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钰低头想了想，觉得那些说以后要一直在一起之类的话不算具体的事，江勉走的时候也没说什么，他们之间没有这种事。<br />
“是吗？”江勉躺回去，视线向上盯着天花板，若有所思，“我总觉得我有什么事情没做，关于你的。”<br />
乔钰也跟着想，试着说出来几个，江勉都摇摇头。<br />
“头疼。”江勉闭上眼睛。<br />
乔钰立刻紧张地站起来：“要不要叫医生过来看看？”<br />
“不用，”江勉说，“想多了就这样。”<br />
“那你先别想了，”乔钰说，“要不要我把病床给你放下——”<br />
他的话突然停住了。<br />
目光下移，江勉握住了他的手。<br />
“好凉，”江勉的手指搓搓乔钰的指腹，话里带笑，“我还以为你会是热乎乎的呢。”<br />
乔钰站在那儿，肩膀慢慢松弛下来，看对方骨节分明的手指也攥着他的，他也回握住。<br />
“阿勉……”<br />
他低低地喊了一声江勉的小名。<br />
江勉拉着他的手，用了些力道：“过来点。”<br />
乔钰身子一歪，差点扑在床上。<br />
他连忙用另一只手撑住床沿，江勉的手碰到他的侧脸，用指腹轻轻刮了刮。<br />
接触的地方像过电似的，激得他手臂上起了一层小疙瘩。<br />
不知道为什么，乔钰对江勉有天然的吸引力，哪怕什么都记不住了，但在看见乔钰的第一眼时，还是会觉得亲切。<br />
只是那时防备心胜过一切，江勉没敢流露出丝毫其他的情绪。<br />
可现在病房里只他们二人，面对乔钰，想碰他。<br />
江勉的指尖划过乔钰的眉骨和鼻梁，乔钰微微躬身，垂着睫毛，像只乖乖的小狗，随便他碰。<br />
江勉的手指就像亲吻，细细密密地划过乔钰的五官，轻柔温和。<br />
最后，他停在左眼皮上的粉色疤痕：“你的这里有道疤。”<br />
乔钰抿了抿唇：“不小心碰到了。”<br />
“是吗？”江勉盯着那里看了许久，“很危险。”<br />
第34章<br />
江勉似乎对乔钰眼皮上的疤很在意, 之前就是，总是会刻意触摸，接着陷入沉思。<br />
乔钰不是很想让江勉知道疤痕的真正由来, 一是不想加重对方和江锦华的矛盾，二是觉得那些不好的过去就让它过去吧。<br />
晚上，江勉吃了止疼药，先睡下了。<br />
乔钰像模像样地躺在休息区的陪护床上，但没躺多久，他又悄咪咪下来, 坐在病床边上看着江勉。<br />
这两天跟做梦一样，他被秦予鹿噼里啪啦倒豆子似的告知了很多他不知道的事情, 然后就马不停蹄地跑来京市。<br />
昨天晚上一直担心江勉会不会醒, 脑子都是空的。<br />
今天白天又担心江勉失忆, 脑子还是空的。<br />
也就到现在, 他才能跳出自己的固有视角，去补上秦予鹿和罗昊所知道的一切, 把江勉在他人生中空缺的五年粗略描绘出来。<br />
乔钰一直以为江勉回江家是去过少爷生活了, 但那五年他们过得半斤八两。<br />
一个没什么钱, 一个只剩下钱。<br />
他没失忆过，不知道在异国他乡忘掉一切是什么感觉。<br />
应该是怕的吧，那时候的江勉只不过十八岁，什么都不懂, 比现在还要怕。<br />
事情一个接着一个跟开火车似的轧在他脸上，和江勉吵得脸红脖子粗好像还是昨天。<br />
那时候江勉是真的混蛋, 乔钰也是真的恨，分明都放不下，可每一句话都精挑细选专门往彼此心窝子里扎。<br />
乔钰现在想想只觉得好笑, 可笑着笑着又很难过。<br />
他和江勉分开的五年终究是过去了，虽然现在爱还是爱的，可人终究是不一样了。<br />
他一直看着江勉，看他微微皱起的眉头，也不知道梦见了什么。<br />
十八岁的江勉睡觉不会这么老实，他总喜欢抱点什么。<br />
乔钰在的时候就抱乔钰，乔钰不在就抱乔钰的枕头。<br />
他还喜欢挤人，睡着睡着就往人身上贴，乔钰被贴的烦了，就往外挪一点，很快江勉又贴上来，他就再挪一点，这样挪着挪着就给挪到床边上去了。<br />
想起过去的事乔钰总会心情复杂，虽然他并没觉得那时候的江勉有多么多么不好，可一旦有了对比，就会显得逊色。<br />
那些学过的知识技能、潜移默化影响下的礼貌教养、随着眼界逐渐扩大的野心和胆识、浸淫商场练就的决绝与果断，这些都不是十八岁的江勉能够企及的。<br />
乔钰忍不住又想，当初江勉的选择到底正确与否。<br />
虽然这个问题的答案放在眼下并没有意义。<br />
他想起江勉的那三枪，实打实的用命去赌。<br />
这不该是他们想过的生活，最起码不是他和十八岁的江勉想过的生活。<br />
他们分开或许对两个人都好。<br />
可是，“趁江勉失忆快跑”这种想法，只有秦予鹿说的时候乔钰才想过。<br />
想也没仔细想，甚至也就从脑子里过了一下，都没去考虑可行性。<br />
我怎么能留他一个人在这呢？乔钰想。<br />
他应该会害怕。<br />
-<br />
早上，乔钰收到了孙姨的视频电话。<br />
姥姥吵着要见他，在家里已经闹开了。<br />
乔钰在床上一个起跳就给蹦阳台去了，把玻璃门关好之后才开始哄人。<br />
姥姥不是个喜欢闹腾的小老太太，被哄几句也就不闹了，只是抱着手机在那边“小钰”“小钰”地喊个不停。<br />
她每喊一句乔钰的心就酸上一分，酸得不行了，蹲在露台的角落里，窝那儿跟朵小蘑菇似的，在这边“哎”“哎”个没完没了。<br />
最后还是孙姨看不下去了，把手机拿过来，问乔钰什么时候回来。<br />
算起来乔钰来京市也有三四天了，姥姥生病后他都没走过这么久。<br />
乔钰抿抿唇，说再过两天。<br />
他不想让江勉一个人呆在这里，他怕江勉会怕。<br />
挂了视频，乔钰站起来深深吸了两口气，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回了病房。<br />
江勉不知道什么时候醒的，正在护工的照顾下洗漱。<br />
他的上半身现在可以活动了，右腿的骨折还没好，不过坐轮椅上的话也不耽误。<br />
乔钰帮不上忙，只能站在床尾看着。<br />
江勉冲他抬抬胳膊，乔钰过去托住他的手。<br />
江勉的声音依旧很轻：“昨天和你一起等在外面的是什么人？”<br />
乔钰想了想：“应该……是你像朋友一样的员工。”<br />
江勉若有所思地“嗯”了一声：“能联系到吗？”<br />
乔钰点点头：“我打电话让他过来。”<br />
“好，”江勉碰到他的手指，便问道，“冷不冷？”<br />
还有护工在场，而且离得很近。<br />
江勉这一问清清楚楚，乔钰磕巴了一下，说不冷。<br />
江勉笑笑：“拿杯豆浆暖一暖。”<br />
半小时后，罗昊到达病房。<br />
和之前空着手相比，这次来时手上多了个公文包。<br />
两人聪明人凑一起就跟那南北两极似的，都不用说得太明白，稍微意思意思“啪嗒”就能对上脑电波。<br />
一上午的时间，罗昊大致给江勉清点了一下他名下的所有企业和资产。<br />
他们没避着乔钰，但避不避都一样。<br />
乔钰一个纯正工科男只能听个字面意思，他没学过那些，也不打算知道。<br />
中午，罗昊端着个果盘在沙发上吃，江勉一个人对着电脑眉头紧锁。<br />
乔钰没敢打扰，只得坐去罗昊身边询问：“是出什么事了吗？”<br />
“没事啊，”罗昊插了个圣女果给乔钰，“发现自己屁股后面全是烂摊子，正烦呢吧。”<br />
乔钰不懂这些：“为什么全是烂摊子？”<br />
“好东西能给你？”罗昊笑笑，“有钱人的世界也有很多烦恼的。”<br />
到了吃饭的点，护工端来午饭。<br />
江勉暂时合上电脑，靠在支起来的床板上，闭上眼捏自己的睛明穴。<br />
乔钰和罗昊在小桌上吃的，江勉有他自己的病号餐。<br />
可能是医院里，这边的饭菜都比较清淡，在乔钰印象里，江勉是个重油重盐无辣不欢的口味。<br />
他特地伸长脖子往病床那边看了看，江勉没怎么挑嘴，什么都会吃一点。<br />
“你要不要去喂他啊？”罗昊忍不住说。<br />
乔钰一缩脖子，端起碗把脸遮了一半。<br />
“当初我让你来你不来，怎么秦予鹿一喊你你就过来了？”<br />
其中的原因一两句话说不清楚，再说，罗昊喊他的时候他不是也来了么。<br />
“你对江少到底什么意思啊？”罗昊磨着牙，看起来像是随时都能给乔钰一口，“我好歹也算看着他一路走过来的，他竟然先信你再信我？”<br />
乔钰本来想说“你这一路才多久”，但他又一想，自己和江勉在一起的时间，也就比罗昊多了一两年。<br />
人的一生能有几个五年呢？
“是吗？”江勉躺回去，视线向上盯着天花板，若有所思，“我总觉得我有什么事情没做，关于你的。”<br />
乔钰也跟着想，试着说出来几个，江勉都摇摇头。<br />
“头疼。”江勉闭上眼睛。<br />
乔钰立刻紧张地站起来：“要不要叫医生过来看看？”<br />
“不用，”江勉说，“想多了就这样。”<br />
“那你先别想了，”乔钰说，“要不要我把病床给你放下——”<br />
他的话突然停住了。<br />
目光下移，江勉握住了他的手。<br />
“好凉，”江勉的手指搓搓乔钰的指腹，话里带笑，“我还以为你会是热乎乎的呢。”<br />
乔钰站在那儿，肩膀慢慢松弛下来，看对方骨节分明的手指也攥着他的，他也回握住。<br />
“阿勉……”<br />
他低低地喊了一声江勉的小名。<br />
江勉拉着他的手，用了些力道：“过来点。”<br />
乔钰身子一歪，差点扑在床上。<br />
他连忙用另一只手撑住床沿，江勉的手碰到他的侧脸，用指腹轻轻刮了刮。<br />
接触的地方像过电似的，激得他手臂上起了一层小疙瘩。<br />
不知道为什么，乔钰对江勉有天然的吸引力，哪怕什么都记不住了，但在看见乔钰的第一眼时，还是会觉得亲切。<br />
只是那时防备心胜过一切，江勉没敢流露出丝毫其他的情绪。<br />
可现在病房里只他们二人，面对乔钰，想碰他。<br />
江勉的指尖划过乔钰的眉骨和鼻梁，乔钰微微躬身，垂着睫毛，像只乖乖的小狗，随便他碰。<br />
江勉的手指就像亲吻，细细密密地划过乔钰的五官，轻柔温和。<br />
最后，他停在左眼皮上的粉色疤痕：“你的这里有道疤。”<br />
乔钰抿了抿唇：“不小心碰到了。”<br />
“是吗？”江勉盯着那里看了许久，“很危险。”<br />
第34章<br />
江勉似乎对乔钰眼皮上的疤很在意, 之前就是，总是会刻意触摸，接着陷入沉思。<br />
乔钰不是很想让江勉知道疤痕的真正由来, 一是不想加重对方和江锦华的矛盾，二是觉得那些不好的过去就让它过去吧。<br />
晚上，江勉吃了止疼药，先睡下了。<br />
乔钰像模像样地躺在休息区的陪护床上，但没躺多久，他又悄咪咪下来, 坐在病床边上看着江勉。<br />
这两天跟做梦一样，他被秦予鹿噼里啪啦倒豆子似的告知了很多他不知道的事情, 然后就马不停蹄地跑来京市。<br />
昨天晚上一直担心江勉会不会醒, 脑子都是空的。<br />
今天白天又担心江勉失忆, 脑子还是空的。<br />
也就到现在, 他才能跳出自己的固有视角，去补上秦予鹿和罗昊所知道的一切, 把江勉在他人生中空缺的五年粗略描绘出来。<br />
乔钰一直以为江勉回江家是去过少爷生活了, 但那五年他们过得半斤八两。<br />
一个没什么钱, 一个只剩下钱。<br />
他没失忆过，不知道在异国他乡忘掉一切是什么感觉。<br />
应该是怕的吧，那时候的江勉只不过十八岁，什么都不懂, 比现在还要怕。<br />
事情一个接着一个跟开火车似的轧在他脸上，和江勉吵得脸红脖子粗好像还是昨天。<br />
那时候江勉是真的混蛋, 乔钰也是真的恨，分明都放不下，可每一句话都精挑细选专门往彼此心窝子里扎。<br />
乔钰现在想想只觉得好笑, 可笑着笑着又很难过。<br />
他和江勉分开的五年终究是过去了，虽然现在爱还是爱的，可人终究是不一样了。<br />
他一直看着江勉，看他微微皱起的眉头，也不知道梦见了什么。<br />
十八岁的江勉睡觉不会这么老实，他总喜欢抱点什么。<br />
乔钰在的时候就抱乔钰，乔钰不在就抱乔钰的枕头。<br />
他还喜欢挤人，睡着睡着就往人身上贴，乔钰被贴的烦了，就往外挪一点，很快江勉又贴上来，他就再挪一点，这样挪着挪着就给挪到床边上去了。<br />
想起过去的事乔钰总会心情复杂，虽然他并没觉得那时候的江勉有多么多么不好，可一旦有了对比，就会显得逊色。<br />
那些学过的知识技能、潜移默化影响下的礼貌教养、随着眼界逐渐扩大的野心和胆识、浸淫商场练就的决绝与果断，这些都不是十八岁的江勉能够企及的。<br />
乔钰忍不住又想，当初江勉的选择到底正确与否。<br />
虽然这个问题的答案放在眼下并没有意义。<br />
他想起江勉的那三枪，实打实的用命去赌。<br />
这不该是他们想过的生活，最起码不是他和十八岁的江勉想过的生活。<br />
他们分开或许对两个人都好。<br />
可是，“趁江勉失忆快跑”这种想法，只有秦予鹿说的时候乔钰才想过。<br />
想也没仔细想，甚至也就从脑子里过了一下，都没去考虑可行性。<br />
我怎么能留他一个人在这呢？乔钰想。<br />
他应该会害怕。<br />
-<br />
早上，乔钰收到了孙姨的视频电话。<br />
姥姥吵着要见他，在家里已经闹开了。<br />
乔钰在床上一个起跳就给蹦阳台去了，把玻璃门关好之后才开始哄人。<br />
姥姥不是个喜欢闹腾的小老太太，被哄几句也就不闹了，只是抱着手机在那边“小钰”“小钰”地喊个不停。<br />
她每喊一句乔钰的心就酸上一分，酸得不行了，蹲在露台的角落里，窝那儿跟朵小蘑菇似的，在这边“哎”“哎”个没完没了。<br />
最后还是孙姨看不下去了，把手机拿过来，问乔钰什么时候回来。<br />
算起来乔钰来京市也有三四天了，姥姥生病后他都没走过这么久。<br />
乔钰抿抿唇，说再过两天。<br />
他不想让江勉一个人呆在这里，他怕江勉会怕。<br />
挂了视频，乔钰站起来深深吸了两口气，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回了病房。<br />
江勉不知道什么时候醒的，正在护工的照顾下洗漱。<br />
他的上半身现在可以活动了，右腿的骨折还没好，不过坐轮椅上的话也不耽误。<br />
乔钰帮不上忙，只能站在床尾看着。<br />
江勉冲他抬抬胳膊，乔钰过去托住他的手。<br />
江勉的声音依旧很轻：“昨天和你一起等在外面的是什么人？”<br />
乔钰想了想：“应该……是你像朋友一样的员工。”<br />
江勉若有所思地“嗯”了一声：“能联系到吗？”<br />
乔钰点点头：“我打电话让他过来。”<br />
“好，”江勉碰到他的手指，便问道，“冷不冷？”<br />
还有护工在场，而且离得很近。<br />
江勉这一问清清楚楚，乔钰磕巴了一下，说不冷。<br />
江勉笑笑：“拿杯豆浆暖一暖。”<br />
半小时后，罗昊到达病房。<br />
和之前空着手相比，这次来时手上多了个公文包。<br />
两人聪明人凑一起就跟那南北两极似的，都不用说得太明白，稍微意思意思“啪嗒”就能对上脑电波。<br />
一上午的时间，罗昊大致给江勉清点了一下他名下的所有企业和资产。<br />
他们没避着乔钰，但避不避都一样。<br />
乔钰一个纯正工科男只能听个字面意思，他没学过那些，也不打算知道。<br />
中午，罗昊端着个果盘在沙发上吃，江勉一个人对着电脑眉头紧锁。<br />
乔钰没敢打扰，只得坐去罗昊身边询问：“是出什么事了吗？”<br />
“没事啊，”罗昊插了个圣女果给乔钰，“发现自己屁股后面全是烂摊子，正烦呢吧。”<br />
乔钰不懂这些：“为什么全是烂摊子？”<br />
“好东西能给你？”罗昊笑笑，“有钱人的世界也有很多烦恼的。”<br />
到了吃饭的点，护工端来午饭。<br />
江勉暂时合上电脑，靠在支起来的床板上，闭上眼捏自己的睛明穴。<br />
乔钰和罗昊在小桌上吃的，江勉有他自己的病号餐。<br />
可能是医院里，这边的饭菜都比较清淡，在乔钰印象里，江勉是个重油重盐无辣不欢的口味。<br />
他特地伸长脖子往病床那边看了看，江勉没怎么挑嘴，什么都会吃一点。<br />
“你要不要去喂他啊？”罗昊忍不住说。<br />
乔钰一缩脖子，端起碗把脸遮了一半。<br />
“当初我让你来你不来，怎么秦予鹿一喊你你就过来了？”<br />
其中的原因一两句话说不清楚，再说，罗昊喊他的时候他不是也来了么。<br />
“你对江少到底什么意思啊？”罗昊磨着牙，看起来像是随时都能给乔钰一口，“我好歹也算看着他一路走过来的，他竟然先信你再信我？”<br />
乔钰本来想说“你这一路才多久”，但他又一想，自己和江勉在一起的时间，也就比罗昊多了一两年。<br />
人的一生能有几个五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