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生意做久了都知道, 花钱消灾，也不费两句话的事。要是这时候你想争个输赢, 那就麻烦了。”<br />
简枫皱了皱眉头。<br />
“为什么？谁的错谁负责, 自己没错也不能被冤枉。”<br />
“就算是客人也要讲道理啊。”<br />
“世上要是人人讲道理、守规矩、不贪便宜，那你说的可能能成立。”<br />
“得了吧，这种人才是小部分。你要做的不是和人讲道理，是减少自己的利益损失。”<br />
看简枫一副不解的样子, 司南嗤笑了一声。<br />
“你想不到吧？之前有人专门去那种饮品店、面包店打工，每次就打一个月, 实际上是偷偷找有没有不合规的地方，拍下来勒索老板。”<br />
“他们专门搞这个，赚得可多了，一开口就大几万的。”<br />
“那也是那些店原本就有不合规的地方吧？只能说是钻了规则的空子。”<br />
简枫说道。<br />
“要是自己没问题, 不理会这种就好了啊。”<br />
司南冷笑一声。<br />
“那你想简单了。”<br />
“你都不知道人存心报复的时候，能做出什么事来。”<br />
简枫瞪大了眼睛，表示“愿闻其详”。<br />
“我们那以前有家面包店，在大家都还在吃十块钱的香精面包的时候，就用非常好的面粉、黄油做精品面包。”<br />
“没多久它就火了，一年开了好多家分店。没什么别的原因，是真的好吃嘛！”<br />
“虽然价格高，但是明眼人都知道是良心价，那些食材都是海外空运过来的！”<br />
“结果有一天，就被那种人盯上了。”<br />
“那个人在后厨蹲了一个月，自以为拍到了‘证据’，就去勒索老板了。”<br />
“老板觉得身正不怕影子斜，直接没理他，把他赶走了。”<br />
“那人气不过，就拿着假证据去举报了。”<br />
“结果谁想到，那个‘假证据’是那人偷偷准备的。他把一个过期材料放在隐密的角落里，平时都没人去的。”<br />
“收到举报后，人家就去查了，结果真找到了‘过期食材’。”<br />
“第二天，网上铺天盖地说这家网红面包黑心，全是过期货卖高价。”<br />
“没几个月，那些店全都倒闭了。”<br />
司南耸了耸肩。<br />
“就是这样喽。”<br />
简枫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br />
“这……这没法把人抓起来吗？！”<br />
“人家匿名举报，你又没证据证明他一开始过来的目的就是敲诈，倒是你店里有‘过期食材’是板上钉钉的。”<br />
“再说了，网友哪管这些啊。打上了‘过期高价面包’的标签，这辈子别想翻身了。”<br />
“这都算进步了的，以前还有直接往竞争对手面粉里投毒的，毒死了百来个人！”<br />
简枫有种说不出的难过。<br />
“那那个老板现在怎么样了？”<br />
“能怎么样，店都关了隐姓埋名喽。”<br />
司南说道。<br />
“你觉得我们店的面包好吃吗？”<br />
“好吃，感觉很多出名的专业面包店都没那么好吃！”<br />
“嗯哼。”<br />
“等等，难道说……”<br />
简枫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br />
“这就是那个老板做的？！”<br />
“是啊。”<br />
司南笑了笑。<br />
“她的事当地同行都知道，只是那人后来跑了，想出气都不知道去哪里找人。”<br />
“后来店关了，她店里的很多员工跑出去自己开店，好几个人的店都很火。”<br />
“她现在就自己做着玩，就卖给朋友或者熟悉的店主。”<br />
“……那也太可惜了。”<br />
“还好吧。反正她该得到的也得到过了，就想舒服一点，做自己想做的。”<br />
“人家现在在山里，每天睡到自然醒，带着猫狗出门遛弯。没事就种种菜，和当地人吵吵架，剩下时间卖点面包。”<br />
“也不错了。就算东山再起也是同样的流程再走一遍，顶多是累久一点、赚的钱多一点，结局还是一样。”<br />
简枫怔怔地看着展示柜里的面包，沉默了许久。<br />
“南哥。”他说道，<br />
“那你见多了这种事，会变得不信任人吗？”<br />
“会啊，被坑多了，看谁都像坏人。”<br />
“不像你，没怎么被坑过，看谁都像好人。”<br />
“……”<br />
“那会从此就对人性失望？然后和人保持距离？”<br />
“会啊。”<br />
司南无所谓地说道。<br />
“要么直接拒人千里之外，要么说话半真半假，对啥都不在意。”<br />
“喏，你去看看那些常年在外面漂泊旅行的、做生意的，很多都这样。”<br />
“人家也不是一开始就这样啊。”<br />
“噢。”<br />
简枫垂下目光，有些失落。<br />
“起跑线”的账号里，记录的几乎都是快乐的事。<br />
但从字里行间，还是能感觉到他的旅途也有许多不愉快，只是没有发表出来。<br />
最后他会觉得失去好奇和疲惫，说不定也是经历了很多。<br />
“说实话，这样也挺无趣的。”<br />
司南突然说道。<br />
“就像是咖啡豆吧，虽然有好几百种，但终归是有限的。”<br />
“开始你尝到一两种不同，会很兴奋，想要继续一点点尝下去。”<br />
“可是你喝得越来越多，每个新品种也没有多少特别的了，一回想就能想起好几样和它味道相似的豆。”<br />
“再到后面就无所谓喝什么了，好的坏的也就那样，连挑都不想挑。”<br />
简枫一愣。<br />
他还记得之前看到樊洛晨喝咖啡，冲了一包草莓味的豆子之后，又喝了一杯速溶。<br />
不仅如此，他的冰箱摆满了高档食材，可是日常都是吃泡面充饥。<br />
怎么会……见识多了反而会失去好奇吗？<br />
默问连看到落叶摆成的形状都会兴奋，可是樊洛晨……已经不会了。<br />
“不过，你知道最惨的是什么吗？”<br />
司南继续说道。<br />
“是喜欢对人付出真心。”<br />
“就说民宿青旅这些事吧——也就这些年完全变成了大生意，早些年的时候，哪个老板不是带着梦想来的？”<br />
“开始都热情啊，南来北往的那么多人，每个都掏心掏肺地去交流。”<br />
“然后呢？人住几天就走了，有的联系，大部分不联系。”<br />
“一个月能有上百个客人，三年五年甚至十年下来，什么心都不够你掏的。”<br />
“更不要说，这几百个里面还有几十个估计找茬的、恶意投诉的、表面笑着说什么都好背地里留差评的……”<br />
“到后面看谁都一样，谁都不想搭理，爱谁谁吧！”<br />
“你别不信。那些亲自打理店里事务的，干个几年哪个不是这德性。”<br />
司南的确就是这样子。简枫心想。<br />
他还记得樊洛晨描述过去司南店里做义工的情况：他一个人和狗守着没啥人的店，没什么耐心。<br />
脾气很差，差评很多。<br />
然后满嘴跑火车，说的话不知道哪句真哪句假——还有可能都是假的。<br />
“所以有时候，也挺羡慕你们这种啥都不懂的年轻人的。”<br />
“看你刚来的时候，还很高兴地和我说：‘我刚刚好像闻到了菠萝的味道哎！’——你那时笑得真开心啊。”<br />
“也就是这样，才上赶着被别人坑……不说了。”<br />
简枫愣了愣。<br />
“不过，现在跟你们说这些，你们也不会听的。”<br />
“总要自己去试试，年轻的时候都这样。”<br />
司南说道。<br />
“等最后你全都经历了，发现也就是这么回事，心已经老了。”<br />
“所以还不如走慢点，好好体会体会现在这种新鲜的感觉。”<br />
说完这句，司南突然皱起了眉头，厌恶似的走开了。<br />
“说那么多干什么！”<br />
他低声说着，像是自言自语。<br />
“不早就知道了么——‘尊重他人命运’！别像个老头子一样教育人家！”<br />
“南哥。”<br />
简枫叫住了他。<br />
司南停下脚步，回过头去。<br />
“那像你们经历了这么多，从此就不会和人敞开心扉了吗？”<br />
司南抬头想了一阵。<br />
“难！”<br />
“但也不是不可能。”<br />
简枫的语气一下子急切起来。<br />
“什么情况才会……？”<br />
司南看了他一会，似笑非笑。<br />
“有时候休息个几年，慢慢恢复了，就又想和人交流了。”<br />
“有时候嘛……”<br />
“就是遇到了足够特别的人。”<br />
“但是——”<br />
他最后说道。<br />
“我们敞开心扉是很难的，要是好不容易敞开一次，又被辜负了……”<br />
“就会更无法恢复了吧。”<br />
***<br />
［肖夏：］<br />
“简枫，我今天和法务部小林聊过了，她说你的想法没有问题，到时候走流程也可以！”
简枫皱了皱眉头。<br />
“为什么？谁的错谁负责, 自己没错也不能被冤枉。”<br />
“就算是客人也要讲道理啊。”<br />
“世上要是人人讲道理、守规矩、不贪便宜，那你说的可能能成立。”<br />
“得了吧，这种人才是小部分。你要做的不是和人讲道理，是减少自己的利益损失。”<br />
看简枫一副不解的样子, 司南嗤笑了一声。<br />
“你想不到吧？之前有人专门去那种饮品店、面包店打工，每次就打一个月, 实际上是偷偷找有没有不合规的地方，拍下来勒索老板。”<br />
“他们专门搞这个，赚得可多了，一开口就大几万的。”<br />
“那也是那些店原本就有不合规的地方吧？只能说是钻了规则的空子。”<br />
简枫说道。<br />
“要是自己没问题, 不理会这种就好了啊。”<br />
司南冷笑一声。<br />
“那你想简单了。”<br />
“你都不知道人存心报复的时候，能做出什么事来。”<br />
简枫瞪大了眼睛，表示“愿闻其详”。<br />
“我们那以前有家面包店，在大家都还在吃十块钱的香精面包的时候，就用非常好的面粉、黄油做精品面包。”<br />
“没多久它就火了，一年开了好多家分店。没什么别的原因，是真的好吃嘛！”<br />
“虽然价格高，但是明眼人都知道是良心价，那些食材都是海外空运过来的！”<br />
“结果有一天，就被那种人盯上了。”<br />
“那个人在后厨蹲了一个月，自以为拍到了‘证据’，就去勒索老板了。”<br />
“老板觉得身正不怕影子斜，直接没理他，把他赶走了。”<br />
“那人气不过，就拿着假证据去举报了。”<br />
“结果谁想到，那个‘假证据’是那人偷偷准备的。他把一个过期材料放在隐密的角落里，平时都没人去的。”<br />
“收到举报后，人家就去查了，结果真找到了‘过期食材’。”<br />
“第二天，网上铺天盖地说这家网红面包黑心，全是过期货卖高价。”<br />
“没几个月，那些店全都倒闭了。”<br />
司南耸了耸肩。<br />
“就是这样喽。”<br />
简枫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br />
“这……这没法把人抓起来吗？！”<br />
“人家匿名举报，你又没证据证明他一开始过来的目的就是敲诈，倒是你店里有‘过期食材’是板上钉钉的。”<br />
“再说了，网友哪管这些啊。打上了‘过期高价面包’的标签，这辈子别想翻身了。”<br />
“这都算进步了的，以前还有直接往竞争对手面粉里投毒的，毒死了百来个人！”<br />
简枫有种说不出的难过。<br />
“那那个老板现在怎么样了？”<br />
“能怎么样，店都关了隐姓埋名喽。”<br />
司南说道。<br />
“你觉得我们店的面包好吃吗？”<br />
“好吃，感觉很多出名的专业面包店都没那么好吃！”<br />
“嗯哼。”<br />
“等等，难道说……”<br />
简枫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br />
“这就是那个老板做的？！”<br />
“是啊。”<br />
司南笑了笑。<br />
“她的事当地同行都知道，只是那人后来跑了，想出气都不知道去哪里找人。”<br />
“后来店关了，她店里的很多员工跑出去自己开店，好几个人的店都很火。”<br />
“她现在就自己做着玩，就卖给朋友或者熟悉的店主。”<br />
“……那也太可惜了。”<br />
“还好吧。反正她该得到的也得到过了，就想舒服一点，做自己想做的。”<br />
“人家现在在山里，每天睡到自然醒，带着猫狗出门遛弯。没事就种种菜，和当地人吵吵架，剩下时间卖点面包。”<br />
“也不错了。就算东山再起也是同样的流程再走一遍，顶多是累久一点、赚的钱多一点，结局还是一样。”<br />
简枫怔怔地看着展示柜里的面包，沉默了许久。<br />
“南哥。”他说道，<br />
“那你见多了这种事，会变得不信任人吗？”<br />
“会啊，被坑多了，看谁都像坏人。”<br />
“不像你，没怎么被坑过，看谁都像好人。”<br />
“……”<br />
“那会从此就对人性失望？然后和人保持距离？”<br />
“会啊。”<br />
司南无所谓地说道。<br />
“要么直接拒人千里之外，要么说话半真半假，对啥都不在意。”<br />
“喏，你去看看那些常年在外面漂泊旅行的、做生意的，很多都这样。”<br />
“人家也不是一开始就这样啊。”<br />
“噢。”<br />
简枫垂下目光，有些失落。<br />
“起跑线”的账号里，记录的几乎都是快乐的事。<br />
但从字里行间，还是能感觉到他的旅途也有许多不愉快，只是没有发表出来。<br />
最后他会觉得失去好奇和疲惫，说不定也是经历了很多。<br />
“说实话，这样也挺无趣的。”<br />
司南突然说道。<br />
“就像是咖啡豆吧，虽然有好几百种，但终归是有限的。”<br />
“开始你尝到一两种不同，会很兴奋，想要继续一点点尝下去。”<br />
“可是你喝得越来越多，每个新品种也没有多少特别的了，一回想就能想起好几样和它味道相似的豆。”<br />
“再到后面就无所谓喝什么了，好的坏的也就那样，连挑都不想挑。”<br />
简枫一愣。<br />
他还记得之前看到樊洛晨喝咖啡，冲了一包草莓味的豆子之后，又喝了一杯速溶。<br />
不仅如此，他的冰箱摆满了高档食材，可是日常都是吃泡面充饥。<br />
怎么会……见识多了反而会失去好奇吗？<br />
默问连看到落叶摆成的形状都会兴奋，可是樊洛晨……已经不会了。<br />
“不过，你知道最惨的是什么吗？”<br />
司南继续说道。<br />
“是喜欢对人付出真心。”<br />
“就说民宿青旅这些事吧——也就这些年完全变成了大生意，早些年的时候，哪个老板不是带着梦想来的？”<br />
“开始都热情啊，南来北往的那么多人，每个都掏心掏肺地去交流。”<br />
“然后呢？人住几天就走了，有的联系，大部分不联系。”<br />
“一个月能有上百个客人，三年五年甚至十年下来，什么心都不够你掏的。”<br />
“更不要说，这几百个里面还有几十个估计找茬的、恶意投诉的、表面笑着说什么都好背地里留差评的……”<br />
“到后面看谁都一样，谁都不想搭理，爱谁谁吧！”<br />
“你别不信。那些亲自打理店里事务的，干个几年哪个不是这德性。”<br />
司南的确就是这样子。简枫心想。<br />
他还记得樊洛晨描述过去司南店里做义工的情况：他一个人和狗守着没啥人的店，没什么耐心。<br />
脾气很差，差评很多。<br />
然后满嘴跑火车，说的话不知道哪句真哪句假——还有可能都是假的。<br />
“所以有时候，也挺羡慕你们这种啥都不懂的年轻人的。”<br />
“看你刚来的时候，还很高兴地和我说：‘我刚刚好像闻到了菠萝的味道哎！’——你那时笑得真开心啊。”<br />
“也就是这样，才上赶着被别人坑……不说了。”<br />
简枫愣了愣。<br />
“不过，现在跟你们说这些，你们也不会听的。”<br />
“总要自己去试试，年轻的时候都这样。”<br />
司南说道。<br />
“等最后你全都经历了，发现也就是这么回事，心已经老了。”<br />
“所以还不如走慢点，好好体会体会现在这种新鲜的感觉。”<br />
说完这句，司南突然皱起了眉头，厌恶似的走开了。<br />
“说那么多干什么！”<br />
他低声说着，像是自言自语。<br />
“不早就知道了么——‘尊重他人命运’！别像个老头子一样教育人家！”<br />
“南哥。”<br />
简枫叫住了他。<br />
司南停下脚步，回过头去。<br />
“那像你们经历了这么多，从此就不会和人敞开心扉了吗？”<br />
司南抬头想了一阵。<br />
“难！”<br />
“但也不是不可能。”<br />
简枫的语气一下子急切起来。<br />
“什么情况才会……？”<br />
司南看了他一会，似笑非笑。<br />
“有时候休息个几年，慢慢恢复了，就又想和人交流了。”<br />
“有时候嘛……”<br />
“就是遇到了足够特别的人。”<br />
“但是——”<br />
他最后说道。<br />
“我们敞开心扉是很难的，要是好不容易敞开一次，又被辜负了……”<br />
“就会更无法恢复了吧。”<br />
***<br />
［肖夏：］<br />
“简枫，我今天和法务部小林聊过了，她说你的想法没有问题，到时候走流程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