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
“阿珠。我有话和你说，你见见我。”<br />
薄薄的雪渣儿落在他肩头，很快洇成几小片潮湿。<br />
陆令姜沉吟片刻，寒鸦色的长睫掩了掩。怀珠这副消极态度令人好生挫败，他总不能在此站整晚，放任她这般任性，一辈子不和她亲近。<br />
他一时拿不定主意，濛濛月光散射，垂下一爿寒冷的阴影，显得有几分孤独。<br />
恰在此时闻隔壁怯生生地开门，一稚气的少年探出头来：“姐……姐夫？”<br />
陆令姜忽然侧头，见只是个半人高的小团子。这称谓还挺有意思的，他弯腰问：“小朋友你是谁呀，怎么叫姐夫？”<br />
怀安的齐刘海被陆令姜掀了下，愣了半晌，才想起姐姐说过这个哥哥是坏人，立时后退，显露几分畏怯之意：“你个烂人，不许过去伤害我姐姐！”<br />
陆令姜哑然，伸手去摸怀安软蓬蓬的小脑袋，白净如雪色的长指搭在怀安脖子上，轻飘飘就把他拎了过来。<br />
“烂人？谁是烂人。”<br />
乳母战战兢兢立在远处，知这一位是太子殿下，不敢干涉半分。<br />
白老爷赶来，大惊，急忙要说情，却被两侧卫兵两条画戟叉到了远处。<br />
怀安拼命挣，眼睛溢出泪来，却无法摆脱丝毫，不屈地瞪着陆令姜。陆令姜薄薄的眼皮眯了下，冷漠疏离的三眼白如猫儿慵懒，没有放人的意思。<br />
怀珠这时哐地一下打开门，目蕴怒色：“松开我弟弟。”<br />
她一说，他本能地照做了。<br />
怀安如遇救星，哇地哭出来，扑到怀珠腿边。怀珠怨然剜着他：“太子殿下连小孩子也要欺辱吗？”<br />
陆令姜缓缓站起，终于得见怀珠，那些玩味和浪.荡都收起，正色道：“你别误会，我没把他怎么。”<br />
怀珠道：“你没把他怎么他会哭？”<br />
陆令姜道：“我只揉了下他脑袋。”<br />
怀珠冷冷道：“你的话我半字不信。”<br />
陆令姜默了一息，问：“怀珠，我还想问问你怎么教育孩子的，明明一开始是姐夫，为何变成了烂人，嗯？”<br />
在她心里，就把他当成烂人？<br />
说实话听孩子叫姐夫的刹那，他心里暖暖的，可随即那句又让他心猛然一刺。<br />
怀珠不知他怎么断定她要自戕的。<br />
这般没礼貌莫名其妙把她劫到太极殿不说，还把她丢到龙榻上，外人看了该怎么说？<br />
好容易假死瞒过那些攻讦她的老臣，若是老臣发现她还活着，又得齐齐上奏要求处死她。<br />
她不自戕，百口莫辩，谁来救救她。<br />
第143章<br />
喂药<br />
朝会一连两个时辰都没过去，怀珠孤零零无助地被拘在富丽堂皇的太极殿，目之所及尽是华贵灿烂明光锦，刺目耀眼的颜色象征天子，而自己像个突兀的外来客，心里的不安越发浓重起来。<br />
御前的人一如往常，俛首侍立在殿门口，寂然无声，仿佛连博山炉里的袅袅轻烟都停止了流动，凝固在半空。<br />
陆令姜伏案理了数个时辰政务，眼睛微微酸痛，抬首一看时辰惚惚已过夤夜。<br />
青花双子烛台上，左右各扦插着一枝蜡烛，滴淌的蜡油已把台盘溢满了。<br />
如今春和景明别院莫说春和景明了，可谓是神骨俱冷，人去楼空，寂静的书房内唯他一人，和两只扑火的飞蛾。<br />
忆起从前他挑灯夜读时，怀珠皆会红袖添茶，或者含情脉脉瞧他写字，打着哈欠惺忪问“太子哥哥还要多久弄完啊。”<br />
明明眼皮耷拉得睁不开，他亲一亲她，她那两颗小酒涡就会盛满甜蜜，欢欢喜喜地腻歪着他，黏在他怀里。<br />
他们一起吃夜宵，甜渍沾在她唇边，总弄得口脂飞红。她说不想把自己吃得肥肥的，却每每克制不住口腹之欲。<br />
“就吃最后一次！”<br />
“太子哥哥，你是坏人，为什么总引诱我深夜长胖啊……”<br />
偌大的春和景明院，多了她一个人，便显得热热闹闹的。<br />
若吃罢了夜宵，他还有政务继续处理，她便会懒洋洋枕在他膝上，两只玉臂拢抱着他的两条腿，又痒又软。<br />
“太子哥哥，如果你当年没去白家找我，那我就要被石韫那恶徒强娶了，那我们失之交臂，这辈子会多可惜。”<br />
“你已经十个时辰零三刻没来看我了哦，我一直在想你，眼睛疼也不想睡。”<br />
“今天我和黄鸢吹嘘说，眼睛盲了也不怕，因为你会扶着我背着我，对吧。”<br />
“你怎么不说话？你为何总盯着奏折，不看我也不对我笑，奏折有我好看嘛？”<br />
“太子哥哥，你是不是嫌我黏人。”<br />
……<br />
她话很多，撒娇卖萌死缠烂打，大部分时间都是她在喋喋不休。他有一搭无一搭听着，勾画奏折，偶尔朝她笑笑即可。<br />
她身上有白旃檀香，能很好缓解他的头痛。<br />
如今一切都成空了。<br />
再没人黏着他。<br />
陆令姜像被什么硬物卡住喉咙，从前悠然自得的一颗心，一下子注入了陌生的涩意，酸酸涨涨。<br />
他忽然发现怀珠之前对他很好，好得过分，他都没珍惜过，现在多希望怀珠再多缠他一次。<br />
……<br />
灯烛燃尽了，陆令姜唤了人续灯。推门而入的却是晚苏。婀婀娜娜，浑身的甜香，紧随其后的赵溟一脸怒色。<br />
晚苏柔媚：“殿下，奴婢为您添灯。”<br />
今日书房忽然灯火明着，太子殿下孤身在别院留宿，年轻，风流，血气，且没人服侍，似若有若无诱惑着什么。<br />
晚苏已来了三次，东张西望，守在如意踏跺前的赵溟铁面无私，严禁任何人进去，却还是叫晚苏钻了空子。<br />
陆令姜沉沉打量着她，微微后仰，露出男子一段清瘦的脖颈：“有啊。”<br />
晚苏心口怦然：“太子殿下。”<br />
陆令姜道：“去把你家姑娘那件银朱色戏服拿过来。”<br />
晚苏迟疑：“殿下，您忽然要那东西作何，不如奴婢服侍您……”<br />
她被打发到外院做事，好不容易才有见太子殿下一面的机会。<br />
陆令姜唇角虽犹笑，眼神却飘着点冷：“谁教你质问主子？”<br />
晚苏激灵，骚话都咽了下去。<br />
陆令姜摩挲着，但见一套新娘戏服完完整整，百鸟云肩，云穿牡丹银朱色蟒袍，水袖，玉带，腰包……绚丽花纹皆一针一线缝制，当初准备欢欢喜喜地穿给他看，而今她竟那样心狠，一句话要烧掉。<br />
抬首见了晚苏，陆令姜嗤了下，道：“别怕。我来问你，你家姑娘平日喜穿白裙，戏也扮青衣，为何忽然穿了红色？”<br />
晚苏结结巴巴：“殿下，奴婢不知。”<br />
陆令姜道：“晚苏。你是不是想借着红色，陷害了她，为自己谋划呢？”<br />
似笑非笑，似问非问，好像责怪，又好像一种暧然的示好。<br />
晚苏心醉神迷，捅破窗户纸的机会只有这一次，一个头嗑在地上，激动道：“奴婢愿意，奴婢一直侍奉殿下。”<br />
陆令姜呵了声。<br />
那些和颜悦色去得一干二净。<br />
怀珠的眼疾就是从那次落水起严重的，当日她本满心热忱地给他过生日，却被晚苏陷害穿红衣，又失足落水，发了好长时间的烧。<br />
怪不得他后来怎么道歉也无用，她是气他的黑白不分，冤枉于她，伤透了心。<br />
陆令姜心意浮乱，焦虑和压抑似天边堆积的铅云，不断涌在心头，太阳穴更有微微热感，隐隐控制不住之势。<br />
晚苏还跪在地上，他挥挥手，赵溟将人拖了下去。<br />
陆令姜独自饮了口酽茶，遥望窗边的月色良久，才慢慢冷静心神。<br />
他之前确实没想过怀珠会和他分开，猝不及防，有失了分寸的地方。如今既然找到了症结所在，那么他将一切说明白，必然可以将她挽回。<br />
爱不会轻易消失的。她前两天还送了他观音坠，凭那做工和质地，即便不是她亲手雕的，也一定花了心思采买的。<br />
他不由自主地将观音坠紧攥。<br />
事情定然没到不可挽救的地步，怀珠说的也定然是违心话，她喜欢他。<br />
思及此处，他强迫自己的气息均匀下来，竭力抚平那些酸闷和烦抑的情绪。<br />
赵溟解决完了晚苏，回来禀告道：“殿下，莲生大师已到东宫了，随时可以为白姑娘治眼疾。”<br />
但大师的原话是，病人不肯回来，即便老衲有回春之术，也无济于事。<br />
……<br />
白家老太太头七回魂那日，白家请道士做了法事，渡灵魂升天。<br />
天下起了皑皑小雪，琼花片片，几点老鸦在房顶的五脊六兽上停住，白家老小哭哭啼啼，气氛分外萧索。<br />
怀珠头裹缟素，随众人完成了这丧礼的最后一道仪式后，被匆匆赶来的兄长白揽玉告知，太子殿下正在会客室等她。<br />
她坠下黑睫，按之前约定的时日，陆令姜是该来了。<br />
怀珠换过了衣衫，磨磨蹭蹭才去见陆令姜。又因怀安用热茶泼了他，心中发虚，怕他是来兴师问罪的，拿怀安开刀。<br />
至会客室，见陆令姜一身藕丝褐色的白纻披风，两袖滚以卷涡状茱萸纹，行云流水，蔽膝盖在左右交叠的二郎腿上，眉上微微带了水渍，仿佛是冒雪赶来的，一身经了雪的潮气。<br />
他起身，额头飘着几缕被风垂下的发：“来了？”<br />
怀珠耷拉着双手站在原地，一副束手待毙的样子。她之前答应了他过了头七回别院，此时倒一时想不到解脱推诿。<br />
陆令姜走过来用观音坠的穗儿来扫她的脸颊，手也沾满了冰凉冰凉的气息。他左手裹着纱布，淡淡的膏药味儿，不知怎么受伤了。<br />
怀珠渗得下意识一避，蹙蹙眉，他们的关系已没有如此亲近。<br />
陆令姜察觉她的异样，抿抿唇，记得她前日跟黄鸢说——她早不喜欢他了。
“阿珠。我有话和你说，你见见我。”<br />
薄薄的雪渣儿落在他肩头，很快洇成几小片潮湿。<br />
陆令姜沉吟片刻，寒鸦色的长睫掩了掩。怀珠这副消极态度令人好生挫败，他总不能在此站整晚，放任她这般任性，一辈子不和她亲近。<br />
他一时拿不定主意，濛濛月光散射，垂下一爿寒冷的阴影，显得有几分孤独。<br />
恰在此时闻隔壁怯生生地开门，一稚气的少年探出头来：“姐……姐夫？”<br />
陆令姜忽然侧头，见只是个半人高的小团子。这称谓还挺有意思的，他弯腰问：“小朋友你是谁呀，怎么叫姐夫？”<br />
怀安的齐刘海被陆令姜掀了下，愣了半晌，才想起姐姐说过这个哥哥是坏人，立时后退，显露几分畏怯之意：“你个烂人，不许过去伤害我姐姐！”<br />
陆令姜哑然，伸手去摸怀安软蓬蓬的小脑袋，白净如雪色的长指搭在怀安脖子上，轻飘飘就把他拎了过来。<br />
“烂人？谁是烂人。”<br />
乳母战战兢兢立在远处，知这一位是太子殿下，不敢干涉半分。<br />
白老爷赶来，大惊，急忙要说情，却被两侧卫兵两条画戟叉到了远处。<br />
怀安拼命挣，眼睛溢出泪来，却无法摆脱丝毫，不屈地瞪着陆令姜。陆令姜薄薄的眼皮眯了下，冷漠疏离的三眼白如猫儿慵懒，没有放人的意思。<br />
怀珠这时哐地一下打开门，目蕴怒色：“松开我弟弟。”<br />
她一说，他本能地照做了。<br />
怀安如遇救星，哇地哭出来，扑到怀珠腿边。怀珠怨然剜着他：“太子殿下连小孩子也要欺辱吗？”<br />
陆令姜缓缓站起，终于得见怀珠，那些玩味和浪.荡都收起，正色道：“你别误会，我没把他怎么。”<br />
怀珠道：“你没把他怎么他会哭？”<br />
陆令姜道：“我只揉了下他脑袋。”<br />
怀珠冷冷道：“你的话我半字不信。”<br />
陆令姜默了一息，问：“怀珠，我还想问问你怎么教育孩子的，明明一开始是姐夫，为何变成了烂人，嗯？”<br />
在她心里，就把他当成烂人？<br />
说实话听孩子叫姐夫的刹那，他心里暖暖的，可随即那句又让他心猛然一刺。<br />
怀珠不知他怎么断定她要自戕的。<br />
这般没礼貌莫名其妙把她劫到太极殿不说，还把她丢到龙榻上，外人看了该怎么说？<br />
好容易假死瞒过那些攻讦她的老臣，若是老臣发现她还活着，又得齐齐上奏要求处死她。<br />
她不自戕，百口莫辩，谁来救救她。<br />
第143章<br />
喂药<br />
朝会一连两个时辰都没过去，怀珠孤零零无助地被拘在富丽堂皇的太极殿，目之所及尽是华贵灿烂明光锦，刺目耀眼的颜色象征天子，而自己像个突兀的外来客，心里的不安越发浓重起来。<br />
御前的人一如往常，俛首侍立在殿门口，寂然无声，仿佛连博山炉里的袅袅轻烟都停止了流动，凝固在半空。<br />
陆令姜伏案理了数个时辰政务，眼睛微微酸痛，抬首一看时辰惚惚已过夤夜。<br />
青花双子烛台上，左右各扦插着一枝蜡烛，滴淌的蜡油已把台盘溢满了。<br />
如今春和景明别院莫说春和景明了，可谓是神骨俱冷，人去楼空，寂静的书房内唯他一人，和两只扑火的飞蛾。<br />
忆起从前他挑灯夜读时，怀珠皆会红袖添茶，或者含情脉脉瞧他写字，打着哈欠惺忪问“太子哥哥还要多久弄完啊。”<br />
明明眼皮耷拉得睁不开，他亲一亲她，她那两颗小酒涡就会盛满甜蜜，欢欢喜喜地腻歪着他，黏在他怀里。<br />
他们一起吃夜宵，甜渍沾在她唇边，总弄得口脂飞红。她说不想把自己吃得肥肥的，却每每克制不住口腹之欲。<br />
“就吃最后一次！”<br />
“太子哥哥，你是坏人，为什么总引诱我深夜长胖啊……”<br />
偌大的春和景明院，多了她一个人，便显得热热闹闹的。<br />
若吃罢了夜宵，他还有政务继续处理，她便会懒洋洋枕在他膝上，两只玉臂拢抱着他的两条腿，又痒又软。<br />
“太子哥哥，如果你当年没去白家找我，那我就要被石韫那恶徒强娶了，那我们失之交臂，这辈子会多可惜。”<br />
“你已经十个时辰零三刻没来看我了哦，我一直在想你，眼睛疼也不想睡。”<br />
“今天我和黄鸢吹嘘说，眼睛盲了也不怕，因为你会扶着我背着我，对吧。”<br />
“你怎么不说话？你为何总盯着奏折，不看我也不对我笑，奏折有我好看嘛？”<br />
“太子哥哥，你是不是嫌我黏人。”<br />
……<br />
她话很多，撒娇卖萌死缠烂打，大部分时间都是她在喋喋不休。他有一搭无一搭听着，勾画奏折，偶尔朝她笑笑即可。<br />
她身上有白旃檀香，能很好缓解他的头痛。<br />
如今一切都成空了。<br />
再没人黏着他。<br />
陆令姜像被什么硬物卡住喉咙，从前悠然自得的一颗心，一下子注入了陌生的涩意，酸酸涨涨。<br />
他忽然发现怀珠之前对他很好，好得过分，他都没珍惜过，现在多希望怀珠再多缠他一次。<br />
……<br />
灯烛燃尽了，陆令姜唤了人续灯。推门而入的却是晚苏。婀婀娜娜，浑身的甜香，紧随其后的赵溟一脸怒色。<br />
晚苏柔媚：“殿下，奴婢为您添灯。”<br />
今日书房忽然灯火明着，太子殿下孤身在别院留宿，年轻，风流，血气，且没人服侍，似若有若无诱惑着什么。<br />
晚苏已来了三次，东张西望，守在如意踏跺前的赵溟铁面无私，严禁任何人进去，却还是叫晚苏钻了空子。<br />
陆令姜沉沉打量着她，微微后仰，露出男子一段清瘦的脖颈：“有啊。”<br />
晚苏心口怦然：“太子殿下。”<br />
陆令姜道：“去把你家姑娘那件银朱色戏服拿过来。”<br />
晚苏迟疑：“殿下，您忽然要那东西作何，不如奴婢服侍您……”<br />
她被打发到外院做事，好不容易才有见太子殿下一面的机会。<br />
陆令姜唇角虽犹笑，眼神却飘着点冷：“谁教你质问主子？”<br />
晚苏激灵，骚话都咽了下去。<br />
陆令姜摩挲着，但见一套新娘戏服完完整整，百鸟云肩，云穿牡丹银朱色蟒袍，水袖，玉带，腰包……绚丽花纹皆一针一线缝制，当初准备欢欢喜喜地穿给他看，而今她竟那样心狠，一句话要烧掉。<br />
抬首见了晚苏，陆令姜嗤了下，道：“别怕。我来问你，你家姑娘平日喜穿白裙，戏也扮青衣，为何忽然穿了红色？”<br />
晚苏结结巴巴：“殿下，奴婢不知。”<br />
陆令姜道：“晚苏。你是不是想借着红色，陷害了她，为自己谋划呢？”<br />
似笑非笑，似问非问，好像责怪，又好像一种暧然的示好。<br />
晚苏心醉神迷，捅破窗户纸的机会只有这一次，一个头嗑在地上，激动道：“奴婢愿意，奴婢一直侍奉殿下。”<br />
陆令姜呵了声。<br />
那些和颜悦色去得一干二净。<br />
怀珠的眼疾就是从那次落水起严重的，当日她本满心热忱地给他过生日，却被晚苏陷害穿红衣，又失足落水，发了好长时间的烧。<br />
怪不得他后来怎么道歉也无用，她是气他的黑白不分，冤枉于她，伤透了心。<br />
陆令姜心意浮乱，焦虑和压抑似天边堆积的铅云，不断涌在心头，太阳穴更有微微热感，隐隐控制不住之势。<br />
晚苏还跪在地上，他挥挥手，赵溟将人拖了下去。<br />
陆令姜独自饮了口酽茶，遥望窗边的月色良久，才慢慢冷静心神。<br />
他之前确实没想过怀珠会和他分开，猝不及防，有失了分寸的地方。如今既然找到了症结所在，那么他将一切说明白，必然可以将她挽回。<br />
爱不会轻易消失的。她前两天还送了他观音坠，凭那做工和质地，即便不是她亲手雕的，也一定花了心思采买的。<br />
他不由自主地将观音坠紧攥。<br />
事情定然没到不可挽救的地步，怀珠说的也定然是违心话，她喜欢他。<br />
思及此处，他强迫自己的气息均匀下来，竭力抚平那些酸闷和烦抑的情绪。<br />
赵溟解决完了晚苏，回来禀告道：“殿下，莲生大师已到东宫了，随时可以为白姑娘治眼疾。”<br />
但大师的原话是，病人不肯回来，即便老衲有回春之术，也无济于事。<br />
……<br />
白家老太太头七回魂那日，白家请道士做了法事，渡灵魂升天。<br />
天下起了皑皑小雪，琼花片片，几点老鸦在房顶的五脊六兽上停住，白家老小哭哭啼啼，气氛分外萧索。<br />
怀珠头裹缟素，随众人完成了这丧礼的最后一道仪式后，被匆匆赶来的兄长白揽玉告知，太子殿下正在会客室等她。<br />
她坠下黑睫，按之前约定的时日，陆令姜是该来了。<br />
怀珠换过了衣衫，磨磨蹭蹭才去见陆令姜。又因怀安用热茶泼了他，心中发虚，怕他是来兴师问罪的，拿怀安开刀。<br />
至会客室，见陆令姜一身藕丝褐色的白纻披风，两袖滚以卷涡状茱萸纹，行云流水，蔽膝盖在左右交叠的二郎腿上，眉上微微带了水渍，仿佛是冒雪赶来的，一身经了雪的潮气。<br />
他起身，额头飘着几缕被风垂下的发：“来了？”<br />
怀珠耷拉着双手站在原地，一副束手待毙的样子。她之前答应了他过了头七回别院，此时倒一时想不到解脱推诿。<br />
陆令姜走过来用观音坠的穗儿来扫她的脸颊，手也沾满了冰凉冰凉的气息。他左手裹着纱布，淡淡的膏药味儿，不知怎么受伤了。<br />
怀珠渗得下意识一避，蹙蹙眉，他们的关系已没有如此亲近。<br />
陆令姜察觉她的异样，抿抿唇，记得她前日跟黄鸢说——她早不喜欢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