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陆宅除了让他们住得干净，连衣服也准备了好几套给他们换洗。九郎君说，希望能看到他们干干净净像个人样。<br />
像个人样……多稀奇的话啊。<br />
还有给他们吃得饭食，也绝不是糊弄了事，甚至完全找不到臭味食物。在其他家，等级分明，主家分了最好的食物，管家分了次等的食物，什么二等三等的仆从就继续往下分，分到最后不够分了怎么办，自然是让人吃发臭发霉的东西，省钱，省下来的钱给管家贪了。<br />
大家宅子当然不会留有发霉的食物，但可以去外面买嘛。<br />
最重要的是，九郎君对他们十分客气！<br />
天爷，他们从来没有被人那么和颜悦色过！<br />
天爷，九郎君要喝茶居然还会说“劳烦你给我倒杯茶水”，倒完后还会说“谢谢”？！<br />
天爷！九郎君那样的人物，居然会对他们说谢谢？！<br />
天爷！……天爷！<br />
实在说不出话来的仆从，只能在心里不停地念天爷。<br />
只有在一种时候，九郎君不会和他们客气。那就是有客人在的时候。因为九郎君会觉得这么做容易让客人尴尬。<br />
但不管怎么样，九郎君竟然会专门向他们解释，说是怕他们胡思乱想，觉得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他才不道谢的。<br />
天爷，怎么会有这样的主家……陆安陆九思，实在是真君子啊。<br />
*<br />
陆寰也这么觉得。<br />
他九哥就是太君子了，他就没见过哪个世家子弟会对仆从这么和善的。他真怕这些人欺负他九哥好说话——所以，九哥好说话，他就要不好说话，这样仆从才能一边记九哥的好，一边不会蹬鼻子上脸。<br />
陆寰继续眼高于顶地走着，先去洗个澡去掉身上的臭味，再去吃个早餐，然后才来到做石炭球的地方。<br />
九哥要求他们将石炭捣成石炭末，加入黄土，用水混合，制成石炭球。<br />
这不是什么需要技术含量的工作，但依旧需要实验，因为黄土和石炭末不能随便放，也得按比例放。如果黄土的量过多，石炭球就会烧不起来，如果黄土的量过少，石炭球就会很脆，难以成形。<br />
依旧是从一比二到九比一这么试。<br />
陆寰到的时候，有仆从放下手里的黄土和石炭末，专门跑过来开门迎接：“见过大管家！”<br />
然后所有人都站起来，小跑过来行礼。<br />
陆寰淡淡地嗯了一声，有人搬了凳子过来，他便坐上去，盯着这些人问：“有合适的石炭球烧出来吗？”<br />
仆从们低声道：“还没有。大管家，是不是……”<br />
陆寰知道他们要说什么，他只是接着说：“你们觉得，你们比九郎君聪明吗？”<br />
“九郎君是多么智慧超群的一个人，他说能成石炭球就一定能成石炭球，若是不成，定然是你们没发现黄土和石炭末放的数量有问题。”<br />
“而且，你们或许不知道九郎君要做什么，以为他只是在瞎玩。但九郎君曾经被流放过，受过冻，便也能看到天下百姓比他受的冷冻更多，也不能时时吃汤，吃热饭热菜，他于心不忍，这才想到自己曾见过有人将石炭团成球，放进炉里燃烧，竟然能比薪更热，呛人的烟也少了，而且和了黄土的石炭球，定然比烧一整块石炭还要更便宜，百姓就能不用节省着生火了。”<br />
“这是一件利天下的大事，是以，我们能参与进这件事中，为九郎君效力，实在是许多人求也求不来的福气。”<br />
“我的话就放在这里，咱们先礼后兵，九郎君已经将你们的月钱提过了，你们若不用心做这件事，坏了九郎君的事儿，那就是良心被狗吃了，我也不会对你们做些什么，只是结了你们的月钱，将你们逐出府去罢了。”<br />
“但你们扪心自问，还有谁家能像九郎君那般待你们好？九郎君想要为天下苍生做些事情，你们该不该帮他？”<br />
这一番话说得一众仆从心潮澎湃，脸上不免有点红，声音也整齐了，响亮了：“该的！该帮九郎君！”<br />
陆寰又换了一副笑脸：“如此便好。那就去做事吧。既然黄土和石炭末的份量无法再细分了，你们好好想想，是不是还有其他缘由，谁能想出来，我便赏谁十贯钱。”<br />
仆从们急忙行礼称是，然后迫不及待地回到自己座位上继续研究石炭球。<br />
要不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呢，有人仔细观察后发现带回来的黄土没有筛过，里面有沙子。将沙子筛去后，再和石炭末以及清水搅拌，捏成球后，拿去炉子里烧，便烧成了。<br />
第155章<br />
“成了成了！”<br />
一群人围着那个炉子, 兴奋地大呼小叫，像是过了年一样。<br />
他们眼巴巴地盯着烧起来的石炭球，看着炉子上面的瓦罐, 还有瓦罐里不一会儿就开始冒泡的水。<br />
“烧起来了！真的烧起来了！天爷！”<br />
所有人都激动得不能自已，围着炉子走来走去，互相拥抱，互相谈论, 互相夸奖。<br />
“我就说黄土和石炭末应该是一四分, 怎么样！现在信了吧！”<br />
“确实确实！还好有你坚持！”<br />
“我就是怎么一直成功不了，明明该试的成分都试了，原来是黄土里面有沙子！”<br />
“丑儿，多亏了你发现了这件事, 不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成功！”<br />
陆寰直接兑现了承诺，又叮嘱人按照这个比例还有黄土的质量, 多做几十个石炭球, 等着九郎君省试回来检验。<br />
人前, 陆寰板着一张脸, 十分严肃可靠，人后，他想着九哥回来听到这个消息一定会特别高兴, 便嘿嘿地笑了几声, 自己也高兴了起来。<br />
石炭球的事情了结了, 也到了吃午饭的时候。陆寰只给陆安做饭，其他人通常来讲, 是没有这个殊荣的——当然, 皇帝除外。只是皇帝基本不会在陆安不在家的时候过来，哪怕陆寰做菜的手艺已是驰誉王侯将相之间了。<br />
于是, 在省试的这几天里，陆寰都是出门吃的午饭，大酒楼吃不起，去小摊贩那里炒两个菜还吃不起吗。<br />
用完了午饭，陆寰又回到宅子里，开始四处巡视。<br />
“那人！”陆寰是从来不记这些人的名字的，都是那人那人的叫：“你过来！”<br />
被叫到的仆从便兢兢战战地行过来，看着地面说：“大管家有什么事吩咐？”<br />
陆寰目光锐利：“你这脖子根这里怎么回事！怎么红肿了！莫非是有疾病？”<br />
“小底……小底不知……”<br />
“为什么不去看大夫？我记得九郎君说了，有病就得看大夫，手里无钱可以寻账房支借，不收利息。为何不借？你若将病传染给他人，尤其传染给九郎君怎么办！”<br />
“我……这……”<br />
“说！”<br />
“小底……”仆从满脸都是惊慌的神色，支支吾吾半天，最后承认自己借了钱，但是拿去赌了。<br />
陆寰立刻就拉下了脸，冷声道：“九郎君不喜人赌博，既然这样，那便拿上月钱走人吧。账房会从中扣掉你借的钱，若是不够，便会寻人上门要账。”<br />
那仆从当即给陆寰下跪，磕头，求陆寰不要赶他走。<br />
陆寰这时便很耐心地说话了，他说得很慢，到了一种慢条斯理的地步：“这个嘛，不成的，当初雇人进来时便说好了，不许赌博，患病了就得治，你一下子犯了两条，我不可能留你，不然这整个陆家就没法管了。”<br />
“可……可九郎君那么心善……”<br />
“九郎君心善，我不心善。好啦，你别让我找人把你拖走丢出去，若是这样，你往后就难找主家了。”<br />
那仆从没法子，只能回房收拾东西，再去账房结算月钱，最后惨白着脸离开了陆宅。<br />
陆寰继续慢吞吞地巡视宅子，事无巨细问个不休，宅子里偶尔会跳进来一些野猫，陆寰也不去驱赶，有的野猫学了仆从的作揖，也站立起来向着陆寰作揖，陆寰便也正正经经地回了个礼，然后叫人去街上买猫食，给野猫加餐。<br />
高天上，乌云越来越黑，瞧着好像要下雨了，陆寰便去陆安的书房和卧室那边晃一圈——自然是不敢随意进去的，只是看看门窗有没有关紧，若是忘了关了就从外面锁上。<br />
转了一圈后，便到门房那里，取了今日份请柬，先看了一圈，然后排布好——高官的请柬是要等九哥回来，专门提一嘴的。中低官员的请柬可以先放着，等九哥问起来了再告诉他。但不论如何，不管去不去，礼物都要先备好，放在库房中，方便随时取用。<br />
这都是管家的职责。<br />
陆寰做这些事已经越来越得心应手了。<br />
随后便是看着时间，准时驾马车到贡院门口接考完今日份试题的陆安，并且马车里已经提前准备好了饮品和糕点。都是陆安常吃的口味。<br />
——这就是陆寰朴实无华的管家生涯。<br />
*<br />
陆安很快就考完了这几天的省试。而考试结果要等个一个月左右才能知道。不论如何，只要省试上榜，最大的难关便是已经过去了，因为殿试不论你考成什么样，都能有官做，都不会落榜。<br />
原因很地狱。在许久之前，殿试也会有落榜学子，但自从一次，有位学子落榜后一怒之下投奔西夏，反过来攻打大薪，让大薪吃了很大的亏，从那以后殿试就没有落榜的选项了。<br />
在静静等待省试榜单出来的一个月里，发生了两件事，一件是陆安的私事，那就是经过四十天的测试，鸡粪肥终于沤制出来了。<br />
是最简单且农人能够使用的方法，陆安把法子抄录下来，让人送去房州给那的陆寅陆二郎和陆宇陆十一郎，先用她庄子里的田地试一试这鸡粪肥好不好用。<br />
和佃户谈好了，如果不好用，减产了，那损失算陆安的，她会赔粮食给佃户，若是没有减产，就按原来的租子算。如此，佃户自然无有不愿。<br />
陆宇按照信里的方法收集鸡粪——正好房州人因着陆安的《西游记》，几乎家家户户都养了鸡，很容易收集足够的鸡粪。再花四十天时间沤好肥料，在种植粮食前撒施并覆土。<br />
房州百姓受过陆安恩惠，听到九郎君要尝试鸡粪肥，都是过来劝——<br />
“十一郎君，这粪肥没用的，我试过了，当时几十亩地的苗全毁了！只能卖田，成为佃户才让日子继续过下去。”<br />
“真的，十一郎君，我不骗你。”<br />
“九郎君再多的钱也不能这般糟蹋啊！”<br />
“如今春耕虽快过半了，但我们来帮忙，还可以把田地重新翻一遍再播种。还来得及！”<br />
“粪肥这种事，真的是吃力不讨好。”<br />
陆宇知道这些人都是好心，他们心里都记着九哥的恩，但陆宇更打心眼里相信陆安，便一一拒绝了这些百姓，继续指挥佃户撒施粪肥以及沤肥。<br />
——等后续庄稼进入新的生长时期，他们还得追肥呢。<br />
“我相信九哥。”陆宇这么对陆寅说，他一点也不焦急：“等我严格按照九哥说的法子施肥和追肥，到秋收时候，他们看亩产就知道九哥的厉害了。”<br />
陆寅一声不吭，他现在越来越沉默寡言了，只是时不时检查田里的筒车，避免器具损坏。<br />
陆宇犹豫过后，还是选择继续和陆寅聊天：“对了，你知不知道汴京那边出大事了，官家一改前态，开始节俭度日，身上的龙袍都带上补丁了。现在大薪竟然如此之艰难了么。”<br />
陆寅发出了轻轻的一声“哦”，继续检查筒车。<br />
陆宇说明汴京的情况后，对陆寅说：“事态如此紧急，我有些担心九哥，汴京那个地方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地界。”<br />
陆寅蹲在地上，检查完筒车底部，确定没事后，又站起来，过程中不紧不慢地说：“不必担心，官家做戏呢，他是在威逼大臣借钱与他，这事和九郎没有关系，妨碍不到九郎。”<br />
陆宇陷入茫然之中：“二哥你怎么知道是演戏？”<br />
陆寅怔了一下，有些困惑地眨眨眼：“不是很明显？这天下局势哪就难到让官家穿缝补丁的龙袍了？”<br />
柴稷确实做得很明显了。<br />
他就是故意的。<br />
毕竟他一开始只想把行宫租出去，但文官死活不让，说这样有失体统。<br />
那行，你们不给我赚钱，我穷，我继续削减开支，龙袍破了也别换新的了，太奢侈了，还是直接打补丁吧。然后我都这么穷了，你们这些大臣不意思意思，借点钱给我补龙袍？
像个人样……多稀奇的话啊。<br />
还有给他们吃得饭食，也绝不是糊弄了事，甚至完全找不到臭味食物。在其他家，等级分明，主家分了最好的食物，管家分了次等的食物，什么二等三等的仆从就继续往下分，分到最后不够分了怎么办，自然是让人吃发臭发霉的东西，省钱，省下来的钱给管家贪了。<br />
大家宅子当然不会留有发霉的食物，但可以去外面买嘛。<br />
最重要的是，九郎君对他们十分客气！<br />
天爷，他们从来没有被人那么和颜悦色过！<br />
天爷，九郎君要喝茶居然还会说“劳烦你给我倒杯茶水”，倒完后还会说“谢谢”？！<br />
天爷！九郎君那样的人物，居然会对他们说谢谢？！<br />
天爷！……天爷！<br />
实在说不出话来的仆从，只能在心里不停地念天爷。<br />
只有在一种时候，九郎君不会和他们客气。那就是有客人在的时候。因为九郎君会觉得这么做容易让客人尴尬。<br />
但不管怎么样，九郎君竟然会专门向他们解释，说是怕他们胡思乱想，觉得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他才不道谢的。<br />
天爷，怎么会有这样的主家……陆安陆九思，实在是真君子啊。<br />
*<br />
陆寰也这么觉得。<br />
他九哥就是太君子了，他就没见过哪个世家子弟会对仆从这么和善的。他真怕这些人欺负他九哥好说话——所以，九哥好说话，他就要不好说话，这样仆从才能一边记九哥的好，一边不会蹬鼻子上脸。<br />
陆寰继续眼高于顶地走着，先去洗个澡去掉身上的臭味，再去吃个早餐，然后才来到做石炭球的地方。<br />
九哥要求他们将石炭捣成石炭末，加入黄土，用水混合，制成石炭球。<br />
这不是什么需要技术含量的工作，但依旧需要实验，因为黄土和石炭末不能随便放，也得按比例放。如果黄土的量过多，石炭球就会烧不起来，如果黄土的量过少，石炭球就会很脆，难以成形。<br />
依旧是从一比二到九比一这么试。<br />
陆寰到的时候，有仆从放下手里的黄土和石炭末，专门跑过来开门迎接：“见过大管家！”<br />
然后所有人都站起来，小跑过来行礼。<br />
陆寰淡淡地嗯了一声，有人搬了凳子过来，他便坐上去，盯着这些人问：“有合适的石炭球烧出来吗？”<br />
仆从们低声道：“还没有。大管家，是不是……”<br />
陆寰知道他们要说什么，他只是接着说：“你们觉得，你们比九郎君聪明吗？”<br />
“九郎君是多么智慧超群的一个人，他说能成石炭球就一定能成石炭球，若是不成，定然是你们没发现黄土和石炭末放的数量有问题。”<br />
“而且，你们或许不知道九郎君要做什么，以为他只是在瞎玩。但九郎君曾经被流放过，受过冻，便也能看到天下百姓比他受的冷冻更多，也不能时时吃汤，吃热饭热菜，他于心不忍，这才想到自己曾见过有人将石炭团成球，放进炉里燃烧，竟然能比薪更热，呛人的烟也少了，而且和了黄土的石炭球，定然比烧一整块石炭还要更便宜，百姓就能不用节省着生火了。”<br />
“这是一件利天下的大事，是以，我们能参与进这件事中，为九郎君效力，实在是许多人求也求不来的福气。”<br />
“我的话就放在这里，咱们先礼后兵，九郎君已经将你们的月钱提过了，你们若不用心做这件事，坏了九郎君的事儿，那就是良心被狗吃了，我也不会对你们做些什么，只是结了你们的月钱，将你们逐出府去罢了。”<br />
“但你们扪心自问，还有谁家能像九郎君那般待你们好？九郎君想要为天下苍生做些事情，你们该不该帮他？”<br />
这一番话说得一众仆从心潮澎湃，脸上不免有点红，声音也整齐了，响亮了：“该的！该帮九郎君！”<br />
陆寰又换了一副笑脸：“如此便好。那就去做事吧。既然黄土和石炭末的份量无法再细分了，你们好好想想，是不是还有其他缘由，谁能想出来，我便赏谁十贯钱。”<br />
仆从们急忙行礼称是，然后迫不及待地回到自己座位上继续研究石炭球。<br />
要不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呢，有人仔细观察后发现带回来的黄土没有筛过，里面有沙子。将沙子筛去后，再和石炭末以及清水搅拌，捏成球后，拿去炉子里烧，便烧成了。<br />
第155章<br />
“成了成了！”<br />
一群人围着那个炉子, 兴奋地大呼小叫，像是过了年一样。<br />
他们眼巴巴地盯着烧起来的石炭球，看着炉子上面的瓦罐, 还有瓦罐里不一会儿就开始冒泡的水。<br />
“烧起来了！真的烧起来了！天爷！”<br />
所有人都激动得不能自已，围着炉子走来走去，互相拥抱，互相谈论, 互相夸奖。<br />
“我就说黄土和石炭末应该是一四分, 怎么样！现在信了吧！”<br />
“确实确实！还好有你坚持！”<br />
“我就是怎么一直成功不了，明明该试的成分都试了，原来是黄土里面有沙子！”<br />
“丑儿，多亏了你发现了这件事, 不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成功！”<br />
陆寰直接兑现了承诺，又叮嘱人按照这个比例还有黄土的质量, 多做几十个石炭球, 等着九郎君省试回来检验。<br />
人前, 陆寰板着一张脸, 十分严肃可靠，人后，他想着九哥回来听到这个消息一定会特别高兴, 便嘿嘿地笑了几声, 自己也高兴了起来。<br />
石炭球的事情了结了, 也到了吃午饭的时候。陆寰只给陆安做饭，其他人通常来讲, 是没有这个殊荣的——当然, 皇帝除外。只是皇帝基本不会在陆安不在家的时候过来，哪怕陆寰做菜的手艺已是驰誉王侯将相之间了。<br />
于是, 在省试的这几天里，陆寰都是出门吃的午饭，大酒楼吃不起，去小摊贩那里炒两个菜还吃不起吗。<br />
用完了午饭，陆寰又回到宅子里，开始四处巡视。<br />
“那人！”陆寰是从来不记这些人的名字的，都是那人那人的叫：“你过来！”<br />
被叫到的仆从便兢兢战战地行过来，看着地面说：“大管家有什么事吩咐？”<br />
陆寰目光锐利：“你这脖子根这里怎么回事！怎么红肿了！莫非是有疾病？”<br />
“小底……小底不知……”<br />
“为什么不去看大夫？我记得九郎君说了，有病就得看大夫，手里无钱可以寻账房支借，不收利息。为何不借？你若将病传染给他人，尤其传染给九郎君怎么办！”<br />
“我……这……”<br />
“说！”<br />
“小底……”仆从满脸都是惊慌的神色，支支吾吾半天，最后承认自己借了钱，但是拿去赌了。<br />
陆寰立刻就拉下了脸，冷声道：“九郎君不喜人赌博，既然这样，那便拿上月钱走人吧。账房会从中扣掉你借的钱，若是不够，便会寻人上门要账。”<br />
那仆从当即给陆寰下跪，磕头，求陆寰不要赶他走。<br />
陆寰这时便很耐心地说话了，他说得很慢，到了一种慢条斯理的地步：“这个嘛，不成的，当初雇人进来时便说好了，不许赌博，患病了就得治，你一下子犯了两条，我不可能留你，不然这整个陆家就没法管了。”<br />
“可……可九郎君那么心善……”<br />
“九郎君心善，我不心善。好啦，你别让我找人把你拖走丢出去，若是这样，你往后就难找主家了。”<br />
那仆从没法子，只能回房收拾东西，再去账房结算月钱，最后惨白着脸离开了陆宅。<br />
陆寰继续慢吞吞地巡视宅子，事无巨细问个不休，宅子里偶尔会跳进来一些野猫，陆寰也不去驱赶，有的野猫学了仆从的作揖，也站立起来向着陆寰作揖，陆寰便也正正经经地回了个礼，然后叫人去街上买猫食，给野猫加餐。<br />
高天上，乌云越来越黑，瞧着好像要下雨了，陆寰便去陆安的书房和卧室那边晃一圈——自然是不敢随意进去的，只是看看门窗有没有关紧，若是忘了关了就从外面锁上。<br />
转了一圈后，便到门房那里，取了今日份请柬，先看了一圈，然后排布好——高官的请柬是要等九哥回来，专门提一嘴的。中低官员的请柬可以先放着，等九哥问起来了再告诉他。但不论如何，不管去不去，礼物都要先备好，放在库房中，方便随时取用。<br />
这都是管家的职责。<br />
陆寰做这些事已经越来越得心应手了。<br />
随后便是看着时间，准时驾马车到贡院门口接考完今日份试题的陆安，并且马车里已经提前准备好了饮品和糕点。都是陆安常吃的口味。<br />
——这就是陆寰朴实无华的管家生涯。<br />
*<br />
陆安很快就考完了这几天的省试。而考试结果要等个一个月左右才能知道。不论如何，只要省试上榜，最大的难关便是已经过去了，因为殿试不论你考成什么样，都能有官做，都不会落榜。<br />
原因很地狱。在许久之前，殿试也会有落榜学子，但自从一次，有位学子落榜后一怒之下投奔西夏，反过来攻打大薪，让大薪吃了很大的亏，从那以后殿试就没有落榜的选项了。<br />
在静静等待省试榜单出来的一个月里，发生了两件事，一件是陆安的私事，那就是经过四十天的测试，鸡粪肥终于沤制出来了。<br />
是最简单且农人能够使用的方法，陆安把法子抄录下来，让人送去房州给那的陆寅陆二郎和陆宇陆十一郎，先用她庄子里的田地试一试这鸡粪肥好不好用。<br />
和佃户谈好了，如果不好用，减产了，那损失算陆安的，她会赔粮食给佃户，若是没有减产，就按原来的租子算。如此，佃户自然无有不愿。<br />
陆宇按照信里的方法收集鸡粪——正好房州人因着陆安的《西游记》，几乎家家户户都养了鸡，很容易收集足够的鸡粪。再花四十天时间沤好肥料，在种植粮食前撒施并覆土。<br />
房州百姓受过陆安恩惠，听到九郎君要尝试鸡粪肥，都是过来劝——<br />
“十一郎君，这粪肥没用的，我试过了，当时几十亩地的苗全毁了！只能卖田，成为佃户才让日子继续过下去。”<br />
“真的，十一郎君，我不骗你。”<br />
“九郎君再多的钱也不能这般糟蹋啊！”<br />
“如今春耕虽快过半了，但我们来帮忙，还可以把田地重新翻一遍再播种。还来得及！”<br />
“粪肥这种事，真的是吃力不讨好。”<br />
陆宇知道这些人都是好心，他们心里都记着九哥的恩，但陆宇更打心眼里相信陆安，便一一拒绝了这些百姓，继续指挥佃户撒施粪肥以及沤肥。<br />
——等后续庄稼进入新的生长时期，他们还得追肥呢。<br />
“我相信九哥。”陆宇这么对陆寅说，他一点也不焦急：“等我严格按照九哥说的法子施肥和追肥，到秋收时候，他们看亩产就知道九哥的厉害了。”<br />
陆寅一声不吭，他现在越来越沉默寡言了，只是时不时检查田里的筒车，避免器具损坏。<br />
陆宇犹豫过后，还是选择继续和陆寅聊天：“对了，你知不知道汴京那边出大事了，官家一改前态，开始节俭度日，身上的龙袍都带上补丁了。现在大薪竟然如此之艰难了么。”<br />
陆寅发出了轻轻的一声“哦”，继续检查筒车。<br />
陆宇说明汴京的情况后，对陆寅说：“事态如此紧急，我有些担心九哥，汴京那个地方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地界。”<br />
陆寅蹲在地上，检查完筒车底部，确定没事后，又站起来，过程中不紧不慢地说：“不必担心，官家做戏呢，他是在威逼大臣借钱与他，这事和九郎没有关系，妨碍不到九郎。”<br />
陆宇陷入茫然之中：“二哥你怎么知道是演戏？”<br />
陆寅怔了一下，有些困惑地眨眨眼：“不是很明显？这天下局势哪就难到让官家穿缝补丁的龙袍了？”<br />
柴稷确实做得很明显了。<br />
他就是故意的。<br />
毕竟他一开始只想把行宫租出去，但文官死活不让，说这样有失体统。<br />
那行，你们不给我赚钱，我穷，我继续削减开支，龙袍破了也别换新的了，太奢侈了，还是直接打补丁吧。然后我都这么穷了，你们这些大臣不意思意思，借点钱给我补龙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