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老看着男人服务型的微笑，目光落在他胸前的铭牌上：<br />
ryanakashi<br />
他黯然转开眼。<br />
“一杯啤酒，谢谢。”<br />
况野应好，驾轻就熟地倒好一杯啤酒放在吧台。<br />
靳老端起啤酒杯抿了一口，猛地被呛到，连连咳嗽。<br />
高大英俊的酒保笑了笑，在他面前放下餐巾：“小心。”<br />
靳老没说话，看男人一眼，若无其事地再次端起啤酒。<br />
黄色液体下沉，露出杯底比米粒还小的字体：<br />
【靳先生您好，我是执行本次任务的特派警卫。<br />
您的妻女已于昨夜安全抵达港城，请放心。<br />
两小时后游轮即将抵达公海，届时请您前往人多的场所，如赌-场，购物街。不要留在船舱，远离甲板。<br />
感谢您这些年做出的牺牲与贡献。<br />
祖国已强大，我们来接您回家。】<br />
餐厅里的灯光暗了一层。<br />
金发红唇，一身黑裙的女孩坐到钢琴前，奏出一曲肖邦的夜曲。<br />
靳老在音乐声中不疾不徐地喝了半杯啤酒，起身离开吧台。<br />
最后一枚琴音落下，餐厅里响起掌声，离琴最近的一桌男人鼓掌声最大。<br />
弹奏的女孩起身，有些拘谨地向他们笑了下。<br />
合上琴盖时，琴谱掉落在地。<br />
步伐一顿，靳老看着脚前的琴谱，下意识躬身——<br />
“趴下！”<br />
没等他反应过来，有什么就贴着头皮嗖嗖而过。<br />
“啪”的一声脆响，酒瓶砸在钢琴上，四分五裂。<br />
弹琴的女孩灵巧闪避。再转过身，她凶相毕露，刷地从三角钢琴里抽出一把木仓——<br />
“砰——”<br />
有人反应更快。<br />
女孩应声倒地，尖叫四起。<br />
况野在骚乱中飞身而来，一把拎起趴在地上的靳老。<br />
“野风——”耳机里急切询问，“他们什么方向？”<br />
鹰隼般的目光锐利巡视，男人冷笑了声：“所有方向。”<br />
话音落，他木仓指卡座，百发百中。<br />
拉着人转移到门口，况野忽然又退回来。<br />
踹门，反锁，闪避，一气呵成。<br />
——门板后随即响起砰砰巨声。<br />
目光探向窗口，他一秒做出判断，快速对耳机低声：“十四层船尾。”<br />
说完男人一手环住靳老，决然跳窗——<br />
落进下一层船尾的泳池里。<br />
几乎同时，好几个和他相同穿服务生衣服的人下饺子一般从高处咚咚落水。<br />
水花四溅，泳池里的人发出惊叫。<br />
现场彻底大乱。<br />
再出水时，每个黑衣服务生手里都拿着外套，兜头护住身<br />
边的人往甲板跑。<br />
——分不清敌我，更找不到靳老。<br />
将怀里的少年推到安全楼梯口，况野听到一声砰响。<br />
抬眸之际，心脏一震。<br />
他的队友倒下了。<br />
旁边，遮掩的外套滑落，露出一张惊慌失措的脸。<br />
来不及思考，也无需犹豫，况野纵身一跃，挡在靳老背后。<br />
砰！<br />
砰、砰——<br />
-<br />
猛地吸了口气，孟惊鸿睁开眼睛。<br />
盯着黑压压的天花板恍惚好几秒，她找不到惊醒的原因。<br />
——没有做噩梦，没有被惊扰，只是这样不知所谓地突然醒来。<br />
心跳得有点快。<br />
孟惊鸿缓而长地深呼吸，从枕头下拿出手机摁亮。<br />
凌晨四点二十分。<br />
和昨天一样，今天也注定是一个少眠的夜晚。<br />
认命般呼出一口气，孟惊鸿划开手机屏，点进微信。<br />
带红点的头像争先恐后地弹出新消息，置顶的那个却始终静默。<br />
点开况野的头像，她眼皮猛地跳了下。<br />
正好二十四小时。<br />
——距离他失联。<br />
整整二十四个小时，也足够她冷静和沉淀——糅杂的情绪早已慢慢蒸发，只剩下担忧与焦虑。<br />
男人说过的，而当时她不很在意的一些话，开始在耳边反复回响。<br />
他说，他的工作是三分警卫七分保密。<br />
他说，每次出去，他都做好了随时挡子弹的准备。<br />
即便回不来，马革裹尸他也心甘情愿……<br />
心脏重重一悸，小腹传来一阵刺痛。<br />
孟惊鸿愣了下，掀开被子跳下床跑进卫生间。<br />
她经期总是乱七八糟的。前阵子熬夜太狠，本以为这个月不会来了，没想到偏偏这个时候来凑热闹……<br />
收拾洗漱一番，抱着隐隐作痛的肚子躺回床上，黎明已至。<br />
硬生生熬到八点，孟惊鸿翻出周老师的手机号，摁下拨通。<br />
响过两声，对方温温柔柔接起来：“喂？小孟啊。”<br />
孟惊鸿自觉打扰：“周老师，抱歉，这么早打扰您……”<br />
“没事，我也醒了。”周青瑶笑，不跟人绕圈子，“你是想问况野，是吧？”<br />
鼻尖倏地一酸，孟惊鸿指尖揉搓衣角。<br />
周老师显然已经知道他们的事了。或许她也看到前阵子他俩发的视频了。<br />
——这些以前让她忐忑不安的事，此刻一下变得无关紧要。<br />
“您有他的消息吗？”孟惊鸿问，“知道他去哪儿了吗？”<br />
周青瑶无奈笑：“我怎么可能知道——他工作上的事，不会有人清楚的。”<br />
——果然是因为工作。<br />
心落下一点。<br />
又好像悬得更高了。<br />
“担心了吧？唉，没办法，他就是这样的。”周青瑶深深叹息，“刚开始我们也跟你一样，担心得成宿成宿睡不着觉，还怎么都联系不到他……”<br />
孟惊鸿抿抿唇：“我们本来约好昨天要见面的……”<br />
“嗐，正常。任务来了他就得走，有时候是没时间打招呼，有时候是压根没法讲……这段时间都算很好的啦，他以前从没在家呆这么久过，我们经常找不到他。”<br />
顿了下，周青瑶声音变低：“前年他姥爷去世，硬生生等了他两天，最后也没能见着人……”<br />
她吸了下鼻子：“这都是没办法的事，你说是吧？”<br />
“这份工作，他有他需要承担的，作为家属，我们也有需要承受的，对不对？”<br />
孟惊鸿沉默半晌，了然周老师说这些什么意思。<br />
“周老师。”她缓声开口，咽下发紧的嗓，“他以前……有受伤过吗？”<br />
“没有。”周青瑶顿了下，“至少，没有让我们看见过。”<br />
孟惊鸿眸光抖了下，心口一抽，小腹也像针滚过一般。<br />
——又或者是别的地方在疼。<br />
她好像浑身都不舒服，已经分不清哪里在痛了……<br />
“奥对了，我把野子家的密码发给你。”周青瑶说，“你不用担心狗狗，我已经打过招呼了，管家会按时喂饭遛弯的。”<br />
孟惊鸿连声道谢，又跟周老师说了两句才挂断电话。<br />
放下手机后，她盯着窗帘透出的天光发起呆。<br />
耳边因为缺觉长鸣不停，大脑一片空白，心房也是。<br />
——好像什么情绪都感受不到了。说不出话，也哭不出来。<br />
整个人仿佛被掏空了一般……<br />
直到楼下传来姥姥的声音，孟惊鸿才如梦初醒。<br />
段女士这两天都在隔壁市出差，她得负责看护老人。<br />
——也幸亏是姥姥。否则她根本没法掩饰自己神思恍惚，答非所问……<br />
行尸走肉一样挨过一天，孟惊鸿照顾老人吃了两顿饭，自己粒米未进。<br />
哄着姥姥睡下，约好的夜间护工也到了。<br />
孟惊鸿收拾好包，迎着夜色出门。<br />
小锅不需要她照顾，但她此刻很需要它。<br />
——需要拥抱一下属于他们共同的记忆，需要到有他痕迹和气息的地方。<br />
她觉得自己快要呼吸不了了……<br />
站在小区门口等网约车时，单肩包震动起来。<br />
拿出手机，孟惊鸿看见一串陌生号码。<br />
心脏如有预感般狂跳起来，她屏息接起来：“喂？”<br />
对面是一道听不出情绪的男声：“您好，孟惊鸿女士吗？”<br />
“……是。”<br />
“这里是陆军总医院，你方便现在过来一趟吗？”<br />
第32章<br />
出租车停在陆军总院大门前。<br />
孟惊鸿一下车，一身军绿便过来引路。<br />
简单问好，她沉默地跟着人往里走。<br />
从接到电话到现在，她什么都没有问。<br />
说不清是自知不该问，还是压根不敢问……<br />
陆军总医院孟惊鸿以前也带姥姥来过两次，从没注意过住院部后面还有这么一栋楼。<br />
乘电梯上到顶层，带路人指向走廊尽头的一扇门。<br />
孟惊鸿客气道谢，走过去站在门前迟迟没动。<br />
深吸一口气，压下心脏快从嘴里跳出的反胃感，她推开房门。<br />
心跳停滞一瞬，大脑也是。
ryanakashi<br />
他黯然转开眼。<br />
“一杯啤酒，谢谢。”<br />
况野应好，驾轻就熟地倒好一杯啤酒放在吧台。<br />
靳老端起啤酒杯抿了一口，猛地被呛到，连连咳嗽。<br />
高大英俊的酒保笑了笑，在他面前放下餐巾：“小心。”<br />
靳老没说话，看男人一眼，若无其事地再次端起啤酒。<br />
黄色液体下沉，露出杯底比米粒还小的字体：<br />
【靳先生您好，我是执行本次任务的特派警卫。<br />
您的妻女已于昨夜安全抵达港城，请放心。<br />
两小时后游轮即将抵达公海，届时请您前往人多的场所，如赌-场，购物街。不要留在船舱，远离甲板。<br />
感谢您这些年做出的牺牲与贡献。<br />
祖国已强大，我们来接您回家。】<br />
餐厅里的灯光暗了一层。<br />
金发红唇，一身黑裙的女孩坐到钢琴前，奏出一曲肖邦的夜曲。<br />
靳老在音乐声中不疾不徐地喝了半杯啤酒，起身离开吧台。<br />
最后一枚琴音落下，餐厅里响起掌声，离琴最近的一桌男人鼓掌声最大。<br />
弹奏的女孩起身，有些拘谨地向他们笑了下。<br />
合上琴盖时，琴谱掉落在地。<br />
步伐一顿，靳老看着脚前的琴谱，下意识躬身——<br />
“趴下！”<br />
没等他反应过来，有什么就贴着头皮嗖嗖而过。<br />
“啪”的一声脆响，酒瓶砸在钢琴上，四分五裂。<br />
弹琴的女孩灵巧闪避。再转过身，她凶相毕露，刷地从三角钢琴里抽出一把木仓——<br />
“砰——”<br />
有人反应更快。<br />
女孩应声倒地，尖叫四起。<br />
况野在骚乱中飞身而来，一把拎起趴在地上的靳老。<br />
“野风——”耳机里急切询问，“他们什么方向？”<br />
鹰隼般的目光锐利巡视，男人冷笑了声：“所有方向。”<br />
话音落，他木仓指卡座，百发百中。<br />
拉着人转移到门口，况野忽然又退回来。<br />
踹门，反锁，闪避，一气呵成。<br />
——门板后随即响起砰砰巨声。<br />
目光探向窗口，他一秒做出判断，快速对耳机低声：“十四层船尾。”<br />
说完男人一手环住靳老，决然跳窗——<br />
落进下一层船尾的泳池里。<br />
几乎同时，好几个和他相同穿服务生衣服的人下饺子一般从高处咚咚落水。<br />
水花四溅，泳池里的人发出惊叫。<br />
现场彻底大乱。<br />
再出水时，每个黑衣服务生手里都拿着外套，兜头护住身<br />
边的人往甲板跑。<br />
——分不清敌我，更找不到靳老。<br />
将怀里的少年推到安全楼梯口，况野听到一声砰响。<br />
抬眸之际，心脏一震。<br />
他的队友倒下了。<br />
旁边，遮掩的外套滑落，露出一张惊慌失措的脸。<br />
来不及思考，也无需犹豫，况野纵身一跃，挡在靳老背后。<br />
砰！<br />
砰、砰——<br />
-<br />
猛地吸了口气，孟惊鸿睁开眼睛。<br />
盯着黑压压的天花板恍惚好几秒，她找不到惊醒的原因。<br />
——没有做噩梦，没有被惊扰，只是这样不知所谓地突然醒来。<br />
心跳得有点快。<br />
孟惊鸿缓而长地深呼吸，从枕头下拿出手机摁亮。<br />
凌晨四点二十分。<br />
和昨天一样，今天也注定是一个少眠的夜晚。<br />
认命般呼出一口气，孟惊鸿划开手机屏，点进微信。<br />
带红点的头像争先恐后地弹出新消息，置顶的那个却始终静默。<br />
点开况野的头像，她眼皮猛地跳了下。<br />
正好二十四小时。<br />
——距离他失联。<br />
整整二十四个小时，也足够她冷静和沉淀——糅杂的情绪早已慢慢蒸发，只剩下担忧与焦虑。<br />
男人说过的，而当时她不很在意的一些话，开始在耳边反复回响。<br />
他说，他的工作是三分警卫七分保密。<br />
他说，每次出去，他都做好了随时挡子弹的准备。<br />
即便回不来，马革裹尸他也心甘情愿……<br />
心脏重重一悸，小腹传来一阵刺痛。<br />
孟惊鸿愣了下，掀开被子跳下床跑进卫生间。<br />
她经期总是乱七八糟的。前阵子熬夜太狠，本以为这个月不会来了，没想到偏偏这个时候来凑热闹……<br />
收拾洗漱一番，抱着隐隐作痛的肚子躺回床上，黎明已至。<br />
硬生生熬到八点，孟惊鸿翻出周老师的手机号，摁下拨通。<br />
响过两声，对方温温柔柔接起来：“喂？小孟啊。”<br />
孟惊鸿自觉打扰：“周老师，抱歉，这么早打扰您……”<br />
“没事，我也醒了。”周青瑶笑，不跟人绕圈子，“你是想问况野，是吧？”<br />
鼻尖倏地一酸，孟惊鸿指尖揉搓衣角。<br />
周老师显然已经知道他们的事了。或许她也看到前阵子他俩发的视频了。<br />
——这些以前让她忐忑不安的事，此刻一下变得无关紧要。<br />
“您有他的消息吗？”孟惊鸿问，“知道他去哪儿了吗？”<br />
周青瑶无奈笑：“我怎么可能知道——他工作上的事，不会有人清楚的。”<br />
——果然是因为工作。<br />
心落下一点。<br />
又好像悬得更高了。<br />
“担心了吧？唉，没办法，他就是这样的。”周青瑶深深叹息，“刚开始我们也跟你一样，担心得成宿成宿睡不着觉，还怎么都联系不到他……”<br />
孟惊鸿抿抿唇：“我们本来约好昨天要见面的……”<br />
“嗐，正常。任务来了他就得走，有时候是没时间打招呼，有时候是压根没法讲……这段时间都算很好的啦，他以前从没在家呆这么久过，我们经常找不到他。”<br />
顿了下，周青瑶声音变低：“前年他姥爷去世，硬生生等了他两天，最后也没能见着人……”<br />
她吸了下鼻子：“这都是没办法的事，你说是吧？”<br />
“这份工作，他有他需要承担的，作为家属，我们也有需要承受的，对不对？”<br />
孟惊鸿沉默半晌，了然周老师说这些什么意思。<br />
“周老师。”她缓声开口，咽下发紧的嗓，“他以前……有受伤过吗？”<br />
“没有。”周青瑶顿了下，“至少，没有让我们看见过。”<br />
孟惊鸿眸光抖了下，心口一抽，小腹也像针滚过一般。<br />
——又或者是别的地方在疼。<br />
她好像浑身都不舒服，已经分不清哪里在痛了……<br />
“奥对了，我把野子家的密码发给你。”周青瑶说，“你不用担心狗狗，我已经打过招呼了，管家会按时喂饭遛弯的。”<br />
孟惊鸿连声道谢，又跟周老师说了两句才挂断电话。<br />
放下手机后，她盯着窗帘透出的天光发起呆。<br />
耳边因为缺觉长鸣不停，大脑一片空白，心房也是。<br />
——好像什么情绪都感受不到了。说不出话，也哭不出来。<br />
整个人仿佛被掏空了一般……<br />
直到楼下传来姥姥的声音，孟惊鸿才如梦初醒。<br />
段女士这两天都在隔壁市出差，她得负责看护老人。<br />
——也幸亏是姥姥。否则她根本没法掩饰自己神思恍惚，答非所问……<br />
行尸走肉一样挨过一天，孟惊鸿照顾老人吃了两顿饭，自己粒米未进。<br />
哄着姥姥睡下，约好的夜间护工也到了。<br />
孟惊鸿收拾好包，迎着夜色出门。<br />
小锅不需要她照顾，但她此刻很需要它。<br />
——需要拥抱一下属于他们共同的记忆，需要到有他痕迹和气息的地方。<br />
她觉得自己快要呼吸不了了……<br />
站在小区门口等网约车时，单肩包震动起来。<br />
拿出手机，孟惊鸿看见一串陌生号码。<br />
心脏如有预感般狂跳起来，她屏息接起来：“喂？”<br />
对面是一道听不出情绪的男声：“您好，孟惊鸿女士吗？”<br />
“……是。”<br />
“这里是陆军总医院，你方便现在过来一趟吗？”<br />
第32章<br />
出租车停在陆军总院大门前。<br />
孟惊鸿一下车，一身军绿便过来引路。<br />
简单问好，她沉默地跟着人往里走。<br />
从接到电话到现在，她什么都没有问。<br />
说不清是自知不该问，还是压根不敢问……<br />
陆军总医院孟惊鸿以前也带姥姥来过两次，从没注意过住院部后面还有这么一栋楼。<br />
乘电梯上到顶层，带路人指向走廊尽头的一扇门。<br />
孟惊鸿客气道谢，走过去站在门前迟迟没动。<br />
深吸一口气，压下心脏快从嘴里跳出的反胃感，她推开房门。<br />
心跳停滞一瞬，大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