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司净一点，立刻提示：图片已过期。<br />
已过期的图片，成为了模糊不清的图层色块，只能辨认出是个人。<br />
李司净还记得，自己录过音。<br />
当时为了记录严城的罪证，留下的录音文件，清晰的落在列表。<br />
他解除了手机静音，将声音调到最大。<br />
然而，那段持续录制的音频，没了他的质问，也没了严城的恨意，只剩下簌簌杂音，像是夜风吹拂树叶，发出寂寥的回响。<br />
李司净心里有了猜测，他拨给了万年。<br />
“李哥？”<br />
万年仍是乐呵呵的，带着爬山时的气喘，“什么事啊？”<br />
“你还记得严城吗？”<br />
李司净语气有些急，“你去警察局帮忙找过他。”<br />
“啊？严城？是小安还是馨馨的大名啊？”<br />
万年回得随意，显然没听过这个名字。<br />
“……没事。”<br />
李司净急促的挂掉电话。<br />
“周社！”<br />
他转头看向床边的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br />
周社翻看着日记，头也不抬。<br />
“死人不需要名字。”<br />
正如他所说。<br />
在这座山里，只有活人才需要名字。<br />
李司净的脸色苍白。<br />
就像他的妈妈，消失在这座大山，不被任何人记得，直到有人去换她。<br />
“那陈菲娅呢？”<br />
李司净理解她的不想活，她的痛苦，但无法分辨她的善与恶。<br />
周社只是垂眸翻看日记，“这得问你外婆。”<br />
李司净不可能有办法去问他的外婆。<br />
那个鬼魅一般出现在夜晚山中的影子，像极了他眼里的幽绿黑影。<br />
以至于外公曾经说过的每一句话，都变得意味深长。<br />
可怕的不是你知道它，而是你无法面对它……<br />
就算竹叶是眼睛，也是外婆的眼睛……<br />
话语持续回荡，即使李司净坐在喧嚣拍摄现场，都觉得彻骨阴寒。<br />
他努力不去想这些。<br />
可是他眼里弥漫的黑影，仿佛外婆的无声嘲笑，总是提醒他：一个活生生的人，消失得了无痕迹。<br />
严城不是什么好人。<br />
更不可能是值得李司净记住的人。<br />
李司净有着极强的负罪感，哪怕他认定严城是一切的帮凶，也该去死，仍是无法阻止他反复去想：<br />
当初他没有受到蛊惑，跌入寒潭，是不是就能抓住严城下山，让这个只见过几面的男人活着伏法？<br />
李司净混乱的思绪，伴随着每一次宋曦耐心的开解。<br />
这位专业的心理咨询师，试图让他相信：“你是太善良了，才会觉得别人遭遇的不幸，都是由你导致的。”<br />
可惜，李司净清楚的知道。<br />
这不是善良。<br />
这是他理清一切因果，找到了真正的源头。<br />
他就是罪魁祸首。<br />
李司净的幻觉变得严重。<br />
即使每晚无梦，应当睡得很好，也无法阻止他眼前时不时的重影。<br />
随处可见的黑影，变为了黑色幕布般映照出杂乱的画面。<br />
他只有在专注凝视监视器的时候，才能短暂从烦躁、焦虑里脱离，全神贯注去确认《箱子》的拍摄。<br />
以至于李司净高强度的坐在监视器前、电脑前，持续重播他们拍摄的所有片段，力图完美《箱子》的每一个细节。<br />
至少，要赶在他彻底病发，什么都做不了之前。<br />
导演高强度集中的焦虑状态，自然会蔓延到剧组每一个角落。<br />
连纪怜珊都忍不住说：“李导，不如你休息一下？”<br />
沦落到演员来关心，李司净挫败感更强。<br />
“不用，待会重新调整灯光的时候，我会休息……”<br />
话音未落，视线已经被一只温柔手掌挡住。<br />
紧接着是熨烫的体温，缓解了他干涩冰冷的眼睛。<br />
“休息一下，哪怕闭闭眼也好。”<br />
周社的声音如清泉，缓缓冲走他残留的混乱。<br />
李司净伸手抓住他的手掌，顺从的闭上眼睛，脑海里无处不在的幻觉，似乎真的在他脑海里变得遥远。<br />
他在周社强硬的要求下，躺下来休息，仍是克制不住脑海里反复的思绪。<br />
可是跟周社待在一起，那些思绪都变得模模糊糊，蒙上了一层困倦的雾。<br />
李司净快睡着了，依旧抗衡着困意，抓住周社的手，一定要他回答：<br />
“好像跟你在一起，幻觉就会减轻。”<br />
“因为你太累了。”<br />
周社守着他，帮他盖上一层薄毯。<br />
“太累的话，看到的东西会更多。先睡一觉，下一幕开拍我叫你。”<br />
片场冷风呼呼，隔三差五有人吆喝争吵，应当是睡不着的。<br />
可周社话音一落，李司净就放心的睡着了。<br />
他不知道他对周社的依赖算什么。<br />
也许是怕冷，也许是怕黑，也许是怕满地蔓延的泥泞分辨不清面目，只能在周社这里寻找真实的依靠。<br />
李司净在无梦之中舒服的补了一个短觉，醒来视野里的黑影退却不少。<br />
仿佛是周社趁他睡着，做了大扫除，眼前都清明许多。<br />
等拍完了今天安排好的最后一场戏，万年终于能把接过的电话统一汇报：<br />
“李哥，贤良镇的祭祀负责人，说排了新的祭祀舞，准备在资料馆彩排，问我们要不要去看看，可以根据电影拍摄需要提点建议。还有好几个打电话来，叫你看看手机消息的。”<br />
“对了，宋医生说他来李家村度假了！让你回他电话！”<br />
李司净有些惊讶，赶紧先给宋曦拨了电话，开门见山。<br />
“你来李家村……度假？”<br />
“对啊。”<br />
那边宋曦电话接得快，语气更是理所当然，“你们李家村的祭祀也是有宣传的好不好，我都在网上看到传统文化旅游推荐了！”<br />
贤良镇的祭祀为了带动经济，已经紧锣密鼓的打造起网红旅游的宣传。<br />
这回三年一次的大祭祀，还没大肆宣传，已经被“明星寻回走失孩童”带了极高的热度，引来了不少迎渡、纪怜珊的粉丝。<br />
整个贤良镇热闹非凡，宋曦来得太晚，已经找不到地方住了。<br />
“你还跟我说，这地方偏僻，民宿、空房子遍地都是，我今天拖着行李箱腿都要走断了，也没问到有空房的民宿。”<br />
宋曦抱怨得气喘，“我这可是刚愈合的伤腿，医生叫我多复健多锻炼，也没说这么高强度啊。所以只能求助你了，给我找个地方住，或者我在你房间打地铺也行！”<br />
“我也可以睡酒店大厅！”<br />
李司净真没想到，宋曦出院，停了他的工作决定来李家村旅游。<br />
说实话，这地方四面是山，风景是山，消遣娱乐是爬山，祭祀也是祭山，实在跟宋曦这种小资情调爆表的海归人士不搭调。<br />
结果，他人不仅来了，还特别热情主动的自荐，不白蹭李司净的房间住。<br />
“我觉得你们剧组可能也需要心理咨询师，应该没有顾问吧？我可以做顾问。”<br />
“有啊。”<br />
万年在一旁帮他拖行李，热情搭话。<br />
“周叔就是我们的咨询顾问，剧组里谁不开心、谁压力大，找周叔聊一聊心情就好了。还说晚上睡得好了，安眠药都不用吃！”<br />
“咦？”宋曦的声音很怪，表情更怪。<br />
他发出嘿嘿嘿的笑声，简直是没安好心的嘲笑李司净。<br />
“没想到，你挺会给小叔安排工作的啊。”<br />
李司净皱着眉，懒得理他。<br />
虽说周社有点本事，放在剧组里也没什么能做的工作，物尽其用，人尽其才。<br />
一路上，万年吹吹周社温柔亲切体贴，跟宋曦聊得极好。<br />
等他们到了酒店，宋曦满怀期待的问：“我住哪间房？跟谁一屋？万年吗？”<br />
“你单独住。”李司净说。<br />
宋曦都惊讶了，“你们待遇这么好，还能腾出一间房？”<br />
话刚出口，他自己都不信，提醒李司净，“可千万别是叫剧组工作人员腾出来的，虽然我是来蹭房间的，但我不想成为大家小群里的八卦，我很懂礼貌的，摆张椅子就能睡。”<br />
李司净没理他，让万年帮忙提行李上了三楼。<br />
酒店走廊堆满了剧组杂物，再喜欢打扫卫生的乡野酒店，也得按他们的习惯，退避三舍。<br />
房间门一开，干净整洁的标间，两张床，一点也不显得脏乱。<br />
宋曦都惊讶了。<br />
在这人潮拥挤，酒店都订不到的荒郊野岭，李司净居然真的给他腾出来一间单人房，太不可思议了。<br />
他小心翼翼确认：“你不会是用了导演权威，把住这间的工作人员赶出去的吧？”<br />
李司净皱了眉，“你别管。”<br />
万年帮宋曦搬行李，闻言笑容灿烂，没管住八卦的嘴。<br />
“嘿嘿，宋医生你放心，这间房之前是周叔住的。”
已过期的图片，成为了模糊不清的图层色块，只能辨认出是个人。<br />
李司净还记得，自己录过音。<br />
当时为了记录严城的罪证，留下的录音文件，清晰的落在列表。<br />
他解除了手机静音，将声音调到最大。<br />
然而，那段持续录制的音频，没了他的质问，也没了严城的恨意，只剩下簌簌杂音，像是夜风吹拂树叶，发出寂寥的回响。<br />
李司净心里有了猜测，他拨给了万年。<br />
“李哥？”<br />
万年仍是乐呵呵的，带着爬山时的气喘，“什么事啊？”<br />
“你还记得严城吗？”<br />
李司净语气有些急，“你去警察局帮忙找过他。”<br />
“啊？严城？是小安还是馨馨的大名啊？”<br />
万年回得随意，显然没听过这个名字。<br />
“……没事。”<br />
李司净急促的挂掉电话。<br />
“周社！”<br />
他转头看向床边的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br />
周社翻看着日记，头也不抬。<br />
“死人不需要名字。”<br />
正如他所说。<br />
在这座山里，只有活人才需要名字。<br />
李司净的脸色苍白。<br />
就像他的妈妈，消失在这座大山，不被任何人记得，直到有人去换她。<br />
“那陈菲娅呢？”<br />
李司净理解她的不想活，她的痛苦，但无法分辨她的善与恶。<br />
周社只是垂眸翻看日记，“这得问你外婆。”<br />
李司净不可能有办法去问他的外婆。<br />
那个鬼魅一般出现在夜晚山中的影子，像极了他眼里的幽绿黑影。<br />
以至于外公曾经说过的每一句话，都变得意味深长。<br />
可怕的不是你知道它，而是你无法面对它……<br />
就算竹叶是眼睛，也是外婆的眼睛……<br />
话语持续回荡，即使李司净坐在喧嚣拍摄现场，都觉得彻骨阴寒。<br />
他努力不去想这些。<br />
可是他眼里弥漫的黑影，仿佛外婆的无声嘲笑，总是提醒他：一个活生生的人，消失得了无痕迹。<br />
严城不是什么好人。<br />
更不可能是值得李司净记住的人。<br />
李司净有着极强的负罪感，哪怕他认定严城是一切的帮凶，也该去死，仍是无法阻止他反复去想：<br />
当初他没有受到蛊惑，跌入寒潭，是不是就能抓住严城下山，让这个只见过几面的男人活着伏法？<br />
李司净混乱的思绪，伴随着每一次宋曦耐心的开解。<br />
这位专业的心理咨询师，试图让他相信：“你是太善良了，才会觉得别人遭遇的不幸，都是由你导致的。”<br />
可惜，李司净清楚的知道。<br />
这不是善良。<br />
这是他理清一切因果，找到了真正的源头。<br />
他就是罪魁祸首。<br />
李司净的幻觉变得严重。<br />
即使每晚无梦，应当睡得很好，也无法阻止他眼前时不时的重影。<br />
随处可见的黑影，变为了黑色幕布般映照出杂乱的画面。<br />
他只有在专注凝视监视器的时候，才能短暂从烦躁、焦虑里脱离，全神贯注去确认《箱子》的拍摄。<br />
以至于李司净高强度的坐在监视器前、电脑前，持续重播他们拍摄的所有片段，力图完美《箱子》的每一个细节。<br />
至少，要赶在他彻底病发，什么都做不了之前。<br />
导演高强度集中的焦虑状态，自然会蔓延到剧组每一个角落。<br />
连纪怜珊都忍不住说：“李导，不如你休息一下？”<br />
沦落到演员来关心，李司净挫败感更强。<br />
“不用，待会重新调整灯光的时候，我会休息……”<br />
话音未落，视线已经被一只温柔手掌挡住。<br />
紧接着是熨烫的体温，缓解了他干涩冰冷的眼睛。<br />
“休息一下，哪怕闭闭眼也好。”<br />
周社的声音如清泉，缓缓冲走他残留的混乱。<br />
李司净伸手抓住他的手掌，顺从的闭上眼睛，脑海里无处不在的幻觉，似乎真的在他脑海里变得遥远。<br />
他在周社强硬的要求下，躺下来休息，仍是克制不住脑海里反复的思绪。<br />
可是跟周社待在一起，那些思绪都变得模模糊糊，蒙上了一层困倦的雾。<br />
李司净快睡着了，依旧抗衡着困意，抓住周社的手，一定要他回答：<br />
“好像跟你在一起，幻觉就会减轻。”<br />
“因为你太累了。”<br />
周社守着他，帮他盖上一层薄毯。<br />
“太累的话，看到的东西会更多。先睡一觉，下一幕开拍我叫你。”<br />
片场冷风呼呼，隔三差五有人吆喝争吵，应当是睡不着的。<br />
可周社话音一落，李司净就放心的睡着了。<br />
他不知道他对周社的依赖算什么。<br />
也许是怕冷，也许是怕黑，也许是怕满地蔓延的泥泞分辨不清面目，只能在周社这里寻找真实的依靠。<br />
李司净在无梦之中舒服的补了一个短觉，醒来视野里的黑影退却不少。<br />
仿佛是周社趁他睡着，做了大扫除，眼前都清明许多。<br />
等拍完了今天安排好的最后一场戏，万年终于能把接过的电话统一汇报：<br />
“李哥，贤良镇的祭祀负责人，说排了新的祭祀舞，准备在资料馆彩排，问我们要不要去看看，可以根据电影拍摄需要提点建议。还有好几个打电话来，叫你看看手机消息的。”<br />
“对了，宋医生说他来李家村度假了！让你回他电话！”<br />
李司净有些惊讶，赶紧先给宋曦拨了电话，开门见山。<br />
“你来李家村……度假？”<br />
“对啊。”<br />
那边宋曦电话接得快，语气更是理所当然，“你们李家村的祭祀也是有宣传的好不好，我都在网上看到传统文化旅游推荐了！”<br />
贤良镇的祭祀为了带动经济，已经紧锣密鼓的打造起网红旅游的宣传。<br />
这回三年一次的大祭祀，还没大肆宣传，已经被“明星寻回走失孩童”带了极高的热度，引来了不少迎渡、纪怜珊的粉丝。<br />
整个贤良镇热闹非凡，宋曦来得太晚，已经找不到地方住了。<br />
“你还跟我说，这地方偏僻，民宿、空房子遍地都是，我今天拖着行李箱腿都要走断了，也没问到有空房的民宿。”<br />
宋曦抱怨得气喘，“我这可是刚愈合的伤腿，医生叫我多复健多锻炼，也没说这么高强度啊。所以只能求助你了，给我找个地方住，或者我在你房间打地铺也行！”<br />
“我也可以睡酒店大厅！”<br />
李司净真没想到，宋曦出院，停了他的工作决定来李家村旅游。<br />
说实话，这地方四面是山，风景是山，消遣娱乐是爬山，祭祀也是祭山，实在跟宋曦这种小资情调爆表的海归人士不搭调。<br />
结果，他人不仅来了，还特别热情主动的自荐，不白蹭李司净的房间住。<br />
“我觉得你们剧组可能也需要心理咨询师，应该没有顾问吧？我可以做顾问。”<br />
“有啊。”<br />
万年在一旁帮他拖行李，热情搭话。<br />
“周叔就是我们的咨询顾问，剧组里谁不开心、谁压力大，找周叔聊一聊心情就好了。还说晚上睡得好了，安眠药都不用吃！”<br />
“咦？”宋曦的声音很怪，表情更怪。<br />
他发出嘿嘿嘿的笑声，简直是没安好心的嘲笑李司净。<br />
“没想到，你挺会给小叔安排工作的啊。”<br />
李司净皱着眉，懒得理他。<br />
虽说周社有点本事，放在剧组里也没什么能做的工作，物尽其用，人尽其才。<br />
一路上，万年吹吹周社温柔亲切体贴，跟宋曦聊得极好。<br />
等他们到了酒店，宋曦满怀期待的问：“我住哪间房？跟谁一屋？万年吗？”<br />
“你单独住。”李司净说。<br />
宋曦都惊讶了，“你们待遇这么好，还能腾出一间房？”<br />
话刚出口，他自己都不信，提醒李司净，“可千万别是叫剧组工作人员腾出来的，虽然我是来蹭房间的，但我不想成为大家小群里的八卦，我很懂礼貌的，摆张椅子就能睡。”<br />
李司净没理他，让万年帮忙提行李上了三楼。<br />
酒店走廊堆满了剧组杂物，再喜欢打扫卫生的乡野酒店，也得按他们的习惯，退避三舍。<br />
房间门一开，干净整洁的标间，两张床，一点也不显得脏乱。<br />
宋曦都惊讶了。<br />
在这人潮拥挤，酒店都订不到的荒郊野岭，李司净居然真的给他腾出来一间单人房，太不可思议了。<br />
他小心翼翼确认：“你不会是用了导演权威，把住这间的工作人员赶出去的吧？”<br />
李司净皱了眉，“你别管。”<br />
万年帮宋曦搬行李，闻言笑容灿烂，没管住八卦的嘴。<br />
“嘿嘿，宋医生你放心，这间房之前是周叔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