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的小青梅不争了（重生） 第105节
李晁这一回，久久未答。<br />
曾经，他吻过她的泪滴，抚摸她通红的眼尾，问她：<br />
【芫儿，一直以来，让你难过梦魇的，是我吗？】<br />
她的话语回避，未直接作答，他心中难受，掠夺般的吻仿佛想吞下她心底所有的隐秘与难过。<br />
可现在，已有了答案。<br />
“是，因为儿臣。”<br />
那么痛，又那么肯定，奔流的血脉生了锋芒，五脏六腑，皆作炼狱。<br />
“她的过去里，儿臣辜负了她，没护好母后，也未护好她，还要……”<br />
紧握的拳青筋凸起，骨节泛白，掌心被指尖破开，淌下的血一滴一滴，滴在暗沉的青砖。<br />
她的每一句话，他都记得。<br />
从前不懂，不知为何，而今所有拼凑出真相时，再回想……<br />
却，字字是伤。<br />
“还要，娶旁人，为后。”<br />
那一日，她踮起脚尖，倾身献上一吻，如飞蛾扑火。<br />
在他的背上时，对他说：<br />
【李晁，我就只信你这一次，就只有一次。】<br />
那时以为，她想要的，只是承诺。<br />
他自信一诺千金，却根本不知，她交出去，交予他的，究竟是什么。<br />
又究竟，有多么沉重，多么……义无反顾。<br />
阒静如汪洋，悄然蔓延入大殿雕梁画栋的每一寸，也蔓延入心底，入灵魂深处。<br />
唯有心跳沉闷不息，撞得胸膛发痛。<br />
他曾说她的如果太残忍，但这句话本身，又何尝不是一种残忍。<br />
对于她来说，如果从不是如果，而是真实的过往。<br />
他要她多信他一些，可若她的过往里，他本身，便不可信呢？<br />
但她还是信了，甚至……<br />
已经，打算要告诉他了。<br />
“皇儿。”<br />
李晁缓缓抬眸，怔然。<br />
……皇儿。<br />
他的母后，只在幼时，这般唤过他。<br />
一方崭新的帕子到了眼前，红纹金绣线蜿蜒出耀目的凤尾，其上的针脚，一眼便知是她亲手所绣。<br />
她最爱张扬的色彩，母后身边所有的明艳，几乎，都是她的手笔。<br />
太后的目光深沉而包容，还有几丝极罕见的疼惜。<br />
对他的疼惜。<br />
自他担起山河重任，母后眼中就只剩下了严厉与审视。<br />
这样柔软的情绪，恍惚是越过时间长河，从光阴的另一头笼罩而来。<br />
声线亦是，喟叹而轻柔。<br />
“这应是皇儿知事后，予头一回，看到皇儿落泪。”<br />
泪？<br />
李晁抬手，触到了湿意，才反应过来，他竟落泪了。<br />
男儿有泪不轻弹，连这个字眼在心间出现，都那么陌生。<br />
接下帕子，去并未擦拭，反倒抬臂，只潦草以广袖拭之。<br />
他早已比他的母后高大太多，可此时再望去时，一向幽深莫测的眸中，却显出几分透亮的通澈。<br />
一如很早以前，懵懂幼童拉着母亲的衣袖仰头。<br />
“母后，这一方帕子，可否赠予儿臣？”<br />
太后的眼底有些湿润，以目光抚过她的孩子。<br />
“那皇帝可要藏好些，莫让芫儿知晓，不然呐，定是不依。”<br />
锦帕入怀中，似晨光揽月色，殿外铿锵的脚步声响起，叩着门扉。<br />
战时无论战报还是政务，总是不舍昼夜，一旦有紧急之事，哪怕深夜，他也要第一时间给出旨意。<br />
离开前，李晁忽回身，深深一礼。<br />
“母后，芫儿……”<br />
喉间梗住，心撕裂一般。<br />
连这样的时候，他都无法一刻不离地陪在她身边。<br />
烛火温暖，柔和了太后的眉眼，她向她的皇儿颔首：“去吧。”<br />
殿门打开，下属的禀报密实有力，李晁三言两语道了决定，便又是下一桩事。<br />
跨出慈宁宫高高的门槛，月悬在身后，俯视人间。<br />
一句嘱托压在心上，带出绵延不绝的阵痛，剧烈得，几欲碾碎魂灵。<br />
【……芫儿既不想说，那，便只作不知。<br />
一切如以前一样，能治好魇症，便好。】<br />
……是啊。<br />
只要她能喜乐无忧。<br />
便如何，都好。<br />
这本就是，他心中所想。<br />
第90章 盛怒<br />
正逢夏末秋初, 京城连落了三日的大雨，到清湘郡主大婚这日也依旧未停，只是成了淅淅沥沥的小雨。<br />
婚仪安排在大长公主府, 端王早早儿地换了婚服，由禁军自道观押入府中。<br />
清湘自郡主府出嫁，端王却不被允许出府迎亲，骑着高头大马代迎的, 是大长公主推举的一位礼部官员。<br />
烟雨洇湿红绸，浓郁的色彩中沁着几分寒意, 沿途百姓寥寥，偶有遇见，也少不了指指点点。<br />
轿内清湘将却扇放在膝上，听着这些刺耳的话，面无表情，眸中浮现出些许鄙夷与孤傲。<br />
差些死过一回后, 她便被母亲打醒了。<br />
就算臭名昭著又如何，她依旧是这些人一辈子都够不到的郡主之尊, 她母亲依旧是帝王也要尊为长者的大长公主。<br />
今日之后, 她更是正一品的堂堂端王妃。<br />
这幅神情，清湘保持了整个婚仪，却在快结束萧芫出现时, 寸寸碎裂。<br />
众目睽睽，还是大长公主出声后，她才被端王硬拉着跪下, 对她最恨的人屈膝。<br />
若非有萧芫, 若非萧芫当年被太后接入宫中，她本是京城年轻女娘中风头最盛之人。<br />
若非受不了往后余生皆要对萧芫屈膝, 她又怎么会铤而走险出此下策。<br />
最终更是因为萧芫，因为那个可恨的疯癫婢女，让她的事败露在众人面前，毁了她十几年苦心经营的声名。<br />
那婢女她早便打杀，而今，只剩下萧芫。<br />
她动不了她，还动不了她身边之人吗？<br />
她让她多痛，她便要她十倍百倍地偿还回来！<br />
萧芫立于繁复喜庆的婚堂之上，依礼颁布口谕，代皇太后殿下送上贺礼。<br />
再与大长公主见礼，便自行前往后席赴宴。<br />
刚跨入门庭，席间原本的窃窃私语顿时一静，若有若无的视线一直缠绕着，直到她款款落座。<br />
无论夫人还是女娘，都暗自瞅着她的面色，不敢轻易动作。<br />
今日说是婚仪，人也确实来了许多，但除了满目正红的装饰，没有一丝热闹与喜气。<br />
不少家学讲究的女眷，面色沉沉一言不发，许久茶水都没有沾上一口，仿佛光是坐在这里，就已经是对自己的一种侮辱。<br />
大长公主这一对母女，不仅丢了皇家颜面，更是丢了整个京城女子的颜面。<br />
还有那从前德高望重的王太傅，知人知面不知心，君子德为上，他却是连最起码的德行都彻底败坏，还在太傅之位上坐了这么多年，当真滑天下之大稽。<br />
多少学子从崇敬到唾骂，文字化作利剑，连带着将大长公主一家都钉在了耻辱柱上。<br />
而她们却碍于权势，不得不接下请柬，应邀上门祝贺。<br />
太后未至，已经是一种态度。<br />
萧娘子传达太后口谕，那么便是代太后行事，大长公主府大势去后的余威究竟有多少，她们如何行事，都系于萧娘子一身，如何敢不尊不敬。<br />
这其中，从前那些惯跟在清湘后头与萧芫作对的女娘，更是连脖子都比旁人矮上一截，生怕被秋后算账。<br />
萧芫端坐在矮案前，眼稍一扫，诸人的心思便瞧了个分明。<br />
面上不露分毫，只作寻常模样，顾自与眼熟些的夫人娘子寒暄。<br />
这些夫人都是惯当家的主母，自然也有些城府，面上配合，暗地里拿话旁敲侧击地试探，萧芫始终未正面应答，一团和气里，待人接物都显得比往常少了几分凌人盛气。<br />
这不紧不慢的模样，浑然一体的气势，自有种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淡然从容，几番铩羽而归后，不由让人打心底里深深佩服。
曾经，他吻过她的泪滴，抚摸她通红的眼尾，问她：<br />
【芫儿，一直以来，让你难过梦魇的，是我吗？】<br />
她的话语回避，未直接作答，他心中难受，掠夺般的吻仿佛想吞下她心底所有的隐秘与难过。<br />
可现在，已有了答案。<br />
“是，因为儿臣。”<br />
那么痛，又那么肯定，奔流的血脉生了锋芒，五脏六腑，皆作炼狱。<br />
“她的过去里，儿臣辜负了她，没护好母后，也未护好她，还要……”<br />
紧握的拳青筋凸起，骨节泛白，掌心被指尖破开，淌下的血一滴一滴，滴在暗沉的青砖。<br />
她的每一句话，他都记得。<br />
从前不懂，不知为何，而今所有拼凑出真相时，再回想……<br />
却，字字是伤。<br />
“还要，娶旁人，为后。”<br />
那一日，她踮起脚尖，倾身献上一吻，如飞蛾扑火。<br />
在他的背上时，对他说：<br />
【李晁，我就只信你这一次，就只有一次。】<br />
那时以为，她想要的，只是承诺。<br />
他自信一诺千金，却根本不知，她交出去，交予他的，究竟是什么。<br />
又究竟，有多么沉重，多么……义无反顾。<br />
阒静如汪洋，悄然蔓延入大殿雕梁画栋的每一寸，也蔓延入心底，入灵魂深处。<br />
唯有心跳沉闷不息，撞得胸膛发痛。<br />
他曾说她的如果太残忍，但这句话本身，又何尝不是一种残忍。<br />
对于她来说，如果从不是如果，而是真实的过往。<br />
他要她多信他一些，可若她的过往里，他本身，便不可信呢？<br />
但她还是信了，甚至……<br />
已经，打算要告诉他了。<br />
“皇儿。”<br />
李晁缓缓抬眸，怔然。<br />
……皇儿。<br />
他的母后，只在幼时，这般唤过他。<br />
一方崭新的帕子到了眼前，红纹金绣线蜿蜒出耀目的凤尾，其上的针脚，一眼便知是她亲手所绣。<br />
她最爱张扬的色彩，母后身边所有的明艳，几乎，都是她的手笔。<br />
太后的目光深沉而包容，还有几丝极罕见的疼惜。<br />
对他的疼惜。<br />
自他担起山河重任，母后眼中就只剩下了严厉与审视。<br />
这样柔软的情绪，恍惚是越过时间长河，从光阴的另一头笼罩而来。<br />
声线亦是，喟叹而轻柔。<br />
“这应是皇儿知事后，予头一回，看到皇儿落泪。”<br />
泪？<br />
李晁抬手，触到了湿意，才反应过来，他竟落泪了。<br />
男儿有泪不轻弹，连这个字眼在心间出现，都那么陌生。<br />
接下帕子，去并未擦拭，反倒抬臂，只潦草以广袖拭之。<br />
他早已比他的母后高大太多，可此时再望去时，一向幽深莫测的眸中，却显出几分透亮的通澈。<br />
一如很早以前，懵懂幼童拉着母亲的衣袖仰头。<br />
“母后，这一方帕子，可否赠予儿臣？”<br />
太后的眼底有些湿润，以目光抚过她的孩子。<br />
“那皇帝可要藏好些，莫让芫儿知晓，不然呐，定是不依。”<br />
锦帕入怀中，似晨光揽月色，殿外铿锵的脚步声响起，叩着门扉。<br />
战时无论战报还是政务，总是不舍昼夜，一旦有紧急之事，哪怕深夜，他也要第一时间给出旨意。<br />
离开前，李晁忽回身，深深一礼。<br />
“母后，芫儿……”<br />
喉间梗住，心撕裂一般。<br />
连这样的时候，他都无法一刻不离地陪在她身边。<br />
烛火温暖，柔和了太后的眉眼，她向她的皇儿颔首：“去吧。”<br />
殿门打开，下属的禀报密实有力，李晁三言两语道了决定，便又是下一桩事。<br />
跨出慈宁宫高高的门槛，月悬在身后，俯视人间。<br />
一句嘱托压在心上，带出绵延不绝的阵痛，剧烈得，几欲碾碎魂灵。<br />
【……芫儿既不想说，那，便只作不知。<br />
一切如以前一样，能治好魇症，便好。】<br />
……是啊。<br />
只要她能喜乐无忧。<br />
便如何，都好。<br />
这本就是，他心中所想。<br />
第90章 盛怒<br />
正逢夏末秋初, 京城连落了三日的大雨，到清湘郡主大婚这日也依旧未停，只是成了淅淅沥沥的小雨。<br />
婚仪安排在大长公主府, 端王早早儿地换了婚服，由禁军自道观押入府中。<br />
清湘自郡主府出嫁，端王却不被允许出府迎亲，骑着高头大马代迎的, 是大长公主推举的一位礼部官员。<br />
烟雨洇湿红绸，浓郁的色彩中沁着几分寒意, 沿途百姓寥寥，偶有遇见，也少不了指指点点。<br />
轿内清湘将却扇放在膝上，听着这些刺耳的话，面无表情，眸中浮现出些许鄙夷与孤傲。<br />
差些死过一回后, 她便被母亲打醒了。<br />
就算臭名昭著又如何，她依旧是这些人一辈子都够不到的郡主之尊, 她母亲依旧是帝王也要尊为长者的大长公主。<br />
今日之后, 她更是正一品的堂堂端王妃。<br />
这幅神情，清湘保持了整个婚仪，却在快结束萧芫出现时, 寸寸碎裂。<br />
众目睽睽，还是大长公主出声后，她才被端王硬拉着跪下, 对她最恨的人屈膝。<br />
若非有萧芫, 若非萧芫当年被太后接入宫中，她本是京城年轻女娘中风头最盛之人。<br />
若非受不了往后余生皆要对萧芫屈膝, 她又怎么会铤而走险出此下策。<br />
最终更是因为萧芫，因为那个可恨的疯癫婢女，让她的事败露在众人面前，毁了她十几年苦心经营的声名。<br />
那婢女她早便打杀，而今，只剩下萧芫。<br />
她动不了她，还动不了她身边之人吗？<br />
她让她多痛，她便要她十倍百倍地偿还回来！<br />
萧芫立于繁复喜庆的婚堂之上，依礼颁布口谕，代皇太后殿下送上贺礼。<br />
再与大长公主见礼，便自行前往后席赴宴。<br />
刚跨入门庭，席间原本的窃窃私语顿时一静，若有若无的视线一直缠绕着，直到她款款落座。<br />
无论夫人还是女娘，都暗自瞅着她的面色，不敢轻易动作。<br />
今日说是婚仪，人也确实来了许多，但除了满目正红的装饰，没有一丝热闹与喜气。<br />
不少家学讲究的女眷，面色沉沉一言不发，许久茶水都没有沾上一口，仿佛光是坐在这里，就已经是对自己的一种侮辱。<br />
大长公主这一对母女，不仅丢了皇家颜面，更是丢了整个京城女子的颜面。<br />
还有那从前德高望重的王太傅，知人知面不知心，君子德为上，他却是连最起码的德行都彻底败坏，还在太傅之位上坐了这么多年，当真滑天下之大稽。<br />
多少学子从崇敬到唾骂，文字化作利剑，连带着将大长公主一家都钉在了耻辱柱上。<br />
而她们却碍于权势，不得不接下请柬，应邀上门祝贺。<br />
太后未至，已经是一种态度。<br />
萧娘子传达太后口谕，那么便是代太后行事，大长公主府大势去后的余威究竟有多少，她们如何行事，都系于萧娘子一身，如何敢不尊不敬。<br />
这其中，从前那些惯跟在清湘后头与萧芫作对的女娘，更是连脖子都比旁人矮上一截，生怕被秋后算账。<br />
萧芫端坐在矮案前，眼稍一扫，诸人的心思便瞧了个分明。<br />
面上不露分毫，只作寻常模样，顾自与眼熟些的夫人娘子寒暄。<br />
这些夫人都是惯当家的主母，自然也有些城府，面上配合，暗地里拿话旁敲侧击地试探，萧芫始终未正面应答，一团和气里，待人接物都显得比往常少了几分凌人盛气。<br />
这不紧不慢的模样，浑然一体的气势，自有种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淡然从容，几番铩羽而归后，不由让人打心底里深深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