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愿意为了这抹灿如夜星的虚弱魂魄，说尽世间一切的谎言。<br />
“你此时在梦中，梦里并不安全，你得回到安全的地方……”<br />
“不。”<br />
李司净极度的绝望，仿佛比起死亡更恐惧梦境。<br />
“你不是他，你不是。就算是在我的梦里，在别人的梦里，周社也不会是这样。”<br />
他不知道李司净说的这样是什么样。<br />
在李司净的记忆里，他能看清李司净每一丝情绪，却只能见到熟悉的眼睛。<br />
那些眼睛冷漠、深邃，一如他在祭坛里习惯了的黑影，并没有什么区别。<br />
在祭坛里的李司净，剥离了伪装，情绪翻腾得崩溃大哭。<br />
“真的是幽默又好笑，我努力想要证明一个不存在的人存在，最后得出的结果是的、是的，他不存在，从来没有存在过。”<br />
李司净抓住他的衣领，他们近得能够感受到眼泪的冰凉。<br />
“他像你一样惹人讨厌，偏偏为我装出了一副亲切温柔的模样，连真正的名字都没有告诉我！”<br />
“他和你一样，是一个满口谎言的王八蛋！”<br />
他感受到溢满灵魂的悲痛。<br />
比他见过愿望破灭的人更为伤痛。<br />
祭坛轰然巨颤，石壁滚落碎石，似乎地心永恒不灭的烈火，在随着李司净的哭泣，喷涌出炽烈岩浆，想要吞没这空荡虚无的祭坛。<br />
“他给我一把祭祀用的短刀，让我亲自刺穿他的心脏，只为了像你一样骗我回去……”<br />
李司净那双眼睛满是泪水，看得比谁都清楚。<br />
“你也要做这样的事对吗？”<br />
“他付出了自己的命，魂飞魄散不知悔改，你又要付出什么？”<br />
他没有回答李司净的提问，视线在沉默中，已经彻底没有办法从李司净悲伤至极的脸上挪开。<br />
那个人真幸运。<br />
他想，李司净为之哭泣、哀悼的那个魂飞魄散也不知悔改的死人。<br />
真的是幸运。<br />
“我将付出我的嫉妒。”<br />
他欺骗了李司净，又从另一个层面上说了实话，“我嫉妒他，那个幸运的男人。”<br />
他理解了李司净纯粹得超出认知的情绪。<br />
不同于使命、不同于宿命的另一种“命”，独属于活人前赴后继，甘愿牺牲的“命”——<br />
是执着寻找、不想失去，能够为之忍受漫长黑夜的爱。<br />
他忽然看清了李司净的愿望。<br />
在他看清的瞬间，祭坛刮起了久违的狂风，地底未能熔化的欲望攀附着石槽逆向流动。<br />
漆黑的泥泞重新流淌，一双一双蛰伏沉睡的眼睛，亮起幢幢幽光，等待着进食。<br />
李司净的脸色煞白。<br />
虚弱的灵魂抗拒看清的幽光，令灵魂翻腾恶心，充斥着极大的恐惧。<br />
他看得出李司净的恐惧，下意识将李司净抱在怀里。<br />
“别看。”<br />
李司净颤抖，终于没有推开他强硬的怀抱。<br />
“那些是什么东西？”<br />
“是欲望。”他说。<br />
他的世界满是欲望凝视的眼睛。<br />
李司净抱住他的肩膀，“那我呢？我在你的世界又是什么样子？也是漆黑丑陋的欲望吗？”<br />
是一束光。<br />
他想，李司净不同于所有的欲望，是一束温柔缱绻、灿若夜星的光。<br />
“你该回去了。”<br />
他感受到执着的手指抓住他，仿佛他真的是那个叫做周社、令李司净念念不忘的男人。<br />
但他仍是送走了李司净。<br />
生魂不应该待在这里。<br />
他说：“等我。”<br />
即使他的声音，无法穿透混乱时空传递。<br />
他想，也许我不值得等。<br />
但李司净应该会等那个叫做周社的男人。<br />
他忽然意识到，他为什么能够看清楚李司净。<br />
因为他实现的，是真实的愿望。<br />
李司净的愿望，是实现他的愿望，而他的愿望是李司净。<br />
简单的理清了关隘，他不再困惑于“为什么”。<br />
为什么他从来没见过李司净，却成为了李司净的愿望。<br />
为什么他的愿望又会成为从来没见过的李司净。<br />
只需要站在贯穿过去、现在、未来的祭坛，等待一切的开始。<br />
时间会给他最好的答案。<br />
第69章<br />
祭坛仍是那副样子。<br />
安静, 冷清，偶尔会有人如愿以偿的到来, 怀揣着污浊欲念，许下他能够实现的无趣愿望。<br />
送走李司净之后，他的视线变得模糊许多。<br />
摇曳烛火照出的黑影，附着的眼睛更显锐利，随时都会将他吞没一般蛰伏，等待他油尽灯枯。<br />
但他重新拥有了名字——<br />
周社。<br />
在祭坛拥有了名字，就重新拥有了流逝的时间。<br />
那些随着他真实的名字彻底从族谱上剔除，化作灰烟的时间，再度变为一条河流，奔腾不复。<br />
烛火跳跃的影子, 也在不断提醒他：<br />
现在, 他叫周社。<br />
是李司净的周社。<br />
等待时间变得极为漫长。<br />
他曾经期待的日升月落, 显得枯燥无趣。<br />
来到祭坛的人, 总是一遍又一遍的许下相似的愿望，百年、千年, 未曾止歇。<br />
也许是实现的愿望足够支撑起昏黄的长明灯，偶有几次祭坛的石槽汩汩流动的黑影附着着萤绿的光芒。<br />
好似地心涌动的欲望焕发出生机, 也给他枯燥的等待增添了一丝趣味。<br />
这样的趣味渐渐愈发青绿。<br />
好几次吞噬了贪得无厌的魂魄，石槽留下了一层浅淡的幽绿, 仿佛褪不去的染料, 污浊着祭坛。<br />
他的职责显得怠惰, 仍会实现别人的愿望，拿刀削去命书的字迹，试图弄懂如何保持祭台石槽的洁净。<br />
可惜，他的成效甚微。<br />
似乎在某个时刻, 这座通达天听的祭坛出现了另外一股力量。<br />
遥远的、深邃的，与他井水不犯河水的尖锐力量，诞生于一块寒潭里冷寂的石头。<br />
这样的石头是拿来镇山封路的。<br />
他被封死在祭坛里，永远不会与一块石头有所交集。<br />
既然不会影响祭坛，那么他也不会太费心思。<br />
毕竟他的视线变得模糊了，衬得听觉灵敏得吵闹。<br />
山中游荡的孤魂野鬼，凄凉的哭嚎都能穿透深潭岩石，扰得他不得安宁。<br />
他有时候会觉得，这座山不同了。<br />
流淌的淤泥黑影时常勃发出一缕缕嫩芽，不再是幽绿污浊，充满生机。<br />
仿佛李司净的记忆里，那些掩盖了眼睛的绿意。<br />
他觉得奇怪。<br />
可惜，再奇怪也是祭坛之外的事，并非他的职责。<br />
整座山，是他的梦。<br />
他想找到梦的出口，却如同困兽，兜兜转转，不断实现别人的愿望，却难以实现自己的愿望。<br />
因为司净是属于这座山的。<br />
司净一旦进入祭坛，就永远无法离开。<br />
即使他只剩下半条命，也要熬到命尽灯枯，烛火熄灭，走不出自己的噩梦。<br />
直到一天，那些凝视他的眼睛，变为了另一种东西。<br />
尖锐的、荧绿的，似乎是地底涌灌出的无尽怨恨与杀戮，裹挟出奇怪的绿意，孕育出一种笨拙的魂魄。<br />
那缕魂魄，在救祭品。<br />
作为代价死在山里的祭品，早从人牲人祭，变为鹿羊猪，又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再次归为了人。<br />
笨拙的魂魄，在救人。<br />
救的都是一群女人。<br />
但是没有用。<br />
送进山的女人活着，不懂得逃跑，只懂得带着山里的野菜肉食、青铜玉器，回去祈求接纳，下场只会变得更加凄惨。<br />
他能看到那些女人的命，一笔一笔写在命书上，即使不会死在这座山，左右不过是一句——<br />
为奴为婢，无所依凭。<br />
“你要杀了他们。”<br />
他忽然出声，提醒那缕徒劳的魂魄。<br />
不是去救祭品，不是单纯满足祭品的愿望，因为她们并不能决定自己的去留与性命。<br />
“只有杀了那些怀着虔诚的心，献上祭品许下心愿的人。将他们的性命作为诚意，敬奉给神明，改写他们的命，才能实现他们的愿望。”<br />
“他们的愿望实现了，自然就没了祭品。”<br />
“他们的愿望？”<br />
魂魄厉声戾气，有着野兽一般的蛮荒无礼，嘲笑他。<br />
“我为什么要在乎他们的愿望？他们牺牲了这些女人，还要给他们奖赏，又是什么可笑的规矩！”<br />
这样奇怪的质问，他也是第一次面对。<br />
他沉默了许久。<br />
毕竟，他确实是这么做的。<br />
杀了他们，收取他们能够敬奉的最为尊贵的代价，再实现他们的愿望。<br />
哪怕他们的愿望是长生不老、死而复生。<br />
他也能让他们活着困在这座山里，做一个孤魂野鬼，反反复复历经日月斗转，时空交错，将污浊流进地心，滋养整座蓬勃的山。
“你此时在梦中，梦里并不安全，你得回到安全的地方……”<br />
“不。”<br />
李司净极度的绝望，仿佛比起死亡更恐惧梦境。<br />
“你不是他，你不是。就算是在我的梦里，在别人的梦里，周社也不会是这样。”<br />
他不知道李司净说的这样是什么样。<br />
在李司净的记忆里，他能看清李司净每一丝情绪，却只能见到熟悉的眼睛。<br />
那些眼睛冷漠、深邃，一如他在祭坛里习惯了的黑影，并没有什么区别。<br />
在祭坛里的李司净，剥离了伪装，情绪翻腾得崩溃大哭。<br />
“真的是幽默又好笑，我努力想要证明一个不存在的人存在，最后得出的结果是的、是的，他不存在，从来没有存在过。”<br />
李司净抓住他的衣领，他们近得能够感受到眼泪的冰凉。<br />
“他像你一样惹人讨厌，偏偏为我装出了一副亲切温柔的模样，连真正的名字都没有告诉我！”<br />
“他和你一样，是一个满口谎言的王八蛋！”<br />
他感受到溢满灵魂的悲痛。<br />
比他见过愿望破灭的人更为伤痛。<br />
祭坛轰然巨颤，石壁滚落碎石，似乎地心永恒不灭的烈火，在随着李司净的哭泣，喷涌出炽烈岩浆，想要吞没这空荡虚无的祭坛。<br />
“他给我一把祭祀用的短刀，让我亲自刺穿他的心脏，只为了像你一样骗我回去……”<br />
李司净那双眼睛满是泪水，看得比谁都清楚。<br />
“你也要做这样的事对吗？”<br />
“他付出了自己的命，魂飞魄散不知悔改，你又要付出什么？”<br />
他没有回答李司净的提问，视线在沉默中，已经彻底没有办法从李司净悲伤至极的脸上挪开。<br />
那个人真幸运。<br />
他想，李司净为之哭泣、哀悼的那个魂飞魄散也不知悔改的死人。<br />
真的是幸运。<br />
“我将付出我的嫉妒。”<br />
他欺骗了李司净，又从另一个层面上说了实话，“我嫉妒他，那个幸运的男人。”<br />
他理解了李司净纯粹得超出认知的情绪。<br />
不同于使命、不同于宿命的另一种“命”，独属于活人前赴后继，甘愿牺牲的“命”——<br />
是执着寻找、不想失去，能够为之忍受漫长黑夜的爱。<br />
他忽然看清了李司净的愿望。<br />
在他看清的瞬间，祭坛刮起了久违的狂风，地底未能熔化的欲望攀附着石槽逆向流动。<br />
漆黑的泥泞重新流淌，一双一双蛰伏沉睡的眼睛，亮起幢幢幽光，等待着进食。<br />
李司净的脸色煞白。<br />
虚弱的灵魂抗拒看清的幽光，令灵魂翻腾恶心，充斥着极大的恐惧。<br />
他看得出李司净的恐惧，下意识将李司净抱在怀里。<br />
“别看。”<br />
李司净颤抖，终于没有推开他强硬的怀抱。<br />
“那些是什么东西？”<br />
“是欲望。”他说。<br />
他的世界满是欲望凝视的眼睛。<br />
李司净抱住他的肩膀，“那我呢？我在你的世界又是什么样子？也是漆黑丑陋的欲望吗？”<br />
是一束光。<br />
他想，李司净不同于所有的欲望，是一束温柔缱绻、灿若夜星的光。<br />
“你该回去了。”<br />
他感受到执着的手指抓住他，仿佛他真的是那个叫做周社、令李司净念念不忘的男人。<br />
但他仍是送走了李司净。<br />
生魂不应该待在这里。<br />
他说：“等我。”<br />
即使他的声音，无法穿透混乱时空传递。<br />
他想，也许我不值得等。<br />
但李司净应该会等那个叫做周社的男人。<br />
他忽然意识到，他为什么能够看清楚李司净。<br />
因为他实现的，是真实的愿望。<br />
李司净的愿望，是实现他的愿望，而他的愿望是李司净。<br />
简单的理清了关隘，他不再困惑于“为什么”。<br />
为什么他从来没见过李司净，却成为了李司净的愿望。<br />
为什么他的愿望又会成为从来没见过的李司净。<br />
只需要站在贯穿过去、现在、未来的祭坛，等待一切的开始。<br />
时间会给他最好的答案。<br />
第69章<br />
祭坛仍是那副样子。<br />
安静, 冷清，偶尔会有人如愿以偿的到来, 怀揣着污浊欲念，许下他能够实现的无趣愿望。<br />
送走李司净之后，他的视线变得模糊许多。<br />
摇曳烛火照出的黑影，附着的眼睛更显锐利，随时都会将他吞没一般蛰伏，等待他油尽灯枯。<br />
但他重新拥有了名字——<br />
周社。<br />
在祭坛拥有了名字，就重新拥有了流逝的时间。<br />
那些随着他真实的名字彻底从族谱上剔除，化作灰烟的时间，再度变为一条河流，奔腾不复。<br />
烛火跳跃的影子, 也在不断提醒他：<br />
现在, 他叫周社。<br />
是李司净的周社。<br />
等待时间变得极为漫长。<br />
他曾经期待的日升月落, 显得枯燥无趣。<br />
来到祭坛的人, 总是一遍又一遍的许下相似的愿望，百年、千年, 未曾止歇。<br />
也许是实现的愿望足够支撑起昏黄的长明灯，偶有几次祭坛的石槽汩汩流动的黑影附着着萤绿的光芒。<br />
好似地心涌动的欲望焕发出生机, 也给他枯燥的等待增添了一丝趣味。<br />
这样的趣味渐渐愈发青绿。<br />
好几次吞噬了贪得无厌的魂魄，石槽留下了一层浅淡的幽绿, 仿佛褪不去的染料, 污浊着祭坛。<br />
他的职责显得怠惰, 仍会实现别人的愿望，拿刀削去命书的字迹，试图弄懂如何保持祭台石槽的洁净。<br />
可惜，他的成效甚微。<br />
似乎在某个时刻, 这座通达天听的祭坛出现了另外一股力量。<br />
遥远的、深邃的，与他井水不犯河水的尖锐力量，诞生于一块寒潭里冷寂的石头。<br />
这样的石头是拿来镇山封路的。<br />
他被封死在祭坛里，永远不会与一块石头有所交集。<br />
既然不会影响祭坛，那么他也不会太费心思。<br />
毕竟他的视线变得模糊了，衬得听觉灵敏得吵闹。<br />
山中游荡的孤魂野鬼，凄凉的哭嚎都能穿透深潭岩石，扰得他不得安宁。<br />
他有时候会觉得，这座山不同了。<br />
流淌的淤泥黑影时常勃发出一缕缕嫩芽，不再是幽绿污浊，充满生机。<br />
仿佛李司净的记忆里，那些掩盖了眼睛的绿意。<br />
他觉得奇怪。<br />
可惜，再奇怪也是祭坛之外的事，并非他的职责。<br />
整座山，是他的梦。<br />
他想找到梦的出口，却如同困兽，兜兜转转，不断实现别人的愿望，却难以实现自己的愿望。<br />
因为司净是属于这座山的。<br />
司净一旦进入祭坛，就永远无法离开。<br />
即使他只剩下半条命，也要熬到命尽灯枯，烛火熄灭，走不出自己的噩梦。<br />
直到一天，那些凝视他的眼睛，变为了另一种东西。<br />
尖锐的、荧绿的，似乎是地底涌灌出的无尽怨恨与杀戮，裹挟出奇怪的绿意，孕育出一种笨拙的魂魄。<br />
那缕魂魄，在救祭品。<br />
作为代价死在山里的祭品，早从人牲人祭，变为鹿羊猪，又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再次归为了人。<br />
笨拙的魂魄，在救人。<br />
救的都是一群女人。<br />
但是没有用。<br />
送进山的女人活着，不懂得逃跑，只懂得带着山里的野菜肉食、青铜玉器，回去祈求接纳，下场只会变得更加凄惨。<br />
他能看到那些女人的命，一笔一笔写在命书上，即使不会死在这座山，左右不过是一句——<br />
为奴为婢，无所依凭。<br />
“你要杀了他们。”<br />
他忽然出声，提醒那缕徒劳的魂魄。<br />
不是去救祭品，不是单纯满足祭品的愿望，因为她们并不能决定自己的去留与性命。<br />
“只有杀了那些怀着虔诚的心，献上祭品许下心愿的人。将他们的性命作为诚意，敬奉给神明，改写他们的命，才能实现他们的愿望。”<br />
“他们的愿望实现了，自然就没了祭品。”<br />
“他们的愿望？”<br />
魂魄厉声戾气，有着野兽一般的蛮荒无礼，嘲笑他。<br />
“我为什么要在乎他们的愿望？他们牺牲了这些女人，还要给他们奖赏，又是什么可笑的规矩！”<br />
这样奇怪的质问，他也是第一次面对。<br />
他沉默了许久。<br />
毕竟，他确实是这么做的。<br />
杀了他们，收取他们能够敬奉的最为尊贵的代价，再实现他们的愿望。<br />
哪怕他们的愿望是长生不老、死而复生。<br />
他也能让他们活着困在这座山里，做一个孤魂野鬼，反反复复历经日月斗转，时空交错，将污浊流进地心，滋养整座蓬勃的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