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会害怕吗？<br />
“对不起，”段栩然又说了一遍，声音里带了少许哽咽，“我……我也很害怕。”<br />
所以他那时候喊了穆宵的名字。<br />
即便以为他不会出现。<br />
段栩然很少主动向穆宵展现自己脆弱的一面。<br />
就算是做了噩梦在穆宵身边醒来，也只会紧紧抱住他，汲取温暖，但从不袒露内心的情绪。<br />
他如今这样，几乎是把“求和”写在脸上。<br />
然而穆宵没有像往常一样，上前把他拥进怀里。<br />
那双幽邃的墨色眼眸就这样隔着一段距离，静静望着他。<br />
穆宵问他：“为什么？”<br />
段栩然知道，穆宵是在问自己，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出去打工。<br />
只要向穆宵开口，他就可以有一千条可以选的路。<br />
“不要骗我，然然，”穆宵说。<br />
“与其敷衍我，还不如直接告诉我，你只是想离开我。”<br />
段栩然倏地捏紧手心，结痂的伤口传来阵阵刺痛。<br />
“因为我需要钱。”<br />
他的嗓子哑得像烧坏了，发出滞涩的声音：“我想挣钱。”<br />
“等挣够了钱，就从将军府搬出去。离开这里，一个人生活。”<br />
穆宵看着他，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说话。<br />
久到段栩然险些以为这一切都是他脑海中的幻觉时，穆宵忽而笑了。<br />
那笑意完全不达眼底，透着一股砭骨的冷意。<br />
段栩然的心揪起来，好像连呼吸都不顺畅了。<br />
“穆宵……”<br />
段栩然眼前一花，被蓦然起身的穆宵掀倒在床上。<br />
男人跪立在他的大腿两侧，居高临下望着他，像野兽在打量自己的猎物。<br />
在段栩然露出胆怯的神色之前，他俯下/身，与段栩然鼻尖相抵。<br />
“你为什么觉得，我会放你走？”<br />
第68章<br />
段栩然见识过穆宵的脾气。<br />
但那是对外人。<br />
绝大多数时候, 穆宵待他都是温和的，纵容的。<br />
像今晚这样气到动手的情况绝无仅有。<br />
段栩然甚至觉得他气狠了，眼里流露出一种恨不得咬自己一口的不理智冲动。<br />
段栩然怔怔看着穆宵, 心里想, 他虽然说这种让人误会的话, 但肯定不会是因为舍不得。<br />
是把自己的离开当成一种背叛吗？<br />
也对。换做是他, 捡了只流浪狗回家好吃好喝养着, 这狗却在伤好之后瞒着自己跑路了, 没有丝毫留恋，他也会骂狗不知好歹, 是条养不熟的白眼狼。<br />
不过，段栩然今晚不那么想理解穆宵了。<br />
他以为自己早就想清楚了。哪怕被穆宵发现，也可以心平气和地告诉他, 两个独立的人, 实在不用因为将军过剩的责任感和负罪感强绑在一起。<br />
段栩然不做穆宵的家人，也能活得很好。<br />
可是最后段栩然计划中属于成年人的体面, 还是败给了突然难以忍耐的伤心。<br />
他想, 穆宵凭什么这么说？<br />
他明明就不想自己留在身边, 为什么要表现出一副难分难舍的样子？<br />
鼓起勇气离开穆宵已经很难了, 段栩然选择独立, 只是想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 才不用再次面对被送去其他星体的可能。<br />
而且只有留在阿斯特拉, 才可以……离穆宵近一点。<br />
他凭什么做出那些行为，让这件事变得越来越难？<br />
“……放开……走开！”段栩然用力推穆宵的肩膀, 眼泪不自觉地滚下来。<br />
“你凭什么不放我走……你以为你是谁！”<br />
段栩然推不动男人，气得口不择言：“需要我提醒你吗穆先生？我们根本不是真正的家人！我们永远也不会变成真正的——”<br />
“唔！”<br />
穆宵低下头，重重地吻住段栩然喋喋不休的嘴唇。<br />
他仿佛失去理智, 恶狠狠侵占了段栩然的口/腔，用一种想要把段栩然吃进肚子里的凶猛亲他，再亲他，一直亲他。<br />
他的手也按在段栩然的背上，让他紧紧贴在自己胸前，不许后退。<br />
段栩然的震惊只来得及持续了一秒，不得不自动攀上他的脖子，被迫回应。<br />
因为穆宵好像太生气，气得想要段栩然窒息而死，所以拼命夺取他口中的氧气。段栩然要是不依循本能做点什么，会被他杀死。<br />
段栩然彻底失去时间的概念。<br />
他呼吸困难，脑子昏沉，无法细想任何事情。<br />
他只知道好像过了很久，久到穆宵的吻逐渐放缓下来，却莫名有了另一种折磨人的意味。<br />
他不得不在亲吻的间隙断断续续喘气，喉咙里也难以控制地发出奇怪声音。<br />
穆宵似乎僵了一下。<br />
他终于停下来，身体往后退开少许，用手臂支撑起身体，垂眸看向段栩然。<br />
少年的嘴唇已经有些充血了，连唇珠都可怜巴巴地鼓胀起来。<br />
他小口小口呼吸着，望向自己的眼中带着茫然的水光。<br />
好像不知道他为什么亲他，又不知道他为什么停。<br />
穆宵好像掉进了那双眼睛的潮湿雾气里。<br />
他被雾气缠住，动弹不得，只想再陷进去一点，再深一点。<br />
直到完全与它融为一体。<br />
穆宵深吸一口气，忍耐地抬手捂住段栩然的眼睛，嗓音喑哑：“是我错了。”<br />
段栩然躺得安安静静，任由穆宵夺去他的视野，不说话也不动。<br />
他想，果然是这样。<br />
穆宵刚才一时冲动，现在后悔了吧？<br />
没关系，他不后悔的。<br />
就算穆宵再要把他送到别的星体去，就算要求他永远不许回到阿斯特拉，他也不会觉得遗憾了。<br />
“是我错了。怪我，对你太宽容，给了你太多时间。”<br />
“……”<br />
段栩然很安详，好像死人一般，心里没有半点波动，甚至嘴角还平平地上翘了一下。<br />
“三年前，我觉得你年纪还小，可能分不清自己想要什么。回到阿斯塔拉，我又觉得你刚恢复记忆，等身体和情绪都平稳之后，我们有的是时间慢慢谈。”<br />
“但你如果以为你是自由的，那你想错了，”穆宵神色晦暗。<br />
“我只是在等你，没打算放你走。”<br />
“十七岁的时候你不是说过，喜欢我吗？”<br />
穆宵放下手，改为捏住段栩然的下巴，迫使他与自己对视，“从现在起，不要再像个小孩一样喜欢我了。”<br />
“爱我吧。因为我爱你。”<br />
穆宵看得清楚，段栩然的瞳孔剧烈收缩了一下。<br />
像宇宙星图上绽放的星云。<br />
他带着一脸做梦般的表情，抬起手摸了摸穆宵的手臂，然后又摸了摸他的脸，最后摸摸自己。<br />
确认过两人都是真实的存在之后，段栩然小声地问：“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听清。”<br />
穆宵抚摸他的头发，看着他的眼睛又说了一遍：“然然，我爱你。”<br />
段栩然眨了眨眼。<br />
“你说过喜欢我，所以我不会接受你不爱我这种可能。”<br />
德高望重少年成名的穆将军像青春期复发，理直气壮地说一些蛮不讲理的话。<br />
“如果你现在没法爱我，我可以等，我也可以教你。但是，你不用再想着从我身边离开。”<br />
“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直到你爱上我。”穆宵独裁地拍板定案。<br />
这一刻，段栩然很难形容自己的心情。<br />
他发了好一会儿呆，大脑宛若打对抗赛。<br />
一半的大脑命令他扑上去抱住穆宵，立刻对他表白。另一半的大脑则在怀疑这是一个乌龙，并且不断提醒他，别忘了三年前的事。<br />
穆宵见段栩然神色变幻，却没有多少欣喜的部分，一颗心像浸泡在滚沸的柠檬汁里，又酸又烫。<br />
十七岁的段栩然，终究还是长大了。<br />
他松开少年，不自然地调整了一下坐姿，想要先从床上离开，免得给对方太多压力。<br />
刚才没有经过段栩然的同意，冒冒失亲了他，已经有点超出他自己的底线。<br />
穆宵把段栩然像珍宝一样捧在手心里，不能允许任何人伤害他。<br />
也包括自己。<br />
“我先……”<br />
穆宵话还没有说话，面前的少年突然动了。<br />
他像勉强对人类降低戒心的流浪小猫，小心翼翼靠过来，抱住了穆宵。<br />
“我以为你不要我了。”段栩然说。<br />
不是我自己想走，我只是以为你不会要我，所以这一次想先走。<br />
在校功课全优的穆宵头一回认识到，自己也有理解障碍的时候。<br />
他回手抱住忐忑的小猫，虚心请教：“宝宝，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什么时候说过不要你？”<br />
穆宵认真思索片刻，委婉地问：“是不是有时候我对乔叔说‘不要让你吃太多冰淇淋’，你听成了‘不要你’？”<br />
段栩然：“……”<br />
段栩然的大脑暂时停止打架。<br />
他直接问穆宵：“三年前，我跟你告白了。”
“对不起，”段栩然又说了一遍，声音里带了少许哽咽，“我……我也很害怕。”<br />
所以他那时候喊了穆宵的名字。<br />
即便以为他不会出现。<br />
段栩然很少主动向穆宵展现自己脆弱的一面。<br />
就算是做了噩梦在穆宵身边醒来，也只会紧紧抱住他，汲取温暖，但从不袒露内心的情绪。<br />
他如今这样，几乎是把“求和”写在脸上。<br />
然而穆宵没有像往常一样，上前把他拥进怀里。<br />
那双幽邃的墨色眼眸就这样隔着一段距离，静静望着他。<br />
穆宵问他：“为什么？”<br />
段栩然知道，穆宵是在问自己，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出去打工。<br />
只要向穆宵开口，他就可以有一千条可以选的路。<br />
“不要骗我，然然，”穆宵说。<br />
“与其敷衍我，还不如直接告诉我，你只是想离开我。”<br />
段栩然倏地捏紧手心，结痂的伤口传来阵阵刺痛。<br />
“因为我需要钱。”<br />
他的嗓子哑得像烧坏了，发出滞涩的声音：“我想挣钱。”<br />
“等挣够了钱，就从将军府搬出去。离开这里，一个人生活。”<br />
穆宵看着他，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说话。<br />
久到段栩然险些以为这一切都是他脑海中的幻觉时，穆宵忽而笑了。<br />
那笑意完全不达眼底，透着一股砭骨的冷意。<br />
段栩然的心揪起来，好像连呼吸都不顺畅了。<br />
“穆宵……”<br />
段栩然眼前一花，被蓦然起身的穆宵掀倒在床上。<br />
男人跪立在他的大腿两侧，居高临下望着他，像野兽在打量自己的猎物。<br />
在段栩然露出胆怯的神色之前，他俯下/身，与段栩然鼻尖相抵。<br />
“你为什么觉得，我会放你走？”<br />
第68章<br />
段栩然见识过穆宵的脾气。<br />
但那是对外人。<br />
绝大多数时候, 穆宵待他都是温和的，纵容的。<br />
像今晚这样气到动手的情况绝无仅有。<br />
段栩然甚至觉得他气狠了，眼里流露出一种恨不得咬自己一口的不理智冲动。<br />
段栩然怔怔看着穆宵, 心里想, 他虽然说这种让人误会的话, 但肯定不会是因为舍不得。<br />
是把自己的离开当成一种背叛吗？<br />
也对。换做是他, 捡了只流浪狗回家好吃好喝养着, 这狗却在伤好之后瞒着自己跑路了, 没有丝毫留恋，他也会骂狗不知好歹, 是条养不熟的白眼狼。<br />
不过，段栩然今晚不那么想理解穆宵了。<br />
他以为自己早就想清楚了。哪怕被穆宵发现，也可以心平气和地告诉他, 两个独立的人, 实在不用因为将军过剩的责任感和负罪感强绑在一起。<br />
段栩然不做穆宵的家人，也能活得很好。<br />
可是最后段栩然计划中属于成年人的体面, 还是败给了突然难以忍耐的伤心。<br />
他想, 穆宵凭什么这么说？<br />
他明明就不想自己留在身边, 为什么要表现出一副难分难舍的样子？<br />
鼓起勇气离开穆宵已经很难了, 段栩然选择独立, 只是想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 才不用再次面对被送去其他星体的可能。<br />
而且只有留在阿斯特拉, 才可以……离穆宵近一点。<br />
他凭什么做出那些行为，让这件事变得越来越难？<br />
“……放开……走开！”段栩然用力推穆宵的肩膀, 眼泪不自觉地滚下来。<br />
“你凭什么不放我走……你以为你是谁！”<br />
段栩然推不动男人，气得口不择言：“需要我提醒你吗穆先生？我们根本不是真正的家人！我们永远也不会变成真正的——”<br />
“唔！”<br />
穆宵低下头，重重地吻住段栩然喋喋不休的嘴唇。<br />
他仿佛失去理智, 恶狠狠侵占了段栩然的口/腔，用一种想要把段栩然吃进肚子里的凶猛亲他，再亲他，一直亲他。<br />
他的手也按在段栩然的背上，让他紧紧贴在自己胸前，不许后退。<br />
段栩然的震惊只来得及持续了一秒，不得不自动攀上他的脖子，被迫回应。<br />
因为穆宵好像太生气，气得想要段栩然窒息而死，所以拼命夺取他口中的氧气。段栩然要是不依循本能做点什么，会被他杀死。<br />
段栩然彻底失去时间的概念。<br />
他呼吸困难，脑子昏沉，无法细想任何事情。<br />
他只知道好像过了很久，久到穆宵的吻逐渐放缓下来，却莫名有了另一种折磨人的意味。<br />
他不得不在亲吻的间隙断断续续喘气，喉咙里也难以控制地发出奇怪声音。<br />
穆宵似乎僵了一下。<br />
他终于停下来，身体往后退开少许，用手臂支撑起身体，垂眸看向段栩然。<br />
少年的嘴唇已经有些充血了，连唇珠都可怜巴巴地鼓胀起来。<br />
他小口小口呼吸着，望向自己的眼中带着茫然的水光。<br />
好像不知道他为什么亲他，又不知道他为什么停。<br />
穆宵好像掉进了那双眼睛的潮湿雾气里。<br />
他被雾气缠住，动弹不得，只想再陷进去一点，再深一点。<br />
直到完全与它融为一体。<br />
穆宵深吸一口气，忍耐地抬手捂住段栩然的眼睛，嗓音喑哑：“是我错了。”<br />
段栩然躺得安安静静，任由穆宵夺去他的视野，不说话也不动。<br />
他想，果然是这样。<br />
穆宵刚才一时冲动，现在后悔了吧？<br />
没关系，他不后悔的。<br />
就算穆宵再要把他送到别的星体去，就算要求他永远不许回到阿斯特拉，他也不会觉得遗憾了。<br />
“是我错了。怪我，对你太宽容，给了你太多时间。”<br />
“……”<br />
段栩然很安详，好像死人一般，心里没有半点波动，甚至嘴角还平平地上翘了一下。<br />
“三年前，我觉得你年纪还小，可能分不清自己想要什么。回到阿斯塔拉，我又觉得你刚恢复记忆，等身体和情绪都平稳之后，我们有的是时间慢慢谈。”<br />
“但你如果以为你是自由的，那你想错了，”穆宵神色晦暗。<br />
“我只是在等你，没打算放你走。”<br />
“十七岁的时候你不是说过，喜欢我吗？”<br />
穆宵放下手，改为捏住段栩然的下巴，迫使他与自己对视，“从现在起，不要再像个小孩一样喜欢我了。”<br />
“爱我吧。因为我爱你。”<br />
穆宵看得清楚，段栩然的瞳孔剧烈收缩了一下。<br />
像宇宙星图上绽放的星云。<br />
他带着一脸做梦般的表情，抬起手摸了摸穆宵的手臂，然后又摸了摸他的脸，最后摸摸自己。<br />
确认过两人都是真实的存在之后，段栩然小声地问：“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听清。”<br />
穆宵抚摸他的头发，看着他的眼睛又说了一遍：“然然，我爱你。”<br />
段栩然眨了眨眼。<br />
“你说过喜欢我，所以我不会接受你不爱我这种可能。”<br />
德高望重少年成名的穆将军像青春期复发，理直气壮地说一些蛮不讲理的话。<br />
“如果你现在没法爱我，我可以等，我也可以教你。但是，你不用再想着从我身边离开。”<br />
“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直到你爱上我。”穆宵独裁地拍板定案。<br />
这一刻，段栩然很难形容自己的心情。<br />
他发了好一会儿呆，大脑宛若打对抗赛。<br />
一半的大脑命令他扑上去抱住穆宵，立刻对他表白。另一半的大脑则在怀疑这是一个乌龙，并且不断提醒他，别忘了三年前的事。<br />
穆宵见段栩然神色变幻，却没有多少欣喜的部分，一颗心像浸泡在滚沸的柠檬汁里，又酸又烫。<br />
十七岁的段栩然，终究还是长大了。<br />
他松开少年，不自然地调整了一下坐姿，想要先从床上离开，免得给对方太多压力。<br />
刚才没有经过段栩然的同意，冒冒失亲了他，已经有点超出他自己的底线。<br />
穆宵把段栩然像珍宝一样捧在手心里，不能允许任何人伤害他。<br />
也包括自己。<br />
“我先……”<br />
穆宵话还没有说话，面前的少年突然动了。<br />
他像勉强对人类降低戒心的流浪小猫，小心翼翼靠过来，抱住了穆宵。<br />
“我以为你不要我了。”段栩然说。<br />
不是我自己想走，我只是以为你不会要我，所以这一次想先走。<br />
在校功课全优的穆宵头一回认识到，自己也有理解障碍的时候。<br />
他回手抱住忐忑的小猫，虚心请教：“宝宝，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什么时候说过不要你？”<br />
穆宵认真思索片刻，委婉地问：“是不是有时候我对乔叔说‘不要让你吃太多冰淇淋’，你听成了‘不要你’？”<br />
段栩然：“……”<br />
段栩然的大脑暂时停止打架。<br />
他直接问穆宵：“三年前，我跟你告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