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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晚睡不着的,不只她一人。<br />
    孟繁泽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最终将枕头抱住,深深嗅了一口。<br />
    前不久刚被她枕过,上面残存着淡淡的柑橘味道。那天晚上,她被她折腾到昏昏沉沉睡去,他痴迷地看着她,到最后竟情不自禁地红着脸,又亲又舔,心砰砰直跳。<br />
    ......<br />
    他想到了高中和她做同桌的时候,她桌斗里掉出的那颗橘子味的水果糖。<br />
    这么多年了。<br />
    他还记得那颗糖果的味道。<br />
    东经2度25分的巴黎,此刻阳光普照,时间比白似锦这里慢了六个多小时。<br />
    沈确打量着手中的毕业证,过往的一幕幕走马观花般在脑海中迅速闪过。<br />
    桌子被零零散散的彩色照片铺满,这些照片,记录着她和他在这间屋子里的一幕又一幕。只是随意低头一瞥,他就能知道这是哪一瞬间,她在干什么,又在想什么。<br />
    人果然是活在一个又一个的瞬间,和她在一起的这些瞬间,他活着。<br />
    “白白......”<br />
    他随手拿起一张照片,照片里的她在小心翼翼地看向他,心事重重的模样,像极了在暗处偷窥的猫咪。<br />
    好可爱。<br />
    他深深地吻了上去。<br />
    闭目养神的白似锦突然之间惊醒,隐隐约约的,她好像听到了沈确唤她的声音。<br />
    她警惕地看向四周,过快的心跳迟迟无法平复。她深吸一口气,极力想让自己冷静下来,她这是怎么了,这里明明是酒店,距飞机起飞也还有一段时间,她还没有到巴黎。<br />
    她为什么会听到......<br />
    原来,又是幻觉么?<br />
    第60章<br />
    宣示主权<br />
    飞机降落时, 巴黎已经是傍晚。<br />
    白似锦看了眼手机,下意识将和沈确的见面时间推后,想等到明天再去联系他。<br />
    回国的机票她还没有买, 是因为不知道这次又是什么时间才能回去。<br />
    一种遥遥无期的沉重感。<br />
    在附近订下酒店, 将行李放房间后, 白似锦去楼上的餐厅吃酒店自助。刚坐下,她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br />
    是汪橙!<br />
    四目相接的瞬间, 她知道汪橙也认出了她。<br />
    “好久不见, 我听他们说你那天下午突然就回去了,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 你回来是来拿毕业证的吧?”<br />
    汪橙热情地走上前, 跟她打招呼, 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br />
    白似锦笑了笑,点头。<br />
    汪橙坐到她身侧, 有人陪伴的晚餐, 总算不那么孤单。她喋喋不休话很多, 白似锦反而觉得很好,这样一来,她便不需要思考与沈确有关的事, 不需要思考明天该怎么面对他。<br />
    在即将来临的窒息中,她得以短暂栖息。<br />
    “你怎么在这里?”白似锦很好奇。<br />
    “嘿嘿, 我明早的机票飞悉尼,过个小假期。住机场附近的酒店, 时间就不会那么赶啦!”<br />
    白似锦笑了,这倒是她也会做出来的事。<br />
    “好了, 不说我了,你最近怎么样啊?”<br />
    “还好。”<br />
    “真的假的, 我看你黑眼圈这么重,像是昨晚没睡好。”<br />
    ......<br />
    “喂,孟总。”<br />
    在距白似锦不远处的餐桌旁,一个男人正压低帽檐打着电话。他身侧,零零散散坐了好几个随同的人。<br />
    而孟繁泽此刻刚下飞机。<br />
    “白小姐现在在曼兹酒店楼上的餐厅就餐,她一下飞机就到这里办理了入住,目前没有去别的地方。”<br />
    “好了,我知道了,继续看紧点,有什么情况及时向我汇报。”<br />
    孟繁泽微微松了口气。<br />
    “只是......”<br />
    男人欲言又止。<br />
    “只是什么?”孟繁泽皱眉。<br />
    “白小姐,她......”<br />
    “有点奇怪。”<br />
    “怎么了?”<br />
    “她好像一直在跟人说话,她桌子上的餐食也是两份,可她那张桌子,只坐了她一个人......”<br />
    ......<br />
    人是奇怪的物种,太过封闭太过痛苦太过压抑时,总会希望能有一种方式超脱。<br />
    于是便会看到自己想看到的“人”,有些人有些事,也只有自己能看到。<br />
    在巴黎的那五年,当她真的把自己活成孤岛,与周围的一起脱节时,总要拉一人陪她,才不至于一直流浪。<br />
    白似锦不知道,那个她与汪橙一起完成的毕业作品,被放入了巴黎美院的毕业展里。<br />
    两具身躯紧紧包裹在一起,经脉血管纹理,身体器官......全都交缠在一起,共用的,却是同一颗头颅、同一张脸。<br />
    脸上似是盖了一层面纱,也似是扑面而来的蛾子,黏稠的汁液覆在上面,窒息喘不过气。面纱之下,一张泣血的脸,实在吊诡。<br />
    白似锦记得,她和汪橙在一起创作的时候很痛苦,汪橙还说她经常很凶地冲她发脾气,摔东西,特别可怕,可白似锦不记得了,只能事后说地不起。那声对不起往往在很久之后。<br />
    不过抽丝剥茧的过程,好快乐。<br />
    介绍作品的小卡片上,写的也是两个人的名字。<br />
    还记得在巴黎看心理医生时,她讲了她和沈确的事。当然,隐去了一些细节,她努力让一些事看起来正常一些,能让听者勉强接受。<br />
    心理医生是个中国女人,两人用母语交流,方便舒服了很多。<br />
    “你是不是喜欢他?”这是医生询问她的其中一个问题。<br />
    “喜欢,是不是就注定伴随着痛苦?”她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抛出了另一个问题。<br />
    医生有些无奈,“错误后惩罚,极端社交剥夺之后再进行无微不至的照顾,这更像一种精神控制。”<br />
    “你喜欢上他,不愿离开他,是因为这样子绝对安全,你也享受他对你的好。”<br />
    巨大的撕裂感从心底传来,一分一寸。那一刻,白似锦觉得,自己这被子都走不出缅北那间屋子里了。<br />
    她被抽丝,散落在那间屋子的每一处,窗台上摆的小罐子,上面涂的染料,是她身体的每一寸。<br />
    她越是奋力想要挣脱,越是越陷越深,与其相融。到头来,竟成了她羁绊最深的一切。<br />
    永远无法斩断。<br />
    沈确和她约在一家咖啡厅见面。<br />
    刚进门,看到他的那一刻,她不可抑制地紧张起来,所有的心理准备顷刻之间分崩瓦解。<br />
    她站在门口,手不自觉地攥紧,纤长的指甲陷入肉里。靠近他一步,内心的撕扯感变成倍滋长,如一望无尽的荒野,春风吹又生。<br />
    和沈确有关的一切,实在太难以磨灭,痛觉将神经麻痹。<br />
    终于,她安然无恙地坐到了他对面。<br />
    他已经给她点好了一杯咖啡,但这一次,她只是摩挲了几下杯子,并没有要喝的打算。<br />
    沈确淡淡地笑了,知道她在想什么。<br />
    “这就是一杯咖啡,里面没别的东西。”<br />
    她皱了皱眉,上次的事,不愿再想起。<br />
    她直奔主题,“我的毕业证。”<br />
    “我带上了。”<br />
    “你快给我。”她声音有些发颤。<br />
    “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br />
    她已经没什么耐心,惨然地笑了笑。<br />
    磨灭某些记忆,实在太难了。<br />
    但她和他,为什么就要一直这样原地挣扎?<br />
    “你想说什么呢?我们不是已经结束了吗?”她缓缓开口,保持着最后一丝镇定。也是在面对他时,她所剩无多的理智。<br />
    心底有个地方燃起火,在烧,越烧越旺。<br />
    “你要报复我,我可以理解,可我还你的难道还不够吗?”<br />
    “你知不知道产生幻觉之后醒过来特别难受,你知不知道你蒙着我眼睛把我关起来的时候我差点活不下去?我真的很矛盾,没有力气再恨你,可喜欢上你也很累。”<br />
    所有激烈的话语,到最后化作一声叹息。<br />
    早该结束了,不能再这样下去了。<br />
    内心深处有个声音在疯狂告诫。<br />
    “你为什么没有报.警?”他无视她所有的发泄,突然开口,问了这样的问题。<br />
    她愣了一下,错愕地看向他。<br />
    “为什么?”他重复了一遍,意味深长地笑了笑。<br />
    “非法拘禁这项罪名,安在我身上再合适不过。可回国之后,你却什么也没有做,没有把我和你之间的事告诉任何人。”<br />
    承认吧白似锦,我们天生一对,就该待在一起。<br />
    你是喜欢的。<br />
    剩下的话,他没有说出来,然而一切尽在不言中,她当然能明白他的意思。<br />
    耳畔传来嘶啦嘶啦的声音,格外尖锐,像是金属与金属之间的摩擦,剧烈碰撞产生的尖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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