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前几批大规模精神力衰竭的患者中又有五名陆续苏醒，但同时也有数十人的身体机能濒临崩溃，宣告死亡。”<br />
“醒来的人里，有两人是坚定的主战派。其中一个更是有虐待契约兽的前科……”<br />
抵着文件往前推了推，温乘庭双手交叉，撑在下颌处，一双深邃眼眸饶有兴味地望向对面兽人。<br />
“现在，对研究方向提出质疑的人越来越多，声音已经压不住了。你打算怎么办？”<br />
“目的已经达成了，不怎么办。”祁绚淡淡道，“人云亦云的墙头草的意见不重要，重要的是联邦怎么想。”<br />
苏家被捕后和胡家一样集体陷入了精神力衰竭，他们的契约兽也在同一时间全部死亡，光是这点就足矣说明太多。<br />
而且这段时间里，在温子曳和唐落秋的共同努力下，实验已初具成果。<br />
前两天他们向首长提交了实验报告，今天一早就被召去询问相关事宜，相信再不久就能有好消息。<br />
只要联邦愿意支持，接下来就好办太多了。<br />
“目前看来，议会那边还是比较倾向于信任我们的。”祁绚说，“既然如此，这点小风小浪，联邦还不至于消化不了？”<br />
他过于平静的反应让温乘庭一怔，随即了悟般点点头。<br />
“原来如此，你早就预料到了。不……”他微微沉吟，“应该说，是你变相引导出的局面。雀巢那边有你的人吗？”<br />
祁绚皱了下眉，他不喜欢被大少爷以外的人揣测心思，宿翡的存在暂时也不方便让外人知道。<br />
“你是想逼雀巢放过那些患者？为什么？”<br />
像是觉得有趣，温乘庭问道，“你明明清楚，雀巢不可能让所有人都醒过来，而醒来的那些人，为了证明你的猜测是‘误导’，多半会有意无意地站到你的对立面。”<br />
“温议长，你觉得，一条生命可以仅仅用数字和立场去衡量么？”祁绚反问。<br />
“他们对你的同胞可不算友善。”<br />
“但更多的是普普通通生活的寻常民众。”祁绚丝毫不为所动，“既然有办法让他们醒来，有一个是一个。更何况，我也不是单纯地想救他们。”<br />
苏家落网，宿翡难免遭到怀疑。<br />
这样提议多少能消减些他许身上的嫌疑。<br />
温乘庭沉默片刻，露出一种奇异的眼神，看得祁绚浑身不自在。<br />
“你比我想象中还要仁慈。”<br />
他不明不白地喟叹一句，结束了这个话题。<br />
虽然不太明白他的意思，但祁绚也懒得深究，他拿过桌面的文件浏览过一遍，目光在最后一行顿了顿。<br />
那是一则调遣批准。<br />
“你要回第二星域了？”<br />
“留在中央星的时间已经够长了，再不回去恐怕要出什么乱子。”温乘庭道，“家里有子曳和形云照看，我很放心。”<br />
祁绚摇头：“你知道，少爷回去是为了二少爷，未必会久呆。”<br />
“别忘了我们的交易。”温乘庭提醒。<br />
“你不用与我说这个，当时我就说过，我答应是因为我们目的一致。”祁绚神色微冷，“你希望看到少爷的能力，而我也希望他可以振作，但这不代表我会帮你劝他留在温家。无论如何，少爷的意愿才是第一位。”<br />
他深吸口气：<br />
“这回是该谢谢你，否则不会这么顺利。我可以继续给你做事，直到我们两清为止，其它就别想了。”<br />
白发青年语气不容置喙，只一个意思：使唤他行，有关温子曳，一概不准。油盐不进得温乘庭不禁皱眉。<br />
祁绚见他不说话，想了想确实也没什么好说的，便站起身来：<br />
“如果没有其他问题，我就先告辞了。”<br />
“等等，”温乘庭叫住他，罕见地犹豫一下，“……我还有件事情想拜托你。”<br />
祁绚转过脸，发现他不知何时也站直了身体，双臂撑在桌子两旁，头颅稍垂，看不清表情，语气却听得出有些复杂。<br />
对这个男人而言十分难得的复杂。<br />
温乘庭缓缓说：<br />
“今天是苏枝的忌日，我打算午后去一趟第四自治区，形云也一起。家庭活动，劳你代我转告子曳。”<br />
“苏枝的忌日？”<br />
他会主动去探望苏枝，不得不说令祁绚有些惊讶。<br />
先前他将当年的真相告诉对方时，温乘庭分明表现得很平静，一副不怎么在意的样子。现在看来，或许还是放在了心上。<br />
这家伙到底有没有感情，真是个谜。<br />
只是温乘庭究竟怎么想、心里是什么感受，就与他无关了。<br />
祁绚说：“我知道了，不过少爷多半不会参与，你不用指望。”<br />
“那可未必。”温乘庭却莫名地笑了笑，“如果是我去说，子曳肯定会拒绝。但如果是你……”他深深望一眼对面，“一半一半吧。”<br />
“我待会儿还有工作，不送了。”<br />
他朝祁绚点点头，“下午见。”<br />
……<br />
“家庭活动？他是这么说的？”<br />
听完转述，窝在沙发里的温子曳嗤之以鼻，“真冷的笑话，不适合他。”<br />
祁绚问：“少爷打算去吗？”<br />
“你觉得我会去吗？”温子曳反问回去。<br />
祁绚摇了摇头。<br />
苏枝曾经的所作所为给温子曳带来了多严重的创伤，他知道得最清楚。<br />
那些记忆哪怕从局外人的视角看，也残忍得惊心动魄，温子曳恨她再自然不过，没有任何人有资格要求他原谅。<br />
像是猜到他会这么回答，温子曳忽而勾起一个狡黠的微笑：<br />
“去看看也没什么。”<br />
“……为什么？”祁绚怔了怔，不解地低下声音，“少爷，不用勉强自己。”<br />
“不算勉强。”温子曳说着，略略出神，“只是觉得够了。”<br />
祁绚皱皱鼻子，还想说点什么，温子曳却先捂住他的嘴，挑眉：<br />
“你其实也希望我过去的，对吧？那就别磨磨蹭蹭……我总要放下的。”<br />
最后几个字越来越轻，仿佛一道叹息。祁绚因此安静下来，不再劝阻。<br />
温子曳说的没错，他心里是希望他去的，这说明苏枝带给温子曳的痛苦已经减淡，他可以从过去的阴影中走出来。<br />
祁绚望进温子曳含笑的眼睛，突然就想通了温乘庭最后那句话的意思。<br />
不是自作多情，他很笃定，这是由于他才产生的改变。<br />
“少爷……”祁绚不觉唤出声来，额头枕在温子曳肩上，心底柔软得不可思议。<br />
一瞬间，他想了很多很多，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捉过温子曳的手放到唇边，珍而重之地厮磨着，轻轻长叹。<br />
“尝试一下，只是去看看，不行就走。我会一直陪着你的，所以不要怕……”<br />
温子曳环抱住他，静静阖目：“嗯。”<br />
第134章 终释怀<br />
苏枝的墓园很安静。<br />
正值夏初, 植株茂盛，午后天空飘了细细的雨丝，盎然绿意氤氲在水雾中，青翠欲滴。<br />
空气有些沉闷, 温子曳穿着同样沉闷的一身黑, 与祁绚撑同一把伞进了墓园。<br />
自从上回温形云在这边出事以后, 周围的安保就进行了加强, 需要严格审核才肯放行。今天也不是什么特殊的节日, 因而墓园中人流稀少, 只零星三两个，像是与世隔绝。<br />
过了桥，再往里走，就是苏枝长眠的地方。<br />
隔着好一段距离，温子曳看见温乘庭和温形云的背影。<br />
他们一前一后地站在墓碑前, 同样衣冠规整。<br />
温形云正细致地清扫着石头上的泥灰与落叶；而温乘庭一动不动，沉默地注视碑文,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br />
温子曳事前没有通知他们自己会过来，现在也不准备去打扰。<br />
他刻意迟到了半小时, 两手空空没有买花，就这样静静站在茂盛的灌木丛后，宛如不相干的陌生人一般瞧向那里。<br />
雨落绵绵，呼地扑在脸颊上, 一点点湿润。<br />
温子曳封冻的心湖也似随着这场应景的雨，圈起了一汪汪细小涟漪。<br />
很奇怪的感受, 那座坟里躺着他爱了许久、也恨了许久的一个人，激烈颠倒的感情曾经那样折磨过他，让他只要想起一点, 无论好坏的回忆，就会三番五次地失态。<br />
可现在，他虽不算完全没有感触，却也足矣用“平静”来形容。<br />
平静得温子曳自己都有些惊讶。<br />
“妈妈，你还好吗？”他听到温形云小声说话，青年已将碑面打理干净，蹲在墓前低头摆放五颜六色的花，边放边絮絮叨叨。<br />
“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苏家没有了。苏启龙和苏望在被抓捕的第二天就昏死在看守所，他们的契约兽在同一时间于牢中自尽，诊断说，是精神力衰竭症。”<br />
“苏家的契约兽有问题，包括妈妈你的，对不对？”<br />
温形云失神地喃喃，“所以你才谁也不告诉，因为你知道你摆脱不了，一旦打破平衡，就会迎来不明不白的死亡……这些，我都不知道。”
“醒来的人里，有两人是坚定的主战派。其中一个更是有虐待契约兽的前科……”<br />
抵着文件往前推了推，温乘庭双手交叉，撑在下颌处，一双深邃眼眸饶有兴味地望向对面兽人。<br />
“现在，对研究方向提出质疑的人越来越多，声音已经压不住了。你打算怎么办？”<br />
“目的已经达成了，不怎么办。”祁绚淡淡道，“人云亦云的墙头草的意见不重要，重要的是联邦怎么想。”<br />
苏家被捕后和胡家一样集体陷入了精神力衰竭，他们的契约兽也在同一时间全部死亡，光是这点就足矣说明太多。<br />
而且这段时间里，在温子曳和唐落秋的共同努力下，实验已初具成果。<br />
前两天他们向首长提交了实验报告，今天一早就被召去询问相关事宜，相信再不久就能有好消息。<br />
只要联邦愿意支持，接下来就好办太多了。<br />
“目前看来，议会那边还是比较倾向于信任我们的。”祁绚说，“既然如此，这点小风小浪，联邦还不至于消化不了？”<br />
他过于平静的反应让温乘庭一怔，随即了悟般点点头。<br />
“原来如此，你早就预料到了。不……”他微微沉吟，“应该说，是你变相引导出的局面。雀巢那边有你的人吗？”<br />
祁绚皱了下眉，他不喜欢被大少爷以外的人揣测心思，宿翡的存在暂时也不方便让外人知道。<br />
“你是想逼雀巢放过那些患者？为什么？”<br />
像是觉得有趣，温乘庭问道，“你明明清楚，雀巢不可能让所有人都醒过来，而醒来的那些人，为了证明你的猜测是‘误导’，多半会有意无意地站到你的对立面。”<br />
“温议长，你觉得，一条生命可以仅仅用数字和立场去衡量么？”祁绚反问。<br />
“他们对你的同胞可不算友善。”<br />
“但更多的是普普通通生活的寻常民众。”祁绚丝毫不为所动，“既然有办法让他们醒来，有一个是一个。更何况，我也不是单纯地想救他们。”<br />
苏家落网，宿翡难免遭到怀疑。<br />
这样提议多少能消减些他许身上的嫌疑。<br />
温乘庭沉默片刻，露出一种奇异的眼神，看得祁绚浑身不自在。<br />
“你比我想象中还要仁慈。”<br />
他不明不白地喟叹一句，结束了这个话题。<br />
虽然不太明白他的意思，但祁绚也懒得深究，他拿过桌面的文件浏览过一遍，目光在最后一行顿了顿。<br />
那是一则调遣批准。<br />
“你要回第二星域了？”<br />
“留在中央星的时间已经够长了，再不回去恐怕要出什么乱子。”温乘庭道，“家里有子曳和形云照看，我很放心。”<br />
祁绚摇头：“你知道，少爷回去是为了二少爷，未必会久呆。”<br />
“别忘了我们的交易。”温乘庭提醒。<br />
“你不用与我说这个，当时我就说过，我答应是因为我们目的一致。”祁绚神色微冷，“你希望看到少爷的能力，而我也希望他可以振作，但这不代表我会帮你劝他留在温家。无论如何，少爷的意愿才是第一位。”<br />
他深吸口气：<br />
“这回是该谢谢你，否则不会这么顺利。我可以继续给你做事，直到我们两清为止，其它就别想了。”<br />
白发青年语气不容置喙，只一个意思：使唤他行，有关温子曳，一概不准。油盐不进得温乘庭不禁皱眉。<br />
祁绚见他不说话，想了想确实也没什么好说的，便站起身来：<br />
“如果没有其他问题，我就先告辞了。”<br />
“等等，”温乘庭叫住他，罕见地犹豫一下，“……我还有件事情想拜托你。”<br />
祁绚转过脸，发现他不知何时也站直了身体，双臂撑在桌子两旁，头颅稍垂，看不清表情，语气却听得出有些复杂。<br />
对这个男人而言十分难得的复杂。<br />
温乘庭缓缓说：<br />
“今天是苏枝的忌日，我打算午后去一趟第四自治区，形云也一起。家庭活动，劳你代我转告子曳。”<br />
“苏枝的忌日？”<br />
他会主动去探望苏枝，不得不说令祁绚有些惊讶。<br />
先前他将当年的真相告诉对方时，温乘庭分明表现得很平静，一副不怎么在意的样子。现在看来，或许还是放在了心上。<br />
这家伙到底有没有感情，真是个谜。<br />
只是温乘庭究竟怎么想、心里是什么感受，就与他无关了。<br />
祁绚说：“我知道了，不过少爷多半不会参与，你不用指望。”<br />
“那可未必。”温乘庭却莫名地笑了笑，“如果是我去说，子曳肯定会拒绝。但如果是你……”他深深望一眼对面，“一半一半吧。”<br />
“我待会儿还有工作，不送了。”<br />
他朝祁绚点点头，“下午见。”<br />
……<br />
“家庭活动？他是这么说的？”<br />
听完转述，窝在沙发里的温子曳嗤之以鼻，“真冷的笑话，不适合他。”<br />
祁绚问：“少爷打算去吗？”<br />
“你觉得我会去吗？”温子曳反问回去。<br />
祁绚摇了摇头。<br />
苏枝曾经的所作所为给温子曳带来了多严重的创伤，他知道得最清楚。<br />
那些记忆哪怕从局外人的视角看，也残忍得惊心动魄，温子曳恨她再自然不过，没有任何人有资格要求他原谅。<br />
像是猜到他会这么回答，温子曳忽而勾起一个狡黠的微笑：<br />
“去看看也没什么。”<br />
“……为什么？”祁绚怔了怔，不解地低下声音，“少爷，不用勉强自己。”<br />
“不算勉强。”温子曳说着，略略出神，“只是觉得够了。”<br />
祁绚皱皱鼻子，还想说点什么，温子曳却先捂住他的嘴，挑眉：<br />
“你其实也希望我过去的，对吧？那就别磨磨蹭蹭……我总要放下的。”<br />
最后几个字越来越轻，仿佛一道叹息。祁绚因此安静下来，不再劝阻。<br />
温子曳说的没错，他心里是希望他去的，这说明苏枝带给温子曳的痛苦已经减淡，他可以从过去的阴影中走出来。<br />
祁绚望进温子曳含笑的眼睛，突然就想通了温乘庭最后那句话的意思。<br />
不是自作多情，他很笃定，这是由于他才产生的改变。<br />
“少爷……”祁绚不觉唤出声来，额头枕在温子曳肩上，心底柔软得不可思议。<br />
一瞬间，他想了很多很多，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捉过温子曳的手放到唇边，珍而重之地厮磨着，轻轻长叹。<br />
“尝试一下，只是去看看，不行就走。我会一直陪着你的，所以不要怕……”<br />
温子曳环抱住他，静静阖目：“嗯。”<br />
第134章 终释怀<br />
苏枝的墓园很安静。<br />
正值夏初, 植株茂盛，午后天空飘了细细的雨丝，盎然绿意氤氲在水雾中，青翠欲滴。<br />
空气有些沉闷, 温子曳穿着同样沉闷的一身黑, 与祁绚撑同一把伞进了墓园。<br />
自从上回温形云在这边出事以后, 周围的安保就进行了加强, 需要严格审核才肯放行。今天也不是什么特殊的节日, 因而墓园中人流稀少, 只零星三两个，像是与世隔绝。<br />
过了桥，再往里走，就是苏枝长眠的地方。<br />
隔着好一段距离，温子曳看见温乘庭和温形云的背影。<br />
他们一前一后地站在墓碑前, 同样衣冠规整。<br />
温形云正细致地清扫着石头上的泥灰与落叶；而温乘庭一动不动，沉默地注视碑文,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br />
温子曳事前没有通知他们自己会过来，现在也不准备去打扰。<br />
他刻意迟到了半小时, 两手空空没有买花，就这样静静站在茂盛的灌木丛后，宛如不相干的陌生人一般瞧向那里。<br />
雨落绵绵，呼地扑在脸颊上, 一点点湿润。<br />
温子曳封冻的心湖也似随着这场应景的雨，圈起了一汪汪细小涟漪。<br />
很奇怪的感受, 那座坟里躺着他爱了许久、也恨了许久的一个人，激烈颠倒的感情曾经那样折磨过他，让他只要想起一点, 无论好坏的回忆，就会三番五次地失态。<br />
可现在，他虽不算完全没有感触，却也足矣用“平静”来形容。<br />
平静得温子曳自己都有些惊讶。<br />
“妈妈，你还好吗？”他听到温形云小声说话，青年已将碑面打理干净，蹲在墓前低头摆放五颜六色的花，边放边絮絮叨叨。<br />
“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苏家没有了。苏启龙和苏望在被抓捕的第二天就昏死在看守所，他们的契约兽在同一时间于牢中自尽，诊断说，是精神力衰竭症。”<br />
“苏家的契约兽有问题，包括妈妈你的，对不对？”<br />
温形云失神地喃喃，“所以你才谁也不告诉，因为你知道你摆脱不了，一旦打破平衡，就会迎来不明不白的死亡……这些，我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