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言正无奈。<br />
“好了。”<br />
他仔细看了看边菱，叹息着：“又瘦了些。”<br />
边菱用手撑着起身，沈言正本来要阻止，想了想又没动。<br />
“风怜好着呢，她一向有福气的。”<br />
边菱听到，有些难过地垂下眼。<br />
那么有福气的边风怜，此生所有的厄运，恐怕都是自己带给她的。<br />
医生刚好进来，给边菱测了体温。<br />
他吩咐护士：“这瓶打完就给她拔针。”<br />
“大小姐这样必须吃点东西，光靠挂水撑不住的。”<br />
沈言正点头，转向边菱。<br />
“你肯定不想风怜看见你这样，吃点东西再去见她吧。”<br />
想到边风怜生气的样子，边菱缓缓点头。<br />
沈言正待不了太久，嵘园那边打电话过来，说妻子找他。<br />
他离开前说：“这件事，你自己告诉你妈妈吧。”<br />
不管沈棉是不是会气得要把边寒杀了，她都有权知道自己的女儿受了什么欺负。<br />
边菱把营养师准备的营养餐吃了半份，实在吃不下了。<br />
她又想了想，给母亲编辑了信息，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个大概。<br />
沈棉那边还是半夜，边菱想着她肯定要再过几个小时才能回，就急匆匆往边风怜病房去了。<br />
第40章 十字架<br />
护士已经把窗帘拉开了一些，病房里面洒进柔软的光线。<br />
边风怜从醒过来就在等她姐，只要有人开门就撑起脑袋去看。<br />
看见边菱进来的时候，她立刻红了眼睛。<br />
“你干什么去了……”<br />
边风怜开口，嗓音沙哑。<br />
车祸的前一刻，她都以为从柏要伤害边菱，担心得要命。<br />
边菱受不了她这样，走过去握住边风怜没受伤的那只手，上面还挂着水，因此她握得很小心。<br />
那人把头转过去一点，故意不看边菱，只露出脸颊一侧。<br />
生病的人总归是要敏感些，也更像小孩子。<br />
边菱俯身过去，把她的头发整理好，又亲了一下边风怜的脸。<br />
不是羽毛般的轻吻，而是重重的，响亮的一个吻。<br />
边风怜愣了愣，转过来：“你别以为这样……唔。”<br />
嘴唇上又被重重亲了下。<br />
边菱抿着唇，眼睛是亮的。<br />
这下反倒是边风怜害羞起来，她红着脸咳嗽一声，眼神飘远。<br />
“再亲一下。”<br />
嘴唇上又被湿软覆盖，但只是很快的一瞬。<br />
边风怜觉得不够，想伸手扣住她的脑袋，奈何两只手都抬不起来，只好继续要求：“亲久一点。”<br />
边菱这会什么要求都能满足她，干脆跪到床板上，离她更近。<br />
她一边手肘撑到边风怜耳旁，一只手捧住她的脸。<br />
边风怜眼神飘回来，看见她姐瓷白皮肤上显眼的黑，心惊肉跳道：“你胸口上是什么？”<br />
边菱的衣服被护士换成了她的家居服，领口本来就宽松，一俯身更是什么都能看见。<br />
她后知后觉地捂住自己的领口，脸上顿起两道飞霞。<br />
边风怜以为是什么皮肤病之类的，语气严肃起来：“给我看。”<br />
黑色刚好附着在那个换心留下的伤疤上，这让她不得不重视。<br />
有什么后遗症会跨越那么多年吗？还是什么别的病？<br />
在边风怜的注视下，边菱红着脸解开扣子。<br />
一颗又一颗，直到肋骨下面那颗。<br />
范围居然这么大吗？<br />
边风怜的神情紧张起来。<br />
见边菱不动了，她着急道：“打开给我看看啊！”<br />
这话说的活像个急色的女流氓。<br />
说着边风怜就要起身，因为胸口撕扯的疼痛“嘶”了声。<br />
边菱看不得她疼，回头看了眼病房门，闭着眼把衣服拉开。<br />
“我……”<br />
“……靠。”<br />
边风怜整个人都呆了。<br />
原本在边菱胸口上近二十厘米的伤疤，已经看不太明晰了。<br />
取代它的是一个黑色的十字架纹身。<br />
边缘的红色证明这个纹身存在的日子不超过三天。<br />
这样浓郁的黑和她白得透明的皮肤形成了强烈对比，反而比原本的疤痕还要让人心惊。<br />
救赎、牺牲、爱与宽容。<br />
耶稣为人类受难，边菱也想为边风怜受难。<br />
于是她在胸口画下一个不可消弭的十字架，标明自己永远忠诚的对象。<br />
这十字架严肃而庄重，和边风怜手腕上那个一模一样。<br />
边风怜从后脑到脚趾尖都是麻的，强烈的情绪席卷了她身上每一个细胞，引起的战栗让她控制不住自己的呼吸。<br />
圣洁的天使为她打上醒目的黑色烙印，从此无论前往天堂地狱都不会和彼此走失。<br />
在疤痕上滋生的爱意也许真的罪孽深重，只觉得疼也甘愿。<br />
边菱没敢和妹妹对视，低头扣扣子。<br />
她听见边风怜说：“我疼。”<br />
过去的伤口已经腐烂生蛆，但我却迟钝地以为那终将愈合，把心脏缺失的疼痛幻化为伤疤愈合的隐痛。<br />
边风怜在姐姐询问的目光中闭了闭眼。<br />
她和边菱笨拙地去重复对方的人生轨迹，用近乎疯狂的态度去体验对方的痛苦。<br />
姐姐失去心脏，她就在年复一日的隐痛里承受爱意腐烂的折磨。她自认罪孽刻上十字架，姐姐也甘愿受刑。<br />
爱和恨是否从来就是同一种东西？<br />
如果血缘是心脏无法完整的原因。<br />
她只好把边菱揉进身体，两个人共用心跳和呼吸。<br />
“亲亲我，姐姐。”<br />
边风怜黑沉沉的眼睛又流出眼泪了。<br />
边菱抵着她的额头和她接吻，边风怜长长的睫毛被泪水沾湿，像只被暴雨困在屋檐下的可怜雀鸟。<br />
姐姐温热的手接着她的眼泪，践行着母亲关于爱的定义。<br />
[如果真心爱一个人，就该在她哭出声之前，擦掉她的眼泪。]<br />
“再叫一次……我的名字。”<br />
唇齿相接之间，边风怜又说。<br />
边菱诧异地把嘴唇抬离几分，和边风怜对视。<br />
“我听见了，你叫我的名字。”<br />
她被推进手术室之前，分明是意识模糊的，但是却清楚地听见有个人断断续续喊过她的名字。<br />
珍重到好像已经在心里刻了无数遍。<br />
尽管边风怜已经有十七年没有听过姐姐的声音。<br />
但她就能认定。<br />
因为她是为边菱而存在的。<br />
为你而生的人，当然能听见你的呼唤。<br />
于是边菱又抵住自己的喉咙，回忆着发声的感觉。<br />
“风……怜。”<br />
边风怜应：“我在。”<br />
隔着这一声呼唤，她似乎又听见那个遥远夏夜，姐姐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br />
[风怜，不要生病。]<br />
那个看着再简单不过的要求，本是困住边菱一生的梦魇。<br />
可是边风怜来了。<br />
只要她健康，她幸福。<br />
边菱就能够原谅命运对自己的刻薄。<br />
“风——怜。”<br />
边菱稍微连贯了些，又想说些别的话。<br />
边风怜看出她的口型，很轻地说：“不要对不起。”<br />
“跟在风怜后面的那一句，应该是‘我爱你’。”<br />
她不要那份歉疚排在爱的前面。<br />
边菱看着边风怜认真的神情，开口做“喔”的嘴型。<br />
“我——爱——你。”<br />
边风怜做出夸张的嘴型，展示给边菱看。<br />
边菱忽然笑了，眼睛弯弯的，格外的明媚灿烂。<br />
如果她再比边风怜大几岁，有机会教妹妹说这句话。<br />
那一定幸福得要命。<br />
“我爱你。”边风怜立刻会意，很快地重复一遍。<br />
边菱点头，很认真地开始尝试：“我——”<br />
病房门突然被大力推开，陶含意的高跟鞋敲在门边，声响把两人都吓了一跳。<br />
“边菱你个混蛋！”<br />
她走进来，才注意到两人黏黏糊糊的行径，恶狠狠道：“病房里不许调情！”<br />
说完又看向边菱。<br />
“你妈电话打到我这里来，还以为你们俩都出事了。”<br />
她手里拿着边菱的手机，上面是一连串的未接来电，往下翻翻还有边风怜打来的十几个。<br />
话音刚落，又弹出了母亲的电话。<br />
陶含意接起来，丢给边菱。<br />
“菱菱！风怜呢？”沈棉的声音像是哭过。<br />
边风怜清了清嗓子：“我活着呢妈。”<br />
“你吓死妈妈了知道吗！”沈棉抽噎一声，“我马上上飞机，等着妈妈。”<br />
“哎妈你不用——”边风怜还没说完，那边直接挂断了。<br />
沈棉过来，肯定是要照顾自己，那她连朝着边菱索吻都不行了。<br />
一想到这边风怜就是满脸的不情愿。<br />
边菱拍拍她的手，做手语：[怎么了？]<br />
“妈妈来了你就不能亲我了。”
“好了。”<br />
他仔细看了看边菱，叹息着：“又瘦了些。”<br />
边菱用手撑着起身，沈言正本来要阻止，想了想又没动。<br />
“风怜好着呢，她一向有福气的。”<br />
边菱听到，有些难过地垂下眼。<br />
那么有福气的边风怜，此生所有的厄运，恐怕都是自己带给她的。<br />
医生刚好进来，给边菱测了体温。<br />
他吩咐护士：“这瓶打完就给她拔针。”<br />
“大小姐这样必须吃点东西，光靠挂水撑不住的。”<br />
沈言正点头，转向边菱。<br />
“你肯定不想风怜看见你这样，吃点东西再去见她吧。”<br />
想到边风怜生气的样子，边菱缓缓点头。<br />
沈言正待不了太久，嵘园那边打电话过来，说妻子找他。<br />
他离开前说：“这件事，你自己告诉你妈妈吧。”<br />
不管沈棉是不是会气得要把边寒杀了，她都有权知道自己的女儿受了什么欺负。<br />
边菱把营养师准备的营养餐吃了半份，实在吃不下了。<br />
她又想了想，给母亲编辑了信息，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个大概。<br />
沈棉那边还是半夜，边菱想着她肯定要再过几个小时才能回，就急匆匆往边风怜病房去了。<br />
第40章 十字架<br />
护士已经把窗帘拉开了一些，病房里面洒进柔软的光线。<br />
边风怜从醒过来就在等她姐，只要有人开门就撑起脑袋去看。<br />
看见边菱进来的时候，她立刻红了眼睛。<br />
“你干什么去了……”<br />
边风怜开口，嗓音沙哑。<br />
车祸的前一刻，她都以为从柏要伤害边菱，担心得要命。<br />
边菱受不了她这样，走过去握住边风怜没受伤的那只手，上面还挂着水，因此她握得很小心。<br />
那人把头转过去一点，故意不看边菱，只露出脸颊一侧。<br />
生病的人总归是要敏感些，也更像小孩子。<br />
边菱俯身过去，把她的头发整理好，又亲了一下边风怜的脸。<br />
不是羽毛般的轻吻，而是重重的，响亮的一个吻。<br />
边风怜愣了愣，转过来：“你别以为这样……唔。”<br />
嘴唇上又被重重亲了下。<br />
边菱抿着唇，眼睛是亮的。<br />
这下反倒是边风怜害羞起来，她红着脸咳嗽一声，眼神飘远。<br />
“再亲一下。”<br />
嘴唇上又被湿软覆盖，但只是很快的一瞬。<br />
边风怜觉得不够，想伸手扣住她的脑袋，奈何两只手都抬不起来，只好继续要求：“亲久一点。”<br />
边菱这会什么要求都能满足她，干脆跪到床板上，离她更近。<br />
她一边手肘撑到边风怜耳旁，一只手捧住她的脸。<br />
边风怜眼神飘回来，看见她姐瓷白皮肤上显眼的黑，心惊肉跳道：“你胸口上是什么？”<br />
边菱的衣服被护士换成了她的家居服，领口本来就宽松，一俯身更是什么都能看见。<br />
她后知后觉地捂住自己的领口，脸上顿起两道飞霞。<br />
边风怜以为是什么皮肤病之类的，语气严肃起来：“给我看。”<br />
黑色刚好附着在那个换心留下的伤疤上，这让她不得不重视。<br />
有什么后遗症会跨越那么多年吗？还是什么别的病？<br />
在边风怜的注视下，边菱红着脸解开扣子。<br />
一颗又一颗，直到肋骨下面那颗。<br />
范围居然这么大吗？<br />
边风怜的神情紧张起来。<br />
见边菱不动了，她着急道：“打开给我看看啊！”<br />
这话说的活像个急色的女流氓。<br />
说着边风怜就要起身，因为胸口撕扯的疼痛“嘶”了声。<br />
边菱看不得她疼，回头看了眼病房门，闭着眼把衣服拉开。<br />
“我……”<br />
“……靠。”<br />
边风怜整个人都呆了。<br />
原本在边菱胸口上近二十厘米的伤疤，已经看不太明晰了。<br />
取代它的是一个黑色的十字架纹身。<br />
边缘的红色证明这个纹身存在的日子不超过三天。<br />
这样浓郁的黑和她白得透明的皮肤形成了强烈对比，反而比原本的疤痕还要让人心惊。<br />
救赎、牺牲、爱与宽容。<br />
耶稣为人类受难，边菱也想为边风怜受难。<br />
于是她在胸口画下一个不可消弭的十字架，标明自己永远忠诚的对象。<br />
这十字架严肃而庄重，和边风怜手腕上那个一模一样。<br />
边风怜从后脑到脚趾尖都是麻的，强烈的情绪席卷了她身上每一个细胞，引起的战栗让她控制不住自己的呼吸。<br />
圣洁的天使为她打上醒目的黑色烙印，从此无论前往天堂地狱都不会和彼此走失。<br />
在疤痕上滋生的爱意也许真的罪孽深重，只觉得疼也甘愿。<br />
边菱没敢和妹妹对视，低头扣扣子。<br />
她听见边风怜说：“我疼。”<br />
过去的伤口已经腐烂生蛆，但我却迟钝地以为那终将愈合，把心脏缺失的疼痛幻化为伤疤愈合的隐痛。<br />
边风怜在姐姐询问的目光中闭了闭眼。<br />
她和边菱笨拙地去重复对方的人生轨迹，用近乎疯狂的态度去体验对方的痛苦。<br />
姐姐失去心脏，她就在年复一日的隐痛里承受爱意腐烂的折磨。她自认罪孽刻上十字架，姐姐也甘愿受刑。<br />
爱和恨是否从来就是同一种东西？<br />
如果血缘是心脏无法完整的原因。<br />
她只好把边菱揉进身体，两个人共用心跳和呼吸。<br />
“亲亲我，姐姐。”<br />
边风怜黑沉沉的眼睛又流出眼泪了。<br />
边菱抵着她的额头和她接吻，边风怜长长的睫毛被泪水沾湿，像只被暴雨困在屋檐下的可怜雀鸟。<br />
姐姐温热的手接着她的眼泪，践行着母亲关于爱的定义。<br />
[如果真心爱一个人，就该在她哭出声之前，擦掉她的眼泪。]<br />
“再叫一次……我的名字。”<br />
唇齿相接之间，边风怜又说。<br />
边菱诧异地把嘴唇抬离几分，和边风怜对视。<br />
“我听见了，你叫我的名字。”<br />
她被推进手术室之前，分明是意识模糊的，但是却清楚地听见有个人断断续续喊过她的名字。<br />
珍重到好像已经在心里刻了无数遍。<br />
尽管边风怜已经有十七年没有听过姐姐的声音。<br />
但她就能认定。<br />
因为她是为边菱而存在的。<br />
为你而生的人，当然能听见你的呼唤。<br />
于是边菱又抵住自己的喉咙，回忆着发声的感觉。<br />
“风……怜。”<br />
边风怜应：“我在。”<br />
隔着这一声呼唤，她似乎又听见那个遥远夏夜，姐姐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br />
[风怜，不要生病。]<br />
那个看着再简单不过的要求，本是困住边菱一生的梦魇。<br />
可是边风怜来了。<br />
只要她健康，她幸福。<br />
边菱就能够原谅命运对自己的刻薄。<br />
“风——怜。”<br />
边菱稍微连贯了些，又想说些别的话。<br />
边风怜看出她的口型，很轻地说：“不要对不起。”<br />
“跟在风怜后面的那一句，应该是‘我爱你’。”<br />
她不要那份歉疚排在爱的前面。<br />
边菱看着边风怜认真的神情，开口做“喔”的嘴型。<br />
“我——爱——你。”<br />
边风怜做出夸张的嘴型，展示给边菱看。<br />
边菱忽然笑了，眼睛弯弯的，格外的明媚灿烂。<br />
如果她再比边风怜大几岁，有机会教妹妹说这句话。<br />
那一定幸福得要命。<br />
“我爱你。”边风怜立刻会意，很快地重复一遍。<br />
边菱点头，很认真地开始尝试：“我——”<br />
病房门突然被大力推开，陶含意的高跟鞋敲在门边，声响把两人都吓了一跳。<br />
“边菱你个混蛋！”<br />
她走进来，才注意到两人黏黏糊糊的行径，恶狠狠道：“病房里不许调情！”<br />
说完又看向边菱。<br />
“你妈电话打到我这里来，还以为你们俩都出事了。”<br />
她手里拿着边菱的手机，上面是一连串的未接来电，往下翻翻还有边风怜打来的十几个。<br />
话音刚落，又弹出了母亲的电话。<br />
陶含意接起来，丢给边菱。<br />
“菱菱！风怜呢？”沈棉的声音像是哭过。<br />
边风怜清了清嗓子：“我活着呢妈。”<br />
“你吓死妈妈了知道吗！”沈棉抽噎一声，“我马上上飞机，等着妈妈。”<br />
“哎妈你不用——”边风怜还没说完，那边直接挂断了。<br />
沈棉过来，肯定是要照顾自己，那她连朝着边菱索吻都不行了。<br />
一想到这边风怜就是满脸的不情愿。<br />
边菱拍拍她的手，做手语：[怎么了？]<br />
“妈妈来了你就不能亲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