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见姜令音不为所动，仿若未闻。<br />
楚采女面露为难，“方才人姐姐，妾身今日怕是不大方便，不如改日吧。”<br />
方才人沉默良久，终是一脸失望地告退：“那妾身便不叨扰令姐姐和楚妹妹了，妾身告退。”<br />
然而就在她要走出承光宫时，姜令音却开了口：“给方才人赐座。”<br />
楚采女神色一诧，转瞬换成了欢喜之色，邀请她道：“方姐姐，你同我一起给令贵嫔姐姐打络子吧。”<br />
方才人受宠若惊地挨着楚采女坐下，“好，多谢楚妹妹。”<br />
被这么一搅和，姜令音看话本子的兴致也没了。<br />
她放下话本子，刚抿了口红茶，便听喜盛来报：“段采女方才在太液池冲撞了琼贵嫔，被罚跪了。”<br />
第72章 收网（上）“陛下怎么这么凶。”……<br />
姜令音没有多少意外的感觉。<br />
琼贵嫔特意挑了那个时辰、那个地方发作，便是笃定了她会经过那儿，是演给她看的。<br />
她没有露面，琼贵嫔又怎会善<br />
罢甘休。<br />
见姜令音不说话，楚采女和方才人也都没有轻易出声。<br />
正此时，纤苓和冬灵捧着托盘走来，兴冲冲地道：“主子，桂花酿准备好了。”<br />
待见了躬身的喜盛，二人脚步一顿，倏地敛了笑声。<br />
直到姜令音对喜盛摆摆手，语气平淡：“知道了。”<br />
“尝一尝桂花酿吧。”她起身，眼风一扫，示意几人回到殿内，“外头起风了。”<br />
楚采女和方才人对视了一眼，跟上她的脚步，纤苓和冬灵落在后面，冬灵朝喜盛努了努嘴，小声：“出什么事了？”<br />
喜盛言简意赅：“段采女被琼贵嫔罚跪了。”<br />
二人了然。<br />
姜令音自然也清楚：琼贵嫔是想借着罚跪段采女来表达对她的不满，也是想看看她对此事是什么态度。若是她去救段采女，那明面上，段采女就与她上了一艘船；若她不去，便能让段采女心寒，断了与她的联系。<br />
可她与段采女本就没有什么关系，况且，她也不在乎这些虚伪的名声。别说段采女跪在那儿了，便是奄奄一息了，那又与她何干？<br />
姜令音冷漠地想着。<br />
桂花酿被启封后，盛在了鎏金花鸟纹高足银杯中，淡雅甜腻的香气便弥漫了整个屋子。<br />
姜令音瞄着杯中漂浮着点点细碎的桂花，垂眸抿了一口。<br />
方才人和楚采女也都得了一杯，毫无异样地饮了起来。<br />
姜令音朱唇轻启，惋惜一般地道：“比起桂花酿，我还是喜欢梨花酿。”<br />
楚采女小口小口抿着，接过话：“妾身还未饮过梨花酿，不过令贵嫔姐姐这儿有桂花树，难怪段妹妹喜欢来赏花，听说景春宫的院子里有两棵梨花树，这会儿应当开花了，令贵嫔姐姐若是喜欢，倒也可以去景春宫瞧一瞧。”<br />
纤苓觑她一眼，淡淡道：“御花园和司苑司也有梨花树，主子若是喜欢梨花酿，便叫司酝司送来几坛。”<br />
楚采女面露窘迫，立即道：“是这个理，妾身一时竟忘了。”<br />
姜令音笑一笑，没说话。<br />
她说了不喜欢桂花酿，便再也没碰过，待觉夏端着糕点进来后，便慢悠悠地尝了几块。她坐姿闲适懒散，瞧着没有半点规矩，偏仪态上瞧着赏心悦目。<br />
楚采女眼中划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她蓦地想起了刚入宫那会儿，尚仪局的女官对她的教导，她从前没有学做那样复杂的规矩，为此挨了不少的罚。<br />
坐要坐得端正，行动时，手要如何摆动，步子要迈多大……太多太多的拘束，她练了很久，才勉强适应。这会儿看姜令音这样的坐姿，不由地想起了自己被女官说成不伦不类的模仿。<br />
这无不在表明着，她们的天壤之别。<br />
见方才人不知不觉又倒了两杯，纤苓忍不住笑着提醒：“方才人喝了这么多，小心醉了。”<br />
姜令音挑眉看向她，眼神透着一股意味深长。<br />
方才人讪讪一笑，“是妾身贪了。”<br />
她放下了高足杯，手忙脚乱地捏了块糕点放入口中。<br />
眼看滴漏一点点过去，楚采女估摸着时间，起身告辞：“妾身就不叨扰令贵嫔姐姐了。”<br />
方才人紧随其后，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身边的宫女忙扶住她：“主子小心。”<br />
然而话音还未落地，方才人便以迅雷不及掩耳摔坐在了地上，她蹙着眉，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喘着气。<br />
众人唬了一跳，纤苓忙去拉她起身，“方才人，您这是怎么了？”<br />
姜令音眼眸一眯，迅速喊人进来：“喜盛，去请太医。”<br />
“纤苓，扶着她去偏殿。”<br />
同时，她瞥了眼桌上的糕点和桂花酿，给杪夏递了个眼神。<br />
楚采女亦步亦趋地跟在姜令音身后，声音打着颤：“令贵嫔姐姐，方才人怎么会突然这样，瞧着不像是喝醉了，倒像是……”中毒。<br />
后两个字她没敢说。毕竟方才人来时好好的，在承光宫待了一会却中了毒，任谁也不敢说和令贵嫔毫无关系。<br />
但，她也在承光宫，怎么她好端端的呢？<br />
楚采女拧着手中的绢帕，不敢往下深想。<br />
……<br />
承光宫突然请太医的事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br />
太医院不属于后宫范畴，位于皇宫东南角，离勤政殿最近。当下，扶喻刚从朝中回到勤政殿，近来北边滴雨未下，有干旱的征兆，他正忙于处理此事。<br />
庆望在殿内侍奉着，籍安则站在廊下，他远远瞧着一个熟悉的人影跑向太医院，不禁有些好奇：除了永安宫，近来没有人请太医，这是出什么事了？<br />
他甩了甩拂尘，走下台阶，等了片刻，却见喜盛拉着两名太医神色匆匆的模样。<br />
籍安一怔，忙叫住他：“可是令贵嫔有恙？”<br />
喜盛见是他，也没隐瞒，将发生的事简单说了两句，末了，他抹了抹额头上的汗，苦笑道：“我家主子与方才人本也没什么来往，这方才人几次三番来给主子送香囊，主子今日便留了方才人喝茶，谁知……竟出了这种事呢！”<br />
籍安脑子转了几个弯，也琢磨出些许的不对劲。<br />
“籍安公公，那奴才就先走了。”<br />
籍安目送他离开，在原地思忖了一会儿，转身去了茶房。<br />
他端着泡好的茶，小心翼翼地走进大殿，走向御案。庆望见他过来，不由地瞪他一眼。<br />
庆望是他师傅，如何会看不出他这个举动意味着什么。但籍安隐晦地摇了摇头，告诉庆望，这是他的选择。<br />
庆望到底没有拦他，甚至退后几步，让了个位置。<br />
殿内除了扶喻，下面还站着几位穿着朝服的大人，不知在为什么而争执，声音有些嘈杂，扶喻沉着脸，冷眼看着他们却一言不发。<br />
籍安绷着心神，将茶盏递到扶喻手边，硬着头皮道：“陛下，承光宫那儿出事了。”<br />
扶喻没注意到身边人的小动作，甚至没太听清他的话，他眼神冷冷瞥过来，“什么事？”<br />
籍安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他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将话仔细重复一遍：“方才承光宫的人去太医院请了太医，奴才打听了一下，听说是方才人在令贵嫔那儿晕了过去，好似是中毒。”<br />
他在赌。<br />
话音甫才落下，扶喻脸上的神色倏然一变，他本就沉着脸，如今更是冷若霜雪。<br />
下面的朝臣们似乎也注意到扶喻这边的动静，声音渐渐小了些，站在第一排的男子拱手：“陛下，依臣之见，当务之急，应是开库放水，安抚百姓……”<br />
扶喻起身，撂下一句：“先拟个折子递上来，此事容后再议。”<br />
他径直出了大殿。<br />
籍安脊背蓦然一松。<br />
好在，他赌赢了。<br />
留在殿内的朝臣们愕然哑声，不禁面面相觑。<br />
他们不约而同地望向苏穆清。<br />
苏穆清顶着苏家长子的名头，虽没有领官职，却能跟着扶喻，并且旁听朝政，深得圣心，朝中的大人们对他虽然不满，但明面上都相安无事，甚至叫得亲热：“贤侄可知，这是发生了什么事？”<br />
苏穆清心里隐隐有所感觉，但又不太确定，面对这些大人们，他只是笑笑，道不知。<br />
听闻承光宫请太医，姜衔玉二话不说就带着兰汀来了。<br />
没有人拦她，因而等姜令音见到她时，她眉眼间顿时闪了抹不自在，并且不觉地开始解释：“听闻你请了太医，可是怎么了？”<br />
“回诚妃娘娘，妾身无事，是方才人误食了夹竹桃汁液。”姜令音福了福身，态<br />
度颇是冷淡，“太医已经从桂花酿里检查出了夹竹桃汁液。”<br />
姜衔玉猛一蹙眉，再问：“桂花酿？莫不是段采女送来的？”<br />
姜令音点头不语。<br />
楚采女在一旁哽咽道：“好在令贵嫔姐姐不喜桂花酿的味道，只是尝了一口，否则……”<br />
姜衔玉神色一肃，转头吩咐兰汀：“去将此事禀告淑妃娘娘，传段采女过来，再将段采女送我的那两坛子拿过来给太医检查。”<br />
她看向姜令音，安抚她的话还未说出口，殿外便响起一声：“陛下驾到——”<br />
姜令音着实有些惊讶，没想到这么一会儿时间扶喻就赶来了。<br />
近来扶喻很忙，已经连着好多日没有进入后宫，听闻是民间有旱情，若非如此，她也不会闲着任由段采女和楚采女出入承光宫。<br />
等了这么久，此事终于可以收网了。<br />
姜令音搭上纤苓的手腕，不着痕迹地瞥了眼躺在床榻上、紧闭双眼的方才人。<br />
将这人搅和进来并不是她的本意，可谁让她这么“凑巧”呢，能不中毒，谁想中毒？有人替她担着，还不好吗？<br />
扶喻从銮驾上下来，三步并两步跨入院子，见女子好端端地站在那儿，目光凝望着他。女子的脸色有些白，仿佛是受了惊吓，一见到他，便像往常一样跑了过来，站在他面前时却生生停下了脚步。<br />
女子仰着脸，声音里透着委屈：“陛下。”<br />
扶喻对她的举动习以为常，姜衔玉等人却止不住惊讶，但她们很快反应过来，福身请安：“妾身恭请陛下圣安。”<br />
扶喻的视线落在姜令音脸上，他伸出手指抚了抚她的脸颊，“朕来了。”
楚采女面露为难，“方才人姐姐，妾身今日怕是不大方便，不如改日吧。”<br />
方才人沉默良久，终是一脸失望地告退：“那妾身便不叨扰令姐姐和楚妹妹了，妾身告退。”<br />
然而就在她要走出承光宫时，姜令音却开了口：“给方才人赐座。”<br />
楚采女神色一诧，转瞬换成了欢喜之色，邀请她道：“方姐姐，你同我一起给令贵嫔姐姐打络子吧。”<br />
方才人受宠若惊地挨着楚采女坐下，“好，多谢楚妹妹。”<br />
被这么一搅和，姜令音看话本子的兴致也没了。<br />
她放下话本子，刚抿了口红茶，便听喜盛来报：“段采女方才在太液池冲撞了琼贵嫔，被罚跪了。”<br />
第72章 收网（上）“陛下怎么这么凶。”……<br />
姜令音没有多少意外的感觉。<br />
琼贵嫔特意挑了那个时辰、那个地方发作，便是笃定了她会经过那儿，是演给她看的。<br />
她没有露面，琼贵嫔又怎会善<br />
罢甘休。<br />
见姜令音不说话，楚采女和方才人也都没有轻易出声。<br />
正此时，纤苓和冬灵捧着托盘走来，兴冲冲地道：“主子，桂花酿准备好了。”<br />
待见了躬身的喜盛，二人脚步一顿，倏地敛了笑声。<br />
直到姜令音对喜盛摆摆手，语气平淡：“知道了。”<br />
“尝一尝桂花酿吧。”她起身，眼风一扫，示意几人回到殿内，“外头起风了。”<br />
楚采女和方才人对视了一眼，跟上她的脚步，纤苓和冬灵落在后面，冬灵朝喜盛努了努嘴，小声：“出什么事了？”<br />
喜盛言简意赅：“段采女被琼贵嫔罚跪了。”<br />
二人了然。<br />
姜令音自然也清楚：琼贵嫔是想借着罚跪段采女来表达对她的不满，也是想看看她对此事是什么态度。若是她去救段采女，那明面上，段采女就与她上了一艘船；若她不去，便能让段采女心寒，断了与她的联系。<br />
可她与段采女本就没有什么关系，况且，她也不在乎这些虚伪的名声。别说段采女跪在那儿了，便是奄奄一息了，那又与她何干？<br />
姜令音冷漠地想着。<br />
桂花酿被启封后，盛在了鎏金花鸟纹高足银杯中，淡雅甜腻的香气便弥漫了整个屋子。<br />
姜令音瞄着杯中漂浮着点点细碎的桂花，垂眸抿了一口。<br />
方才人和楚采女也都得了一杯，毫无异样地饮了起来。<br />
姜令音朱唇轻启，惋惜一般地道：“比起桂花酿，我还是喜欢梨花酿。”<br />
楚采女小口小口抿着，接过话：“妾身还未饮过梨花酿，不过令贵嫔姐姐这儿有桂花树，难怪段妹妹喜欢来赏花，听说景春宫的院子里有两棵梨花树，这会儿应当开花了，令贵嫔姐姐若是喜欢，倒也可以去景春宫瞧一瞧。”<br />
纤苓觑她一眼，淡淡道：“御花园和司苑司也有梨花树，主子若是喜欢梨花酿，便叫司酝司送来几坛。”<br />
楚采女面露窘迫，立即道：“是这个理，妾身一时竟忘了。”<br />
姜令音笑一笑，没说话。<br />
她说了不喜欢桂花酿，便再也没碰过，待觉夏端着糕点进来后，便慢悠悠地尝了几块。她坐姿闲适懒散，瞧着没有半点规矩，偏仪态上瞧着赏心悦目。<br />
楚采女眼中划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她蓦地想起了刚入宫那会儿，尚仪局的女官对她的教导，她从前没有学做那样复杂的规矩，为此挨了不少的罚。<br />
坐要坐得端正，行动时，手要如何摆动，步子要迈多大……太多太多的拘束，她练了很久，才勉强适应。这会儿看姜令音这样的坐姿，不由地想起了自己被女官说成不伦不类的模仿。<br />
这无不在表明着，她们的天壤之别。<br />
见方才人不知不觉又倒了两杯，纤苓忍不住笑着提醒：“方才人喝了这么多，小心醉了。”<br />
姜令音挑眉看向她，眼神透着一股意味深长。<br />
方才人讪讪一笑，“是妾身贪了。”<br />
她放下了高足杯，手忙脚乱地捏了块糕点放入口中。<br />
眼看滴漏一点点过去，楚采女估摸着时间，起身告辞：“妾身就不叨扰令贵嫔姐姐了。”<br />
方才人紧随其后，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身边的宫女忙扶住她：“主子小心。”<br />
然而话音还未落地，方才人便以迅雷不及掩耳摔坐在了地上，她蹙着眉，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喘着气。<br />
众人唬了一跳，纤苓忙去拉她起身，“方才人，您这是怎么了？”<br />
姜令音眼眸一眯，迅速喊人进来：“喜盛，去请太医。”<br />
“纤苓，扶着她去偏殿。”<br />
同时，她瞥了眼桌上的糕点和桂花酿，给杪夏递了个眼神。<br />
楚采女亦步亦趋地跟在姜令音身后，声音打着颤：“令贵嫔姐姐，方才人怎么会突然这样，瞧着不像是喝醉了，倒像是……”中毒。<br />
后两个字她没敢说。毕竟方才人来时好好的，在承光宫待了一会却中了毒，任谁也不敢说和令贵嫔毫无关系。<br />
但，她也在承光宫，怎么她好端端的呢？<br />
楚采女拧着手中的绢帕，不敢往下深想。<br />
……<br />
承光宫突然请太医的事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br />
太医院不属于后宫范畴，位于皇宫东南角，离勤政殿最近。当下，扶喻刚从朝中回到勤政殿，近来北边滴雨未下，有干旱的征兆，他正忙于处理此事。<br />
庆望在殿内侍奉着，籍安则站在廊下，他远远瞧着一个熟悉的人影跑向太医院，不禁有些好奇：除了永安宫，近来没有人请太医，这是出什么事了？<br />
他甩了甩拂尘，走下台阶，等了片刻，却见喜盛拉着两名太医神色匆匆的模样。<br />
籍安一怔，忙叫住他：“可是令贵嫔有恙？”<br />
喜盛见是他，也没隐瞒，将发生的事简单说了两句，末了，他抹了抹额头上的汗，苦笑道：“我家主子与方才人本也没什么来往，这方才人几次三番来给主子送香囊，主子今日便留了方才人喝茶，谁知……竟出了这种事呢！”<br />
籍安脑子转了几个弯，也琢磨出些许的不对劲。<br />
“籍安公公，那奴才就先走了。”<br />
籍安目送他离开，在原地思忖了一会儿，转身去了茶房。<br />
他端着泡好的茶，小心翼翼地走进大殿，走向御案。庆望见他过来，不由地瞪他一眼。<br />
庆望是他师傅，如何会看不出他这个举动意味着什么。但籍安隐晦地摇了摇头，告诉庆望，这是他的选择。<br />
庆望到底没有拦他，甚至退后几步，让了个位置。<br />
殿内除了扶喻，下面还站着几位穿着朝服的大人，不知在为什么而争执，声音有些嘈杂，扶喻沉着脸，冷眼看着他们却一言不发。<br />
籍安绷着心神，将茶盏递到扶喻手边，硬着头皮道：“陛下，承光宫那儿出事了。”<br />
扶喻没注意到身边人的小动作，甚至没太听清他的话，他眼神冷冷瞥过来，“什么事？”<br />
籍安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他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将话仔细重复一遍：“方才承光宫的人去太医院请了太医，奴才打听了一下，听说是方才人在令贵嫔那儿晕了过去，好似是中毒。”<br />
他在赌。<br />
话音甫才落下，扶喻脸上的神色倏然一变，他本就沉着脸，如今更是冷若霜雪。<br />
下面的朝臣们似乎也注意到扶喻这边的动静，声音渐渐小了些，站在第一排的男子拱手：“陛下，依臣之见，当务之急，应是开库放水，安抚百姓……”<br />
扶喻起身，撂下一句：“先拟个折子递上来，此事容后再议。”<br />
他径直出了大殿。<br />
籍安脊背蓦然一松。<br />
好在，他赌赢了。<br />
留在殿内的朝臣们愕然哑声，不禁面面相觑。<br />
他们不约而同地望向苏穆清。<br />
苏穆清顶着苏家长子的名头，虽没有领官职，却能跟着扶喻，并且旁听朝政，深得圣心，朝中的大人们对他虽然不满，但明面上都相安无事，甚至叫得亲热：“贤侄可知，这是发生了什么事？”<br />
苏穆清心里隐隐有所感觉，但又不太确定，面对这些大人们，他只是笑笑，道不知。<br />
听闻承光宫请太医，姜衔玉二话不说就带着兰汀来了。<br />
没有人拦她，因而等姜令音见到她时，她眉眼间顿时闪了抹不自在，并且不觉地开始解释：“听闻你请了太医，可是怎么了？”<br />
“回诚妃娘娘，妾身无事，是方才人误食了夹竹桃汁液。”姜令音福了福身，态<br />
度颇是冷淡，“太医已经从桂花酿里检查出了夹竹桃汁液。”<br />
姜衔玉猛一蹙眉，再问：“桂花酿？莫不是段采女送来的？”<br />
姜令音点头不语。<br />
楚采女在一旁哽咽道：“好在令贵嫔姐姐不喜桂花酿的味道，只是尝了一口，否则……”<br />
姜衔玉神色一肃，转头吩咐兰汀：“去将此事禀告淑妃娘娘，传段采女过来，再将段采女送我的那两坛子拿过来给太医检查。”<br />
她看向姜令音，安抚她的话还未说出口，殿外便响起一声：“陛下驾到——”<br />
姜令音着实有些惊讶，没想到这么一会儿时间扶喻就赶来了。<br />
近来扶喻很忙，已经连着好多日没有进入后宫，听闻是民间有旱情，若非如此，她也不会闲着任由段采女和楚采女出入承光宫。<br />
等了这么久，此事终于可以收网了。<br />
姜令音搭上纤苓的手腕，不着痕迹地瞥了眼躺在床榻上、紧闭双眼的方才人。<br />
将这人搅和进来并不是她的本意，可谁让她这么“凑巧”呢，能不中毒，谁想中毒？有人替她担着，还不好吗？<br />
扶喻从銮驾上下来，三步并两步跨入院子，见女子好端端地站在那儿，目光凝望着他。女子的脸色有些白，仿佛是受了惊吓，一见到他，便像往常一样跑了过来，站在他面前时却生生停下了脚步。<br />
女子仰着脸，声音里透着委屈：“陛下。”<br />
扶喻对她的举动习以为常，姜衔玉等人却止不住惊讶，但她们很快反应过来，福身请安：“妾身恭请陛下圣安。”<br />
扶喻的视线落在姜令音脸上，他伸出手指抚了抚她的脸颊，“朕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