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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学校里的风言风语她不是没听到过。孟见清行事从来我行我素,也学不会刻意低调,或许是因为他一出生就在山顶,所以在一些人情世故上的钝感力尤为强烈。这也间接激起了这些尚未走出校门的学生的愤怒和不甘,尤其对象还是个品学兼优的优等生。<br />
    世上所有人都喜欢看一个完美无缺的人犯错误,只有这样才给了他们高高在上指点的机会,只有这样才能证明你和他们一样平庸。<br />
    没有人能够阻止得了闲言碎语,除非让他成为你。<br />
    回寝室收拾完东西,沈宴宁便匆匆下楼了。<br />
    今晚她要在惠北西街留宿。<br />
    再次踏进这座院子,心境竟与从前截然不同。这座两进的四合院别墅依然古朴辉煌,门口路面上栽着一排西府海棠,沿着石板路往里走,卧着一个人工池塘,里面不知何时多了几株附庸风雅的睡莲。<br />
    沈宴宁行至一半,站在一棵枇杷树前,惊讶道:“它都长这么高了!”<br />
    当时孟见清种下时,她还嘲笑他买了棵假树苗一定活不长,如今看着它新枝绿叶冒出来,才慨叹生命之顽强。<br />
    孟见清走过来,笑说你瞧瞧,本来你明年就能吃上它结的果了。<br />
    沈宴宁故意岔开话题,说:“它又不是只结这一次果。”<br />
    他从背后拥上来,刻意低头,声线亲昵,“法国可吃不到这么甜的枇杷。”<br />
    “你怎么就确定它一定是甜的?”她的关注点总是很特别。<br />
    孟见清:“......”<br />
    “那总不能是苦的。”<br />
    对话到此彻底进行不下去。<br />
    沈宴宁太懂他这句话的言外之意,只是她向来擅长装傻,一会儿笑一会儿闹,避重就轻地回答他的话里有话。<br />
    可是她越回避,孟见清就越要问。谁都清楚,她这一走,他们之间大抵是到这就结束了。<br />
    晚上,她大汗淋漓地靠在孟见清臂弯里,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他却偏不让她得逞,手不安分地在她身上游走。沈宴宁的脾性素来温顺,即便被人扰了梦乡,醒来时也不会有起床气,顶多蹙一下眉,然后再温声细语问一句:“怎么了?”<br />
    孟见清最爱她刚睡醒时的模样,像晨间迷了路的小鹿,睁着雾蒙蒙的眼睛,纯净得仿佛不似在人间待过。<br />
    他低头轻咬她的耳垂,潮热的气息落在后颈上,几乎要灼烧肌肤,“真要走?”<br />
    沈宴宁已经完全清醒过来,却又装作未清醒的模样翻了个身,发出一个鼻音浓重的“嗯”。<br />
    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回答他的问题。<br />
    孟见清作恶捏了捏她的鼻尖,发出很轻的一声笑:“没良心的。”然后抱着她沉沉睡去。<br />
    黑暗里,沈宴宁睁开双眼,窗外明月皎洁,溶溶月色映着鲜艳的山茶花,像个复古名伶。<br />
    晚饭时间孟见清接了个电话。那时她在客厅逗杳杳,看见他不耐烦地拿起手机,起身去了阳台。<br />
    能让他这么敷衍应答的,大概也只能是他的父亲。<br />
    这通电话的持续时间并不久。孟见清的态度从一开始的不耐,到最后只剩下冷漠,没等到对方发作,先挂了电话。<br />
    结束后,他让老唐订了两张去日本的机票。电话里,老唐问另外一张票是不是给沈宴宁的。<br />
    孟见清看了眼沙发上的人。沈宴宁手里拿了个逗猫棒晃来晃去,杳杳趴在她腿上,懒洋洋地伸出爪子抓闹。<br />
    他说:“不是。”<br />
    “是俞筱。”<br />
    沈宴宁听到他的脚步声,缓缓抬起头,莞尔一笑:“打完了?”<br />
    孟见清“嗯”一声,说:“明天要去一趟日本。”<br />
    “这么着急?”她眼睛微微张大。<br />
    他脸上表情略显烦躁,“早去早回。”<br />
    “你不问问我去日本做什么吗?”孟见清从她手里拎走杳杳。<br />
    杳杳抖了两下身体,不高兴地“喵”了一声。小猫正值换毛季,抱在怀里弄了一身的毛。沈宴宁掸了掸裤子上的猫毛,才说:“我问了你就说吗?”<br />
    他故弄玄虚,“也不一定?”<br />
    “那我还是不要问了。”<br />
    他挑眉,“你确定?不试试怎么知道?”<br />
    她摇头,“不能百分百确保的事还是不要浪费时间了。”<br />
    孟见清闻言,怔了一下,细琢磨她这句话的其中含义。<br />
    他靠近一步,从她脸上扒下一根猫毛。<br />
    “阿宁,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br />
    她似乎是觉得这个问题有些莫名其妙,一脸茫然:“没有啊。”<br />
    孟见清突然笑了一声,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语调宠溺,“我大哥在东京那边需要点人手。”<br />
    这个解释其实他不需要说的。沈宴宁很清楚他此趟日本之行是为了什么,但她还是弯了弯眼角,温柔体贴:“那你到了那边,要照顾好自己哦。”<br />
    孟见清自然应下一个“好”字,作为回馈,还特意允许她在他不在的这段时间里,邀请她的朋友作客,顺便陪她有个伴。<br />
    沈宴宁从来不知道自己还有演戏的天分。那天她像个天赋异禀的演员一样,演绎了一场完美无缺的恩爱戏码。将人物感情刻画到入木三分,甚至连表情都表演得惟妙惟肖,任谁看了都不得不称赞一句——好一个郎有情,妾有意啊。<br />
    第二天,老唐早早地等在门口。<br />
    沈宴宁过去开门时,能明显看到他脸上有过片刻尴尬。<br />
    “......姑娘,你这有一段时间没来了吧?”<br />
    虽然一如之前的热情,但细听之下还是有区别的。那是一种极力想要掩饰的慌张。<br />
    沈宴宁礼貌地喊了声唐叔,“您先进来吧,他已经在洗漱了。”<br />
    老唐哦了两声。暑日艳阳,从门口到进屋的几步路里,他的衬衫已湿了一大片,一直进到屋里,冷气袭来才觉得舒爽了不少。<br />
    他问起沈宴宁的近况,“姑娘,前段时间怎么没见你啊?”<br />
    沈宴宁热了两块他带来的三明治,说:“之前一直在忙毕业论文的事。”<br />
    “这样啊。”老唐喝完了一杯水,若有所思,“你这六月份就要毕业了吧?”<br />
    她点点头。<br />
    “有想好是留在帝京还是回家发展?”<br />
    “我打算去法国继续深造。”<br />
    老唐愣了愣,咋舌道:“法国啊?怎么想到去这么远的地方,你父母舍得吗?”<br />
    沈宴宁看了眼窗外。花满枝头的山茶树竟然在一夜之间秃了个精光,甚至没有任何征兆地整朵整朵坠地,那满地的嫣红简直触目惊心,惨烈得让人心痛。<br />
    她收回视线,淡然一笑,说:“人总是要往前看的。”<br />
    第43章<br />
    六月初的时候, 华今回了一趟国。<br />
    她是回国来参加葬礼的,华夫人检查出了肝癌,从知晓病因到身故不到三个月。消息来得突然, 她赶回国时, 人已经火化了,只匆匆参加了一场葬礼。<br />
    沈宴宁唏嘘世事无常,生前多风光的人, 却被病痛折磨得只剩下一抔黄土。<br />
    就是华今也没想到, 和华夫人斗了十余年, 最后竟是以这样一个潦草结局收尾。想起葬礼上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年的生身父亲,她感慨原来这个男人也是会痛苦的。<br />
    只是不知道她的母亲离开时, 他有没有为她流过一滴泪。<br />
    惠北西街的茉莉熏了一整条街。<br />
    华今一身黑裙站在白墙绿瓦的院子里环视了一圈,红唇向上一勾,“孟见清这狗还挺会享受。”<br />
    沈宴宁喝着老唐刚叫人送来的西瓜汁,眉头一皱,纠正她的话,“他不是狗。”<br />
    华今轻嗤,“人都背着你去日本旅游了,还不狗?”<br />
    沈宴宁咬着塑料吸管,心想他走得挺光明正大。走的时候还特意和她说要去见个朋友,连哪天见面都告诉她了。<br />
    他这样坦诚, 她又还能说什么呢,总不能指望他为了自己对抗家族吧。<br />
    说难听点,她不过就是他兴起养的一只宠物, 能有什么资格去指手画脚他的人生。<br />
    华今说她自作自受。<br />
    她认。<br />
    谁年轻的时候没遇上过一个渣男, 没死磕过一个歪理,只不过总要允许人任性一回。<br />
    她和自己说, 就这一回。<br />
    这一回过后她就要学会长大了。<br />
    毕竟从别人手里递过来的枇杷远没有自己摘得甜。<br />
    华今买了当晚的机票回洛杉矶,帝京已没有什么值得她留恋了。登机前,她给沈宴宁发来一条消息——<br />
    “宁宁,你比我狠多了。”<br />
    那个时候沈宴宁躺在院子的竹藤椅上看满天星辰,没心没肺地笑着回:“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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