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我和佩尔女皇商定过，等解决母树后，我就离开教廷，之后我们去哪儿旅行都行。”<br />
希尔文望着远方遥远的地平线，仔细地规划起来：“火欧泊之谷的硫磺温泉、巨人之路的熔岩火山、黑珊瑚海的海纹岛……”<br />
“你对龙感兴趣吗？听说风暴暗礁的另一头有座天空之城，有云白色的山崖与彩虹搭建的桥梁，它们就居住在那里。不过渡海有些困难，需要些特殊手段，或许我们可以先找侏儒们询问一番。”<br />
他说完等了好一会儿，没听到柯林的回答，停下了脚步。<br />
“林？”<br />
柯林终于抬起头，呆愣道：“什么？”<br />
“你怎么了，一路上都没什么精神。”希尔文顿了下，“也不理我。”<br />
柯林默了半晌，答：“也没什么……就是感觉事情好像太顺利了，像做梦一样，可能得再缓几天。”<br />
希尔文定定地看了他好一会儿。<br />
“林，你如实地告诉我。”希尔文表情沉肃，“你是不是对我失去新鲜感了。”<br />
“……”柯林表情一瞬间空白了，“啊？”<br />
希尔文细数起他的反常：“从那天做噩梦后，你就变得有些奇怪。跟我说话总是心不在焉，连在床上的时候都游神，刚才叫了你很多次也没反应。”<br />
柯林语塞：“抱歉，希尔文。我……”<br />
“为什么道歉，你真的厌倦我了？”希尔文追问，“是因为什么，因为谁？是离开河谷那天你脱口而出的那个人名？”<br />
柯林这辈子没这么冤枉过：他叫谁了，他叫的是人吗，他怎么不知道？<br />
但眼见着希尔文眼神越来越冷沉，甚至透出了某种莫名的危险感。柯林直觉要出事，迅速一把将人拉了过来，俯身低头亲了一口。<br />
世界安静了。<br />
第93章<br />
因为是俯身亲吻，柯林的长发自然地垂落，发尾拂过希尔文的肩膀，像银鸥的羽毛。<br />
柯林松开希尔文的领口，皱眉道：“又说的什么鬼话，你是不是忘记我们在世界树前结契时做的承诺了？那种事不可能发生。”<br />
希尔文望着他澄净青翠的绿眼睛，轻声道：“我没忘。”<br />
顿了下，又说了句：“从来没有。”<br />
不知道为什么，柯林总觉得希尔文话里有话，但也没往深处想，将缰绳递还了回去：“这不就行了，别担心不可能的事，我只是一时不适应，过段时间就好。”<br />
希尔文目光落在缰绳上，伸手接过，笑了下：“好。”<br />
两人继续走在开满银莲花的草甸上，一路朝向北国连绵起伏的杉树林与雪山。马蹄蹚过一簇又一簇的白车轴草，柯林听见希尔文问：“那你呢，林。”<br />
他抬头：“什么？”<br />
希尔文也正回头看他：“光说了我的想法，你有什么打算吗？”<br />
柯林愣了下。<br />
母树被铲灭了，他已经没有什么必须要做的事情，应该会留在这儿，和希尔文去更远的地方旅行。<br />
不过在远行之前，还是应该先和其他人好好道个别，以免他们担心。<br />
……<br />
但和谁道别？<br />
他不记得自己有家人或朋友。<br />
他是精灵，但又不属于神圣林，那他老家在哪儿？为什么这么重要的事都记不清，他记性什么时候这么差了。<br />
刚清晰点的脑子又开始蒙头转向，柯林含糊其辞：“我都行，看你。”<br />
希尔文仿佛就等他这句话，不假思索道：“那回雪都以后，我们举办婚礼吧。”<br />
柯林再次宕机了，呆了两秒，问：“为什么，不是早就结过伴侣契约了吗？”<br />
希尔文说：“契约是契约，婚礼是婚礼。当初在神圣林时间太仓促，流程都从简，现在一切都尘埃落定了，我希望能补上一个更庄严正式的仪式。”他语气更软了几分，“就当是满足我一个未完成的心愿吧，林。”<br />
柯林：“……”<br />
他最应对不了希尔文这副恳切巴巴的样子，把斗篷兜帽拉低了些，偏过眼不看，囫囵道：“……随便吧。”<br />
区区婚礼而已，有什么好避讳的，他已经是见过大世面的精灵了。<br />
两人抵达雪都时，早已接到传讯的教廷正如火如荼地筹备婚礼，而不久后，定制好的礼服也送进了象牙塔。<br />
最开始，希尔文看中的是一条宝蓝色丝绒裙，束腰修身，下身是绣着金橡叶的长拖尾，他认为这很衬柯林的气质，并欣然询问了本人的意见。<br />
柯林也很欣然，表示他要是敢定，婚礼当天就把裙子倒扣在他头上，修他的脑子正合适。<br />
最终还是换成了两套男装，色系风格很近似，但款式至少正常多了。<br />
在大修道院的时间过得飞快，不知不觉就到了婚礼当天。<br />
屋内，柯林换好了礼服，几名垂着头的侍者向他呈上一束洁白的捧花。<br />
“谢谢。”柯林随意扫了一眼，神色变得诧异，“这个季节还有苦橙花？用魔法保存的？”<br />
侍者们静了片刻，回答：“是的，先生。”<br />
柯林盯着花束看了会儿，闻见一股浅淡的清香——在这片终年严寒的不毛之地十分难得。<br />
他接下花束道：“行，我知道了。”<br />
婚礼在大修道院的教堂中举行，由教皇主持。<br />
前来参与见证的宾客众多，但偌大空旷的中厅却听不见一丁点杂音。斑斓而宏伟的花窗矗立于四周，形如一座玻璃巨笼，阻绝了外界呼啸的风雪，只有庄严肃穆的管风琴乐在上空回荡。<br />
柯林被希尔文牵着走向最前方的圣坛，余光扫见周围，手不自主握紧了些。<br />
希尔文有所察觉，侧头问他：“怎么了，紧张吗。”<br />
柯林低声道：“……不是。”<br />
通道两旁的长椅坐满了成片的宾客，金烛台上的火光不断曳动，将这些人面部的五官阴影来回拉扯，整整齐齐，一尊又一尊。<br />
一个都不认识。<br />
希尔文露出一个安抚的笑：“没关系，有我在。”<br />
但这话没有让柯林感到轻松，他依旧觉得沉闷，只能暂且将这归结于这地方通风不好。<br />
两人携手停在了圣坛前，共同祷告与复诵宣誓。<br />
一切顺利结束后，柯林暗自松了口气，却又听教皇继续道：“……请二位为彼此佩戴指环。”<br />
他愣了下——之前没说有这个环节，因为他和希尔文早就交换过戒指了。<br />
但希尔文已经拿出了一枚崭新的指环，柯林看着指环上镶嵌的红尖晶石，反射性想后退，但很快反应过来，堪堪止住了动作，压低声音道：“不是有金石之心吗？”<br />
希尔文一怔：“金石之心？”他失笑，“林，你忘了吗？它被打碎了，就在我们讨伐魔王的那天。”<br />
柯林下意识想反驳：“可我明明记得……”<br />
自己已经把戒指修好了。<br />
但打完魔王后，他一直和希尔文待在大榕树屋养伤，哪儿来的功夫修戒指？<br />
希尔文轻声探问：“记得什么？”<br />
柯林回过神，对上希尔文目不转睛的凝视。与此同时，圣坛上的教皇望了过来，台下的数百名宾客与侍者们也都直勾勾地盯着他们。<br />
……不。<br />
是盯着他。<br />
柯林到嘴边的话生生咽了下去。<br />
“……”他垂下眼睫，“没什么。”<br />
拱顶的阴影投落在柯林身上，宛如披着一道薄而黑的头纱。希尔文看了他许久，终于弯了弯眉眼，牵起柯林的左手，将那枚红尖晶石指环戴在了他的无名指上。<br />
仪式结束后，接着就是一场持续数日的宴会。<br />
到了觥筹交错的珍珠廷，在教堂时那种压抑沉闷的感觉似乎消失了，这让柯林稍微好受了点。<br />
他被希尔文邀请共舞，立马拒绝：“不行，我一点都不会。”<br />
希尔文鼓舞道：“交给我就行，不会太困难，先试试吧。”<br />
“真的不会，算了吧。”柯林有些无奈，“别说跳舞，我连唱歌都勉强，长这么大就只学会过一首歌。”<br />
希尔文很好奇：“什么歌？”<br />
柯林刚想开口解释，却突然卡住了，眼底闪过一丝微妙古怪的情绪。<br />
希尔文不明所以：“林？”<br />
“……我忘记歌名了。”柯林揉捏眉心，“最近好像总是忘记很多事，应该是没休息好。”<br />
希尔文知道他不擅长应对着这种场合，也看出他此时藏不住的疲乏，不再勉强：“那我们先回象牙塔。”<br />
柯林摇头：“你忙你的，我自己回去就行。”<br />
希尔文蹙了下眉：“他们算什么……”<br />
话没说完，柯林突然主动凑近吻了吻他的嘴角，希尔文身形一滞。<br />
“王室和教廷成员都在，于情于理我俩总得留下一个人应对，只能辛苦你了。”柯林嘴角带着一点清浅的弧度，“我跟神侍们一起回去，没事。”<br />
希尔文最终答应了。<br />
直到柯林随同神侍一同离开了珍珠廷，他仍站在原地。
希尔文望着远方遥远的地平线，仔细地规划起来：“火欧泊之谷的硫磺温泉、巨人之路的熔岩火山、黑珊瑚海的海纹岛……”<br />
“你对龙感兴趣吗？听说风暴暗礁的另一头有座天空之城，有云白色的山崖与彩虹搭建的桥梁，它们就居住在那里。不过渡海有些困难，需要些特殊手段，或许我们可以先找侏儒们询问一番。”<br />
他说完等了好一会儿，没听到柯林的回答，停下了脚步。<br />
“林？”<br />
柯林终于抬起头，呆愣道：“什么？”<br />
“你怎么了，一路上都没什么精神。”希尔文顿了下，“也不理我。”<br />
柯林默了半晌，答：“也没什么……就是感觉事情好像太顺利了，像做梦一样，可能得再缓几天。”<br />
希尔文定定地看了他好一会儿。<br />
“林，你如实地告诉我。”希尔文表情沉肃，“你是不是对我失去新鲜感了。”<br />
“……”柯林表情一瞬间空白了，“啊？”<br />
希尔文细数起他的反常：“从那天做噩梦后，你就变得有些奇怪。跟我说话总是心不在焉，连在床上的时候都游神，刚才叫了你很多次也没反应。”<br />
柯林语塞：“抱歉，希尔文。我……”<br />
“为什么道歉，你真的厌倦我了？”希尔文追问，“是因为什么，因为谁？是离开河谷那天你脱口而出的那个人名？”<br />
柯林这辈子没这么冤枉过：他叫谁了，他叫的是人吗，他怎么不知道？<br />
但眼见着希尔文眼神越来越冷沉，甚至透出了某种莫名的危险感。柯林直觉要出事，迅速一把将人拉了过来，俯身低头亲了一口。<br />
世界安静了。<br />
第93章<br />
因为是俯身亲吻，柯林的长发自然地垂落，发尾拂过希尔文的肩膀，像银鸥的羽毛。<br />
柯林松开希尔文的领口，皱眉道：“又说的什么鬼话，你是不是忘记我们在世界树前结契时做的承诺了？那种事不可能发生。”<br />
希尔文望着他澄净青翠的绿眼睛，轻声道：“我没忘。”<br />
顿了下，又说了句：“从来没有。”<br />
不知道为什么，柯林总觉得希尔文话里有话，但也没往深处想，将缰绳递还了回去：“这不就行了，别担心不可能的事，我只是一时不适应，过段时间就好。”<br />
希尔文目光落在缰绳上，伸手接过，笑了下：“好。”<br />
两人继续走在开满银莲花的草甸上，一路朝向北国连绵起伏的杉树林与雪山。马蹄蹚过一簇又一簇的白车轴草，柯林听见希尔文问：“那你呢，林。”<br />
他抬头：“什么？”<br />
希尔文也正回头看他：“光说了我的想法，你有什么打算吗？”<br />
柯林愣了下。<br />
母树被铲灭了，他已经没有什么必须要做的事情，应该会留在这儿，和希尔文去更远的地方旅行。<br />
不过在远行之前，还是应该先和其他人好好道个别，以免他们担心。<br />
……<br />
但和谁道别？<br />
他不记得自己有家人或朋友。<br />
他是精灵，但又不属于神圣林，那他老家在哪儿？为什么这么重要的事都记不清，他记性什么时候这么差了。<br />
刚清晰点的脑子又开始蒙头转向，柯林含糊其辞：“我都行，看你。”<br />
希尔文仿佛就等他这句话，不假思索道：“那回雪都以后，我们举办婚礼吧。”<br />
柯林再次宕机了，呆了两秒，问：“为什么，不是早就结过伴侣契约了吗？”<br />
希尔文说：“契约是契约，婚礼是婚礼。当初在神圣林时间太仓促，流程都从简，现在一切都尘埃落定了，我希望能补上一个更庄严正式的仪式。”他语气更软了几分，“就当是满足我一个未完成的心愿吧，林。”<br />
柯林：“……”<br />
他最应对不了希尔文这副恳切巴巴的样子，把斗篷兜帽拉低了些，偏过眼不看，囫囵道：“……随便吧。”<br />
区区婚礼而已，有什么好避讳的，他已经是见过大世面的精灵了。<br />
两人抵达雪都时，早已接到传讯的教廷正如火如荼地筹备婚礼，而不久后，定制好的礼服也送进了象牙塔。<br />
最开始，希尔文看中的是一条宝蓝色丝绒裙，束腰修身，下身是绣着金橡叶的长拖尾，他认为这很衬柯林的气质，并欣然询问了本人的意见。<br />
柯林也很欣然，表示他要是敢定，婚礼当天就把裙子倒扣在他头上，修他的脑子正合适。<br />
最终还是换成了两套男装，色系风格很近似，但款式至少正常多了。<br />
在大修道院的时间过得飞快，不知不觉就到了婚礼当天。<br />
屋内，柯林换好了礼服，几名垂着头的侍者向他呈上一束洁白的捧花。<br />
“谢谢。”柯林随意扫了一眼，神色变得诧异，“这个季节还有苦橙花？用魔法保存的？”<br />
侍者们静了片刻，回答：“是的，先生。”<br />
柯林盯着花束看了会儿，闻见一股浅淡的清香——在这片终年严寒的不毛之地十分难得。<br />
他接下花束道：“行，我知道了。”<br />
婚礼在大修道院的教堂中举行，由教皇主持。<br />
前来参与见证的宾客众多，但偌大空旷的中厅却听不见一丁点杂音。斑斓而宏伟的花窗矗立于四周，形如一座玻璃巨笼，阻绝了外界呼啸的风雪，只有庄严肃穆的管风琴乐在上空回荡。<br />
柯林被希尔文牵着走向最前方的圣坛，余光扫见周围，手不自主握紧了些。<br />
希尔文有所察觉，侧头问他：“怎么了，紧张吗。”<br />
柯林低声道：“……不是。”<br />
通道两旁的长椅坐满了成片的宾客，金烛台上的火光不断曳动，将这些人面部的五官阴影来回拉扯，整整齐齐，一尊又一尊。<br />
一个都不认识。<br />
希尔文露出一个安抚的笑：“没关系，有我在。”<br />
但这话没有让柯林感到轻松，他依旧觉得沉闷，只能暂且将这归结于这地方通风不好。<br />
两人携手停在了圣坛前，共同祷告与复诵宣誓。<br />
一切顺利结束后，柯林暗自松了口气，却又听教皇继续道：“……请二位为彼此佩戴指环。”<br />
他愣了下——之前没说有这个环节，因为他和希尔文早就交换过戒指了。<br />
但希尔文已经拿出了一枚崭新的指环，柯林看着指环上镶嵌的红尖晶石，反射性想后退，但很快反应过来，堪堪止住了动作，压低声音道：“不是有金石之心吗？”<br />
希尔文一怔：“金石之心？”他失笑，“林，你忘了吗？它被打碎了，就在我们讨伐魔王的那天。”<br />
柯林下意识想反驳：“可我明明记得……”<br />
自己已经把戒指修好了。<br />
但打完魔王后，他一直和希尔文待在大榕树屋养伤，哪儿来的功夫修戒指？<br />
希尔文轻声探问：“记得什么？”<br />
柯林回过神，对上希尔文目不转睛的凝视。与此同时，圣坛上的教皇望了过来，台下的数百名宾客与侍者们也都直勾勾地盯着他们。<br />
……不。<br />
是盯着他。<br />
柯林到嘴边的话生生咽了下去。<br />
“……”他垂下眼睫，“没什么。”<br />
拱顶的阴影投落在柯林身上，宛如披着一道薄而黑的头纱。希尔文看了他许久，终于弯了弯眉眼，牵起柯林的左手，将那枚红尖晶石指环戴在了他的无名指上。<br />
仪式结束后，接着就是一场持续数日的宴会。<br />
到了觥筹交错的珍珠廷，在教堂时那种压抑沉闷的感觉似乎消失了，这让柯林稍微好受了点。<br />
他被希尔文邀请共舞，立马拒绝：“不行，我一点都不会。”<br />
希尔文鼓舞道：“交给我就行，不会太困难，先试试吧。”<br />
“真的不会，算了吧。”柯林有些无奈，“别说跳舞，我连唱歌都勉强，长这么大就只学会过一首歌。”<br />
希尔文很好奇：“什么歌？”<br />
柯林刚想开口解释，却突然卡住了，眼底闪过一丝微妙古怪的情绪。<br />
希尔文不明所以：“林？”<br />
“……我忘记歌名了。”柯林揉捏眉心，“最近好像总是忘记很多事，应该是没休息好。”<br />
希尔文知道他不擅长应对着这种场合，也看出他此时藏不住的疲乏，不再勉强：“那我们先回象牙塔。”<br />
柯林摇头：“你忙你的，我自己回去就行。”<br />
希尔文蹙了下眉：“他们算什么……”<br />
话没说完，柯林突然主动凑近吻了吻他的嘴角，希尔文身形一滞。<br />
“王室和教廷成员都在，于情于理我俩总得留下一个人应对，只能辛苦你了。”柯林嘴角带着一点清浅的弧度，“我跟神侍们一起回去，没事。”<br />
希尔文最终答应了。<br />
直到柯林随同神侍一同离开了珍珠廷，他仍站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