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头朝下地挂着，像只会说话的麻袋：“你们都在睡觉，我不好打扰。”<br />
“那你不知道去别的地方等吗？”<br />
“我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待在那儿。”<br />
盛时没说话了，沉默地扛她到二楼，将她放到床上，找来遥控器，调高空调温度。<br />
床明显是还没来得及收的样子，桑兮渺说：“时哥，你起这么早啊？”<br />
“彼此彼此。”<br />
“我是没睡。”<br />
盛时看向她，仿佛在用眼神斥责她。<br />
但到底没说什么，去厨房煮了碗姜汤端给她，叫她喝。<br />
桑兮渺盯着汤一动不动。<br />
他说：“就当是中药，一口闷。”<br />
桑兮渺小声说：“我是想问，为什么你明明是关心我，却总是很冷？”<br />
盛时不答反问：“你怕我吗？”<br />
她摇头：“可我不想惹你生气。”<br />
盛时停顿了会儿，说：“我确实生气。”<br />
气你不怜惜身体，气你可怜兮兮地出现在我面前，气你……什么都不记得。<br />
但你不应该怕惹我生气，而是得想办法哄我不要生气。<br />
他吐出一口闷气，接着道：“但既然答应送给你，就不会反悔。”<br />
“真的吗？”<br />
盛时“嗯”了声，说：“趁热喝了。”<br />
桑兮渺喝完，他拿碗去洗。<br />
熬夜熬过那个点，其实就不会犯困了，但看着他的背影，人又在床上，她不受自我意识控制，不知不觉就缩进了被窝。<br />
迷迷糊糊地，她在想，好暖和，好舒服。<br />
也好踏实。<br />
第16章 第十六个梦合抱的树<br />
盛时一扭头，就见桑兮渺睡着了。<br />
他走到床边，垂眸，无声地打量她的睡颜。<br />
心到底是有多大，才敢如此毫无防备地，在一个不知道对自己有什么企图的男人家里睡过去。<br />
他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她把他忘了，一干二净的。<br />
起初他当她是装的，留她在“minutes”，想看她能演到什么时候。<br />
可事实是，她的确不记得了。<br />
不记得那只兔子，不记得猫，更不记得他。<br />
“喵。”<br />
猫唤他：该给它喂饭了。<br />
盛时嘘声，对它做了个安静的动作。<br />
或许是因为曾经流浪过，担心再次被抛弃，它十分通人性。<br />
它一瘸一拐地走到猫盆边，乖乖地舔着爪子等他。<br />
盛时铲了猫砂，喂了粮，床边的地毯吸走步音，他坐下，支着一条腿，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br />
他已经不记得，多久没睡过一个好觉了。<br />
不过，比起失眠的痛苦，他更怕在梦里见到她。<br />
他的觉总是很浅，所以将屋子的隔音做到极致，但没有起多大的效果。<br />
最近一次不依赖酒或药物进入深度睡眠，同样也是她睡在这里。<br />
他阖上眼。<br />
桑兮渺被闹钟叫醒，一张放大的俊脸几乎占满她的视野范围。<br />
她愣住。<br />
盛时皱了皱眉，掀开眼皮，双眸犹带着朦胧的睡意，慢慢聚焦，越发浓黑幽深，像存在着能将她吸进去的磁场。<br />
桑兮渺回过神，慌忙坐起来，抢在他开口前说：“是因为我占了你的床，所以你只能在地上睡吗？”<br />
他睡得脖子有些酸痛，按着后颈左右活动了下，说：“你知道就好。”<br />
“不好意思啊。”<br />
盛时撑着地面起身，边走边说：“你要是真感觉不好意思，就陪我吃点东西。”<br />
她没有反应。<br />
他回头，“洗漱台下面的柜子里有新的洗漱用品。”<br />
“哦哦，好。”<br />
她下床。<br />
冰箱里很空，实际上他压根不怎么用厨房，他用仅用的食材熬了一锅咸蛋黄鸡丝粥。<br />
桑兮渺近两年养成了不吃早餐的习惯，她买的那个面包也是为免血糖低，就只吃了几口。<br />
她看了看热气腾腾，熬得软烂浓稠的粥，又看坐在对面的盛时。<br />
盛时：“怕我下毒？”<br />
桑兮渺摇摇头，舀了一小勺，吹了吹，送进嘴巴里。<br />
每一粒米都被咸蛋黄的油香浸透，浓而不腻，入口即化，暖乎乎的，给人一种很熨帖的感觉。<br />
她低着头，迟疑地，开始了第二口，第三口。<br />
盛时唇角勾了勾。<br />
她吃完，打了个饱嗝。<br />
他收了两人的碗，抬了抬下巴，说：“下去吧，待会儿东子他们就要到了。”<br />
桑兮渺不明就里，只是照做，当吴浩东惊诧地问“你今天怎么来这么早”时，才懂盛时的深意。<br />
若是被他看到她从二楼下来，肯定会八卦地问东问西。<br />
下午没什么活，桑兮渺趴在桌上，下巴压着手背，神游天外。<br />
今天早晨的梦更“进一步”了。<br />
“渺渺，准备好，我说三二一就开始。”<br />
男人举着手机，对准他们。<br />
她面对镜头很不自然：“一定要拍吗？”<br />
“明天是我生日，这算是我找你要的生日礼物，好不好？”<br />
她讶道：“你怎么不告诉我你生日啊？”<br />
他说：“他们非叫我带你一起去聚会，你不是不喜欢吗，我就想今天跟你提前过了。”<br />
“可是……我没给你准备礼物。”<br />
他笑，“不是叫你出来陪我了么。”<br />
当天晚上，桑兮渺赶出一幅画，拿去送给他。<br />
他和朋友聚餐喝了酒，没有醉意，但脸上的笑像是醉了。<br />
他捧着她的脸，在她唇上小鸡啄米地连啄了数下，“渺渺，我好喜欢。”<br />
梦里的她十分开心：“真的吗？你朋友送你的东西都很贵，我还担心你看不上我的。”<br />
“真的啊，稀世的画能明码标价，你亲手给我画的就是无价。因为喜欢你。”<br />
桑兮渺有点不好意思：“你喝多了吗？”<br />
他表情宠溺：“我酒量很好的，你忘记了？”<br />
“那你干吗一直跟我表白啊？”<br />
男人默了默，将她搂进怀里，低低地说：“因为我也担心，担心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br />
她怔住。<br />
他密密匝匝地吻着她，从唇，到脖子，一点点往下。<br />
她紧张地攥住他的衣角，但没有阻止他，内心或许也在渴望与他肌肤相亲。<br />
他们是男女朋友，接过很多次吻——她的潜意识这样告诉她——上床只是时间问题。<br />
不，不。<br />
换作其他人，她就接受不了。<br />
比如那个郭英杰。<br />
她分不清，她究竟是在做梦的桑兮渺，还是故事里的桑兮渺。<br />
男人很用力地抱着她，仿佛要将她嵌入骨血。<br />
她哭了，因为疼，或是刺激，泪水糊满了整张脸。等泪痕干透，她的每根神经末梢又感到隐约的快感，四肢缠绕住他。<br />
他们像两棵合抱的树，年深日久，枝干长到一起，强行分开就要丧命。<br />
桑兮渺瘫在床上动弹不得，他捏捏她的脸，揶揄道：“你太缺乏锻炼了，要不要跟我一块去健身房？”<br />
“不，我气血虚，越练越累。”<br />
“因为你总是熬夜画画，你的颈椎、腰椎会出毛病的。”<br />
她闭着眼睛翻身，改为趴着，“那你多给我揉揉呗。”<br />
梦外的桑兮渺惊奇：这么理直气壮地使唤别人的人，真的是自己吗？<br />
但男人却一副甘之如饴的模样：“遵命，桑小姐。”<br />
她从上帝视角看见他手腕内侧一晃而过的纹身，拇指大小，好像是绿色的。<br />
想要看清之际，闹钟响了。<br />
接着就看见了床边的盛时。<br />
最尴尬的是什么？<br />
事情发生很久之后，不断地复盘。<br />
桑兮渺臊得不行，把脸埋进手臂里，心里在尖叫。<br />
连迦叫她：“小渺。”<br />
“诶？”<br />
桑兮渺抬起脑袋。<br />
连迦捋了捋她的头发，“你和时哥约定的一个月快到了吧，顺利的话，你是不是就要走了？”<br />
桑兮渺“嗯”了声。<br />
连迦遗憾道：“我们店的人很固定，时哥也不爱招新人，好不容易你来了，结果你就只待一个月。”<br />
桑兮渺问：“连迦姐你呢，你打算一直在‘minutes’干下去吗？”<br />
之前听她说过，这份工作是她干得最久的了。<br />
连迦说：“当然不会，但暂时还不想走。我嘛，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趁着年轻，多尝试不同的可能性呗。我架子鼓还是来‘minutes’之后学的。以前哪想过还有机会玩乐器啊。”<br />
桑兮渺突然问：“架子鼓好学吗？”<br />
“入门不难，像我这种水平玩票也够用了。你想试试吗？”<br />
桑兮渺点头，“你打鼓的时候很酷。”<br />
连迦带她到台上，教她基本构造和握棒动作，然后把棒交到她手上。<br />
“音乐这种东西呢，估计就跟你画画一样，它会把你带到你想去的那个世界，譬如过去种种，未来种种。”
“那你不知道去别的地方等吗？”<br />
“我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待在那儿。”<br />
盛时没说话了，沉默地扛她到二楼，将她放到床上，找来遥控器，调高空调温度。<br />
床明显是还没来得及收的样子，桑兮渺说：“时哥，你起这么早啊？”<br />
“彼此彼此。”<br />
“我是没睡。”<br />
盛时看向她，仿佛在用眼神斥责她。<br />
但到底没说什么，去厨房煮了碗姜汤端给她，叫她喝。<br />
桑兮渺盯着汤一动不动。<br />
他说：“就当是中药，一口闷。”<br />
桑兮渺小声说：“我是想问，为什么你明明是关心我，却总是很冷？”<br />
盛时不答反问：“你怕我吗？”<br />
她摇头：“可我不想惹你生气。”<br />
盛时停顿了会儿，说：“我确实生气。”<br />
气你不怜惜身体，气你可怜兮兮地出现在我面前，气你……什么都不记得。<br />
但你不应该怕惹我生气，而是得想办法哄我不要生气。<br />
他吐出一口闷气，接着道：“但既然答应送给你，就不会反悔。”<br />
“真的吗？”<br />
盛时“嗯”了声，说：“趁热喝了。”<br />
桑兮渺喝完，他拿碗去洗。<br />
熬夜熬过那个点，其实就不会犯困了，但看着他的背影，人又在床上，她不受自我意识控制，不知不觉就缩进了被窝。<br />
迷迷糊糊地，她在想，好暖和，好舒服。<br />
也好踏实。<br />
第16章 第十六个梦合抱的树<br />
盛时一扭头，就见桑兮渺睡着了。<br />
他走到床边，垂眸，无声地打量她的睡颜。<br />
心到底是有多大，才敢如此毫无防备地，在一个不知道对自己有什么企图的男人家里睡过去。<br />
他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她把他忘了，一干二净的。<br />
起初他当她是装的，留她在“minutes”，想看她能演到什么时候。<br />
可事实是，她的确不记得了。<br />
不记得那只兔子，不记得猫，更不记得他。<br />
“喵。”<br />
猫唤他：该给它喂饭了。<br />
盛时嘘声，对它做了个安静的动作。<br />
或许是因为曾经流浪过，担心再次被抛弃，它十分通人性。<br />
它一瘸一拐地走到猫盆边，乖乖地舔着爪子等他。<br />
盛时铲了猫砂，喂了粮，床边的地毯吸走步音，他坐下，支着一条腿，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br />
他已经不记得，多久没睡过一个好觉了。<br />
不过，比起失眠的痛苦，他更怕在梦里见到她。<br />
他的觉总是很浅，所以将屋子的隔音做到极致，但没有起多大的效果。<br />
最近一次不依赖酒或药物进入深度睡眠，同样也是她睡在这里。<br />
他阖上眼。<br />
桑兮渺被闹钟叫醒，一张放大的俊脸几乎占满她的视野范围。<br />
她愣住。<br />
盛时皱了皱眉，掀开眼皮，双眸犹带着朦胧的睡意，慢慢聚焦，越发浓黑幽深，像存在着能将她吸进去的磁场。<br />
桑兮渺回过神，慌忙坐起来，抢在他开口前说：“是因为我占了你的床，所以你只能在地上睡吗？”<br />
他睡得脖子有些酸痛，按着后颈左右活动了下，说：“你知道就好。”<br />
“不好意思啊。”<br />
盛时撑着地面起身，边走边说：“你要是真感觉不好意思，就陪我吃点东西。”<br />
她没有反应。<br />
他回头，“洗漱台下面的柜子里有新的洗漱用品。”<br />
“哦哦，好。”<br />
她下床。<br />
冰箱里很空，实际上他压根不怎么用厨房，他用仅用的食材熬了一锅咸蛋黄鸡丝粥。<br />
桑兮渺近两年养成了不吃早餐的习惯，她买的那个面包也是为免血糖低，就只吃了几口。<br />
她看了看热气腾腾，熬得软烂浓稠的粥，又看坐在对面的盛时。<br />
盛时：“怕我下毒？”<br />
桑兮渺摇摇头，舀了一小勺，吹了吹，送进嘴巴里。<br />
每一粒米都被咸蛋黄的油香浸透，浓而不腻，入口即化，暖乎乎的，给人一种很熨帖的感觉。<br />
她低着头，迟疑地，开始了第二口，第三口。<br />
盛时唇角勾了勾。<br />
她吃完，打了个饱嗝。<br />
他收了两人的碗，抬了抬下巴，说：“下去吧，待会儿东子他们就要到了。”<br />
桑兮渺不明就里，只是照做，当吴浩东惊诧地问“你今天怎么来这么早”时，才懂盛时的深意。<br />
若是被他看到她从二楼下来，肯定会八卦地问东问西。<br />
下午没什么活，桑兮渺趴在桌上，下巴压着手背，神游天外。<br />
今天早晨的梦更“进一步”了。<br />
“渺渺，准备好，我说三二一就开始。”<br />
男人举着手机，对准他们。<br />
她面对镜头很不自然：“一定要拍吗？”<br />
“明天是我生日，这算是我找你要的生日礼物，好不好？”<br />
她讶道：“你怎么不告诉我你生日啊？”<br />
他说：“他们非叫我带你一起去聚会，你不是不喜欢吗，我就想今天跟你提前过了。”<br />
“可是……我没给你准备礼物。”<br />
他笑，“不是叫你出来陪我了么。”<br />
当天晚上，桑兮渺赶出一幅画，拿去送给他。<br />
他和朋友聚餐喝了酒，没有醉意，但脸上的笑像是醉了。<br />
他捧着她的脸，在她唇上小鸡啄米地连啄了数下，“渺渺，我好喜欢。”<br />
梦里的她十分开心：“真的吗？你朋友送你的东西都很贵，我还担心你看不上我的。”<br />
“真的啊，稀世的画能明码标价，你亲手给我画的就是无价。因为喜欢你。”<br />
桑兮渺有点不好意思：“你喝多了吗？”<br />
他表情宠溺：“我酒量很好的，你忘记了？”<br />
“那你干吗一直跟我表白啊？”<br />
男人默了默，将她搂进怀里，低低地说：“因为我也担心，担心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br />
她怔住。<br />
他密密匝匝地吻着她，从唇，到脖子，一点点往下。<br />
她紧张地攥住他的衣角，但没有阻止他，内心或许也在渴望与他肌肤相亲。<br />
他们是男女朋友，接过很多次吻——她的潜意识这样告诉她——上床只是时间问题。<br />
不，不。<br />
换作其他人，她就接受不了。<br />
比如那个郭英杰。<br />
她分不清，她究竟是在做梦的桑兮渺，还是故事里的桑兮渺。<br />
男人很用力地抱着她，仿佛要将她嵌入骨血。<br />
她哭了，因为疼，或是刺激，泪水糊满了整张脸。等泪痕干透，她的每根神经末梢又感到隐约的快感，四肢缠绕住他。<br />
他们像两棵合抱的树，年深日久，枝干长到一起，强行分开就要丧命。<br />
桑兮渺瘫在床上动弹不得，他捏捏她的脸，揶揄道：“你太缺乏锻炼了，要不要跟我一块去健身房？”<br />
“不，我气血虚，越练越累。”<br />
“因为你总是熬夜画画，你的颈椎、腰椎会出毛病的。”<br />
她闭着眼睛翻身，改为趴着，“那你多给我揉揉呗。”<br />
梦外的桑兮渺惊奇：这么理直气壮地使唤别人的人，真的是自己吗？<br />
但男人却一副甘之如饴的模样：“遵命，桑小姐。”<br />
她从上帝视角看见他手腕内侧一晃而过的纹身，拇指大小，好像是绿色的。<br />
想要看清之际，闹钟响了。<br />
接着就看见了床边的盛时。<br />
最尴尬的是什么？<br />
事情发生很久之后，不断地复盘。<br />
桑兮渺臊得不行，把脸埋进手臂里，心里在尖叫。<br />
连迦叫她：“小渺。”<br />
“诶？”<br />
桑兮渺抬起脑袋。<br />
连迦捋了捋她的头发，“你和时哥约定的一个月快到了吧，顺利的话，你是不是就要走了？”<br />
桑兮渺“嗯”了声。<br />
连迦遗憾道：“我们店的人很固定，时哥也不爱招新人，好不容易你来了，结果你就只待一个月。”<br />
桑兮渺问：“连迦姐你呢，你打算一直在‘minutes’干下去吗？”<br />
之前听她说过，这份工作是她干得最久的了。<br />
连迦说：“当然不会，但暂时还不想走。我嘛，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趁着年轻，多尝试不同的可能性呗。我架子鼓还是来‘minutes’之后学的。以前哪想过还有机会玩乐器啊。”<br />
桑兮渺突然问：“架子鼓好学吗？”<br />
“入门不难，像我这种水平玩票也够用了。你想试试吗？”<br />
桑兮渺点头，“你打鼓的时候很酷。”<br />
连迦带她到台上，教她基本构造和握棒动作，然后把棒交到她手上。<br />
“音乐这种东西呢，估计就跟你画画一样，它会把你带到你想去的那个世界，譬如过去种种，未来种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