言蜚语四起，背地里说什么的都有，甚至有说，世子不是……”<br />
江绾心尖一紧，即使二夫人止了声，她也猜到了下半句。<br />
国公夫人本是君亲王府郡主，为谢国公正妻，府上嫡子诞生，却叫人如此言论，难以想象那时的国公夫人该有多难过。<br />
二夫人摇了摇头：“国公爷和夫人的矛盾在长久数年中一直未能消解，甚牵连到世子，世子分明该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谢国公府嫡子，却无人知他从小小年纪起便已是常年独一人在临风院。”<br />
“世子自幼冷静克制，我从未见过他因受父亲冷待而露出失落之色，后在夫人去世时也未掉过半滴泪，这些年世子一直是独自一人，待到他人朝之后，更是时常忙碌在外，像是要借此与国公府断了联系一般。”<br />
江绾听着二夫人所说的这些，也终是明白谢聿那股子古怪的脾性究竟是从何而来了。<br />
与其说他是古怪，不若说他身边从未有过关系亲近之人。<br />
亲近如家人，亲近如妻儿。<br />
“抱歉，说是与世子妃聊聊，可我光顾着自己一人说了。”<br />
江绾心里因方才知晓的事而有些闷闷的。<br />
她低声道：“无妨，我本不知这些事，是二夫人告诉我，我才对世子又有了另一分了解，只是二夫人……为何要告诉我这些呢？”<br />
不似为说闲话，更没有诋毁谢聿。<br />
江绾此前所猜测的二夫人对谢聿抱有怨念早已不成立。<br />
二夫人稍显窘迫：“夫人生前待我不薄，甚在我有了身孕后，让我入了后院抬为妾室，我虽与世子不亲近，但在他幼时我也曾伺候左右，世子如今也已长大成人，但与国公爷之间隔阂也因年岁越发深重，我一直希望世子能有一桩好的姻缘，能够真正有人伴在左右，又担心因世子的脾性引你生出误会，我知我这些话太过唐突，所以一直不知要如何说出口。”<br />
江绾默了默。<br />
二夫人当即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连忙道：“世子妃莫怪，我并无要求世子妃的意思，我说这些也只是……我心下担忧，不，我只是……”<br />
江绾看着二夫人已是有些语无伦次了，不由缓和了神情笑了笑：“我没有怪罪，二夫人将这些话说出来，心里也能舒坦些了，不是吗？”<br />
二夫人怔了怔，而后才松缓道：“劳世子妃听我唠叨了，我当真无别的意思，只望世子妃往后与世子一直好好的。”<br />
*<br />
江绾今日听二夫人一席话自不是全然没有感触的。<br />
她本是想过国公府如今如此冷清的氛围，谢聿自幼成长的过程也应当不会很热闹，但却没想过竟会是这样的孤寂。<br />
这与江家，与她所成长的环境全然不同，她即使听过了描述，也无法当真想象那般画面。<br />
这么想来，一路孤独的谢聿似乎当真有些<br />
可怜。<br />
就似二夫人同她说这番话的真实意图一般。<br />
让人对他的过往心生同情，心生怜惜。<br />
“趁早把你的脑子换了吧。”突然一道冷声，不带丝毫怒意，只叫人不住要打寒颤。<br />
“世子爷恕罪，小的当真不是故意的。”<br />
“滚，去把事重办。”<br />
“……是，世子爷。”<br />
江绾怔然抬眸看向房门的方向。<br />
因着在等谢聿回府一同用晚膳，所以房门未关，一眼能看向院中。<br />
方才的声响也是从院内传来。<br />
视线里出现谢聿高挺的身姿后，角落一侧也见钦羽只迅速折返的背影也显露可怜巴巴的样子。<br />
江绾心下顿时不由又觉好笑。<br />
瞧他这副盛气凌人居高临下的样子，何以可怜。<br />
他也定是极为不屑旁人予他的同情。<br />
那些曾经已为过往，如今谢聿早已是令众多人仰望的存在。<br />
江绾从不否认谢聿的优越，无论内外。<br />
二夫人的担忧自在情理之中。<br />
但她与谢聿之间的相处并不需要这些情绪。<br />
如此想来，谢聿仍然是个无法和可怜一词联系在一起的人。<br />
谢聿面色冷厉地跨入屋中，忽的又脚步一顿。<br />
“笑什么？”<br />
江绾一愣，不知自己竟是心下笑着，唇边也有了上扬的弧度。<br />
她连忙敛了笑意，起身道：“没有，正等世子回来呢。”<br />
谢聿眉梢微动了下。<br />
她方才明显是不由自主的笑。<br />
是想到什么开心的事了，还是因着瞧见他回来了？<br />
没有确切的答案，谢聿却已不自觉偏向了后者。<br />
因为此时的江绾正目光灼灼地看着他，让他方才那股被钦羽的愚钝气出的冷意也逐渐开始消散。<br />
江绾看着谢聿那张不知因何事而显露倨傲神色的脸庞，便更不觉他有任何可怜之处了。<br />
若要说可怜，或许是为等他回府，早就等得饿了肚子的她比较可怜。<br />
江绾问：“世子，现在用膳吗？”<br />
谢聿微微颔首，在江绾身边坐了下来。<br />
江绾唤了下人备菜后，便又随口问：“方才是出什么事了吗，你待会还要外出？”<br />
因为谢聿大抵都是如此，若有公务，再晚也不耽搁他办公，再累也不会停半分。<br />
但谢聿莫名其妙地转头看了她一眼后，道：“不外出。”<br />
江绾猜测的思绪一顿，下一句“注意歇息”的话也就此噎住了。<br />
桌前安静一瞬，谢聿忽的道：“今日收了份帖子，严正托我给你。”<br />
“嗯？严大人？”江绾歪了歪头，不自觉往谢聿那头凑去要看是何帖子。<br />
从谢聿的角度正好瞧见她浓密的眼睫，扇子似的轻扇了一下。<br />
他竟就这么恍了一瞬神。<br />
“世子？”<br />
直到江绾没等到他拿出帖子，这才出声将他唤回了神。<br />
谢聿微蹙了下眉，这便从袖口将帖子拿出，声色冷淡下来：“准确的说，是他夫人递来的，想邀你参加严府明日的芙蕖宴。”<br />
“严夫人？”江绾接过帖子打开来看，上面写着严夫人的名字，游莲。<br />
与芙蕖同名，又办芙蕖宴，看上去似乎是很有趣的事。<br />
可是：“我与严夫人素不相识，怎会想到邀请我？”<br />
谢聿理了理袖口，轻描淡写道：“不是什么必要之事，不愿去回绝便是。”<br />
江绾当即语塞。<br />
她分明是觉得有趣的，只是顺势问问。<br />
她与谢聿下了床榻当真是再无任何默契了。<br />
不过江绾也转念想到了，自己如今是谢聿的妻子，那位严大人与谢聿交好。<br />
此前在商小公子的生辰宴和长公主殿下的庆云楼都有短暂见过一面，如今严府举办宴席，他的妻子自然便向她发出邀约了。<br />
江绾合上帖子，轻声道：“既是严夫人邀约，我自当要去的。”<br />
谢聿对此也不作多言：“随你。”<br />
随后饭菜上桌，两人安安静静用了晚膳。<br />
谢聿果真手头还有公务，即使不再外出，也在用过膳后便直接去了东屋。
江绾无论模样气质，还是显而易见的脾性，都丝毫不显强势。<br />
与谢聿截然相反，一看就是令人心生喜欢，很好相处之人。<br />
江绾有些不明二夫人心中究竟是因何事，如此踌躇。<br />
她问道：“是与世子有关的事吗？”<br />
二夫人动了动唇，好半晌才道：“世子妃可愿坐下与我聊聊？”<br />
她紧接着又道：“若是叨扰到世子妃了，还请见谅，便当是我唐突了。”<br />
二夫人看起来很是紧张，似是担心江绾拒绝，又忧于她若接受自己要从何说起。<br />
江绾余下并无别的事，她温和应下：“我无别的事，二夫人但说无妨。”<br />
“去那边坐着聊吧。”<br />
二夫人说着，吩咐了下人备上茶点。<br />
两人在一旁的石桌前坐下后，二夫人才缓缓开了口：“我知我与世子妃说这些多有不妥，这等事本也轮不到我多言，可是这些话在我心里已是许久，久到我都不知这些话还是否能有人诉说，直至世子妃与世子成婚。”<br />
江绾是个安静的倾听者。<br />
她静静地看着二夫人，猜想她此前对她的欲言又止大抵就是为了眼下要说的话。<br />
二夫人深吸一口气后，接着道：“我曾是谢老将军送进国公爷屋里的通房丫鬟，缘由是因国公爷与国公夫人感情不合，成婚两年来一直未有所出。”<br />
江绾听到这里不由呼吸一顿。<br />
难怪二夫人如此难以开口，这些也是她在国公府以来不曾知晓的往事。<br />
国公夫人已逝，谢国公也已续弦。<br />
这等事自是不会再有人提起。<br />
二夫人：“不过我进了国公府没多久，国公夫人便有了身孕，但国公爷与夫人却因此产生了激烈的争吵，从那之后，国公爷便不再去夫人房里，夫人怀着身孕，我一直伺候在左右，直至夫人临盆，国公爷也未来看过一眼。”<br />
二夫人说到这里不由敛下眉目，声音也逐渐变轻：“那时，国公府内外因此流言蜚语四起，背地里说什么的都有，甚至有说，世子不是……”<br />
江绾心尖一紧，即使二夫人止了声，她也猜到了下半句。<br />
国公夫人本是君亲王府郡主，为谢国公正妻，府上嫡子诞生，却叫人如此言论，难以想象那时的国公夫人该有多难过。<br />
二夫人摇了摇头：“国公爷和夫人的矛盾在长久数年中一直未能消解，甚牵连到世子，世子分明该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谢国公府嫡子，却无人知他从小小年纪起便已是常年独一人在临风院。”<br />
“世子自幼冷静克制，我从未见过他因受父亲冷待而露出失落之色，后在夫人去世时也未掉过半滴泪，这些年世子一直是独自一人，待到他人朝之后，更是时常忙碌在外，像是要借此与国公府断了联系一般。”<br />
江绾听着二夫人所说的这些，也终是明白谢聿那股子古怪的脾性究竟是从何而来了。<br />
与其说他是古怪，不若说他身边从未有过关系亲近之人。<br />
亲近如家人，亲近如妻儿。<br />
“抱歉，说是与世子妃聊聊，可我光顾着自己一人说了。”<br />
江绾心里因方才知晓的事而有些闷闷的。<br />
她低声道：“无妨，我本不知这些事，是二夫人告诉我，我才对世子又有了另一分了解，只是二夫人……为何要告诉我这些呢？”<br />
不似为说闲话，更没有诋毁谢聿。<br />
江绾此前所猜测的二夫人对谢聿抱有怨念早已不成立。<br />
二夫人稍显窘迫：“夫人生前待我不薄，甚在我有了身孕后，让我入了后院抬为妾室，我虽与世子不亲近，但在他幼时我也曾伺候左右，世子如今也已长大成人，但与国公爷之间隔阂也因年岁越发深重，我一直希望世子能有一桩好的姻缘，能够真正有人伴在左右，又担心因世子的脾性引你生出误会，我知我这些话太过唐突，所以一直不知要如何说出口。”<br />
江绾默了默。<br />
二夫人当即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连忙道：“世子妃莫怪，我并无要求世子妃的意思，我说这些也只是……我心下担忧，不，我只是……”<br />
江绾看着二夫人已是有些语无伦次了，不由缓和了神情笑了笑：“我没有怪罪，二夫人将这些话说出来，心里也能舒坦些了，不是吗？”<br />
二夫人怔了怔，而后才松缓道：“劳世子妃听我唠叨了，我当真无别的意思，只望世子妃往后与世子一直好好的。”<br />
*<br />
江绾今日听二夫人一席话自不是全然没有感触的。<br />
她本是想过国公府如今如此冷清的氛围，谢聿自幼成长的过程也应当不会很热闹，但却没想过竟会是这样的孤寂。<br />
这与江家，与她所成长的环境全然不同，她即使听过了描述，也无法当真想象那般画面。<br />
这么想来，一路孤独的谢聿似乎当真有些<br />
可怜。<br />
就似二夫人同她说这番话的真实意图一般。<br />
让人对他的过往心生同情，心生怜惜。<br />
“趁早把你的脑子换了吧。”突然一道冷声，不带丝毫怒意，只叫人不住要打寒颤。<br />
“世子爷恕罪，小的当真不是故意的。”<br />
“滚，去把事重办。”<br />
“……是，世子爷。”<br />
江绾怔然抬眸看向房门的方向。<br />
因着在等谢聿回府一同用晚膳，所以房门未关，一眼能看向院中。<br />
方才的声响也是从院内传来。<br />
视线里出现谢聿高挺的身姿后，角落一侧也见钦羽只迅速折返的背影也显露可怜巴巴的样子。<br />
江绾心下顿时不由又觉好笑。<br />
瞧他这副盛气凌人居高临下的样子，何以可怜。<br />
他也定是极为不屑旁人予他的同情。<br />
那些曾经已为过往，如今谢聿早已是令众多人仰望的存在。<br />
江绾从不否认谢聿的优越，无论内外。<br />
二夫人的担忧自在情理之中。<br />
但她与谢聿之间的相处并不需要这些情绪。<br />
如此想来，谢聿仍然是个无法和可怜一词联系在一起的人。<br />
谢聿面色冷厉地跨入屋中，忽的又脚步一顿。<br />
“笑什么？”<br />
江绾一愣，不知自己竟是心下笑着，唇边也有了上扬的弧度。<br />
她连忙敛了笑意，起身道：“没有，正等世子回来呢。”<br />
谢聿眉梢微动了下。<br />
她方才明显是不由自主的笑。<br />
是想到什么开心的事了，还是因着瞧见他回来了？<br />
没有确切的答案，谢聿却已不自觉偏向了后者。<br />
因为此时的江绾正目光灼灼地看着他，让他方才那股被钦羽的愚钝气出的冷意也逐渐开始消散。<br />
江绾看着谢聿那张不知因何事而显露倨傲神色的脸庞，便更不觉他有任何可怜之处了。<br />
若要说可怜，或许是为等他回府，早就等得饿了肚子的她比较可怜。<br />
江绾问：“世子，现在用膳吗？”<br />
谢聿微微颔首，在江绾身边坐了下来。<br />
江绾唤了下人备菜后，便又随口问：“方才是出什么事了吗，你待会还要外出？”<br />
因为谢聿大抵都是如此，若有公务，再晚也不耽搁他办公，再累也不会停半分。<br />
但谢聿莫名其妙地转头看了她一眼后，道：“不外出。”<br />
江绾猜测的思绪一顿，下一句“注意歇息”的话也就此噎住了。<br />
桌前安静一瞬，谢聿忽的道：“今日收了份帖子，严正托我给你。”<br />
“嗯？严大人？”江绾歪了歪头，不自觉往谢聿那头凑去要看是何帖子。<br />
从谢聿的角度正好瞧见她浓密的眼睫，扇子似的轻扇了一下。<br />
他竟就这么恍了一瞬神。<br />
“世子？”<br />
直到江绾没等到他拿出帖子，这才出声将他唤回了神。<br />
谢聿微蹙了下眉，这便从袖口将帖子拿出，声色冷淡下来：“准确的说，是他夫人递来的，想邀你参加严府明日的芙蕖宴。”<br />
“严夫人？”江绾接过帖子打开来看，上面写着严夫人的名字，游莲。<br />
与芙蕖同名，又办芙蕖宴，看上去似乎是很有趣的事。<br />
可是：“我与严夫人素不相识，怎会想到邀请我？”<br />
谢聿理了理袖口，轻描淡写道：“不是什么必要之事，不愿去回绝便是。”<br />
江绾当即语塞。<br />
她分明是觉得有趣的，只是顺势问问。<br />
她与谢聿下了床榻当真是再无任何默契了。<br />
不过江绾也转念想到了，自己如今是谢聿的妻子，那位严大人与谢聿交好。<br />
此前在商小公子的生辰宴和长公主殿下的庆云楼都有短暂见过一面，如今严府举办宴席，他的妻子自然便向她发出邀约了。<br />
江绾合上帖子，轻声道：“既是严夫人邀约，我自当要去的。”<br />
谢聿对此也不作多言：“随你。”<br />
随后饭菜上桌，两人安安静静用了晚膳。<br />
谢聿果真手头还有公务，即使不再外出，也在用过膳后便直接去了东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