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你们种下的因。”他背对着那些长老，声音很轻，却像是在他们的胸腔里嗡鸣震响，“你们来决定。”<br />
第226章 人神<br />
飞升并非成为神仙唯一的路子。<br />
“不闻, 泽及民者即为神。”<br />
雨下了许久，雨滴是温热的，黏腻的, 在晴阳下瓢泼。雨水的声音如一曲恢弘的舞乐，在他们的剑尖上轻拨，在屋檐上吹奏, 擂响地面, 与人声相和。<br />
姚不闻似乎在哪里听到过这首舞乐, 只是他不记得了。<br />
既有乐声, 便当有剑舞相和，可惜他剑术不精，便只能以棍术相和。<br />
于是春时柳在空中挥舞着, 受那雨水的滋养, 不断地抽出新芽。他隔着雨雾，看见春时柳的那一段，他的弟子在地上匍匐着，身后拖曳着水渍, 像是春天随处可见的蜗牛。<br />
多么奇妙的舞姿。<br />
多么腥臭的雨水。<br />
他小时候奔跑在山间，从未避让过那些匍匐的蜗牛, 脚丫子踩过去, 除了一声脆响外, 什么也没有。<br />
“师父！”蜗牛伸出了触角, “您醒醒！”<br />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br />
“长老！不要被妖人所惑——啊啊啊啊啊啊啊！！！！！”<br />
舞乐能掩盖一切, 姚不闻徒然地挥舞着春时柳。<br />
春时柳是他的兵器, 也是姚家山头供奉的神树的新枝, 从他的母亲牵着他走到那树边, 将这新枝交给他的那一天起, 山神便寄宿在他手心。<br />
修士立于凡民之上，万物之巅，接受凡民的供奉，给予凡民庇护。<br />
泽被民者即为神。<br />
山神掌山间岁时枯荣，花开叶落，新生在腐朽之上，死亡诞育生命，蜗牛被踩得泥泞的肉身会化为土壤的养分，滋养深埋的种子，催开来年的花叶。<br />
“一切都是必要的过程。”他苍老的面容如皲裂的大地，红色的雨水与咸涩的雨水都无法滋养的死去的土地，“孩子们，你们能理解吗？”<br />
回应他的只有尖叫和哭嚎，他知道那是什么声音，是猎人在沦为猎物时的惊慌失措，追捕着兔子的老虎撞在了他的手上，他学着母亲的模样拉进了弓，兔子惊惧的眼里倒映着浑身浴血的恶鬼。<br />
他不曾见过那恶鬼。<br />
他今日才识得那恶鬼。<br />
那恶鬼跳动着，挥舞着，以不可思议的灵动和轻盈跳着那首舞曲，直到舞曲渐歇，相和的人声也再听不见了。<br />
他抬起头，站在一片尸体中，闭着眼扬起头来，像是在感受山间新雨的余韵。<br />
须臾睁开眼，屋檐滴落的血水在朦胧的视野里若隐若现。<br />
姚不闻松开了手，因鲜血的滋养而格外葱郁的春时柳落进血海之中。季闲和关华悦先他一步自刎，他手中无剑，便自季闲的手中借来一把。<br />
剑刃倒映着他的面容，与那恶鬼原来是一模一样的。<br />
新亡的尸首在迅速腐朽，魂魄和骨血一同在地面的血阵上消散，远处的香就快燃尽，那乱舞的身影也已如烧尽的纸屑般随风飘散。<br />
姚不闻缓缓开口，长剑绕上了他自己的脖颈：“我等屠戮门下弟子千人，所幸这便能以死谢罪，不至来日午夜梦回，日日担惊受怕，愧汗无地。”<br />
“不似你寿与天齐，千秋万代。”<br />
他哼笑了一声，背对着杨心问，挥出了这一剑。<br />
“且受着吧，贱民。”<br />
姚不闻挥剑的血溅到了杨心问脸上，这个角度和距离想溅上其实不容易，想来姚不闻是故意的。<br />
杨心问没有抬手去擦，血液溅到了眼皮上，他也只是闭上了那只眼，由着血水流下。<br />
自眼睛，到脸颊，从下颌落下，尚未完全落地，便已风化褪色，如老旧的纸张那样粉碎，随血阵上吹起的罡风朝着天际而去。<br />
晴阳如同被人捅了一刀，裂开了一个细小的缝隙。而那缝隙越来越大，越来越深，终于反吞了巨日，用漫无边际的黑暗铺就了整个天幕。<br />
天穹变成了一面漆黑的镜子，杨心问看见了那天幕里倒映出的自己的模样。<br />
恐惧，惊慌，仿佛要窒息的胆怯，第一次见到深渊之时的那些异样的感觉没有再度出现，相反，杨心问感到的是一种不可思议的惬意，宛若孩童回到母亲的羊水，万物回归到海洋之中的舒适，一切好像本应如此，没有人应当诞生，也不该有走兽背叛海洋走上陆地。<br />
所有的错误在此刻纠正。<br />
杨心问朝着天幕伸出了手，那黑镜中的自己也同样伸出了手。<br />
那个“杨心问”回应了他。<br />
所有的浓雾凝聚成了一个实体，自天空一跃而下。<br />
他和自己十指相扣。<br />
他和深渊额头相触。<br />
他即祂。<br />
收束的苍穹落下了真正的瓢盆大雨，那企图洗净世间所有罪恶的透明的雨滴涤荡着人间，自鬼蜮里，穿过湘平，横跨京城，蹚过平罡城，落在临渊宗的山头，打湿旧庙的屋顶。<br />
持刀的魔修一怔，紧紧地环抱着自己，仿佛自己的一部份被无形的手给抽走；魔兽群潮忽而着天际长啸，随即转身朝着同一处奔去，而那飞奔的身影也逐渐消散；魇镇锵然落地，躲藏在各处的人们只看见一把破旧的刀镗；厉鬼如云烟飘散，血红的长甲在惊惧的孩子面前消失；不知疲倦更无论生死的走肉跌倒在地，压在了他们追击的活人身上，再无生息。<br />
腐朽的草木死去，遗骸沉入泥底，滋养新生的枝桠。<br />
杨心问抬手，拭去了他眼皮上就快凝固的血液。<br />
“我知道。”他的脚下是仅剩的死亡，是黎明前最后的杀伐，没有人知道这是不是最好的答案，但这是他做出的选择。<br />
他朝着鬼蜮深处踏去。<br />
“深渊本就无从遗忘。”<br />
//<br />
清元元年，杨心问戮杀千余修士已成三元醮，邪功大成，遁入鬼蜮深处不出，三宗名存实亡。<br />
清元二年春，五家合会再开，因属地划分不均，季家与姚家开战，属地内伤亡逾千。<br />
清元二年冬，仙门加增“敬税”，百姓对现下世间无妖魔，却要供养仙门中人的现状极为不满，闻家属地的农民以“世无魔，仙何禄”为旗号，掀起叛乱，在汶水一代被镇压，伤亡逾万。<br />
清元三年春，大魔杨心问出山，取闻家家主项上人头，强占了闻家所有属地，五家七十二门如临大敌，暂息战火，急召合会，共商讨魔大计。<br />
二月，千吊谷。<br />
“我操！那什么玩意儿！”陈勉一开口，惊呼声便在空荡的山谷间回荡，空谷传响，仿佛同时有千百个人在此起彼伏地说话。<br />
陈勤忙小声呵斥道：“你少在上官家的地盘给家主丢人！”<br />
上官家的主家坐于千吊谷之上，万丈悬崖之巅。数十个木制吊脚楼相接，与树丛仿佛生在一处，分不出那些屋子是树洞，还是那些树木才是装点。<br />
树干上挂满了彩线和他们未完工的傀儡，虽大多是木质，但在这潮湿的环境下也不见霉斑，只是远看着实瘆人。<br />
陈勉定睛细看，才发现那些是傀儡，仍是心有余悸地按了按胸膛。<br />
“这地方真能住人？”陈勉不禁嘟囔道，“各家主晚上住这儿，真不知道起夜时该是个什么场面。家主，您最近也爱捣鼓傀儡，咱陈家也要成这样吗？”<br />
先他们一步的陈安道略一顿足，没转过头来，只轻声道：“不会。”<br />
陈勤的太阳穴突突地疼：“陈勉你这嘴有没有的停，这都要到了，叫上官家的人听了算什么事儿？”<br />
那“自挂林”的小径边上，果然站着两个丫鬟打扮的人。他们走近，还未开口，陈勉便瞅到了那俩丫鬟口周和关节处的木球，当即倒吸一口冷气，后退了三步。<br />
那俩“丫鬟”的眼珠子定定地看着身前的地面，脸却心转过来了，连接着托盘的手臂举了起来，朝向陈安道，缓缓开口：“有帖，客。无帖，敌。”<br />
陈勤从袖中抽出帖来，放在了那托盘上，请帖的一角浮现出金印，与托盘上的金印一模一样。<br />
随即，那俩丫鬟的脑袋里传出清脆的“咔哒”声，齿轮推动着它们的口周，咧出了个诡异的笑容。<br />
“是客，有请。”<br />
两个傀儡没完没完没了地叫着：“是客，有请。”<br />
不远处两个小厮打扮的傀儡也醒过来了，朝着林子深处喊着：“是客，有请。”<br />
一声声“是客有请”在千吊谷回响，陈勉毛骨悚然，又不敢再乱说话了，只能疯狂给陈勤使眼色，从表情看来骂得很脏。<br />
三人在这一声声的“是客有请”里走向了吊脚楼。<br />
今年的合会定在上官家确实是无奈之举。季姚两家打得不可开交，岳家家主最近在闹着入佛门，闻家家主被杀又被夺了封地，陈家三年来不迎外人入兮山，只能捏着鼻子来上官家举办合会。<br />
他们跟着那俩傀儡，从吊脚楼的楼梯拾阶而上。大门开着，陈安道提了提衣摆走近去，便见屋里其他四家的代表都已来齐，见他进来，四双眼齐齐朝他剐来，显然很不友善。
第226章 人神<br />
飞升并非成为神仙唯一的路子。<br />
“不闻, 泽及民者即为神。”<br />
雨下了许久，雨滴是温热的，黏腻的, 在晴阳下瓢泼。雨水的声音如一曲恢弘的舞乐，在他们的剑尖上轻拨，在屋檐上吹奏, 擂响地面, 与人声相和。<br />
姚不闻似乎在哪里听到过这首舞乐, 只是他不记得了。<br />
既有乐声, 便当有剑舞相和，可惜他剑术不精，便只能以棍术相和。<br />
于是春时柳在空中挥舞着, 受那雨水的滋养, 不断地抽出新芽。他隔着雨雾，看见春时柳的那一段，他的弟子在地上匍匐着，身后拖曳着水渍, 像是春天随处可见的蜗牛。<br />
多么奇妙的舞姿。<br />
多么腥臭的雨水。<br />
他小时候奔跑在山间，从未避让过那些匍匐的蜗牛, 脚丫子踩过去, 除了一声脆响外, 什么也没有。<br />
“师父！”蜗牛伸出了触角, “您醒醒！”<br />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br />
“长老！不要被妖人所惑——啊啊啊啊啊啊啊！！！！！”<br />
舞乐能掩盖一切, 姚不闻徒然地挥舞着春时柳。<br />
春时柳是他的兵器, 也是姚家山头供奉的神树的新枝, 从他的母亲牵着他走到那树边, 将这新枝交给他的那一天起, 山神便寄宿在他手心。<br />
修士立于凡民之上，万物之巅，接受凡民的供奉，给予凡民庇护。<br />
泽被民者即为神。<br />
山神掌山间岁时枯荣，花开叶落，新生在腐朽之上，死亡诞育生命，蜗牛被踩得泥泞的肉身会化为土壤的养分，滋养深埋的种子，催开来年的花叶。<br />
“一切都是必要的过程。”他苍老的面容如皲裂的大地，红色的雨水与咸涩的雨水都无法滋养的死去的土地，“孩子们，你们能理解吗？”<br />
回应他的只有尖叫和哭嚎，他知道那是什么声音，是猎人在沦为猎物时的惊慌失措，追捕着兔子的老虎撞在了他的手上，他学着母亲的模样拉进了弓，兔子惊惧的眼里倒映着浑身浴血的恶鬼。<br />
他不曾见过那恶鬼。<br />
他今日才识得那恶鬼。<br />
那恶鬼跳动着，挥舞着，以不可思议的灵动和轻盈跳着那首舞曲，直到舞曲渐歇，相和的人声也再听不见了。<br />
他抬起头，站在一片尸体中，闭着眼扬起头来，像是在感受山间新雨的余韵。<br />
须臾睁开眼，屋檐滴落的血水在朦胧的视野里若隐若现。<br />
姚不闻松开了手，因鲜血的滋养而格外葱郁的春时柳落进血海之中。季闲和关华悦先他一步自刎，他手中无剑，便自季闲的手中借来一把。<br />
剑刃倒映着他的面容，与那恶鬼原来是一模一样的。<br />
新亡的尸首在迅速腐朽，魂魄和骨血一同在地面的血阵上消散，远处的香就快燃尽，那乱舞的身影也已如烧尽的纸屑般随风飘散。<br />
姚不闻缓缓开口，长剑绕上了他自己的脖颈：“我等屠戮门下弟子千人，所幸这便能以死谢罪，不至来日午夜梦回，日日担惊受怕，愧汗无地。”<br />
“不似你寿与天齐，千秋万代。”<br />
他哼笑了一声，背对着杨心问，挥出了这一剑。<br />
“且受着吧，贱民。”<br />
姚不闻挥剑的血溅到了杨心问脸上，这个角度和距离想溅上其实不容易，想来姚不闻是故意的。<br />
杨心问没有抬手去擦，血液溅到了眼皮上，他也只是闭上了那只眼，由着血水流下。<br />
自眼睛，到脸颊，从下颌落下，尚未完全落地，便已风化褪色，如老旧的纸张那样粉碎，随血阵上吹起的罡风朝着天际而去。<br />
晴阳如同被人捅了一刀，裂开了一个细小的缝隙。而那缝隙越来越大，越来越深，终于反吞了巨日，用漫无边际的黑暗铺就了整个天幕。<br />
天穹变成了一面漆黑的镜子，杨心问看见了那天幕里倒映出的自己的模样。<br />
恐惧，惊慌，仿佛要窒息的胆怯，第一次见到深渊之时的那些异样的感觉没有再度出现，相反，杨心问感到的是一种不可思议的惬意，宛若孩童回到母亲的羊水，万物回归到海洋之中的舒适，一切好像本应如此，没有人应当诞生，也不该有走兽背叛海洋走上陆地。<br />
所有的错误在此刻纠正。<br />
杨心问朝着天幕伸出了手，那黑镜中的自己也同样伸出了手。<br />
那个“杨心问”回应了他。<br />
所有的浓雾凝聚成了一个实体，自天空一跃而下。<br />
他和自己十指相扣。<br />
他和深渊额头相触。<br />
他即祂。<br />
收束的苍穹落下了真正的瓢盆大雨，那企图洗净世间所有罪恶的透明的雨滴涤荡着人间，自鬼蜮里，穿过湘平，横跨京城，蹚过平罡城，落在临渊宗的山头，打湿旧庙的屋顶。<br />
持刀的魔修一怔，紧紧地环抱着自己，仿佛自己的一部份被无形的手给抽走；魔兽群潮忽而着天际长啸，随即转身朝着同一处奔去，而那飞奔的身影也逐渐消散；魇镇锵然落地，躲藏在各处的人们只看见一把破旧的刀镗；厉鬼如云烟飘散，血红的长甲在惊惧的孩子面前消失；不知疲倦更无论生死的走肉跌倒在地，压在了他们追击的活人身上，再无生息。<br />
腐朽的草木死去，遗骸沉入泥底，滋养新生的枝桠。<br />
杨心问抬手，拭去了他眼皮上就快凝固的血液。<br />
“我知道。”他的脚下是仅剩的死亡，是黎明前最后的杀伐，没有人知道这是不是最好的答案，但这是他做出的选择。<br />
他朝着鬼蜮深处踏去。<br />
“深渊本就无从遗忘。”<br />
//<br />
清元元年，杨心问戮杀千余修士已成三元醮，邪功大成，遁入鬼蜮深处不出，三宗名存实亡。<br />
清元二年春，五家合会再开，因属地划分不均，季家与姚家开战，属地内伤亡逾千。<br />
清元二年冬，仙门加增“敬税”，百姓对现下世间无妖魔，却要供养仙门中人的现状极为不满，闻家属地的农民以“世无魔，仙何禄”为旗号，掀起叛乱，在汶水一代被镇压，伤亡逾万。<br />
清元三年春，大魔杨心问出山，取闻家家主项上人头，强占了闻家所有属地，五家七十二门如临大敌，暂息战火，急召合会，共商讨魔大计。<br />
二月，千吊谷。<br />
“我操！那什么玩意儿！”陈勉一开口，惊呼声便在空荡的山谷间回荡，空谷传响，仿佛同时有千百个人在此起彼伏地说话。<br />
陈勤忙小声呵斥道：“你少在上官家的地盘给家主丢人！”<br />
上官家的主家坐于千吊谷之上，万丈悬崖之巅。数十个木制吊脚楼相接，与树丛仿佛生在一处，分不出那些屋子是树洞，还是那些树木才是装点。<br />
树干上挂满了彩线和他们未完工的傀儡，虽大多是木质，但在这潮湿的环境下也不见霉斑，只是远看着实瘆人。<br />
陈勉定睛细看，才发现那些是傀儡，仍是心有余悸地按了按胸膛。<br />
“这地方真能住人？”陈勉不禁嘟囔道，“各家主晚上住这儿，真不知道起夜时该是个什么场面。家主，您最近也爱捣鼓傀儡，咱陈家也要成这样吗？”<br />
先他们一步的陈安道略一顿足，没转过头来，只轻声道：“不会。”<br />
陈勤的太阳穴突突地疼：“陈勉你这嘴有没有的停，这都要到了，叫上官家的人听了算什么事儿？”<br />
那“自挂林”的小径边上，果然站着两个丫鬟打扮的人。他们走近，还未开口，陈勉便瞅到了那俩丫鬟口周和关节处的木球，当即倒吸一口冷气，后退了三步。<br />
那俩“丫鬟”的眼珠子定定地看着身前的地面，脸却心转过来了，连接着托盘的手臂举了起来，朝向陈安道，缓缓开口：“有帖，客。无帖，敌。”<br />
陈勤从袖中抽出帖来，放在了那托盘上，请帖的一角浮现出金印，与托盘上的金印一模一样。<br />
随即，那俩丫鬟的脑袋里传出清脆的“咔哒”声，齿轮推动着它们的口周，咧出了个诡异的笑容。<br />
“是客，有请。”<br />
两个傀儡没完没完没了地叫着：“是客，有请。”<br />
不远处两个小厮打扮的傀儡也醒过来了，朝着林子深处喊着：“是客，有请。”<br />
一声声“是客有请”在千吊谷回响，陈勉毛骨悚然，又不敢再乱说话了，只能疯狂给陈勤使眼色，从表情看来骂得很脏。<br />
三人在这一声声的“是客有请”里走向了吊脚楼。<br />
今年的合会定在上官家确实是无奈之举。季姚两家打得不可开交，岳家家主最近在闹着入佛门，闻家家主被杀又被夺了封地，陈家三年来不迎外人入兮山，只能捏着鼻子来上官家举办合会。<br />
他们跟着那俩傀儡，从吊脚楼的楼梯拾阶而上。大门开着，陈安道提了提衣摆走近去，便见屋里其他四家的代表都已来齐，见他进来，四双眼齐齐朝他剐来，显然很不友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