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秉真刚又吐了回，下人们在换被褥床单。清蕴要上前帮他换中衣，他却别过头，流露出拒绝。<br />
“我来吧。”王宗赫主动帮忙，没叫藏翠藉香入内，示意清蕴出去。<br />
如今李秉真浑身无力，更衣都无法自主，要么让人全程搀扶，要么让他躺在床上，旁人帮忙脱衣，再一点点穿上。<br />
好在王宗赫力气大，能一只手扶他，一只手动作。<br />
炭盆加持下，王宗赫都出了身汗，任人折腾的李秉真四肢依旧冰凉，像刚从冰窖里搬出来。<br />
不着痕迹地探过对方脉搏，王宗赫平静的脸色下掀起惊涛无数。<br />
他不通医术，但放松时看过几本医术，知道常人脉象如何。如果按他的理解，给李秉真把脉时几乎感受不到脉象，和将死之人无异。<br />
知道李秉真病重，却不知他到了这个地步。<br />
直到离开齐国公府，王宗赫都没能再说出之前准备好的宽慰话语。<br />
**<br />
“云南进贡的雪蟾，快！”大长公主的脚步声惊碎了倒座房满室药香，她鬓发微乱，亲自抱着檀木药匣，指节因用力而发白。<br />
在她身后，齐国公紧随而至，带来了张颖说了另一种药。<br />
见大长公主身形摇晃，他伸手扶了下，曾经的夫妻都忘了彼此间的恩怨，齐齐看向张颖。<br />
距离李秉真身体快速衰败过去一个月，宫中太医都摇头说没办法，只有张颖，靠着绝佳的金针术，硬生生地一次又一次把李秉真从阎王爷那儿拽了回来。<br />
在两人心中，如今张颖是最值得托付信任的人。<br />
但张颖并没有因他们的到来喜出望外。<br />
这些日子以来，张颖天天皱眉，眉头已经成了“川”字型，此刻这“川”眉对二人扫了一圈，“请两位过来。”<br />
两人心跳如雷地跟去。<br />
“早在三年前我就说过，世子难以活过而立。”张颖的第一句话就让大长公主红了眼眶，“可是我儿才勉强二十五，离三十分明还远……”<br />
“世子身体太差，心力衰竭也是转瞬之间，我也无法预料。”张颖同样帮李秉真保守了秘密，没有说出他就差一步痊愈的事实。<br />
如果大长公主知道，恐怕能立即心碎。<br />
可即便如此，大长公主也依旧难抑激动，她作为母亲，无论多少次都不可能坦然接受儿子将死的事实。<br />
“张大夫，您一定有办法，是不是！”<br />
“对。”张颖缓缓道，“我没法解他的毒，但这一个月来，确实想到了办法，可以暂时把他的毒压制。”<br />
大长公主立刻追问。<br />
“我用针法把他的毒全部移到腿上，能够暂缓毒发，延长三到五年寿命。”张颖接道，“但这样会废了世子双腿，从此他再也不能行走，出行只能靠轮椅。除此之外，他身体虚弱的症状不会好转，不止有碍行走，可能他坐、卧、吃、喝都需要人服侍，睡也无法睡安稳，时刻都处于病痛中。”<br />
大长公主当然在乎这些，可她更想儿子活着，刚要张口应下，齐国公开口，“如果不用针法移毒呢？”<br />
“不移的话，少思……还有多久？”<br />
“不到三月。”<br />
齐国公痛苦地闭上眼。<br />
死还是生？对于他们活着的人而言，似乎是根本无需细想的选择，可对少思而言呢？<br />
前者固然能给他续命几年，让家人安心几年，需要付出的代价却是长子的尊严和无休止的痛苦。<br />
少思这一月来，每到需要更衣洗漱时，就不让清蕴靠近。他作为父亲如何看不明白，儿子是不希望自己在儿媳眼中成为一个狼狈不堪、吃喝拉撒都无法自理的废人。<br />
两行清泪忽然从齐国公眼下流出，他拉住大长公主的手，不顾她愤怒投来的眼神，“让少思……自己选吧。”<br />
…………<br />
药炉咕嘟作响时，清蕴正在给李秉真读书。<br />
他时常头痛，无法凝聚心神看文字，清蕴就拿出他平时看的书，一本本念。<br />
榻前添了只白釉广口瓶，里面插满这个季节盛开的梅花、杏花以及桃花，种类繁多却不显拥挤。花瓣上水珠涟琏，显出一种蓬勃的生机。<br />
李秉真刚歇了一觉起身，这会儿精神尚可，柔和地看着清蕴的侧脸，忽然唤她，“猗猗。”<br />
“嗯？”<br />
“一年胜百年，我可做到了？”<br />
清蕴本来在极力保持平静，因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眼眶突然被热浪袭击，“……怎么突然说这个？”<br />
“只是好奇。”李秉真温声，“好奇我在你心中的评价。”<br />
“做得很好，但还不够。”清蕴道，“我早说过，人是会变的。”<br />
李秉真莞尔，握住她搭在旁边的手指，“当时母亲和我说这门亲事时，我心中其实很不愿意。”<br />
“……嗯，看得出来。”<br />
“第一眼见你时，就更不想了。这样漂亮的姑娘，何必要配一个病秧子。”李秉真道，“但我很快被你说服了，知道为何吗？”<br />
清蕴微微仰首。<br />
李秉真抬手，抚上她的脸，被她顺势握住，贴在脸侧，“因为喜欢。”<br />
清蕴呆住。<br />
李秉真却微微一笑。<br />
他从不否认自己是个俗人，面对美丽灵慧的清蕴，一见钟情应该也不算很稀奇。他最初没有想明白，而后在慢慢的相处中，才弄懂了自己的心意。<br />
他从来就不是被清蕴的话给说服，而是顺应自己的心意，情不自禁答应了。<br />
如果说这次是他的死劫，他更希望能够亲口告诉她，而非带着遗憾离去。<br />
第52章 人受天地之中以生，所为命也<br />
张颖的话, 让齐国公和大长公主大吵了三日。<br />
在亲眼看到儿子默不作声地任人搬去净房，甚至有时喝粥也会不知不觉让粥水流到嘴角，继而不怎么愿吃东西时，大长公主终于有所松动。<br />
她忍不住问清蕴, “你也觉得, 该放弃吗？”<br />
清蕴身形微颤, 一时没有言语。<br />
大长公主还要再问, 被齐国公制止，带到角落, “少思是你的骨肉，又何尝不是她的夫君？他们夫妻感情如何，你难道还不明白吗？”<br />
大长公主又是一阵剜心之痛。<br />
是啊，少思对清蕴的喜爱她看在眼底，也为他终于能有羁绊而高兴。当初高僧分明说, 这桩亲事能够让少思……<br />
想了许久, 最后她哑声道：“让张颖去问，其他人都不许在场。”<br />
她既不会去恳求儿子为自己而活，也不会让人影响他本该做的决定。<br />
张颖进房时, 齐国公、大长公主、清蕴全都待在帘子后，不露身影、不出声响。<br />
里屋早已看不出原本模样，除去书架和床榻，其他的都改成了方便李秉真起居的布置。榻边新摆了张木桌, 他随手一抬, 平时所需之物都能拿到。<br />
但他倚着隐囊, 什么都没做, 什么都没看，直到张颖弄出动静, 才淡淡扫去。<br />
张颖的性情决定了他不擅迂回，勉强说了两句，就被李秉真看出来意，“张叔，有话直说吧，和我有关？”<br />
张颖顿了下，把那番话重复了遍。他和李秉真相处这些年，不忍心说得太直接，只道他今后会生活不便。<br />
李秉真：“会直接成为废人，是吗？”<br />
张颖沉默。<br />
李秉真也沉默，他看向了那厚重的帘子，大致猜得出至亲们会有怎样的希望和祈求。<br />
但脑海中随之浮现的场景更多。<br />
他记得降生后几个月到如今的所有事。<br />
在襁褓时，本就是无法自理的婴孩，可以任由长辈、乳母照顾。孩童时，也可以毫无负担地被母亲抱在怀中。随着年纪渐长，他在那些同情和怜惜的目光中，渐渐明白了自己是怎样一个累赘。<br />
到现在，他还要在自己的妻子面前失去最后的尊严吗？<br />
“张叔。”李秉真道，“三个月，比我预想的已经多很多了。”<br />
帘外，大长公主别过头，已是泪流满面。<br />
屋外，离门仅有一步之遥的李审言也听到了这声回答，驻足半晌，隐约听到了女子隐忍的泣声。<br />
他没再停留，回到回光堂，在阿宽不解的眼神中跃上房顶，平躺在上面，双手枕在脑后，望着清朗的天幕出神。<br />
李审言知道，李秉真在配合张颖冒险祛毒，也知道这位兄长离成功仅有一步之遥，因为陛下的丹药而使身体突然衰败。<br />
平心而论，换做是他，被人害得功亏一篑，不管这人有心无意，不管这人身份为何，拼着一死，他也要让对方付出代价。<br />
李秉真就可以忍下来，经历过大起大落，仍能平静地接受现实。<br />
这就是他和李秉真的不同。<br />
陛下呢？他甚至不知一时的无心之举，会害李秉真病重。即便知道了，恐怕也只会毫不在意地一笑。<br />
在建帝身边侍奉大半年，李审言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这位君王如今的荒唐、肆意和残忍。因喜爱野兽与人厮杀，隔三岔五就要挑选卫所中武力突出，家世又不明显的小兵进宫给他“表演”。侥幸活了下来，便能得赏，不幸身亡，就随意打发二十两银子。
“我来吧。”王宗赫主动帮忙，没叫藏翠藉香入内，示意清蕴出去。<br />
如今李秉真浑身无力，更衣都无法自主，要么让人全程搀扶，要么让他躺在床上，旁人帮忙脱衣，再一点点穿上。<br />
好在王宗赫力气大，能一只手扶他，一只手动作。<br />
炭盆加持下，王宗赫都出了身汗，任人折腾的李秉真四肢依旧冰凉，像刚从冰窖里搬出来。<br />
不着痕迹地探过对方脉搏，王宗赫平静的脸色下掀起惊涛无数。<br />
他不通医术，但放松时看过几本医术，知道常人脉象如何。如果按他的理解，给李秉真把脉时几乎感受不到脉象，和将死之人无异。<br />
知道李秉真病重，却不知他到了这个地步。<br />
直到离开齐国公府，王宗赫都没能再说出之前准备好的宽慰话语。<br />
**<br />
“云南进贡的雪蟾，快！”大长公主的脚步声惊碎了倒座房满室药香，她鬓发微乱，亲自抱着檀木药匣，指节因用力而发白。<br />
在她身后，齐国公紧随而至，带来了张颖说了另一种药。<br />
见大长公主身形摇晃，他伸手扶了下，曾经的夫妻都忘了彼此间的恩怨，齐齐看向张颖。<br />
距离李秉真身体快速衰败过去一个月，宫中太医都摇头说没办法，只有张颖，靠着绝佳的金针术，硬生生地一次又一次把李秉真从阎王爷那儿拽了回来。<br />
在两人心中，如今张颖是最值得托付信任的人。<br />
但张颖并没有因他们的到来喜出望外。<br />
这些日子以来，张颖天天皱眉，眉头已经成了“川”字型，此刻这“川”眉对二人扫了一圈，“请两位过来。”<br />
两人心跳如雷地跟去。<br />
“早在三年前我就说过，世子难以活过而立。”张颖的第一句话就让大长公主红了眼眶，“可是我儿才勉强二十五，离三十分明还远……”<br />
“世子身体太差，心力衰竭也是转瞬之间，我也无法预料。”张颖同样帮李秉真保守了秘密，没有说出他就差一步痊愈的事实。<br />
如果大长公主知道，恐怕能立即心碎。<br />
可即便如此，大长公主也依旧难抑激动，她作为母亲，无论多少次都不可能坦然接受儿子将死的事实。<br />
“张大夫，您一定有办法，是不是！”<br />
“对。”张颖缓缓道，“我没法解他的毒，但这一个月来，确实想到了办法，可以暂时把他的毒压制。”<br />
大长公主立刻追问。<br />
“我用针法把他的毒全部移到腿上，能够暂缓毒发，延长三到五年寿命。”张颖接道，“但这样会废了世子双腿，从此他再也不能行走，出行只能靠轮椅。除此之外，他身体虚弱的症状不会好转，不止有碍行走，可能他坐、卧、吃、喝都需要人服侍，睡也无法睡安稳，时刻都处于病痛中。”<br />
大长公主当然在乎这些，可她更想儿子活着，刚要张口应下，齐国公开口，“如果不用针法移毒呢？”<br />
“不移的话，少思……还有多久？”<br />
“不到三月。”<br />
齐国公痛苦地闭上眼。<br />
死还是生？对于他们活着的人而言，似乎是根本无需细想的选择，可对少思而言呢？<br />
前者固然能给他续命几年，让家人安心几年，需要付出的代价却是长子的尊严和无休止的痛苦。<br />
少思这一月来，每到需要更衣洗漱时，就不让清蕴靠近。他作为父亲如何看不明白，儿子是不希望自己在儿媳眼中成为一个狼狈不堪、吃喝拉撒都无法自理的废人。<br />
两行清泪忽然从齐国公眼下流出，他拉住大长公主的手，不顾她愤怒投来的眼神，“让少思……自己选吧。”<br />
…………<br />
药炉咕嘟作响时，清蕴正在给李秉真读书。<br />
他时常头痛，无法凝聚心神看文字，清蕴就拿出他平时看的书，一本本念。<br />
榻前添了只白釉广口瓶，里面插满这个季节盛开的梅花、杏花以及桃花，种类繁多却不显拥挤。花瓣上水珠涟琏，显出一种蓬勃的生机。<br />
李秉真刚歇了一觉起身，这会儿精神尚可，柔和地看着清蕴的侧脸，忽然唤她，“猗猗。”<br />
“嗯？”<br />
“一年胜百年，我可做到了？”<br />
清蕴本来在极力保持平静，因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眼眶突然被热浪袭击，“……怎么突然说这个？”<br />
“只是好奇。”李秉真温声，“好奇我在你心中的评价。”<br />
“做得很好，但还不够。”清蕴道，“我早说过，人是会变的。”<br />
李秉真莞尔，握住她搭在旁边的手指，“当时母亲和我说这门亲事时，我心中其实很不愿意。”<br />
“……嗯，看得出来。”<br />
“第一眼见你时，就更不想了。这样漂亮的姑娘，何必要配一个病秧子。”李秉真道，“但我很快被你说服了，知道为何吗？”<br />
清蕴微微仰首。<br />
李秉真抬手，抚上她的脸，被她顺势握住，贴在脸侧，“因为喜欢。”<br />
清蕴呆住。<br />
李秉真却微微一笑。<br />
他从不否认自己是个俗人，面对美丽灵慧的清蕴，一见钟情应该也不算很稀奇。他最初没有想明白，而后在慢慢的相处中，才弄懂了自己的心意。<br />
他从来就不是被清蕴的话给说服，而是顺应自己的心意，情不自禁答应了。<br />
如果说这次是他的死劫，他更希望能够亲口告诉她，而非带着遗憾离去。<br />
第52章 人受天地之中以生，所为命也<br />
张颖的话, 让齐国公和大长公主大吵了三日。<br />
在亲眼看到儿子默不作声地任人搬去净房，甚至有时喝粥也会不知不觉让粥水流到嘴角，继而不怎么愿吃东西时，大长公主终于有所松动。<br />
她忍不住问清蕴, “你也觉得, 该放弃吗？”<br />
清蕴身形微颤, 一时没有言语。<br />
大长公主还要再问, 被齐国公制止，带到角落, “少思是你的骨肉，又何尝不是她的夫君？他们夫妻感情如何，你难道还不明白吗？”<br />
大长公主又是一阵剜心之痛。<br />
是啊，少思对清蕴的喜爱她看在眼底，也为他终于能有羁绊而高兴。当初高僧分明说, 这桩亲事能够让少思……<br />
想了许久, 最后她哑声道：“让张颖去问，其他人都不许在场。”<br />
她既不会去恳求儿子为自己而活，也不会让人影响他本该做的决定。<br />
张颖进房时, 齐国公、大长公主、清蕴全都待在帘子后，不露身影、不出声响。<br />
里屋早已看不出原本模样，除去书架和床榻，其他的都改成了方便李秉真起居的布置。榻边新摆了张木桌, 他随手一抬, 平时所需之物都能拿到。<br />
但他倚着隐囊, 什么都没做, 什么都没看，直到张颖弄出动静, 才淡淡扫去。<br />
张颖的性情决定了他不擅迂回，勉强说了两句，就被李秉真看出来意，“张叔，有话直说吧，和我有关？”<br />
张颖顿了下，把那番话重复了遍。他和李秉真相处这些年，不忍心说得太直接，只道他今后会生活不便。<br />
李秉真：“会直接成为废人，是吗？”<br />
张颖沉默。<br />
李秉真也沉默，他看向了那厚重的帘子，大致猜得出至亲们会有怎样的希望和祈求。<br />
但脑海中随之浮现的场景更多。<br />
他记得降生后几个月到如今的所有事。<br />
在襁褓时，本就是无法自理的婴孩，可以任由长辈、乳母照顾。孩童时，也可以毫无负担地被母亲抱在怀中。随着年纪渐长，他在那些同情和怜惜的目光中，渐渐明白了自己是怎样一个累赘。<br />
到现在，他还要在自己的妻子面前失去最后的尊严吗？<br />
“张叔。”李秉真道，“三个月，比我预想的已经多很多了。”<br />
帘外，大长公主别过头，已是泪流满面。<br />
屋外，离门仅有一步之遥的李审言也听到了这声回答，驻足半晌，隐约听到了女子隐忍的泣声。<br />
他没再停留，回到回光堂，在阿宽不解的眼神中跃上房顶，平躺在上面，双手枕在脑后，望着清朗的天幕出神。<br />
李审言知道，李秉真在配合张颖冒险祛毒，也知道这位兄长离成功仅有一步之遥，因为陛下的丹药而使身体突然衰败。<br />
平心而论，换做是他，被人害得功亏一篑，不管这人有心无意，不管这人身份为何，拼着一死，他也要让对方付出代价。<br />
李秉真就可以忍下来，经历过大起大落，仍能平静地接受现实。<br />
这就是他和李秉真的不同。<br />
陛下呢？他甚至不知一时的无心之举，会害李秉真病重。即便知道了，恐怕也只会毫不在意地一笑。<br />
在建帝身边侍奉大半年，李审言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这位君王如今的荒唐、肆意和残忍。因喜爱野兽与人厮杀，隔三岔五就要挑选卫所中武力突出，家世又不明显的小兵进宫给他“表演”。侥幸活了下来，便能得赏，不幸身亡，就随意打发二十两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