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考场播报很齐全，天天听，都肌肉记忆了吧。”袁枫抹抹泪，继续说：“不要有负担。牢记：自己高于高考。不要用奴隶解放的思想看高考，别幻想一朝结束、焕然一新。三天后，你还是那个十七八岁的少年，甚至可能年龄都没来得及加一……正视，别俯视仰视斜视，这是我对你们最后的期许。”<br />
楼道外，结课的学生在四处走，脚步声说话声乱七八糟的，像没秩序的地震逃生演练。<br />
“哎呀，说多了！”袁枫站起来，用袖子飞速扫完脸上的泪，“快回去，好好睡觉，明天给老子好好考！”<br />
他一出门，教室里的安静便破碎掉，放射状地喧闹起来……直至最后，教室里的最后一盏灯被关下。<br />
许桑回到寝室，照例做了套英语试卷练手。<br />
习惯使然，挨到平时睡觉的点，他才爬上床，可不知道哪一环节出了问题，他有些睡不着。<br />
两分钟后，就在他想出去跑两圈再回来睡时，有电话跳了进来。<br />
易承的声音带着些睡意：“开免提，睡觉。”<br />
许桑微怔，但照做了。<br />
重新躺下，耳边，是轻到几乎不存在的呼吸声，易承的声音放低后，与“哄睡”极其适配……他轻声说道：“如果做噩梦了，我叫你。”<br />
做噩梦，是一通电话能听得出来的？<br />
许桑没问，心下其实也有答案。他勾了下唇，将空调被捞来搭在腹部时，小声回道：“好。”<br />
“晚安。”<br />
“晚安。”<br />
这一夜，他们枕着彼此记忆里的呼吸声入了眠。<br />
第82章<br />
“什么？身份证忘带了？”袁枫焦急地重复着, 而后三个深呼吸，语气稳住了：“没事，不着急, 不着急……”<br />
“马上进考场了，还缺一个人。”袁枫拿着准考证扇额头上的汗，连忙摸出手机联系学生家长：“喂，你家孩子呢……先挂了。我看到学生了, 跑快点，快快快！”<br />
终于, 在把最后一位同学整整齐齐地送进考场后, 袁枫一屁股坐地上，狂哈着气，好一会才缓过来。<br />
考场外，搭着五颜六色的“摊位”。炎炎夏日下，摆着各广告商的资助，大半是水。<br />
袁枫起身去拿了瓶锶矿泉水, 咕噜喝了大半后，才走向一班的家长堆。<br />
嘴空了，他捧：“这旗袍穿得好，图个旗开得胜！”<br />
同学家长呵呵一笑：“要不是这小子，老娘这衣服都落灰了。但凡考不好，老娘定要他小子一直穿旗袍、穿不破不准着家！”<br />
“……”袁枫尴尬地抹鼻头，胆怯地评价了一句：“彪悍啊。”<br />
于是，他又转向旁边的家长, 见他一身装束，眼睛被扎到了一样，苦哈哈地说道：“这位家长, 穿这么多不热吗？”<br />
中年男人也苦着脸，“都要热出痱子了。还不是他妈说，穿马褂，要马到成功；考试第一天，还得红色打底，求个开门红；裤子得是蓝色，给孩子提供冷静的心理元素；抱一朵向日葵玩偶，有助于‘一举夺魁’；还要穿有蝴蝶、锦鲤图案的衣服……明天第二天，绿色打底，说是一路绿灯；第三天，得穿金色打底，说是金榜题名……”<br />
袁枫听着都累，尬笑：“……哈哈，哈哈。”<br />
把一圈家长都问过，他消停下来，把剩下半杯水喝完，踮起脚尖尽可能地攀望着教学楼内的情况。<br />
看不见，只有安保人员奔走着维持秩序。<br />
早上十一点十分，被烈阳赠予成片金光的地面，两小时时限内，被首次踏足。随即，瘦瘦高高一人哆嗦着嘴皮跑了出来。<br />
立马就有花束献上，而后话筒递过来。<br />
“作为第一个出考场的人，请问有什么感想？”<br />
“请问请问，今年的作文题目是什么？”<br />
“请问，题是难是简单？”<br />
那考生半天没喘过来，平息后，惨白的嘴唇终于啪嗒了两下：“简单，太简单了！”<br />
守在防护线外围的家长极其会给气氛，巴巴掌连忙就拍起来了——半秒钟不到，就被安保人员手动静音。<br />
袁枫猛一皱眉，心说：这娃，估计被难癫狂了。<br />
陆陆续续地，有同学向外走，单排形式；直至考试结束后的舒缓音乐响起，连栋教学楼才猛地一轰动，随即成百上千的学生向外涌出，讨论声瞬间核爆式蔓延。<br />
“来，准考证给我，就跟着家长回家或等班级一起吃饭！”袁枫扔了水瓶就奔上去，把学生拥住，“考完就丢，不要回想。午睡睡好，准备下一科就行！”<br />
许桑出来时，被阳光晃到眼睛，伸手掩了下，才向袁枫走去，把准考证交递。<br />
袁枫恨不能马上异变成千手观音，在这百忙之中还伸手拍了下许桑的肩，说道：“考完就是好样的，中午睡好啊！”<br />
“嗯。”许桑抽回手，走回校车，静等车上的人到齐、再“一锅”顺去食堂。<br />
途中，易承的视频电话跳了进来。<br />
画面里，是满桌子的菜，桌布火红，金丝线勾着“金榜题名”等吉祥祝词。而背后的墙壁上，是满板彩色的涂鸦，长短皆有，晃一眼，能瞥见诸如“ld高考顺利”一类的词句。<br />
“猜我们在哪？”<br />
随着易承声音的跳出，画面里还冒进三个脑袋，还是熟悉的那三人。<br />
许桑偏了下头，压低声音：“牛逼炒馆？”<br />
“人怎么能聪明成这个样子！”吕丁的声音跳动，“不过纠正一点，现在叫赤色馆。”<br />
易承笑着说：“赤色馆承包了学校高考期间的供餐。”<br />
他才说完，陈慢就甩了个花手，说道：“哎呀，牛逼炒馆也是好起来了，能承包南城附中的餐食了，哈哈哈。”<br />
许是情绪这东西，传染性极强，高三后期全程石板脸的赵鸿途也笑得五官乱皱：“跟吃席一样，也太丰盛了，感觉比平时还幸福。我愿意天天都是高考——”<br />
吕丁连忙丢了条红糖糍粑到赵鸿途碗里：“小嘴巴闭上，别乱咒。”<br />
许桑听着他们几个一言接一语，也跟着笑了起来，他往校车外看了眼，流动的人群，被太阳晒得金光粼粼。来往间，还能听到一阵阵斩钉截铁的鼓励与支持。<br />
差点忘了，今天，他们是最大的宠儿。<br />
他收回视线，重新看向易承，道：“吃好喝好。”<br />
又寒暄了两句，易承直接抄着手机走到没人的地方，声音放低了些，“还没吃饭？”<br />
“没。”许桑不记路，但估摸着来回路程时间，还是能感知到走了几分之几，“校车还有些时候才到校。”<br />
“也好，吃早了消化得也快。不急。”<br />
似乎是身后有人喊了声易承，易承往后看了眼，就见赤色馆的老板拿着根不知从哪顺来的话筒，站在几个大圆桌之间，说话：“同学们，来听叔说两句！”<br />
听到这话，易承便将镜头反转，低语：“许桑，给我分担点鸡血。”<br />
许桑轻笑，安静地等待那边嘈喧之中的主声。<br />
“同学们，我们店啊，原先叫牛逼炒馆，为的就是证明咱南城人全是牛逼的！”老板和之前一样激情，“今天是你们战斗的日子，我个老头提供不了锦囊智囊，但至少能提供一桌子好吃好喝的！来来来，我给你们宣读一下今天的菜哈！”<br />
“糖醋排骨，寓意鲤鱼跃龙门，大家都成功；秋葵鸡蛋，寓意一举夺魁；腐竹香菇，寓意胸有成竹；红烧鸡，象征鸿运当头……最后再来个粽子，同学们，都给我高中！高中！”<br />
说完，几桌的同学端起碗端起杯子乱七八糟地全接了这鸿运：“谢谢老板！”<br />
易承把镜头转向自己，轻声：“虽然有点傻，但我还是帮你吃一份。”<br />
“谢谢。”许桑笑说。<br />
-<br />
最后一门了，袁枫送进去最后一个学生，望着徐徐关上的门，在树荫下的坛沿上坐下。<br />
身边都是一班的家长，聚拢在一起，翘首以盼。他这三天时间，上午下午各见一面，差不多把人认了个全。<br />
唯独没等到许桑的家长。<br />
他也不是什么爱听八卦的人，但作为班主任，本身就在舆论中心活动，有些东西，想不听到都难。<br />
许桑和班里的许降，是兄弟，说亲不亲，同父异母。<br />
考语文时，他跟许降母亲说过两句话。<br />
—“今天这身光彩夺目，想必孩子肯定能沾些好运吧！”<br />
—“当然。我还专门给小降求了福袋、锦囊，他爸也给小降买了个文曲星石像摆屋里，准能考好的。”<br />
他抿唇，没再聊下去：即使聊下去，估计也听不到关于许桑的话。<br />
想到此，袁枫又向许降母亲看了眼，叹气：母亲爱自己的孩子，又有什么好指摘的呢。只不过是许桑那孩子，福气薄了些而已。<br />
“呸，呸！”他连忙拍了两下嘴巴。<br />
说什么倒霉话呢，把他教出状元郎的好运都折腾走了……<br />
下午六点整，远远有道人影冒了出来。
楼道外，结课的学生在四处走，脚步声说话声乱七八糟的，像没秩序的地震逃生演练。<br />
“哎呀，说多了！”袁枫站起来，用袖子飞速扫完脸上的泪，“快回去，好好睡觉，明天给老子好好考！”<br />
他一出门，教室里的安静便破碎掉，放射状地喧闹起来……直至最后，教室里的最后一盏灯被关下。<br />
许桑回到寝室，照例做了套英语试卷练手。<br />
习惯使然，挨到平时睡觉的点，他才爬上床，可不知道哪一环节出了问题，他有些睡不着。<br />
两分钟后，就在他想出去跑两圈再回来睡时，有电话跳了进来。<br />
易承的声音带着些睡意：“开免提，睡觉。”<br />
许桑微怔，但照做了。<br />
重新躺下，耳边，是轻到几乎不存在的呼吸声，易承的声音放低后，与“哄睡”极其适配……他轻声说道：“如果做噩梦了，我叫你。”<br />
做噩梦，是一通电话能听得出来的？<br />
许桑没问，心下其实也有答案。他勾了下唇，将空调被捞来搭在腹部时，小声回道：“好。”<br />
“晚安。”<br />
“晚安。”<br />
这一夜，他们枕着彼此记忆里的呼吸声入了眠。<br />
第82章<br />
“什么？身份证忘带了？”袁枫焦急地重复着, 而后三个深呼吸，语气稳住了：“没事，不着急, 不着急……”<br />
“马上进考场了，还缺一个人。”袁枫拿着准考证扇额头上的汗，连忙摸出手机联系学生家长：“喂，你家孩子呢……先挂了。我看到学生了, 跑快点，快快快！”<br />
终于, 在把最后一位同学整整齐齐地送进考场后, 袁枫一屁股坐地上，狂哈着气，好一会才缓过来。<br />
考场外，搭着五颜六色的“摊位”。炎炎夏日下，摆着各广告商的资助，大半是水。<br />
袁枫起身去拿了瓶锶矿泉水, 咕噜喝了大半后，才走向一班的家长堆。<br />
嘴空了，他捧：“这旗袍穿得好，图个旗开得胜！”<br />
同学家长呵呵一笑：“要不是这小子，老娘这衣服都落灰了。但凡考不好，老娘定要他小子一直穿旗袍、穿不破不准着家！”<br />
“……”袁枫尴尬地抹鼻头，胆怯地评价了一句：“彪悍啊。”<br />
于是，他又转向旁边的家长, 见他一身装束，眼睛被扎到了一样，苦哈哈地说道：“这位家长, 穿这么多不热吗？”<br />
中年男人也苦着脸，“都要热出痱子了。还不是他妈说，穿马褂，要马到成功；考试第一天，还得红色打底，求个开门红；裤子得是蓝色，给孩子提供冷静的心理元素；抱一朵向日葵玩偶，有助于‘一举夺魁’；还要穿有蝴蝶、锦鲤图案的衣服……明天第二天，绿色打底，说是一路绿灯；第三天，得穿金色打底，说是金榜题名……”<br />
袁枫听着都累，尬笑：“……哈哈，哈哈。”<br />
把一圈家长都问过，他消停下来，把剩下半杯水喝完，踮起脚尖尽可能地攀望着教学楼内的情况。<br />
看不见，只有安保人员奔走着维持秩序。<br />
早上十一点十分，被烈阳赠予成片金光的地面，两小时时限内，被首次踏足。随即，瘦瘦高高一人哆嗦着嘴皮跑了出来。<br />
立马就有花束献上，而后话筒递过来。<br />
“作为第一个出考场的人，请问有什么感想？”<br />
“请问请问，今年的作文题目是什么？”<br />
“请问，题是难是简单？”<br />
那考生半天没喘过来，平息后，惨白的嘴唇终于啪嗒了两下：“简单，太简单了！”<br />
守在防护线外围的家长极其会给气氛，巴巴掌连忙就拍起来了——半秒钟不到，就被安保人员手动静音。<br />
袁枫猛一皱眉，心说：这娃，估计被难癫狂了。<br />
陆陆续续地，有同学向外走，单排形式；直至考试结束后的舒缓音乐响起，连栋教学楼才猛地一轰动，随即成百上千的学生向外涌出，讨论声瞬间核爆式蔓延。<br />
“来，准考证给我，就跟着家长回家或等班级一起吃饭！”袁枫扔了水瓶就奔上去，把学生拥住，“考完就丢，不要回想。午睡睡好，准备下一科就行！”<br />
许桑出来时，被阳光晃到眼睛，伸手掩了下，才向袁枫走去，把准考证交递。<br />
袁枫恨不能马上异变成千手观音，在这百忙之中还伸手拍了下许桑的肩，说道：“考完就是好样的，中午睡好啊！”<br />
“嗯。”许桑抽回手，走回校车，静等车上的人到齐、再“一锅”顺去食堂。<br />
途中，易承的视频电话跳了进来。<br />
画面里，是满桌子的菜，桌布火红，金丝线勾着“金榜题名”等吉祥祝词。而背后的墙壁上，是满板彩色的涂鸦，长短皆有，晃一眼，能瞥见诸如“ld高考顺利”一类的词句。<br />
“猜我们在哪？”<br />
随着易承声音的跳出，画面里还冒进三个脑袋，还是熟悉的那三人。<br />
许桑偏了下头，压低声音：“牛逼炒馆？”<br />
“人怎么能聪明成这个样子！”吕丁的声音跳动，“不过纠正一点，现在叫赤色馆。”<br />
易承笑着说：“赤色馆承包了学校高考期间的供餐。”<br />
他才说完，陈慢就甩了个花手，说道：“哎呀，牛逼炒馆也是好起来了，能承包南城附中的餐食了，哈哈哈。”<br />
许是情绪这东西，传染性极强，高三后期全程石板脸的赵鸿途也笑得五官乱皱：“跟吃席一样，也太丰盛了，感觉比平时还幸福。我愿意天天都是高考——”<br />
吕丁连忙丢了条红糖糍粑到赵鸿途碗里：“小嘴巴闭上，别乱咒。”<br />
许桑听着他们几个一言接一语，也跟着笑了起来，他往校车外看了眼，流动的人群，被太阳晒得金光粼粼。来往间，还能听到一阵阵斩钉截铁的鼓励与支持。<br />
差点忘了，今天，他们是最大的宠儿。<br />
他收回视线，重新看向易承，道：“吃好喝好。”<br />
又寒暄了两句，易承直接抄着手机走到没人的地方，声音放低了些，“还没吃饭？”<br />
“没。”许桑不记路，但估摸着来回路程时间，还是能感知到走了几分之几，“校车还有些时候才到校。”<br />
“也好，吃早了消化得也快。不急。”<br />
似乎是身后有人喊了声易承，易承往后看了眼，就见赤色馆的老板拿着根不知从哪顺来的话筒，站在几个大圆桌之间，说话：“同学们，来听叔说两句！”<br />
听到这话，易承便将镜头反转，低语：“许桑，给我分担点鸡血。”<br />
许桑轻笑，安静地等待那边嘈喧之中的主声。<br />
“同学们，我们店啊，原先叫牛逼炒馆，为的就是证明咱南城人全是牛逼的！”老板和之前一样激情，“今天是你们战斗的日子，我个老头提供不了锦囊智囊，但至少能提供一桌子好吃好喝的！来来来，我给你们宣读一下今天的菜哈！”<br />
“糖醋排骨，寓意鲤鱼跃龙门，大家都成功；秋葵鸡蛋，寓意一举夺魁；腐竹香菇，寓意胸有成竹；红烧鸡，象征鸿运当头……最后再来个粽子，同学们，都给我高中！高中！”<br />
说完，几桌的同学端起碗端起杯子乱七八糟地全接了这鸿运：“谢谢老板！”<br />
易承把镜头转向自己，轻声：“虽然有点傻，但我还是帮你吃一份。”<br />
“谢谢。”许桑笑说。<br />
-<br />
最后一门了，袁枫送进去最后一个学生，望着徐徐关上的门，在树荫下的坛沿上坐下。<br />
身边都是一班的家长，聚拢在一起，翘首以盼。他这三天时间，上午下午各见一面，差不多把人认了个全。<br />
唯独没等到许桑的家长。<br />
他也不是什么爱听八卦的人，但作为班主任，本身就在舆论中心活动，有些东西，想不听到都难。<br />
许桑和班里的许降，是兄弟，说亲不亲，同父异母。<br />
考语文时，他跟许降母亲说过两句话。<br />
—“今天这身光彩夺目，想必孩子肯定能沾些好运吧！”<br />
—“当然。我还专门给小降求了福袋、锦囊，他爸也给小降买了个文曲星石像摆屋里，准能考好的。”<br />
他抿唇，没再聊下去：即使聊下去，估计也听不到关于许桑的话。<br />
想到此，袁枫又向许降母亲看了眼，叹气：母亲爱自己的孩子，又有什么好指摘的呢。只不过是许桑那孩子，福气薄了些而已。<br />
“呸，呸！”他连忙拍了两下嘴巴。<br />
说什么倒霉话呢，把他教出状元郎的好运都折腾走了……<br />
下午六点整，远远有道人影冒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