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令不想，也不舍得破坏这一刻，站在一颗梧桐树后，扶着树干，无声地看了很久。<br />
直到天色渐渐阴沉，乌云掩盖蔚蓝，林余摸了摸小猫的头，似乎对它说了些什么，才慢慢起身，朝不远处的长椅走去。<br />
他弯腰拿起了被遗忘的手机，查看屏幕后，露出微微惊讶的神色。<br />
很快，他将手机拿起来，贴在耳边。<br />
与此同时，周令的手机显示来电提醒。<br />
林余在长椅上坐下，说话声透过手机响在周令耳畔。<br />
“抱歉，我在外面，没有看见消息，你有什么事吗？”<br />
“没关系，我只是问问。”<br />
“哦。”<br />
“你——玩得开心吗？”<br />
“还行。”林余顿了顿，又补充：“挺开心的。”<br />
“那就好。”<br />
“嗯。”<br />
短暂地沉默。<br />
“那我不打扰你了，晚上我会早点回家，今天可以一起吃饭。”<br />
“嗯。”<br />
周令等了几秒，压下嗓音里因剧痛而无法控制的颤抖，说：“挂了吧。”<br />
林余挂断了电话，仍坐在长椅上，一直徘徊在他身侧的小猫，立即跳上去，贴着他的腿蹲下了。<br />
一大一小两团，只为即将来临的风雨退让了几步，又相互依偎着，享用仍然宁静的微风。<br />
周令用右手抹了把额头的冷汗，走向不远处的小卖部，给带着老花镜玩平板的奶奶扫了一百块钱，要她如果下雨的话，就给那边和小猫玩的人送一把伞。<br />
“如果他不肯收，你就说借给他好了。”<br />
“没问题。”<br />
奶奶竖起大拇指，朝周令粲然一笑，露出两颗闪闪发光的金牙。<br />
周令最后再回头看一眼，一边往外走，一边拨通了李家阅的电话。<br />
“有空的话，接我去趟医院？”<br />
第63章 要还的东西<br />
李家阅火急火燎赶到的时候，周令跟没事儿人似的，靠着车，单手划着手机。<br />
“哎我去，”李家阅绕着周令转了半圈，没好气地说：“要不要这么玩儿我啊大少爷，你知道我今天多忙吗？您这是伤了哪根金贵的汗毛啊？用不用我再打你一拳补补，免得伤太浅了医院不收啊？”<br />
周令什么也没说，把手机塞兜里，解开衬衣左袖口，忍痛将衣袖卷到了大臂，露出手肘到手腕一连串擦伤。<br />
李家阅二话不说，拉开车门上了驾驶室。<br />
车刚开出几百米，雨滴开始霹雳吧啦地敲击挡风玻璃。<br />
“您是真能忍啊。”<br />
见周令一路闷声不语，晾着血淋淋的胳膊，还不忘用另一只手完手机，李家阅在红灯路口抽空比了个大拇指。<br />
周令头也不抬：“就是快忍不了了，所以转移下注意。”<br />
他一张一张往后翻着照片，把各个角度拍摄的林余当止疼片。<br />
检查结果显示，周令左小臂有轻微骨裂，其余大部分是刮蹭造成的擦伤，不算特别严重。<br />
在周令的坚持下，医生没有给他打石膏，只做了清创和包扎。<br />
周令扣好袖口，偏头转换角度检查了一下，确定不会露出纱布，便若无其事地放下了手臂。<br />
李家阅正好拿完药回来，飞奔过来替他挡了个以陀螺的运动方式在前进的熊孩子。<br />
“大少爷，您要不出门在外，还是带个保镖吧，丢人可以，别把胳膊丢了。”<br />
周令抬起完好的胳膊，把距离过近的李家阅往一旁推推，短暂地沉思后，忽然想起来给周鹰发了条消息，让她查查当时那辆古怪的面包车。<br />
消息刚发出去，屏幕跳出来电提示，是个陌生的号码。<br />
周令犹豫了一下，接了。<br />
一个中气十足的女低音出现在耳边。<br />
“喂？是周先生吗？我是北安公园便利店的。”<br />
“我是，”周令连声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是林……是跟猫一起的人有什么问题吗？”<br />
“没有没有，我就是打电话来跟你说，我的好友申请你通过一下，伞没送出去，我把钱给你转回去。”<br />
周令一愣，望向大门外，雨丝正密。<br />
“什么叫没送出去？”<br />
“哎哟老太婆我嘴皮子都磨破了，那小兄弟不肯收啊。”<br />
周令有些急了：“不是说他不收就说借吗？雨这么大，他淋回去的？”<br />
“我怎么没说啊，你那小朋友犟得很，非说什么比起感冒发烧，还是欠下要还的东西更让人疲倦，年纪轻轻的，怎么一股子丧气劲儿……”<br />
电话那头还在喋喋不休，周令却只记住了“欠下要还的东西”这一句。<br />
“喂？还在吗？要不我再追过去看看？”<br />
周令回神道：“不用了，钱不用退，麻烦您了。”<br />
他挂了电话，刚从门口小贩那儿买了两把伞的李家阅走过来，将其中一把塞周令手里。<br />
“叫声大哥我就给你撑开。”<br />
周令抬脚便迈入雨中。<br />
李家阅连忙撑开伞追上去：“哎不是，开个玩笑而已，你什么时候这么小气了……”<br />
一路上，周令脸色都不大好看。<br />
李家阅握着方向盘蹙眉：“你别给我挂脸哈，我给你当司机又当跑腿的，别跟我说，你真为一句玩笑生气。”<br />
周令揉了揉僵硬的脸颊，有些疲惫地说：“想什么呢，不是跟你。”<br />
李家阅顿时八卦道：“那是跟谁？”<br />
周令看着窗外，叹了口气，过一会儿才说：“可能，跟我自己吧。”<br />
李家阅大概是真忙，把周令送回车库，报了一连串要周令付款的奢侈品后，便急匆匆打车回公司去了。<br />
周令坐在车里，单手拆了药盒，从车载冰箱里拿了罐汽水，草草吞下今天的药，将剩下的留在了车里。<br />
到家时，林余正窝在沙发上玩手机，他看起来洗过澡了，穿着睡衣，头发还没干透。<br />
周令换好鞋从玄关进来，林余收了手机站起来道：“饭已经好了，李阿姨刚走。”<br />
他看了眼周令的头发，又说：“要帮你拿个毛巾吗？”<br />
“我自己来就行，你先去吃，我换个衣服。”<br />
林余也没坚持：“好吧，我等你一起吃。”<br />
周令换下了湿衣服，攥着衬衣要往洗衣机里塞，瞥见手心里沾了一片红，才意识到濡湿衣服的不止有雨和汗，只是恰好穿了深色，晕在上面的颜色不明显。<br />
他擦去手上的血渍，将衬衣翻过来，揉作一团，丢进垃圾桶里。<br />
出来时，林余已经将温好的菜全部拿出来摆好，坐在餐桌旁等待。<br />
“饿了吗？”周令坐下来，拿过汤勺，要给林余盛。<br />
“还好，”林余说：“我来吧。”<br />
他从周令手中取走汤勺，先盛了一碗，放到周令面前，又盛了半碗，放在自己手边。<br />
两人安静地吃饭。<br />
周令仍像平常一样，不时往林余碗里添菜，林余尽力吃了一些，再多就不肯了。<br />
周令也没什么胃口，一桌菜剩了大半。<br />
“明天咱们出去吃吧，”周令起身收拾碗碟：“偶尔换换口味。”<br />
林余也跟着站起来：“今天我来收吧。”<br />
从医院回来以后，他还是第一次主动提出帮忙，周令弯眼笑道：“好呀，那麻烦你啦。”<br />
他站在一旁，看林余有条不紊地收拾桌子，然后站在水池前，系上围裙，不禁回想起林余在老公寓的厨房里煮饭的情景，很快将“碗碟可以直接放洗碗机或留给阿姨来洗”的话咽回肚子里。<br />
林余洗得很慢，也很仔细，中途只回头跟周令说了一次话，要他不用一直站在这里，可以去忙或是休息。<br />
周令应声说好，却站着不动，林余也没再多劝。<br />
一直到林余摘了围裙，挂好，绕过堵在岛台边的人，到浴室去洗手，周令才挪动脚步。<br />
先前还一阵阵刺痛的手臂，现在已经没什么感觉，只是有些发麻发胀。<br />
周令试着微微抬起手臂，心说止疼药的效果不错——两种都是。<br />
林余洗完手，又回到客厅沙发上，抱着腿玩手机。<br />
周令也在一旁坐下了，也拿出手机，注意力却全在林余身上。<br />
往常这个时候，他不是匆匆赶回公司，就是要被捆在书房加班，突如其来得了闲，一时还真有点不习惯。<br />
“要不要过去看场电影？”周令问。<br />
“抱歉，”林余说：“我今天不太想看，你可以去看。”<br />
“不然我们一起玩会儿拼图吧，还可以下飞行棋，或者你想玩别的，我准备了很多。”<br />
林余抬起头，面露难色，似乎在纠结。<br />
“没关系，”周令先一步道：“我就随口一说，不想玩也没事。”<br />
林余点点头，又低下头，换了只手拿着手机，腾出来的手微微蜷缩着放在嘴唇前，有点可爱。<br />
周令默默看了一会儿，觉得他一直这样弯着脖子，很容易伤到颈椎，又问：“想吃点水果吗？或者酸奶？”
直到天色渐渐阴沉，乌云掩盖蔚蓝，林余摸了摸小猫的头，似乎对它说了些什么，才慢慢起身，朝不远处的长椅走去。<br />
他弯腰拿起了被遗忘的手机，查看屏幕后，露出微微惊讶的神色。<br />
很快，他将手机拿起来，贴在耳边。<br />
与此同时，周令的手机显示来电提醒。<br />
林余在长椅上坐下，说话声透过手机响在周令耳畔。<br />
“抱歉，我在外面，没有看见消息，你有什么事吗？”<br />
“没关系，我只是问问。”<br />
“哦。”<br />
“你——玩得开心吗？”<br />
“还行。”林余顿了顿，又补充：“挺开心的。”<br />
“那就好。”<br />
“嗯。”<br />
短暂地沉默。<br />
“那我不打扰你了，晚上我会早点回家，今天可以一起吃饭。”<br />
“嗯。”<br />
周令等了几秒，压下嗓音里因剧痛而无法控制的颤抖，说：“挂了吧。”<br />
林余挂断了电话，仍坐在长椅上，一直徘徊在他身侧的小猫，立即跳上去，贴着他的腿蹲下了。<br />
一大一小两团，只为即将来临的风雨退让了几步，又相互依偎着，享用仍然宁静的微风。<br />
周令用右手抹了把额头的冷汗，走向不远处的小卖部，给带着老花镜玩平板的奶奶扫了一百块钱，要她如果下雨的话，就给那边和小猫玩的人送一把伞。<br />
“如果他不肯收，你就说借给他好了。”<br />
“没问题。”<br />
奶奶竖起大拇指，朝周令粲然一笑，露出两颗闪闪发光的金牙。<br />
周令最后再回头看一眼，一边往外走，一边拨通了李家阅的电话。<br />
“有空的话，接我去趟医院？”<br />
第63章 要还的东西<br />
李家阅火急火燎赶到的时候，周令跟没事儿人似的，靠着车，单手划着手机。<br />
“哎我去，”李家阅绕着周令转了半圈，没好气地说：“要不要这么玩儿我啊大少爷，你知道我今天多忙吗？您这是伤了哪根金贵的汗毛啊？用不用我再打你一拳补补，免得伤太浅了医院不收啊？”<br />
周令什么也没说，把手机塞兜里，解开衬衣左袖口，忍痛将衣袖卷到了大臂，露出手肘到手腕一连串擦伤。<br />
李家阅二话不说，拉开车门上了驾驶室。<br />
车刚开出几百米，雨滴开始霹雳吧啦地敲击挡风玻璃。<br />
“您是真能忍啊。”<br />
见周令一路闷声不语，晾着血淋淋的胳膊，还不忘用另一只手完手机，李家阅在红灯路口抽空比了个大拇指。<br />
周令头也不抬：“就是快忍不了了，所以转移下注意。”<br />
他一张一张往后翻着照片，把各个角度拍摄的林余当止疼片。<br />
检查结果显示，周令左小臂有轻微骨裂，其余大部分是刮蹭造成的擦伤，不算特别严重。<br />
在周令的坚持下，医生没有给他打石膏，只做了清创和包扎。<br />
周令扣好袖口，偏头转换角度检查了一下，确定不会露出纱布，便若无其事地放下了手臂。<br />
李家阅正好拿完药回来，飞奔过来替他挡了个以陀螺的运动方式在前进的熊孩子。<br />
“大少爷，您要不出门在外，还是带个保镖吧，丢人可以，别把胳膊丢了。”<br />
周令抬起完好的胳膊，把距离过近的李家阅往一旁推推，短暂地沉思后，忽然想起来给周鹰发了条消息，让她查查当时那辆古怪的面包车。<br />
消息刚发出去，屏幕跳出来电提示，是个陌生的号码。<br />
周令犹豫了一下，接了。<br />
一个中气十足的女低音出现在耳边。<br />
“喂？是周先生吗？我是北安公园便利店的。”<br />
“我是，”周令连声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是林……是跟猫一起的人有什么问题吗？”<br />
“没有没有，我就是打电话来跟你说，我的好友申请你通过一下，伞没送出去，我把钱给你转回去。”<br />
周令一愣，望向大门外，雨丝正密。<br />
“什么叫没送出去？”<br />
“哎哟老太婆我嘴皮子都磨破了，那小兄弟不肯收啊。”<br />
周令有些急了：“不是说他不收就说借吗？雨这么大，他淋回去的？”<br />
“我怎么没说啊，你那小朋友犟得很，非说什么比起感冒发烧，还是欠下要还的东西更让人疲倦，年纪轻轻的，怎么一股子丧气劲儿……”<br />
电话那头还在喋喋不休，周令却只记住了“欠下要还的东西”这一句。<br />
“喂？还在吗？要不我再追过去看看？”<br />
周令回神道：“不用了，钱不用退，麻烦您了。”<br />
他挂了电话，刚从门口小贩那儿买了两把伞的李家阅走过来，将其中一把塞周令手里。<br />
“叫声大哥我就给你撑开。”<br />
周令抬脚便迈入雨中。<br />
李家阅连忙撑开伞追上去：“哎不是，开个玩笑而已，你什么时候这么小气了……”<br />
一路上，周令脸色都不大好看。<br />
李家阅握着方向盘蹙眉：“你别给我挂脸哈，我给你当司机又当跑腿的，别跟我说，你真为一句玩笑生气。”<br />
周令揉了揉僵硬的脸颊，有些疲惫地说：“想什么呢，不是跟你。”<br />
李家阅顿时八卦道：“那是跟谁？”<br />
周令看着窗外，叹了口气，过一会儿才说：“可能，跟我自己吧。”<br />
李家阅大概是真忙，把周令送回车库，报了一连串要周令付款的奢侈品后，便急匆匆打车回公司去了。<br />
周令坐在车里，单手拆了药盒，从车载冰箱里拿了罐汽水，草草吞下今天的药，将剩下的留在了车里。<br />
到家时，林余正窝在沙发上玩手机，他看起来洗过澡了，穿着睡衣，头发还没干透。<br />
周令换好鞋从玄关进来，林余收了手机站起来道：“饭已经好了，李阿姨刚走。”<br />
他看了眼周令的头发，又说：“要帮你拿个毛巾吗？”<br />
“我自己来就行，你先去吃，我换个衣服。”<br />
林余也没坚持：“好吧，我等你一起吃。”<br />
周令换下了湿衣服，攥着衬衣要往洗衣机里塞，瞥见手心里沾了一片红，才意识到濡湿衣服的不止有雨和汗，只是恰好穿了深色，晕在上面的颜色不明显。<br />
他擦去手上的血渍，将衬衣翻过来，揉作一团，丢进垃圾桶里。<br />
出来时，林余已经将温好的菜全部拿出来摆好，坐在餐桌旁等待。<br />
“饿了吗？”周令坐下来，拿过汤勺，要给林余盛。<br />
“还好，”林余说：“我来吧。”<br />
他从周令手中取走汤勺，先盛了一碗，放到周令面前，又盛了半碗，放在自己手边。<br />
两人安静地吃饭。<br />
周令仍像平常一样，不时往林余碗里添菜，林余尽力吃了一些，再多就不肯了。<br />
周令也没什么胃口，一桌菜剩了大半。<br />
“明天咱们出去吃吧，”周令起身收拾碗碟：“偶尔换换口味。”<br />
林余也跟着站起来：“今天我来收吧。”<br />
从医院回来以后，他还是第一次主动提出帮忙，周令弯眼笑道：“好呀，那麻烦你啦。”<br />
他站在一旁，看林余有条不紊地收拾桌子，然后站在水池前，系上围裙，不禁回想起林余在老公寓的厨房里煮饭的情景，很快将“碗碟可以直接放洗碗机或留给阿姨来洗”的话咽回肚子里。<br />
林余洗得很慢，也很仔细，中途只回头跟周令说了一次话，要他不用一直站在这里，可以去忙或是休息。<br />
周令应声说好，却站着不动，林余也没再多劝。<br />
一直到林余摘了围裙，挂好，绕过堵在岛台边的人，到浴室去洗手，周令才挪动脚步。<br />
先前还一阵阵刺痛的手臂，现在已经没什么感觉，只是有些发麻发胀。<br />
周令试着微微抬起手臂，心说止疼药的效果不错——两种都是。<br />
林余洗完手，又回到客厅沙发上，抱着腿玩手机。<br />
周令也在一旁坐下了，也拿出手机，注意力却全在林余身上。<br />
往常这个时候，他不是匆匆赶回公司，就是要被捆在书房加班，突如其来得了闲，一时还真有点不习惯。<br />
“要不要过去看场电影？”周令问。<br />
“抱歉，”林余说：“我今天不太想看，你可以去看。”<br />
“不然我们一起玩会儿拼图吧，还可以下飞行棋，或者你想玩别的，我准备了很多。”<br />
林余抬起头，面露难色，似乎在纠结。<br />
“没关系，”周令先一步道：“我就随口一说，不想玩也没事。”<br />
林余点点头，又低下头，换了只手拿着手机，腾出来的手微微蜷缩着放在嘴唇前，有点可爱。<br />
周令默默看了一会儿，觉得他一直这样弯着脖子，很容易伤到颈椎，又问：“想吃点水果吗？或者酸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