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朝着安云升笑了笑，面色有些疲惫，“你怎么来了？”<br />
“老关让我来接你去医院。”安云升把手里的三明治和牛奶递给她，“没吃晚饭吧？吃点儿垫垫。”<br />
“宋知遇这会儿在吊水，我们马上直接去输液大厅找他们。”<br />
姜郁点点头，“行。”<br />
她和安云升认识多年，两个人已经熟到没必要把谢字儿挂在嘴边了。<br />
自中午饭后到现在都没吃东西，姜郁撕开三明治的包装边走边吃。<br />
安云升见她狼吞虎咽的样子，没忍住拖着长音揶揄她：“我记得谁以前说，就算是谈了恋爱也是工作重要，不可能为了男朋友影响工作，恋爱脑那种东西这辈子都不会长。”<br />
“我没耽误工作。”姜郁含糊不清道，“那种充人头的会议讲座，去不去都一样。”<br />
回来一趟最多也就是费点儿体力和钱。<br />
体力睡一觉就回来了。<br />
钱她不缺。<br />
所以姜郁没有不回来的理由。<br />
一个小时后，姜郁到达了医院的输液大厅。<br />
他一眼就看见了角落里的关山岳，他今日穿了件显眼的墨绿色的棉袄。<br />
关山岳旁边的座位上，宋知遇正合着眼假寐。<br />
他穿了件黑色的帽衫，帽子罩在脑袋上，身上还披着条家里带来的毛毯。<br />
关山岳看见她们过来，弯腰和宋知遇说了句什么，然后起身出来。<br />
“现在这瓶挂完，还有最后一瓶。”关山岳将刚刚拿的药和单子都递给姜郁，又掏了车钥匙出来给她，“我车留给你们，你停楼下就行，我明天来取。”<br />
关山岳和安云升离开后，姜郁进去走到宋知遇旁边坐下。<br />
她刚坐稳，身边的人就睁开了眼。<br />
凝神看了姜郁一会儿，宋知遇确定自己不是看错以后，伸手抱住她。<br />
“手手手！”姜郁吓得去托他扎吊针的左手，“别乱动。”<br />
宋知遇嗯了一声，将头搁在她颈窝里，“怎么突然回来了？”<br />
他嗓子哑了，呼吸声重且不畅。<br />
“想你了，就回来看看。”<br />
姜郁埋下头，用自己的脸颊贴着他的脸颊，感受他的体温，“烧退了些吗？怎么还是这么烫？”<br />
“退了一点。”宋知遇突然想起了什么，松手放开她，从兜里拿出口罩戴上。<br />
“离我远一点儿，别传染给你。”<br />
宋知遇倏地跟姜郁拉开了些距离，后者这才能看清他的脸。<br />
医院冷白色的灯光显得宋知遇的脸色更加难看，眼下的乌青也比视频时看着要明显不少。<br />
他没什么精神，眼皮子耷拉着。<br />
宋知遇将姜郁的手拉进毛毯里，慢吞吞地捏着她的手，从手腕捏到指尖，又从指尖捏回手腕，乐此不疲。<br />
“要不要睡会儿？”姜郁问他。<br />
宋知遇嗯了一声。<br />
这几天没睡好，这会儿是有些困。<br />
姜郁拿出耳机给他戴上，打开了降噪。<br />
她轻轻地将宋知遇的头拨到自己肩膀上靠着，双手圈着他的胳膊拍了拍，“睡吧。”<br />
宋知遇很快就睡着了，中途护士来换吊瓶他也没有察觉到，直到新的一瓶吊完，护士帮他拔针时他才睁开眼睛。<br />
离开医院前，宋知遇的烧已经退了大半，人也有了些精神。<br />
他坐在副驾，静静地看着姜郁开车，一动也不动。<br />
“你老盯着我干什么？”姜郁被他看得有些不自然。<br />
“想你了。”<br />
姜郁弯了弯嘴角，半开玩笑道：“所以你这一出是苦肉计？”<br />
宋知遇喝了口水润嗓子，“嗯。”<br />
他看了一眼手机，发现刚下晚自习的姜浔给他发了短信，问他身体怎么样。<br />
宋知遇回了个没事儿。<br />
而后，他看见姜浔又发来的新的消息。<br />
宋知遇清了清嗓子，慢吞吞地念道：“没事儿就好，晚上有事儿你记得给我打电话，你也给我姐回个电话，我下午告诉我姐你发烧的时候她都急哭了……”<br />
姜郁啧了一声，面儿上立刻浮现出嫌弃的神情。<br />
“纯造谣，这小子就喜欢夸张，我可没有急哭。”<br />
“哦……”宋知遇熄灭了手机屏幕，哑着嗓子问她，“那就是想我想哭的？”<br />
“……”<br />
“你非要怎么理解，我也没办法。”<br />
--<br />
到家后，姜郁直接跟着宋知遇去了601。<br />
她去厨房洗了两杯小米熬粥，本让宋知遇去床上躺着休息，但他不肯，非要在厨房里陪着她。<br />
“什么时候回京市？”<br />
“明天傍晚吧。”<br />
姜郁下午跟王主任说的是家里有事儿要回去一趟。<br />
晚上柳倩给她发了信息，说王主任让她好好儿处理家里的事儿，不着急回。<br />
“你明天要不要请个假？”姜郁回头看了他一眼，“休息一天吧，能不能找别的老师调个课？”<br />
宋知遇咳了两声，“睡一觉看看情况吧。”<br />
他咳嗽时身子晃了晃，立刻用手撑住台面稳住。<br />
姜郁见状立刻将燃气灶调了小火，然后拽着他的袖子将人往外赶，“站都站不稳了，赶紧去沙发上坐着。”<br />
亲手将宋知遇按在沙发上坐下，姜郁又给他加盖了一层毛毯。<br />
将毛毯围在他脖子上掖平整，她指了指被自己包成粽子的宋知遇，“不许动，闭眼休息。”<br />
宋知遇无奈地笑了笑，“好。”<br />
没一会儿，姜郁端着刚熬好的小米粥出来，走到客厅时，她看见宋知遇正在看她拿回来的公司宣传册。<br />
她进门后在包里翻东西的时候把白天开会用的文件都拿出来了，没来得及收。<br />
姜郁快步过去，故作镇定地从他手里把东西拿走，“不舒服的时候别看字儿，越看越晕。”<br />
她不确定宋知遇是否知道苏榆在这家公司工作，她不想在他生病的时候勾他想起伤心事儿。<br />
宋知遇表情看不出什么一样，姜郁松了口气。<br />
她搅了搅瓷碗里的小米粥，“太烫了，晾一会儿再吃吧，你要不要先……”<br />
“你见到苏榆了吗？”<br />
姜郁动作一顿，“没有。”<br />
她搁下瓷勺，缓慢地翻着那沓材料。<br />
白天没有细看过，这会儿才发现材料的第一页就写着苏榆的名字。<br />
良久后，宋知遇说：“他应该去m市了。”<br />
姜郁抬起头去看他，轻声问道：“是今天吗？”<br />
孟士安的忌日。<br />
宋知遇知道她问的是什么，他垂下眼睫，“明天。”<br />
姜郁嘴巴张合了一下，想说什么，最终却没说。<br />
“老师不会希望我请假回去。”<br />
宋知遇总是能轻而易举地猜到姜郁的想法。<br />
去年，孟士安的葬礼结束后师母札秋池特地嘱咐过，逝者已矣，以后若是谁正巧去m市可以来家里小坐，但忌日就不必来了。<br />
她和孟士安都觉得人离世的日子没什么好被记住的，更不希望学生们年年因为这一天而影响他们正常的工作和生活。<br />
记忆突然被拉回到一年前。<br />
这一年里，宋知遇一直强迫自己不要去回忆。<br />
他不再跟任何人谈及这件事情，不再关注任何关于m大物理系的新闻。<br />
宋知遇一度觉得自己已经放下了，但几天前他又开始一直重复做关于孟士安的梦了。<br />
“愿意听我讲讲吗？”他望向姜郁。<br />
此刻已经十一点了。<br />
姜郁原本想让宋知遇喝完粥就赶紧休息，但抬头看见他泛红的眼角，最终还是点了点头。<br />
以她对宋知遇的了解，他此刻能说出这句话，说明心里积攒的情绪已经快到极限了。<br />
弦绷得太紧容易断。<br />
他能愿意说出来，再好不过。<br />
姜郁握住了宋知遇的手，比以往他们的每一次牵手都要用力。<br />
“你说，我在呢。”<br />
宋知遇沉默了一会儿，再开口时声音有些颤，“老师是因为想帮我和另一个同学多争取一个读博的名额，喝多了酒，突发脑溢血离世的。”
“老关让我来接你去医院。”安云升把手里的三明治和牛奶递给她，“没吃晚饭吧？吃点儿垫垫。”<br />
“宋知遇这会儿在吊水，我们马上直接去输液大厅找他们。”<br />
姜郁点点头，“行。”<br />
她和安云升认识多年，两个人已经熟到没必要把谢字儿挂在嘴边了。<br />
自中午饭后到现在都没吃东西，姜郁撕开三明治的包装边走边吃。<br />
安云升见她狼吞虎咽的样子，没忍住拖着长音揶揄她：“我记得谁以前说，就算是谈了恋爱也是工作重要，不可能为了男朋友影响工作，恋爱脑那种东西这辈子都不会长。”<br />
“我没耽误工作。”姜郁含糊不清道，“那种充人头的会议讲座，去不去都一样。”<br />
回来一趟最多也就是费点儿体力和钱。<br />
体力睡一觉就回来了。<br />
钱她不缺。<br />
所以姜郁没有不回来的理由。<br />
一个小时后，姜郁到达了医院的输液大厅。<br />
他一眼就看见了角落里的关山岳，他今日穿了件显眼的墨绿色的棉袄。<br />
关山岳旁边的座位上，宋知遇正合着眼假寐。<br />
他穿了件黑色的帽衫，帽子罩在脑袋上，身上还披着条家里带来的毛毯。<br />
关山岳看见她们过来，弯腰和宋知遇说了句什么，然后起身出来。<br />
“现在这瓶挂完，还有最后一瓶。”关山岳将刚刚拿的药和单子都递给姜郁，又掏了车钥匙出来给她，“我车留给你们，你停楼下就行，我明天来取。”<br />
关山岳和安云升离开后，姜郁进去走到宋知遇旁边坐下。<br />
她刚坐稳，身边的人就睁开了眼。<br />
凝神看了姜郁一会儿，宋知遇确定自己不是看错以后，伸手抱住她。<br />
“手手手！”姜郁吓得去托他扎吊针的左手，“别乱动。”<br />
宋知遇嗯了一声，将头搁在她颈窝里，“怎么突然回来了？”<br />
他嗓子哑了，呼吸声重且不畅。<br />
“想你了，就回来看看。”<br />
姜郁埋下头，用自己的脸颊贴着他的脸颊，感受他的体温，“烧退了些吗？怎么还是这么烫？”<br />
“退了一点。”宋知遇突然想起了什么，松手放开她，从兜里拿出口罩戴上。<br />
“离我远一点儿，别传染给你。”<br />
宋知遇倏地跟姜郁拉开了些距离，后者这才能看清他的脸。<br />
医院冷白色的灯光显得宋知遇的脸色更加难看，眼下的乌青也比视频时看着要明显不少。<br />
他没什么精神，眼皮子耷拉着。<br />
宋知遇将姜郁的手拉进毛毯里，慢吞吞地捏着她的手，从手腕捏到指尖，又从指尖捏回手腕，乐此不疲。<br />
“要不要睡会儿？”姜郁问他。<br />
宋知遇嗯了一声。<br />
这几天没睡好，这会儿是有些困。<br />
姜郁拿出耳机给他戴上，打开了降噪。<br />
她轻轻地将宋知遇的头拨到自己肩膀上靠着，双手圈着他的胳膊拍了拍，“睡吧。”<br />
宋知遇很快就睡着了，中途护士来换吊瓶他也没有察觉到，直到新的一瓶吊完，护士帮他拔针时他才睁开眼睛。<br />
离开医院前，宋知遇的烧已经退了大半，人也有了些精神。<br />
他坐在副驾，静静地看着姜郁开车，一动也不动。<br />
“你老盯着我干什么？”姜郁被他看得有些不自然。<br />
“想你了。”<br />
姜郁弯了弯嘴角，半开玩笑道：“所以你这一出是苦肉计？”<br />
宋知遇喝了口水润嗓子，“嗯。”<br />
他看了一眼手机，发现刚下晚自习的姜浔给他发了短信，问他身体怎么样。<br />
宋知遇回了个没事儿。<br />
而后，他看见姜浔又发来的新的消息。<br />
宋知遇清了清嗓子，慢吞吞地念道：“没事儿就好，晚上有事儿你记得给我打电话，你也给我姐回个电话，我下午告诉我姐你发烧的时候她都急哭了……”<br />
姜郁啧了一声，面儿上立刻浮现出嫌弃的神情。<br />
“纯造谣，这小子就喜欢夸张，我可没有急哭。”<br />
“哦……”宋知遇熄灭了手机屏幕，哑着嗓子问她，“那就是想我想哭的？”<br />
“……”<br />
“你非要怎么理解，我也没办法。”<br />
--<br />
到家后，姜郁直接跟着宋知遇去了601。<br />
她去厨房洗了两杯小米熬粥，本让宋知遇去床上躺着休息，但他不肯，非要在厨房里陪着她。<br />
“什么时候回京市？”<br />
“明天傍晚吧。”<br />
姜郁下午跟王主任说的是家里有事儿要回去一趟。<br />
晚上柳倩给她发了信息，说王主任让她好好儿处理家里的事儿，不着急回。<br />
“你明天要不要请个假？”姜郁回头看了他一眼，“休息一天吧，能不能找别的老师调个课？”<br />
宋知遇咳了两声，“睡一觉看看情况吧。”<br />
他咳嗽时身子晃了晃，立刻用手撑住台面稳住。<br />
姜郁见状立刻将燃气灶调了小火，然后拽着他的袖子将人往外赶，“站都站不稳了，赶紧去沙发上坐着。”<br />
亲手将宋知遇按在沙发上坐下，姜郁又给他加盖了一层毛毯。<br />
将毛毯围在他脖子上掖平整，她指了指被自己包成粽子的宋知遇，“不许动，闭眼休息。”<br />
宋知遇无奈地笑了笑，“好。”<br />
没一会儿，姜郁端着刚熬好的小米粥出来，走到客厅时，她看见宋知遇正在看她拿回来的公司宣传册。<br />
她进门后在包里翻东西的时候把白天开会用的文件都拿出来了，没来得及收。<br />
姜郁快步过去，故作镇定地从他手里把东西拿走，“不舒服的时候别看字儿，越看越晕。”<br />
她不确定宋知遇是否知道苏榆在这家公司工作，她不想在他生病的时候勾他想起伤心事儿。<br />
宋知遇表情看不出什么一样，姜郁松了口气。<br />
她搅了搅瓷碗里的小米粥，“太烫了，晾一会儿再吃吧，你要不要先……”<br />
“你见到苏榆了吗？”<br />
姜郁动作一顿，“没有。”<br />
她搁下瓷勺，缓慢地翻着那沓材料。<br />
白天没有细看过，这会儿才发现材料的第一页就写着苏榆的名字。<br />
良久后，宋知遇说：“他应该去m市了。”<br />
姜郁抬起头去看他，轻声问道：“是今天吗？”<br />
孟士安的忌日。<br />
宋知遇知道她问的是什么，他垂下眼睫，“明天。”<br />
姜郁嘴巴张合了一下，想说什么，最终却没说。<br />
“老师不会希望我请假回去。”<br />
宋知遇总是能轻而易举地猜到姜郁的想法。<br />
去年，孟士安的葬礼结束后师母札秋池特地嘱咐过，逝者已矣，以后若是谁正巧去m市可以来家里小坐，但忌日就不必来了。<br />
她和孟士安都觉得人离世的日子没什么好被记住的，更不希望学生们年年因为这一天而影响他们正常的工作和生活。<br />
记忆突然被拉回到一年前。<br />
这一年里，宋知遇一直强迫自己不要去回忆。<br />
他不再跟任何人谈及这件事情，不再关注任何关于m大物理系的新闻。<br />
宋知遇一度觉得自己已经放下了，但几天前他又开始一直重复做关于孟士安的梦了。<br />
“愿意听我讲讲吗？”他望向姜郁。<br />
此刻已经十一点了。<br />
姜郁原本想让宋知遇喝完粥就赶紧休息，但抬头看见他泛红的眼角，最终还是点了点头。<br />
以她对宋知遇的了解，他此刻能说出这句话，说明心里积攒的情绪已经快到极限了。<br />
弦绷得太紧容易断。<br />
他能愿意说出来，再好不过。<br />
姜郁握住了宋知遇的手，比以往他们的每一次牵手都要用力。<br />
“你说，我在呢。”<br />
宋知遇沉默了一会儿，再开口时声音有些颤，“老师是因为想帮我和另一个同学多争取一个读博的名额，喝多了酒，突发脑溢血离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