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白。<br />
能不能放过我。<br />
松手吧。<br />
为什么要拽着我呢？<br />
想离开，去哪里？<br />
哪里都行，哪里也容不下我。<br />
好吵，太吵了。<br />
别在我耳边说话。<br />
别叫我的名字，别用那样的目光看我，别留给我希望，别让我回忆，别让我想念，别让我憎恨……<br />
空白。<br />
好恶心。<br />
为什么有光照着我的眼睛？为什么心脏还在跳动？为什么一直逼我做没意义的事？<br />
可是好累。<br />
反抗好累，争辩好累，留下好累，离开也好累……<br />
让我睡吧。<br />
不论做什么都好。<br />
让我一直睡吧，最好别再醒来。<br />
空白。<br />
……<br />
躺在浴缸里的时候，林余把自己想象成一条毛巾，一块香皂，一盒牙膏，一只拖鞋……<br />
什么都好，都是死物，被摆放，被使用，被遗忘，最后被丢弃。<br />
可周令非要给他陌生的快感，不，与其说是快感，不如说是让人本能恐惧的异感，像毒一样侵袭他的灵魂，撕破他的伪装，打碎他的防御，让痛苦和兴奋都不受控制。<br />
厌恶，恐惧，让人想逃离。<br />
他无处可逃，身前是灼热柔软的陷阱，身后是冰凉坚硬的缸壁。<br />
还好，有水。<br />
水总是能包容一切，罪孽，污渍，不堪……沉下去的，统统都被洗濯。<br />
他慢慢地下沉，直到温柔的水将他包裹。<br />
不要挣扎，不要呼吸，不要被发现，不要被拯救。<br />
就快了。<br />
还差一点了。<br />
要是再久一点，再深一点，就能让他溶解，让他消失，让他解脱……<br />
可他总是不能如愿的。<br />
水被抢走了。<br />
被浴巾，被吹风机里的热风，被周令干燥的指腹，一滴一滴从他身上带走。<br />
好痛。<br />
不能呼吸了。<br />
就连他身体里的水都已经干透，连一滴哀悼的眼泪都流不出来。<br />
他裹在被子里，但并不感到安全。<br />
被子里有不属于他的气味，在入侵他，撕扯他，让他不得宁静。<br />
更可怕的是，那还未来得及全部洗净的异感，有一部分在他身体中留下了，像虫子，蠕动，发育，四处游走，一点点长大。<br />
好脏。<br />
林余开始隔着皮肤抓挠，腹部，胸口，手臂，用力地抓。<br />
也许在皮肤下，也许在血管里，也许在骨头深处。<br />
哪怕撕裂，流血，毁灭，也一定要抓到。<br />
*<br />
“你在做什么！住手！快住手！”<br />
周令按住林余的手，阻止他继续将指尖抠进血肉模糊的伤口。<br />
林余挣扎，踢踹，像濒死的鱼一样拼命摆动身体。<br />
周令不得不爬上床，用整个身体将他压制住。<br />
“别这样，冷静一点，林余哥，不要再抓了。”<br />
林余还在用力，但力气终究抵不过周令。<br />
但他身上又添新伤，周令也不敢压得太久，察觉身下抵抗的力量减缓，试探着哄道：“林余哥，先放松好不好？”<br />
可他刚放松一点，林余便再次抽手朝自己的胸口抓去。<br />
“别！”<br />
周令握住他的胳膊，情急之下，却是一把握在了林余手臂划伤最重的皮肤。<br />
“唔——”林余吃痛地一抖。<br />
周令连忙放手，想抓又不敢抓，下意识倾身，想用自己的身体隔开林余的指甲。<br />
耳后一疼，沿着颈侧延伸到左肩后侧。<br />
周令没出声，俯身贴得更紧。<br />
“抓吧，”他拥着林余，将林余的两只手留在自己背后：“实在难受的话，就用力抓吧。”<br />
疼痛没有停留地缠上来。<br />
周令咬紧牙关，还是忍不住低吟了一声。<br />
陷在他后颈的指尖停顿了一瞬，慢慢减轻了力度。<br />
“没事的，”周令贴在林余耳边，轻声地哄：“没事的，林余哥，难受就说，累了的话，就睡一会儿吧。”<br />
林余平躺着，周令没法拍他的背，就柔声哼着常唱给他的歌。<br />
过了一会儿，背后的手彻底放松，顺着他的肩膀滑落。<br />
周令慢慢松开林余，翻身下床，拿了医药箱给林余处理伤口。<br />
不久前洗了澡，林余身上只穿着内裤，此刻安静地躺着，浑身的伤处一目了然。<br />
周令刚刚后颈还一片火辣辣的疼，这一刻好像没有感觉了。<br />
比起他承受的那点，林余对他自己下的手，才是真正的狠心。<br />
雪白的皮肤上交错着触目惊心的红痕，深深浅浅，有几处裂痕中翻出鲜红的肉，还在往外渗着血珠。<br />
周令屏着呼吸，用沾了碘伏的棉签，一点点给伤口消毒。<br />
褐色的药液，衬得伤痕更加刺目。<br />
更何况，那一横一道之下，还有疤痕稍微消失的旧伤，和已经浅淡得融入皮肤，却无法忽略的，更旧的伤。<br />
周令比之前更仔细地看清了林余身上的每一道伤痕，它们织成一张大网，既像是禁锢的枷锁，又像是捆缚的支撑。<br />
很快，周令不敢再看，也不敢再想。<br />
他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到手中的棉签，给所有伤口消毒，再包扎最严重的几处，拉过薄被，轻轻盖在林余赤裸的身体上，确定林余脸上没有任何不适的表情，才轻抚了一下林余的耳垂后起身。<br />
也许是弯腰太久，起身时，他的眼前出现一瞬的空白。<br />
一些不像他的念头趁机侵入他的脑海。<br />
这些，都是因为我吗？<br />
我，还得起吗？<br />
我……配得上吗？<br />
叮咚——<br />
门铃声拉回周令的注意力，一晃而过的念头顿时如水滴入海，不见踪影。<br />
周令不放心林余一个人，又担心外面的动静吵到他，犹豫了一下，见林余呼吸沉稳，睡得很熟，才轻轻掩上卧室门出去。<br />
连着公寓楼下大门监控的显示屏里，赫然两张熟悉的脸。<br />
一个戴着金丝眼镜，脸上挂着通宵工作的疲惫，另一个倒是精神满满，朝镜头做着鬼脸。<br />
周令没开门，而是打开了通话键。<br />
“你们来做什么？”<br />
“靠，”李家阅竖起中指：“你最近跟失踪了一样，我们好心来看你，你就这态度？麻溜儿的，给大爷我开门。”<br />
周令没应，他又说：“嗨呀你有啥好藏的，我们又不是不知道你家有人，我们给他也带了东西。”<br />
蒋科拽了下李家阅高高竖起的中指，插道：“放心吧，我们只是看看你，不会乱来。”<br />
周令回头看了眼卧室门，最终还是按下了解锁。<br />
“小点声，上来了打我电话，别按门铃了。”<br />
李家阅“哼”了一声，抬腿就往里走，脸上赫然写着“休想”。<br />
周令又赶在蒋科进门前嘱咐了一遍：“蒋总，帮帮忙，林余睡了。”<br />
蒋科伸出没拎果篮的那只手，比了个ok的手势。<br />
第48章 问问你自己<br />
周令到底还是不放心李家阅的脑残程度，回卧室看了一眼，才关紧了房门，赶在李家阅和蒋科上楼前，打开了大门的密码锁。<br />
他靠在门边，果然见李家阅一出电梯，就走得雄赳赳气昂昂，在看清他之前，举起了准备哐哐砸门的拳头。<br />
周令轻咳一声，李家阅略显尴尬地收回手，顺势挠挠头掩饰。<br />
“哟，劳烦大少爷还专门到门口等，勉强原谅你不回微信不接电话的事。”<br />
李家阅熟练地进门，蒋科跟在他身后，把果篮递给周令，说了声“好久不见”。<br />
“林余人呢？”李家阅一进门就四处张望：“伤好得怎么样了？”<br />
周令警告地瞪他一眼：“你给我小点声。”<br />
“我偏——”李家阅提高音量，余光瞥见蒋科轻轻向他摇头，不知想起什么，顿了顿，气势软下来：“算了，不跟你计较。”<br />
他毫不客气地在沙发上坐下。<br />
周令关上大门。<br />
蒋科的目光从内侧的密码锁一扫而过，没有多问，只是接过李家阅的话题。<br />
“林余恢复得还好吗？”<br />
“还行，”周令不想多说，“睡着了，在卧室。”<br />
蒋科走向沙发，在李家阅身边坐下。<br />
周令给两人一人丢了瓶水。<br />
“说吧，”他坐在两人对面，注意力却在紧闭的卧室门上，“找我到底什么事？”<br />
正在喝水的李家阅咳了两声：“作为好兄弟，我们就不能单纯来关心关心你……和你家那位吗？”<br />
周令瞥他一眼。<br />
“行行行，”李家阅投降，从兜里摸出个u盘扔给周令：“我没啥事儿，就凑巧拿到个东西，觉得你会想看看，有正事儿的是老蒋。”<br />
说着，他站起来。<br />
“你俩聊，我打两把游戏去。”<br />
“等等——”“不用——”<br />
蒋科和周令同时出声阻拦。
能不能放过我。<br />
松手吧。<br />
为什么要拽着我呢？<br />
想离开，去哪里？<br />
哪里都行，哪里也容不下我。<br />
好吵，太吵了。<br />
别在我耳边说话。<br />
别叫我的名字，别用那样的目光看我，别留给我希望，别让我回忆，别让我想念，别让我憎恨……<br />
空白。<br />
好恶心。<br />
为什么有光照着我的眼睛？为什么心脏还在跳动？为什么一直逼我做没意义的事？<br />
可是好累。<br />
反抗好累，争辩好累，留下好累，离开也好累……<br />
让我睡吧。<br />
不论做什么都好。<br />
让我一直睡吧，最好别再醒来。<br />
空白。<br />
……<br />
躺在浴缸里的时候，林余把自己想象成一条毛巾，一块香皂，一盒牙膏，一只拖鞋……<br />
什么都好，都是死物，被摆放，被使用，被遗忘，最后被丢弃。<br />
可周令非要给他陌生的快感，不，与其说是快感，不如说是让人本能恐惧的异感，像毒一样侵袭他的灵魂，撕破他的伪装，打碎他的防御，让痛苦和兴奋都不受控制。<br />
厌恶，恐惧，让人想逃离。<br />
他无处可逃，身前是灼热柔软的陷阱，身后是冰凉坚硬的缸壁。<br />
还好，有水。<br />
水总是能包容一切，罪孽，污渍，不堪……沉下去的，统统都被洗濯。<br />
他慢慢地下沉，直到温柔的水将他包裹。<br />
不要挣扎，不要呼吸，不要被发现，不要被拯救。<br />
就快了。<br />
还差一点了。<br />
要是再久一点，再深一点，就能让他溶解，让他消失，让他解脱……<br />
可他总是不能如愿的。<br />
水被抢走了。<br />
被浴巾，被吹风机里的热风，被周令干燥的指腹，一滴一滴从他身上带走。<br />
好痛。<br />
不能呼吸了。<br />
就连他身体里的水都已经干透，连一滴哀悼的眼泪都流不出来。<br />
他裹在被子里，但并不感到安全。<br />
被子里有不属于他的气味，在入侵他，撕扯他，让他不得宁静。<br />
更可怕的是，那还未来得及全部洗净的异感，有一部分在他身体中留下了，像虫子，蠕动，发育，四处游走，一点点长大。<br />
好脏。<br />
林余开始隔着皮肤抓挠，腹部，胸口，手臂，用力地抓。<br />
也许在皮肤下，也许在血管里，也许在骨头深处。<br />
哪怕撕裂，流血，毁灭，也一定要抓到。<br />
*<br />
“你在做什么！住手！快住手！”<br />
周令按住林余的手，阻止他继续将指尖抠进血肉模糊的伤口。<br />
林余挣扎，踢踹，像濒死的鱼一样拼命摆动身体。<br />
周令不得不爬上床，用整个身体将他压制住。<br />
“别这样，冷静一点，林余哥，不要再抓了。”<br />
林余还在用力，但力气终究抵不过周令。<br />
但他身上又添新伤，周令也不敢压得太久，察觉身下抵抗的力量减缓，试探着哄道：“林余哥，先放松好不好？”<br />
可他刚放松一点，林余便再次抽手朝自己的胸口抓去。<br />
“别！”<br />
周令握住他的胳膊，情急之下，却是一把握在了林余手臂划伤最重的皮肤。<br />
“唔——”林余吃痛地一抖。<br />
周令连忙放手，想抓又不敢抓，下意识倾身，想用自己的身体隔开林余的指甲。<br />
耳后一疼，沿着颈侧延伸到左肩后侧。<br />
周令没出声，俯身贴得更紧。<br />
“抓吧，”他拥着林余，将林余的两只手留在自己背后：“实在难受的话，就用力抓吧。”<br />
疼痛没有停留地缠上来。<br />
周令咬紧牙关，还是忍不住低吟了一声。<br />
陷在他后颈的指尖停顿了一瞬，慢慢减轻了力度。<br />
“没事的，”周令贴在林余耳边，轻声地哄：“没事的，林余哥，难受就说，累了的话，就睡一会儿吧。”<br />
林余平躺着，周令没法拍他的背，就柔声哼着常唱给他的歌。<br />
过了一会儿，背后的手彻底放松，顺着他的肩膀滑落。<br />
周令慢慢松开林余，翻身下床，拿了医药箱给林余处理伤口。<br />
不久前洗了澡，林余身上只穿着内裤，此刻安静地躺着，浑身的伤处一目了然。<br />
周令刚刚后颈还一片火辣辣的疼，这一刻好像没有感觉了。<br />
比起他承受的那点，林余对他自己下的手，才是真正的狠心。<br />
雪白的皮肤上交错着触目惊心的红痕，深深浅浅，有几处裂痕中翻出鲜红的肉，还在往外渗着血珠。<br />
周令屏着呼吸，用沾了碘伏的棉签，一点点给伤口消毒。<br />
褐色的药液，衬得伤痕更加刺目。<br />
更何况，那一横一道之下，还有疤痕稍微消失的旧伤，和已经浅淡得融入皮肤，却无法忽略的，更旧的伤。<br />
周令比之前更仔细地看清了林余身上的每一道伤痕，它们织成一张大网，既像是禁锢的枷锁，又像是捆缚的支撑。<br />
很快，周令不敢再看，也不敢再想。<br />
他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到手中的棉签，给所有伤口消毒，再包扎最严重的几处，拉过薄被，轻轻盖在林余赤裸的身体上，确定林余脸上没有任何不适的表情，才轻抚了一下林余的耳垂后起身。<br />
也许是弯腰太久，起身时，他的眼前出现一瞬的空白。<br />
一些不像他的念头趁机侵入他的脑海。<br />
这些，都是因为我吗？<br />
我，还得起吗？<br />
我……配得上吗？<br />
叮咚——<br />
门铃声拉回周令的注意力，一晃而过的念头顿时如水滴入海，不见踪影。<br />
周令不放心林余一个人，又担心外面的动静吵到他，犹豫了一下，见林余呼吸沉稳，睡得很熟，才轻轻掩上卧室门出去。<br />
连着公寓楼下大门监控的显示屏里，赫然两张熟悉的脸。<br />
一个戴着金丝眼镜，脸上挂着通宵工作的疲惫，另一个倒是精神满满，朝镜头做着鬼脸。<br />
周令没开门，而是打开了通话键。<br />
“你们来做什么？”<br />
“靠，”李家阅竖起中指：“你最近跟失踪了一样，我们好心来看你，你就这态度？麻溜儿的，给大爷我开门。”<br />
周令没应，他又说：“嗨呀你有啥好藏的，我们又不是不知道你家有人，我们给他也带了东西。”<br />
蒋科拽了下李家阅高高竖起的中指，插道：“放心吧，我们只是看看你，不会乱来。”<br />
周令回头看了眼卧室门，最终还是按下了解锁。<br />
“小点声，上来了打我电话，别按门铃了。”<br />
李家阅“哼”了一声，抬腿就往里走，脸上赫然写着“休想”。<br />
周令又赶在蒋科进门前嘱咐了一遍：“蒋总，帮帮忙，林余睡了。”<br />
蒋科伸出没拎果篮的那只手，比了个ok的手势。<br />
第48章 问问你自己<br />
周令到底还是不放心李家阅的脑残程度，回卧室看了一眼，才关紧了房门，赶在李家阅和蒋科上楼前，打开了大门的密码锁。<br />
他靠在门边，果然见李家阅一出电梯，就走得雄赳赳气昂昂，在看清他之前，举起了准备哐哐砸门的拳头。<br />
周令轻咳一声，李家阅略显尴尬地收回手，顺势挠挠头掩饰。<br />
“哟，劳烦大少爷还专门到门口等，勉强原谅你不回微信不接电话的事。”<br />
李家阅熟练地进门，蒋科跟在他身后，把果篮递给周令，说了声“好久不见”。<br />
“林余人呢？”李家阅一进门就四处张望：“伤好得怎么样了？”<br />
周令警告地瞪他一眼：“你给我小点声。”<br />
“我偏——”李家阅提高音量，余光瞥见蒋科轻轻向他摇头，不知想起什么，顿了顿，气势软下来：“算了，不跟你计较。”<br />
他毫不客气地在沙发上坐下。<br />
周令关上大门。<br />
蒋科的目光从内侧的密码锁一扫而过，没有多问，只是接过李家阅的话题。<br />
“林余恢复得还好吗？”<br />
“还行，”周令不想多说，“睡着了，在卧室。”<br />
蒋科走向沙发，在李家阅身边坐下。<br />
周令给两人一人丢了瓶水。<br />
“说吧，”他坐在两人对面，注意力却在紧闭的卧室门上，“找我到底什么事？”<br />
正在喝水的李家阅咳了两声：“作为好兄弟，我们就不能单纯来关心关心你……和你家那位吗？”<br />
周令瞥他一眼。<br />
“行行行，”李家阅投降，从兜里摸出个u盘扔给周令：“我没啥事儿，就凑巧拿到个东西，觉得你会想看看，有正事儿的是老蒋。”<br />
说着，他站起来。<br />
“你俩聊，我打两把游戏去。”<br />
“等等——”“不用——”<br />
蒋科和周令同时出声阻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