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不到保持着稳定频率的脚步声，沈青棠心里没底，她无法判断许今野还在不在。<br />
大概早就厌烦了，走了。<br />
这一路这么闷，他那种性子怎么会受得了。<br />
越想，越陷得深，越想要一个答案。<br />
就一眼。<br />
沈青棠在心底说服自己。<br />
手心握紧，她在一盏路灯边停下，跟着回头。<br />
少年人高腿长，简单的黑色外套也能穿得很有型，单肩挂着包，利落乌黑短发下，是分明清隽的面部线条，勾着眼尾，站姿并不规正，散漫松弛。<br />
他抬腿，落脚的位置，是她被光拉的瘦长的影子，不偏不倚，刚好踩到脑袋的位置。<br />
“……”<br />
不难想象，他这一路都这么踩着过来的。<br />
许今野看她，丝毫没有被抓包的窘迫，眼神坦坦荡荡，“总不能这也不能吧？”<br />
他无声一哂。<br />
沈青棠哑然。<br />
心脏不停地被揉搓，她难受许久，却又在刚才清晰感觉到，无力的酸涩感一点点淡去。<br />
她站在原地没动。<br />
许今野就踩着影子走近，高大的身形罩着她，光落在宽阔两肩，像是被刻意描摹，他微微低了点身，垂着眼时卧蚕的折痕很深，“要不然让你踩回去？”<br />
沈青棠想过那画面。<br />
怎么想，都觉得幼稚。<br />
她谢绝，“不用了。”<br />
许今野轻哼一声，似笑非笑，“那就有些难办了。”<br />
沈青棠站得很规矩，有那么点罚站的意思，她很瘦，瘦到许今野觉得晚上这妖风能将人吹跑一样。<br />
少女发色乌黑，干干净净雪白脸蛋，杏眸微睁，眸底透亮，抿着唇时看起来有些倔。<br />
的确是倔。<br />
第一眼时，只记住她乖了。<br />
这会儿像是被蒙骗一样，在乖字上划上一笔，在旁边纠正般写上倔字。<br />
“许今野。”<br />
沈青棠忽然叫他名字，少女声音婉转清澈，在夜里显得尤为特别。<br />
印象里，这是她第一次叫他名字，细想起来，以往别说叫名字，连个称呼也无。<br />
许今野有些意外，挺新鲜的体验。<br />
“你说。”<br />
她微仰着脸，迎着他的视线，声音很轻，像是根绷得很紧的细绳，随时都要断裂开。<br />
“你注意到我，是因为我可能是你未来的嫂子吗？”<br />
第15章<br />
我是不是还是穿上好？<br />
“……”<br />
许今野轻眯起眼，眸光晦暗，“你说什么？”<br />
话已经抛出去，再重复并不会那么难以启齿，沈青棠抿抿唇，声音透着凉意，“第一次见面在你家里，双方长辈的意思你不会不知道，不出意外，以后两家联姻，我……我会是你嫂子。”<br />
像蒋清说过，她是金枝玉叶养大的千金小姐，不知人间疾苦，不知道父母打来的生活费还有花光的一天，她没尝过缺钱的感觉，想要什么就有人送到手边，顺风顺水。这些，都是因为她姓沈。<br />
权利与义务是对等的，她在享受这些优越时，也该付出相应的代价。<br />
她能明白。<br />
话听了一半，不怎么爱听。<br />
许今野问：“哦，什么是不出意外？”<br />
什么才算是意外。<br />
“这不是重点，”沈青棠拧着眉纠正，将话题重新拉回来，睫毛在不安地跳动，她面皮薄，后面这话还没说出口就已经红了脸。<br />
她问：“你跟许知衡的关系很不好，你想他不痛快，所以你靠过来，当着他的面，肆无忌惮……是故意给他看。”<br />
“从一开始，你招惹我，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吗？”<br />
“许知衡跟你说的？”<br />
“谁说的重要吗？我想知道答案。”沈青棠又抿起唇，雪白两颊微微鼓起，她放慢呼吸，等他回答。<br />
许今野唇边勾着笑，并没有正面回答，借着身高优势俯视着她，“你说说，我怎么招惹你了？”<br />
他一靠近，身上的那股燥热的体温透过空气传过来。<br />
淡淡的烟草跟酒精的味道，在空气里，像是焦躁的干草堆被点燃时的味道。<br />
火舌摇曳，隐约有吞没一切的气势。<br />
“做什么算招惹？”<br />
许今野俯身，高挺鼻梁几乎要碰上她的，散漫的眸子看着她淡色瞳孔，看自己欺近的影子。<br />
“这样算吗？”<br />
乌黑卷翘睫毛又颤了下，沈青棠微怔，下意识往后退。<br />
许今野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他压着声又问：“这样就算了吗？”<br />
他还有更过分的。<br />
干净的像只白纸，轻微的风吹草动就能惊着一样。<br />
这样的人，偏偏又敢在深夜，因为一个电话，就敢孤身在路边的等着。<br />
她身上有种矛盾感。<br />
又乖又纯，骨子里却有股韧劲儿，在她身上又分外和谐。<br />
长夜寂静。<br />
唇齿间溢出极淡的笑意，许今野收敛神情上的懒散，“好学生，在你眼里，我就这么混蛋？”<br />
“还是你觉得，我对嫂子有什么癖好？”<br />
沈青棠抬了下眼皮，还没来得及说话，额头就被轻点了下，许今野好奇问：“沈同学，你平时都在看些什么？”<br />
语气挪揶，像在问她脑袋里都装了些什么。<br />
联想到了什么，连雪白的耳朵也红到滴血。<br />
许今野勾着眼尾，过了会儿才继续开口。<br />
“我跟许知衡关系的确一般，不过也没什么深仇大恨，从小不在一块长大，没感情没情分，各过各的，没什么交集。”<br />
“他还不值得我做什么。”以前没想过，现在在球场听许知衡说，跟听天方夜谭一样，他嗤笑，没想到许知衡戏这么多。<br />
他说得都是实话，从记忆起，他就跟着老爷子生活，父母跟哥哥对他而言，跟节日里登门拜访的亲戚并无区别。<br />
许知衡性格沉闷，带着厚眼镜片，去哪都捧着一本书，也会找他搭话，但张嘴闭嘴说教意味太重，他不爱听，嫌烦，久而久之，这种状态持续到现在。<br />
高三回来，他像一个局外人，旁观着父慈子孝的画面。<br />
小时候或许羡慕过许知衡，但稍大点就没感觉，他认识几个父母离异早亡的小孩，照样四肢健全的活得很好，看起来并不比别人缺什么。<br />
沈青棠安安静静听着。<br />
聆听一向是她擅长的，清明如水的眸子望着许今野，他话其实没几句，潦草几句就揭过，淡然的就像是随口一提。<br />
“对不起。”她道歉。<br />
许今野眼一勾，“是该道歉，白瞎那么精彩的球赛。”<br />
话音一转，他道：“不过还有补救的机会。”<br />
“嗯？”<br />
“月底有场比赛，出发前的践行，来不来？”很散漫的一句，像是随便提起，随便说说。<br />
沈青棠却听见心跳鼓噪如雷。<br />
“在哪？”她轻声问。<br />
“上次的酒吧。”话音一顿，许今野笑了下，咬字很慢，“得带我们好学生见见世面。”<br />
上一次探头探脑，不是多好奇。<br />
“……”<br />
走在前面的宋慧柔跟同乡男生终于发现身边的人落了后，往后一看，落下好大一截。<br />
光线黯淡，看不清楚脸，只看清一前一后立着的身形。<br />
宋慧柔喊：“棠棠，怎么了？”<br />
女生的清脆的声音划过夜空，透过耳膜，清晰传过来。<br />
沈青棠神色慌了下，隔了两秒才转身，硬着头皮回：“没……没事，走了。”<br />
*<br />
京城的气温一降再降，刚翻出不久的外套已经不足以御寒，学生从柜子里翻出挤压地又扁又皱的厚外套，来不及晒过太阳，就这样套在身上，完成秋日与冬季的交替。<br />
周五时沈青棠就给家里打了电话，谈起期中考试，需要留在学校复习，周末就不回家了。<br />
沈母没说什么，只说周六让齐叔来送衣服，换季了，要注意防寒保暖。<br />
沈青棠一一应下。<br />
齐叔是周六一早过来的，车停在紧靠女生宿舍的路边，见到穿着粗呢大衣的沈青棠，脖颈间系着纯色围巾，露出巴掌大小的脸来，隔着老远就跟自己低头打招呼。<br />
他打开后备箱，提出里面的箱子，看着白皙脸上透着红，“气色好，最近有开心事？”<br />
沈青棠没想到会这么明显，迟疑片刻，她弯了弯了眉眼，没否认，点了点头。<br />
对于齐叔，心底里总有几分依赖在。<br />
齐叔是过来人，笑笑也并不点破，“是该好好享受大学生活才对，年轻人就该有年轻人的朝气。”<br />
“谢谢齐叔。”<br />
行李箱里的衣服是新款，多为白色，是沈母给她挑衣服一向的审美，在沈母看来，像白色这样的纯色，干干净净，才是女生该有的样子。<br />
一直以来，她衣柜里的衣服全由沈母一手操办。<br />
沈青棠随手拿起一件来，在身上比划，镜子在洗手间，半身镜，灰蒙蒙的，她打量着自己，肩膀有些泄气地塌了塌。<br />
<a href="https:///zuozhe/ogk.html" title="今雾"target="_blank">今雾
大概早就厌烦了，走了。<br />
这一路这么闷，他那种性子怎么会受得了。<br />
越想，越陷得深，越想要一个答案。<br />
就一眼。<br />
沈青棠在心底说服自己。<br />
手心握紧，她在一盏路灯边停下，跟着回头。<br />
少年人高腿长，简单的黑色外套也能穿得很有型，单肩挂着包，利落乌黑短发下，是分明清隽的面部线条，勾着眼尾，站姿并不规正，散漫松弛。<br />
他抬腿，落脚的位置，是她被光拉的瘦长的影子，不偏不倚，刚好踩到脑袋的位置。<br />
“……”<br />
不难想象，他这一路都这么踩着过来的。<br />
许今野看她，丝毫没有被抓包的窘迫，眼神坦坦荡荡，“总不能这也不能吧？”<br />
他无声一哂。<br />
沈青棠哑然。<br />
心脏不停地被揉搓，她难受许久，却又在刚才清晰感觉到，无力的酸涩感一点点淡去。<br />
她站在原地没动。<br />
许今野就踩着影子走近，高大的身形罩着她，光落在宽阔两肩，像是被刻意描摹，他微微低了点身，垂着眼时卧蚕的折痕很深，“要不然让你踩回去？”<br />
沈青棠想过那画面。<br />
怎么想，都觉得幼稚。<br />
她谢绝，“不用了。”<br />
许今野轻哼一声，似笑非笑，“那就有些难办了。”<br />
沈青棠站得很规矩，有那么点罚站的意思，她很瘦，瘦到许今野觉得晚上这妖风能将人吹跑一样。<br />
少女发色乌黑，干干净净雪白脸蛋，杏眸微睁，眸底透亮，抿着唇时看起来有些倔。<br />
的确是倔。<br />
第一眼时，只记住她乖了。<br />
这会儿像是被蒙骗一样，在乖字上划上一笔，在旁边纠正般写上倔字。<br />
“许今野。”<br />
沈青棠忽然叫他名字，少女声音婉转清澈，在夜里显得尤为特别。<br />
印象里，这是她第一次叫他名字，细想起来，以往别说叫名字，连个称呼也无。<br />
许今野有些意外，挺新鲜的体验。<br />
“你说。”<br />
她微仰着脸，迎着他的视线，声音很轻，像是根绷得很紧的细绳，随时都要断裂开。<br />
“你注意到我，是因为我可能是你未来的嫂子吗？”<br />
第15章<br />
我是不是还是穿上好？<br />
“……”<br />
许今野轻眯起眼，眸光晦暗，“你说什么？”<br />
话已经抛出去，再重复并不会那么难以启齿，沈青棠抿抿唇，声音透着凉意，“第一次见面在你家里，双方长辈的意思你不会不知道，不出意外，以后两家联姻，我……我会是你嫂子。”<br />
像蒋清说过，她是金枝玉叶养大的千金小姐，不知人间疾苦，不知道父母打来的生活费还有花光的一天，她没尝过缺钱的感觉，想要什么就有人送到手边，顺风顺水。这些，都是因为她姓沈。<br />
权利与义务是对等的，她在享受这些优越时，也该付出相应的代价。<br />
她能明白。<br />
话听了一半，不怎么爱听。<br />
许今野问：“哦，什么是不出意外？”<br />
什么才算是意外。<br />
“这不是重点，”沈青棠拧着眉纠正，将话题重新拉回来，睫毛在不安地跳动，她面皮薄，后面这话还没说出口就已经红了脸。<br />
她问：“你跟许知衡的关系很不好，你想他不痛快，所以你靠过来，当着他的面，肆无忌惮……是故意给他看。”<br />
“从一开始，你招惹我，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吗？”<br />
“许知衡跟你说的？”<br />
“谁说的重要吗？我想知道答案。”沈青棠又抿起唇，雪白两颊微微鼓起，她放慢呼吸，等他回答。<br />
许今野唇边勾着笑，并没有正面回答，借着身高优势俯视着她，“你说说，我怎么招惹你了？”<br />
他一靠近，身上的那股燥热的体温透过空气传过来。<br />
淡淡的烟草跟酒精的味道，在空气里，像是焦躁的干草堆被点燃时的味道。<br />
火舌摇曳，隐约有吞没一切的气势。<br />
“做什么算招惹？”<br />
许今野俯身，高挺鼻梁几乎要碰上她的，散漫的眸子看着她淡色瞳孔，看自己欺近的影子。<br />
“这样算吗？”<br />
乌黑卷翘睫毛又颤了下，沈青棠微怔，下意识往后退。<br />
许今野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他压着声又问：“这样就算了吗？”<br />
他还有更过分的。<br />
干净的像只白纸，轻微的风吹草动就能惊着一样。<br />
这样的人，偏偏又敢在深夜，因为一个电话，就敢孤身在路边的等着。<br />
她身上有种矛盾感。<br />
又乖又纯，骨子里却有股韧劲儿，在她身上又分外和谐。<br />
长夜寂静。<br />
唇齿间溢出极淡的笑意，许今野收敛神情上的懒散，“好学生，在你眼里，我就这么混蛋？”<br />
“还是你觉得，我对嫂子有什么癖好？”<br />
沈青棠抬了下眼皮，还没来得及说话，额头就被轻点了下，许今野好奇问：“沈同学，你平时都在看些什么？”<br />
语气挪揶，像在问她脑袋里都装了些什么。<br />
联想到了什么，连雪白的耳朵也红到滴血。<br />
许今野勾着眼尾，过了会儿才继续开口。<br />
“我跟许知衡关系的确一般，不过也没什么深仇大恨，从小不在一块长大，没感情没情分，各过各的，没什么交集。”<br />
“他还不值得我做什么。”以前没想过，现在在球场听许知衡说，跟听天方夜谭一样，他嗤笑，没想到许知衡戏这么多。<br />
他说得都是实话，从记忆起，他就跟着老爷子生活，父母跟哥哥对他而言，跟节日里登门拜访的亲戚并无区别。<br />
许知衡性格沉闷，带着厚眼镜片，去哪都捧着一本书，也会找他搭话，但张嘴闭嘴说教意味太重，他不爱听，嫌烦，久而久之，这种状态持续到现在。<br />
高三回来，他像一个局外人，旁观着父慈子孝的画面。<br />
小时候或许羡慕过许知衡，但稍大点就没感觉，他认识几个父母离异早亡的小孩，照样四肢健全的活得很好，看起来并不比别人缺什么。<br />
沈青棠安安静静听着。<br />
聆听一向是她擅长的，清明如水的眸子望着许今野，他话其实没几句，潦草几句就揭过，淡然的就像是随口一提。<br />
“对不起。”她道歉。<br />
许今野眼一勾，“是该道歉，白瞎那么精彩的球赛。”<br />
话音一转，他道：“不过还有补救的机会。”<br />
“嗯？”<br />
“月底有场比赛，出发前的践行，来不来？”很散漫的一句，像是随便提起，随便说说。<br />
沈青棠却听见心跳鼓噪如雷。<br />
“在哪？”她轻声问。<br />
“上次的酒吧。”话音一顿，许今野笑了下，咬字很慢，“得带我们好学生见见世面。”<br />
上一次探头探脑，不是多好奇。<br />
“……”<br />
走在前面的宋慧柔跟同乡男生终于发现身边的人落了后，往后一看，落下好大一截。<br />
光线黯淡，看不清楚脸，只看清一前一后立着的身形。<br />
宋慧柔喊：“棠棠，怎么了？”<br />
女生的清脆的声音划过夜空，透过耳膜，清晰传过来。<br />
沈青棠神色慌了下，隔了两秒才转身，硬着头皮回：“没……没事，走了。”<br />
*<br />
京城的气温一降再降，刚翻出不久的外套已经不足以御寒，学生从柜子里翻出挤压地又扁又皱的厚外套，来不及晒过太阳，就这样套在身上，完成秋日与冬季的交替。<br />
周五时沈青棠就给家里打了电话，谈起期中考试，需要留在学校复习，周末就不回家了。<br />
沈母没说什么，只说周六让齐叔来送衣服，换季了，要注意防寒保暖。<br />
沈青棠一一应下。<br />
齐叔是周六一早过来的，车停在紧靠女生宿舍的路边，见到穿着粗呢大衣的沈青棠，脖颈间系着纯色围巾，露出巴掌大小的脸来，隔着老远就跟自己低头打招呼。<br />
他打开后备箱，提出里面的箱子，看着白皙脸上透着红，“气色好，最近有开心事？”<br />
沈青棠没想到会这么明显，迟疑片刻，她弯了弯了眉眼，没否认，点了点头。<br />
对于齐叔，心底里总有几分依赖在。<br />
齐叔是过来人，笑笑也并不点破，“是该好好享受大学生活才对，年轻人就该有年轻人的朝气。”<br />
“谢谢齐叔。”<br />
行李箱里的衣服是新款，多为白色，是沈母给她挑衣服一向的审美，在沈母看来，像白色这样的纯色，干干净净，才是女生该有的样子。<br />
一直以来，她衣柜里的衣服全由沈母一手操办。<br />
沈青棠随手拿起一件来，在身上比划，镜子在洗手间，半身镜，灰蒙蒙的，她打量着自己，肩膀有些泄气地塌了塌。<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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