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钰也笑，抬头问江勉：“从邮件里看的？”<br />
江勉抬抬下巴，递过去一双筷子：“邮件里没说做法，尝尝味道变了没。”<br />
乔钰先去洗漱，出来时江勉又在打电话。<br />
对方似乎一直很忙，他没打扰，自顾自地走到桌边，拿起勺子搅了搅面疙瘩。<br />
其实这玩意儿做法都一样，没什么要讲究的，江勉就算失忆了也能还原出以前的做法，吃起来味道都没变。<br />
没吃几口，江勉打完电话回来了。<br />
“怎么样？”他问。<br />
“好吃。”乔钰很给面子。<br />
江勉低头吃了一口：“味道没变？”<br />
乔钰摇摇头：“没变。”<br />
冬天的早上，喝上一碗热腾腾的汤，身子很快就暖和了起来。<br />
不过没吃几口，江勉那边又来了电话，他看了一眼给挂了，手机关了静音卡在桌上。<br />
乔钰放下勺子，让他别耽误工作。<br />
对于江勉的工作，乔钰一直都没什么概念。<br />
一是那不是他接触的圈子，不知道正常，二是以前他觉得自己和江勉是两条路上的人，对方要铤而走险他管不着，自己能不碰就不碰。<br />
到现在不一样了，他和江勉又走在一块了，乔钰就觉得这些事他应该问一问。<br />
只不过碍于询问的方式，他一直都没有开口。<br />
吃完饭洗碗，乔钰趁着这个空档，和江勉并肩站着，于沙沙水流间开了口。<br />
“阿勉，你以前跟我说过江家有一些违法行为，你还记得吗？”<br />
江勉洗碗的手一顿，但只是片刻，又恢复如常，轻轻“嗯”了一声：“那些你不要掺和。”<br />
“那你呢？”乔钰问，“你在掺和吗？”<br />
江勉并不想敷衍或欺骗乔钰，他停了停，点头道：“在。”<br />
乔钰不知道这个“在”意味着什么，不知道江勉在其中扮演的角色，所占据的分量。<br />
但他相信江勉不会去做一些触碰底线的事，可清者未必自清，瓜田李下的事，难保牵连。<br />
“江家干的都是些不干净的勾当，你在里面混什么？”乔钰喃喃着，没说太大声。<br />
虽然他不觉得江勉贪财，舍不得江家的家产。<br />
但说到底人性摆在那，他们穷怕了，当初分开也就为了那点钱。<br />
“不用担心，”江勉笑了笑，“相比于当年回国，现如今的情况要好上千倍万倍，我上面是老头，没人敢对我乱来。而且有你在，我自己也不会乱来。”<br />
“可是——”<br />
乔钰的话说一半，卧室里突然想起铃声。<br />
他连忙起身过去，一看屏幕是罗昊打开的。<br />
“江勉在你那吗？”罗昊急得连名带姓一起喊，“让他接电话！”<br />
乔钰赶紧快步走去客厅把电话递给江勉。<br />
“罗昊的。”<br />
江勉开了免提：“说。”<br />
“江老爷子不行了！”隔着话筒，罗昊撕心裂肺，“现在、立刻、马上，回京市！”<br />
第38章<br />
通话音量不小, 乔钰把罗昊的话听了个全乎。<br />
到底是江勉的生父，他心里“咯噔”了一下，下意识抬头看向江勉。<br />
江勉往嘴里送了勺疙瘩汤。<br />
“好, 我知道了。”<br />
他像是听到了个类似于“明天开早会”的通知，就这么礼貌性的已回复，然后全然不顾罗昊的咆哮，直接挂了电话。<br />
乔钰：“……”<br />
有一种听了地狱冷笑话的感觉。<br />
“这么平静？”乔钰也拿起勺子吃饭。<br />
江勉把手机推回乔钰面前：“我估计着也就这几天。”<br />
乔钰欲言又止，犹豫了片刻还是开了口：“那是你的生父。”<br />
“是吗？”江勉低头喝了口汤，话里像是带了点笑, “可该死的时候也要死啊。”<br />
寥寥几句，乔钰大概知道江勉对待此事的态度, 也就不再询问了。<br />
那边的罗昊火急火燎, 这边的江勉岁月静好。<br />
他吃完早饭, 亲亲乔钰, 回了趟家，亲亲乔钰。<br />
哄姥姥晒了会儿太阳, 回屋刚打算再亲亲乔钰, 乔钰的电话又响了起来。<br />
他点开一看, 京市的号码。<br />
乔钰把手机给江勉。<br />
江勉抱着他，把脸埋进乔钰的颈窝，拒绝这个电话。<br />
乔钰只好硬着头皮接电话。<br />
他本以为罗昊换了个手机继续催，可没想到一接通, 一道女声跟炮仗似的直接炸进他的耳朵：“江勉——！！！我知道你在淮城！！！”<br />
乔钰下意识把手机拿开，后知后觉是秦予鹿的声音。<br />
“找你的。”他顶着足量分贝的咆哮, 坚持把手机给江勉。<br />
江勉还贴着乔钰，看都没看，接过来直接挂了。<br />
乔钰只好提醒：“是秦予鹿。”<br />
下一秒电话又打来, 江勉直接给关了机。<br />
“你知道是她？”乔钰拍拍江勉的脑袋，“你干什么了？她这么生气。”<br />
江勉笑了笑，呼出来的热气拂了他一颈脖，激得乔钰缩了缩脑袋。<br />
“退婚了。”<br />
“啊？”<br />
“之前订婚是为了和江锦华结盟，现在没必要了。”<br />
江勉说这话时格外平淡，甚至可以称为冷淡。<br />
乔钰“哦”了一声，呼噜了几下他的后脑勺，然后把江勉从自己的肩上薅起来。<br />
“你没有通知秦予鹿吗？”<br />
说到底也算是朋友，他俩还得谢谢人家。<br />
“没必要。”江勉说。<br />
乔钰又把江勉的脑袋给放了回去。<br />
“再说有个未婚妻在中间你不膈应吗？”江勉闷着声，“也不知道我当初是怎么想的，估计是真没办法了……”<br />
江勉长期被养在国外，突然被带回国内，一没钱二没权。<br />
面对以江君尧、江锦华为代表的各方势力，他硬是在其中混出了点样子，让圈里的人都知道江家还有个三少爷。<br />
表面风光无限，其中苦楚被如今一句“真没办法”草草带过。<br />
乔钰还是觉得心疼。<br />
他又拍拍江勉的后背，觉得在分离前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可是江家的一切他都非常陌生，江勉这次过去会面对什么，又会改变什么，他不得而知。<br />
未知的东西总是让人心慌，但乔钰又不想让自己这份心慌影响到江勉。<br />
他闭上眼，微微侧过脑袋，把脸贴在他的肩上。<br />
“一定要去吗？”乔钰问。<br />
江勉轻轻“嗯”了一声。<br />
乔钰其实还想问一句“可以不去吗？”<br />
但他张了张嘴，没问出来。<br />
面对江家这事儿上，乔钰一直不好干涉。<br />
不久前他和江勉差点没直接闹掰，如果没有第二场意外的车祸，两人指不定现在还势如水火。<br />
虽然二次失忆后江勉只对乔钰抱有好感，但这份好感到底有多少，能不能足够与整个江家抗衡，乔钰心里都没底。<br />
他并不反感江勉接手江家的产业，他只是担心那些来路不正，怕江勉一步一步走上歧路。<br />
他们好不容易才重新在一起，甚至江勉的记忆都没有完全恢复……<br />
“既然你生父不在了，你又何必过去替他收拾烂摊子？江家不是什么好归处，你在那边我总不放心。”<br />
乔钰把话折中不少，还是说了出来。<br />
“别担心。”江勉的手掌包住他的后脑勺，手指插进发里轻轻揉搓几下，“该定的都已经定下了，我去走个流程，忙好就回来。”<br />
江勉临走前给乔钰吃了个定心丸——或许只有半颗，乔钰还是有点七上八下的。<br />
他不知道这个“忙好”需要多久，或许江勉自己也不知道。<br />
对于这些能力以外的事乔钰感到有心无力，他们分开了太久，早已不是将生活绑在一起的少年，那是江勉选择的路，除了等待似乎也没法去做什么。<br />
当天下午，江勉在千催万唤中离开淮城。<br />
江老爷子没离开之前的地方，他在那儿养老，之后也埋在那。<br />
江君尧和江锦华早就到了，江老爷子要见江勉，他去了谁都得给他让路。<br />
众人窃窃私语，在背地里交头接耳。<br />
他们如何议论已经不重要了，江勉目不斜视，径直进了病房。<br />
房门关上，阻隔开外界的纷纷扰扰。<br />
繁重的机械已经去除，病床边除了供氧系统外没有其他的仪器。<br />
江老爷子安静地躺在那儿，呼吸平稳，像睡着似的。<br />
“爸。”江勉喊他一声。<br />
床上的人缓慢睁开眼睛：“来了啊。”<br />
他的声音苍老而又虚浮，喉间仿佛含着一口浓痰，堵在哪儿不上不下。<br />
江勉俯身握住他的手：“儿子来迟了。”<br />
老爷子笑起来，把原本就没张开多少的眼睛闭上。<br />
他笑得有些咳嗽，又有点喘不过气，江勉转身想去喊医生，却被对方抓住手指，因为没什么力气，又滑落下来。<br />
“爸，”江勉回身，重新握住他的手，“您有什么要交代儿子的？”
江勉抬抬下巴，递过去一双筷子：“邮件里没说做法，尝尝味道变了没。”<br />
乔钰先去洗漱，出来时江勉又在打电话。<br />
对方似乎一直很忙，他没打扰，自顾自地走到桌边，拿起勺子搅了搅面疙瘩。<br />
其实这玩意儿做法都一样，没什么要讲究的，江勉就算失忆了也能还原出以前的做法，吃起来味道都没变。<br />
没吃几口，江勉打完电话回来了。<br />
“怎么样？”他问。<br />
“好吃。”乔钰很给面子。<br />
江勉低头吃了一口：“味道没变？”<br />
乔钰摇摇头：“没变。”<br />
冬天的早上，喝上一碗热腾腾的汤，身子很快就暖和了起来。<br />
不过没吃几口，江勉那边又来了电话，他看了一眼给挂了，手机关了静音卡在桌上。<br />
乔钰放下勺子，让他别耽误工作。<br />
对于江勉的工作，乔钰一直都没什么概念。<br />
一是那不是他接触的圈子，不知道正常，二是以前他觉得自己和江勉是两条路上的人，对方要铤而走险他管不着，自己能不碰就不碰。<br />
到现在不一样了，他和江勉又走在一块了，乔钰就觉得这些事他应该问一问。<br />
只不过碍于询问的方式，他一直都没有开口。<br />
吃完饭洗碗，乔钰趁着这个空档，和江勉并肩站着，于沙沙水流间开了口。<br />
“阿勉，你以前跟我说过江家有一些违法行为，你还记得吗？”<br />
江勉洗碗的手一顿，但只是片刻，又恢复如常，轻轻“嗯”了一声：“那些你不要掺和。”<br />
“那你呢？”乔钰问，“你在掺和吗？”<br />
江勉并不想敷衍或欺骗乔钰，他停了停，点头道：“在。”<br />
乔钰不知道这个“在”意味着什么，不知道江勉在其中扮演的角色，所占据的分量。<br />
但他相信江勉不会去做一些触碰底线的事，可清者未必自清，瓜田李下的事，难保牵连。<br />
“江家干的都是些不干净的勾当，你在里面混什么？”乔钰喃喃着，没说太大声。<br />
虽然他不觉得江勉贪财，舍不得江家的家产。<br />
但说到底人性摆在那，他们穷怕了，当初分开也就为了那点钱。<br />
“不用担心，”江勉笑了笑，“相比于当年回国，现如今的情况要好上千倍万倍，我上面是老头，没人敢对我乱来。而且有你在，我自己也不会乱来。”<br />
“可是——”<br />
乔钰的话说一半，卧室里突然想起铃声。<br />
他连忙起身过去，一看屏幕是罗昊打开的。<br />
“江勉在你那吗？”罗昊急得连名带姓一起喊，“让他接电话！”<br />
乔钰赶紧快步走去客厅把电话递给江勉。<br />
“罗昊的。”<br />
江勉开了免提：“说。”<br />
“江老爷子不行了！”隔着话筒，罗昊撕心裂肺，“现在、立刻、马上，回京市！”<br />
第38章<br />
通话音量不小, 乔钰把罗昊的话听了个全乎。<br />
到底是江勉的生父，他心里“咯噔”了一下，下意识抬头看向江勉。<br />
江勉往嘴里送了勺疙瘩汤。<br />
“好, 我知道了。”<br />
他像是听到了个类似于“明天开早会”的通知，就这么礼貌性的已回复，然后全然不顾罗昊的咆哮，直接挂了电话。<br />
乔钰：“……”<br />
有一种听了地狱冷笑话的感觉。<br />
“这么平静？”乔钰也拿起勺子吃饭。<br />
江勉把手机推回乔钰面前：“我估计着也就这几天。”<br />
乔钰欲言又止，犹豫了片刻还是开了口：“那是你的生父。”<br />
“是吗？”江勉低头喝了口汤，话里像是带了点笑, “可该死的时候也要死啊。”<br />
寥寥几句，乔钰大概知道江勉对待此事的态度, 也就不再询问了。<br />
那边的罗昊火急火燎, 这边的江勉岁月静好。<br />
他吃完早饭, 亲亲乔钰, 回了趟家，亲亲乔钰。<br />
哄姥姥晒了会儿太阳, 回屋刚打算再亲亲乔钰, 乔钰的电话又响了起来。<br />
他点开一看, 京市的号码。<br />
乔钰把手机给江勉。<br />
江勉抱着他，把脸埋进乔钰的颈窝，拒绝这个电话。<br />
乔钰只好硬着头皮接电话。<br />
他本以为罗昊换了个手机继续催，可没想到一接通, 一道女声跟炮仗似的直接炸进他的耳朵：“江勉——！！！我知道你在淮城！！！”<br />
乔钰下意识把手机拿开，后知后觉是秦予鹿的声音。<br />
“找你的。”他顶着足量分贝的咆哮, 坚持把手机给江勉。<br />
江勉还贴着乔钰，看都没看，接过来直接挂了。<br />
乔钰只好提醒：“是秦予鹿。”<br />
下一秒电话又打来, 江勉直接给关了机。<br />
“你知道是她？”乔钰拍拍江勉的脑袋，“你干什么了？她这么生气。”<br />
江勉笑了笑，呼出来的热气拂了他一颈脖，激得乔钰缩了缩脑袋。<br />
“退婚了。”<br />
“啊？”<br />
“之前订婚是为了和江锦华结盟，现在没必要了。”<br />
江勉说这话时格外平淡，甚至可以称为冷淡。<br />
乔钰“哦”了一声，呼噜了几下他的后脑勺，然后把江勉从自己的肩上薅起来。<br />
“你没有通知秦予鹿吗？”<br />
说到底也算是朋友，他俩还得谢谢人家。<br />
“没必要。”江勉说。<br />
乔钰又把江勉的脑袋给放了回去。<br />
“再说有个未婚妻在中间你不膈应吗？”江勉闷着声，“也不知道我当初是怎么想的，估计是真没办法了……”<br />
江勉长期被养在国外，突然被带回国内，一没钱二没权。<br />
面对以江君尧、江锦华为代表的各方势力，他硬是在其中混出了点样子，让圈里的人都知道江家还有个三少爷。<br />
表面风光无限，其中苦楚被如今一句“真没办法”草草带过。<br />
乔钰还是觉得心疼。<br />
他又拍拍江勉的后背，觉得在分离前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可是江家的一切他都非常陌生，江勉这次过去会面对什么，又会改变什么，他不得而知。<br />
未知的东西总是让人心慌，但乔钰又不想让自己这份心慌影响到江勉。<br />
他闭上眼，微微侧过脑袋，把脸贴在他的肩上。<br />
“一定要去吗？”乔钰问。<br />
江勉轻轻“嗯”了一声。<br />
乔钰其实还想问一句“可以不去吗？”<br />
但他张了张嘴，没问出来。<br />
面对江家这事儿上，乔钰一直不好干涉。<br />
不久前他和江勉差点没直接闹掰，如果没有第二场意外的车祸，两人指不定现在还势如水火。<br />
虽然二次失忆后江勉只对乔钰抱有好感，但这份好感到底有多少，能不能足够与整个江家抗衡，乔钰心里都没底。<br />
他并不反感江勉接手江家的产业，他只是担心那些来路不正，怕江勉一步一步走上歧路。<br />
他们好不容易才重新在一起，甚至江勉的记忆都没有完全恢复……<br />
“既然你生父不在了，你又何必过去替他收拾烂摊子？江家不是什么好归处，你在那边我总不放心。”<br />
乔钰把话折中不少，还是说了出来。<br />
“别担心。”江勉的手掌包住他的后脑勺，手指插进发里轻轻揉搓几下，“该定的都已经定下了，我去走个流程，忙好就回来。”<br />
江勉临走前给乔钰吃了个定心丸——或许只有半颗，乔钰还是有点七上八下的。<br />
他不知道这个“忙好”需要多久，或许江勉自己也不知道。<br />
对于这些能力以外的事乔钰感到有心无力，他们分开了太久，早已不是将生活绑在一起的少年，那是江勉选择的路，除了等待似乎也没法去做什么。<br />
当天下午，江勉在千催万唤中离开淮城。<br />
江老爷子没离开之前的地方，他在那儿养老，之后也埋在那。<br />
江君尧和江锦华早就到了，江老爷子要见江勉，他去了谁都得给他让路。<br />
众人窃窃私语，在背地里交头接耳。<br />
他们如何议论已经不重要了，江勉目不斜视，径直进了病房。<br />
房门关上，阻隔开外界的纷纷扰扰。<br />
繁重的机械已经去除，病床边除了供氧系统外没有其他的仪器。<br />
江老爷子安静地躺在那儿，呼吸平稳，像睡着似的。<br />
“爸。”江勉喊他一声。<br />
床上的人缓慢睁开眼睛：“来了啊。”<br />
他的声音苍老而又虚浮，喉间仿佛含着一口浓痰，堵在哪儿不上不下。<br />
江勉俯身握住他的手：“儿子来迟了。”<br />
老爷子笑起来，把原本就没张开多少的眼睛闭上。<br />
他笑得有些咳嗽，又有点喘不过气，江勉转身想去喊医生，却被对方抓住手指，因为没什么力气，又滑落下来。<br />
“爸，”江勉回身，重新握住他的手，“您有什么要交代儿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