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甚至都没敢上手扶他，乔钰头也不抬，只是摆了摆手。<br />
这些年里他遇到过不少同他表达好感的人，或大方热烈，或谨慎含蓄，男生女生都有。<br />
乔钰更擅长应付前者，干干脆脆地拒绝，明明白白地表态。<br />
至于后者，虽然麻烦了一点，但只要坚持冷处理，也没有人能坚持太久。<br />
“我、我、乔钰——”<br />
乔钰脚步没停。<br />
那姑娘只好自己追上去：“我听说你有喜欢的人了。”<br />
乔钰随口“嗯”了一声。<br />
不算承认，但是拒绝。<br />
即便他现在没什么喜欢的人，也不会给对方留有希望。<br />
“那个人是我们学校的吗？”那姑娘又问，“还是、还是你只是不想——”<br />
“是我。”<br />
一道低沉的声线，不仅听呆了那姑娘，也吓了乔钰一跳。<br />
他猛地停下脚步，诧异地一抬眼，在撞上江勉视线的同时，侧腰就被搂住了。<br />
乔钰一个踉跄，摔进了江勉的怀里。<br />
他按着对方箍在自己腰间的手臂，睁大了眼。<br />
“不好意思，”江勉冲着那个姑娘礼貌一笑，“人我就带先走了。”<br />
说罢，他一个矮身将乔钰打横抱起。<br />
天旋地转间，乔钰差点没直接吐出来。<br />
很短的一段距离，他被放置在了柔软的座椅之上，江勉拨开乔钰额前碎发，轻声问：“很难受吗？”<br />
乔钰这才勉强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在一辆车的后座。<br />
头顶的照明灯亮着微黄的光，不是很刺眼。<br />
他正靠在江勉的怀里，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和有力的心跳。<br />
江勉回来了。<br />
顺便帮他出了个柜。<br />
乔钰费劲地撑起自己的身体，远离开江勉，把脑袋靠在车窗上：“离我远点。”<br />
江勉端来了温牛奶，递到乔钰面前：“喝一点？”<br />
乔钰抬了抬眼，冷冷地看着他：“谁让你出现在我同学面前的？”<br />
江勉端着的牛奶当低了些，没有争辩什么，只是妥协道：“下次不出现了。”<br />
乔钰随手一推：“这次都出现过了，下次还重要吗？！”<br />
他在气头上，脑子不清醒，等到缓上两秒，发现牛奶泼了江勉一身，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做得有点过了。<br />
可江勉也只是顿了一下，随后用纸把牛奶擦干净：“当然重要啊，你的朋友那肯定都重要。”<br />
乔钰把脸转向车窗：“我没有朋友。”<br />
“是……吗？”江勉微微拖着尾音，把手上的纸巾扔掉，声线也仿佛沉了几分，带着些许的不确定，“那就、更好了。”<br />
这话像根针似的，直挺挺地扎进乔钰的脑子里。<br />
他疼得缩了下身体，江勉很快覆在他的身后，雾一般笼着他。<br />
“会晕车吧？”江勉问。<br />
乔钰现在就头晕得厉害。<br />
“先回家。”江勉打开乔钰靠着的车门，再从后面把他抱了出去。<br />
冰冷的夜风仿佛扇了乔钰一巴掌，他比刚才清醒几分，挣扎着从江勉的怀里下来。<br />
江勉临时调整位置：“不抱着背着好吗？”<br />
乔钰都站不稳，像根面条似的趴在了江勉的背上。<br />
江勉的手兜着他的屁股，躬身把人往背上提了提。<br />
乔钰一开始还只是按着江勉的肩膀，但很快，变成环着他的颈脖。<br />
江勉沿着马路往前走，嘴里絮絮叨叨说着什么乔钰也没听清。<br />
他只眯着眼，歪着脑袋枕在江勉的肩，看地上的影子被路灯拉长缩短拉长缩短，如此反复。<br />
“吱——”<br />
一声机械开锁的声响。<br />
乔钰从睡梦中惊醒，睁眼就看到一扇门在他眼前推开。<br />
米色的玄关内摆放着两双拖鞋，江勉还背着他，踢掉脚上的皮鞋，换了棉拖。<br />
这是……江勉的家？<br />
乔钰呆滞地看着，视线单一地定在前方，只能随着江勉的移动而更换视野。<br />
沙发、茶几、阳台。<br />
衣柜、床铺、吊灯。<br />
乔钰被放在床上，他仰躺着，盯着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发呆。<br />
江勉什么时候有自己的家了？<br />
那一双拖鞋是谁的？这个房间又是谁的？<br />
他一个不速之客连外套没脱就往人家床上躺，是不是太没有礼貌了？<br />
乔钰撑着床铺就要起身。<br />
江勉坐在床边，正好就着他的动作将他的外衣脱掉。<br />
“放开，”乔钰抓着自己的衣服，“我要回家。”<br />
“回哪？”江勉单一只手便抓住了乔钰的双手。他坐得近了一些，按着乔钰的后颈，抵住他的额头，“这就是你家。”<br />
乔钰下意识反驳：“不是——”<br />
江勉打断他：“是我们的家。”<br />
乔钰回想起一些往事。<br />
十七岁的江勉，在路过淮城新建的高楼时发出的感慨。<br />
“你说，我们什么时候可以买一间大房子？”<br />
乔钰一手拿着速记手册，一手搂着江勉的腰，正坐在自行车后座背单词，<br />
听见对方在这畅想未来，便随口敷衍一句：“最起码等我大学毕业吧。”<br />
“我不行吗？”江勉不服气，“我打四年的工，等你一毕业就把你接进去。”<br />
“打四年的工？”乔钰拍拍他的腰腹，“想都别想。姥姥让你考个技校呢，你选好学校了吗？”<br />
第21章<br />
江勉最后还是没有选好要考什么学校。<br />
他提前离开了，在高考前几个月、于乔钰大吵后的某一晚。<br />
纱门推开了没关，轴承干涩，发出“咯吱”一声刺耳的声响。<br />
乔钰刚说完狠话，没想到江勉会在本该睡觉的时间点直接出门，原地愣了一会儿，不见人回来，才想着追上去看看，可走廊上已经没了江勉的身影。<br />
他先是有那么一点的担心，但很快就被随即而来的气愤冲昏了头脑。<br />
不顾姥姥的劝阻，“砰”一声关上了大门。<br />
既然要走就别回来。<br />
谁没了谁都能活得下去。<br />
一天、两天、三天。<br />
一个星期过去了，江勉一点消息都没有。<br />
姥姥已经在外面找了好几天，学校的老师也一起，最后报了警。<br />
警察找是把人找到了，但只说了个地址，江勉六天前回了他爸那里，在京市，现在已经出国了。<br />
这是一件很讽刺的事情。<br />
不过一个月前，江勉还对此报以不屑。<br />
任凭那老头有多少钱，管他江勉鸟事？管不住下半身的东西，别说作为父亲，就算作为一个人也不配。<br />
乔钰连连点头：“你可千万别被金钱冲昏了头脑，咱们要有骨气。”<br />
十七八岁的年纪爱恨分明，浑身上下最硬的就是骨头。<br />
江家的人找江勉劝了几轮，江勉全部无视，软硬不吃。<br />
“我有你和姥姥就够了。”江勉喜欢抱着乔钰，闭着眼睛把脸埋进他的颈肩，在夜里细细说着一些情话，“我要看着你念书、毕业、工作，然后一起孝敬姥姥，送她终老。”<br />
江勉把一辈子规划进了短短几句话中，一眼望到头的未来，平淡又令人安心。<br />
乔钰不相信这样的江勉会因为一场争吵不告而别，抛下他和姥姥，走得这么悄无声息。<br />
“出国了？”他不敢置信，“江勉？他出国？”<br />
英语水平只能认得二十六个字母的江勉竟然愿意出国。<br />
“有钱就行了，”警察瞥了一眼乔钰，“人家富二代出个国有什么好稀奇的。”<br />
乔钰没想到有一天江勉能和“富二代”这字眼挂钩。<br />
他在家闷了两天，还是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决定找江勉当面问个清楚。<br />
如果江勉亲口承认，他就回来。<br />
没什么要说的，也没什么可惜的。<br />
他就想听江勉亲口说一声。<br />
就想看着江勉说一声。<br />
算是给自己一个交代。<br />
乔钰只拿了来回的路费，一个人去了趟京市。<br />
他提前做好了准备，找到了江家的房地产公司，以及多处私宅。<br />
他见了很多人，一些无关紧要的、狐假虎威的、瞧不起他的人。<br />
但他没见到江勉，也没见到江勉半道上冒出来的爸爸。<br />
他在京市呆了三天，直到身无分文。<br />
最后只见到了一个不明所以的“三叔”，被对方按在桌上，刀刃抵住了眼睛。<br />
血顺着眼角流进耳廓，尖锐的触感直戳眼球。<br />
乔钰浑身发颤，手指却紧紧扣着桌沿，不愿妥协。<br />
“你是心虚，”乔钰说，“越不让我见他，越不对劲。”<br />
三叔笑了：“是他心虚，不愿见你。”<br />
乔钰脸色惨白：“不可能。”<br />
“不可能？”三叔用指背拍拍乔钰的脸，“小朋友，别太相信人性。”<br />
-<br />
眼角似乎还有血迹，横划过鬓角，流进耳朵。
这些年里他遇到过不少同他表达好感的人，或大方热烈，或谨慎含蓄，男生女生都有。<br />
乔钰更擅长应付前者，干干脆脆地拒绝，明明白白地表态。<br />
至于后者，虽然麻烦了一点，但只要坚持冷处理，也没有人能坚持太久。<br />
“我、我、乔钰——”<br />
乔钰脚步没停。<br />
那姑娘只好自己追上去：“我听说你有喜欢的人了。”<br />
乔钰随口“嗯”了一声。<br />
不算承认，但是拒绝。<br />
即便他现在没什么喜欢的人，也不会给对方留有希望。<br />
“那个人是我们学校的吗？”那姑娘又问，“还是、还是你只是不想——”<br />
“是我。”<br />
一道低沉的声线，不仅听呆了那姑娘，也吓了乔钰一跳。<br />
他猛地停下脚步，诧异地一抬眼，在撞上江勉视线的同时，侧腰就被搂住了。<br />
乔钰一个踉跄，摔进了江勉的怀里。<br />
他按着对方箍在自己腰间的手臂，睁大了眼。<br />
“不好意思，”江勉冲着那个姑娘礼貌一笑，“人我就带先走了。”<br />
说罢，他一个矮身将乔钰打横抱起。<br />
天旋地转间，乔钰差点没直接吐出来。<br />
很短的一段距离，他被放置在了柔软的座椅之上，江勉拨开乔钰额前碎发，轻声问：“很难受吗？”<br />
乔钰这才勉强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在一辆车的后座。<br />
头顶的照明灯亮着微黄的光，不是很刺眼。<br />
他正靠在江勉的怀里，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和有力的心跳。<br />
江勉回来了。<br />
顺便帮他出了个柜。<br />
乔钰费劲地撑起自己的身体，远离开江勉，把脑袋靠在车窗上：“离我远点。”<br />
江勉端来了温牛奶，递到乔钰面前：“喝一点？”<br />
乔钰抬了抬眼，冷冷地看着他：“谁让你出现在我同学面前的？”<br />
江勉端着的牛奶当低了些，没有争辩什么，只是妥协道：“下次不出现了。”<br />
乔钰随手一推：“这次都出现过了，下次还重要吗？！”<br />
他在气头上，脑子不清醒，等到缓上两秒，发现牛奶泼了江勉一身，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做得有点过了。<br />
可江勉也只是顿了一下，随后用纸把牛奶擦干净：“当然重要啊，你的朋友那肯定都重要。”<br />
乔钰把脸转向车窗：“我没有朋友。”<br />
“是……吗？”江勉微微拖着尾音，把手上的纸巾扔掉，声线也仿佛沉了几分，带着些许的不确定，“那就、更好了。”<br />
这话像根针似的，直挺挺地扎进乔钰的脑子里。<br />
他疼得缩了下身体，江勉很快覆在他的身后，雾一般笼着他。<br />
“会晕车吧？”江勉问。<br />
乔钰现在就头晕得厉害。<br />
“先回家。”江勉打开乔钰靠着的车门，再从后面把他抱了出去。<br />
冰冷的夜风仿佛扇了乔钰一巴掌，他比刚才清醒几分，挣扎着从江勉的怀里下来。<br />
江勉临时调整位置：“不抱着背着好吗？”<br />
乔钰都站不稳，像根面条似的趴在了江勉的背上。<br />
江勉的手兜着他的屁股，躬身把人往背上提了提。<br />
乔钰一开始还只是按着江勉的肩膀，但很快，变成环着他的颈脖。<br />
江勉沿着马路往前走，嘴里絮絮叨叨说着什么乔钰也没听清。<br />
他只眯着眼，歪着脑袋枕在江勉的肩，看地上的影子被路灯拉长缩短拉长缩短，如此反复。<br />
“吱——”<br />
一声机械开锁的声响。<br />
乔钰从睡梦中惊醒，睁眼就看到一扇门在他眼前推开。<br />
米色的玄关内摆放着两双拖鞋，江勉还背着他，踢掉脚上的皮鞋，换了棉拖。<br />
这是……江勉的家？<br />
乔钰呆滞地看着，视线单一地定在前方，只能随着江勉的移动而更换视野。<br />
沙发、茶几、阳台。<br />
衣柜、床铺、吊灯。<br />
乔钰被放在床上，他仰躺着，盯着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发呆。<br />
江勉什么时候有自己的家了？<br />
那一双拖鞋是谁的？这个房间又是谁的？<br />
他一个不速之客连外套没脱就往人家床上躺，是不是太没有礼貌了？<br />
乔钰撑着床铺就要起身。<br />
江勉坐在床边，正好就着他的动作将他的外衣脱掉。<br />
“放开，”乔钰抓着自己的衣服，“我要回家。”<br />
“回哪？”江勉单一只手便抓住了乔钰的双手。他坐得近了一些，按着乔钰的后颈，抵住他的额头，“这就是你家。”<br />
乔钰下意识反驳：“不是——”<br />
江勉打断他：“是我们的家。”<br />
乔钰回想起一些往事。<br />
十七岁的江勉，在路过淮城新建的高楼时发出的感慨。<br />
“你说，我们什么时候可以买一间大房子？”<br />
乔钰一手拿着速记手册，一手搂着江勉的腰，正坐在自行车后座背单词，<br />
听见对方在这畅想未来，便随口敷衍一句：“最起码等我大学毕业吧。”<br />
“我不行吗？”江勉不服气，“我打四年的工，等你一毕业就把你接进去。”<br />
“打四年的工？”乔钰拍拍他的腰腹，“想都别想。姥姥让你考个技校呢，你选好学校了吗？”<br />
第21章<br />
江勉最后还是没有选好要考什么学校。<br />
他提前离开了，在高考前几个月、于乔钰大吵后的某一晚。<br />
纱门推开了没关，轴承干涩，发出“咯吱”一声刺耳的声响。<br />
乔钰刚说完狠话，没想到江勉会在本该睡觉的时间点直接出门，原地愣了一会儿，不见人回来，才想着追上去看看，可走廊上已经没了江勉的身影。<br />
他先是有那么一点的担心，但很快就被随即而来的气愤冲昏了头脑。<br />
不顾姥姥的劝阻，“砰”一声关上了大门。<br />
既然要走就别回来。<br />
谁没了谁都能活得下去。<br />
一天、两天、三天。<br />
一个星期过去了，江勉一点消息都没有。<br />
姥姥已经在外面找了好几天，学校的老师也一起，最后报了警。<br />
警察找是把人找到了，但只说了个地址，江勉六天前回了他爸那里，在京市，现在已经出国了。<br />
这是一件很讽刺的事情。<br />
不过一个月前，江勉还对此报以不屑。<br />
任凭那老头有多少钱，管他江勉鸟事？管不住下半身的东西，别说作为父亲，就算作为一个人也不配。<br />
乔钰连连点头：“你可千万别被金钱冲昏了头脑，咱们要有骨气。”<br />
十七八岁的年纪爱恨分明，浑身上下最硬的就是骨头。<br />
江家的人找江勉劝了几轮，江勉全部无视，软硬不吃。<br />
“我有你和姥姥就够了。”江勉喜欢抱着乔钰，闭着眼睛把脸埋进他的颈肩，在夜里细细说着一些情话，“我要看着你念书、毕业、工作，然后一起孝敬姥姥，送她终老。”<br />
江勉把一辈子规划进了短短几句话中，一眼望到头的未来，平淡又令人安心。<br />
乔钰不相信这样的江勉会因为一场争吵不告而别，抛下他和姥姥，走得这么悄无声息。<br />
“出国了？”他不敢置信，“江勉？他出国？”<br />
英语水平只能认得二十六个字母的江勉竟然愿意出国。<br />
“有钱就行了，”警察瞥了一眼乔钰，“人家富二代出个国有什么好稀奇的。”<br />
乔钰没想到有一天江勉能和“富二代”这字眼挂钩。<br />
他在家闷了两天，还是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决定找江勉当面问个清楚。<br />
如果江勉亲口承认，他就回来。<br />
没什么要说的，也没什么可惜的。<br />
他就想听江勉亲口说一声。<br />
就想看着江勉说一声。<br />
算是给自己一个交代。<br />
乔钰只拿了来回的路费，一个人去了趟京市。<br />
他提前做好了准备，找到了江家的房地产公司，以及多处私宅。<br />
他见了很多人，一些无关紧要的、狐假虎威的、瞧不起他的人。<br />
但他没见到江勉，也没见到江勉半道上冒出来的爸爸。<br />
他在京市呆了三天，直到身无分文。<br />
最后只见到了一个不明所以的“三叔”，被对方按在桌上，刀刃抵住了眼睛。<br />
血顺着眼角流进耳廓，尖锐的触感直戳眼球。<br />
乔钰浑身发颤，手指却紧紧扣着桌沿，不愿妥协。<br />
“你是心虚，”乔钰说，“越不让我见他，越不对劲。”<br />
三叔笑了：“是他心虚，不愿见你。”<br />
乔钰脸色惨白：“不可能。”<br />
“不可能？”三叔用指背拍拍乔钰的脸，“小朋友，别太相信人性。”<br />
-<br />
眼角似乎还有血迹，横划过鬓角，流进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