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回四遍，她尽力不靠得太近，最后打紧结，轻轻扯了一下纱布，松紧适中，不会掉，也不会因太紧勒得难受。<br />
“好了。”她放松地笑起来，看见他堆叠在腰间的衣服，估算一下尺寸，“我去给你买件新衣裳。”<br />
“不用，只是刮破了几道口子，还能穿。”<br />
贺枢重新穿好衣服，拢紧抚平衣襟，忽然发现她的目光若有若无地落在腰腹的位置，系腰带的手一顿。<br />
“你在……看什么？”<br />
以前见他身形修长挺拔，一条玄色腰带勾勒出劲瘦的腰身，她还以为他身形偏瘦，可刚才敷药、绑纱布的时候，她匆匆一瞥，仍看见他紧实有力的腰背，肌肉线条流畅清晰。<br />
江望榆回想自家兄长的身形，许是因为一直吃药，与他相比，偏瘦一些。<br />
“元极，你平时一直练武吗？”她捏捏自己的手臂，又摸摸腰间，“我也想练得健壮结实，或许可以像话本写的那样，孔武有力。”<br />
闻言，贺枢立刻猜出她刚才在看什么位置，视线不自觉地随着她的手，落在她纤细的腰间。<br />
只一瞬，他迅速挪开目光，“会练剑，偶尔练练拳术。”<br />
江望榆思索片刻，决定去问问孟含月，看有没有哪一派的拳术适合江朔华，走近两步，伸出手。<br />
“我扶你……”<br />
话未说完，她看见他闪身一躲，直接避开她的手。<br />
双手无声地僵在半空许久，她收回手，攥紧身侧的衣裳，“对不起，都是因为我，你才会受伤的。”<br />
“我没有怪你。”贺枢抬起右手，捏捏眉心，“我只是不习惯跟人靠得太近。”<br />
江望榆看了他一眼，低头盯着地面，又抬头看着他。<br />
“我觉得你今天……”她慢吞吞地开口，“有些奇怪。”<br />
第49章 特别注意和她……保持距离……<br />
夜里子时到白日未时, 短短七个时辰，江望榆仔细回想，与他相处的细节一一浮现在脑海, 尤其是在角院门口的相见，以及他刚才特意避开的动作。<br />
他现在似乎特别注意和自己……保持距离？<br />
“我……”<br />
“药敷好了吗？纱布绑了吗？”孟含月转进屏风, 先看向病人, “还有没有觉得哪里疼痛？左手能自由顺畅地抬起来吗？会不会觉得头晕目眩？”<br />
一连串地问完, 孟含月瞅瞅沉默相对的两人，“你们这是怎么了？”<br />
“我暂时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贺枢率先开口，“孟大夫，今日的诊金是多少？”<br />
孟含月狐疑地打量他, 顾及对方是病人，语气还算和缓：“二两银子。”<br />
贺枢伸手去摸怀里的钱袋。<br />
“孟大夫, 给你。”江望榆先他一步, 从荷包掏出碎银, “他的伤势严重吗？需要喝药吗？还是只用敷药膏？日常饮食、举止要注意哪些地方？”<br />
“问题不大，只是淤青看上去比较严重, 每天敷一次药膏，先涂五天, 饮食清淡, 少食辛辣，左手不适合做出太大的动作，尽量不要搬运重物。”<br />
江望榆认真记住，估摸时刻，问：“孟大夫，能不能让他在医馆休息？我现在去外面的食肆买几道饭菜回来。”<br />
“行啦。”孟含月拉住她，“我刚才出去看诊, 顺手在酒楼买了饭菜，赶紧去后院吃午饭。”<br />
“你吃了吗？”<br />
“你们来之前我就吃了。”孟含月轻轻拍了下她的肩膀，“去吧，我在前堂坐诊。”<br />
江望榆道了声谢，转出屏风，看见桌上的食盒，提在手里，“元极，我们去后院。”<br />
刚才的对话被打断，她现在肯定心怀疑惑，贺枢犹豫一会儿，跟了上去。<br />
熟门熟路地走进吃饭的屋里，江望榆打开食盒，端出三盘菜，荤素皆有，都很清淡，还配了两碗白米饭。<br />
也不知道是哪家酒楼，准备的真齐全。<br />
她端出一碗饭，目光在他的左肩膀打转，“需要我喂你吗？”<br />
除了年岁尚小还未学会使用勺筷的时候，长到现在这个年纪，贺枢从来没有让别人喂过饭。<br />
“我想应该不用。”他补充道，“我惯用右手，没有受伤，孟大夫也说只是要注意左手。”<br />
见他熟练地握住筷子，利落地夹了两筷子菜，江望榆端起另一碗饭，正准备坐在他的对面，动作一顿，坐在他的左手边。<br />
“我可以坐这里吗？”她神色自若，“大家都是男子，这个距离应该不算近。”<br />
听到她一本正经地信口雌黄，贺枢微微一愣，略一思索，解释道：“先前是因为没有习惯你突然的靠近，我才会躲开，往后不会了。”<br />
“那在庙会上，你为什么愿意救我？”她直视他的眼睛，试图从他平和的神情中找出异样，“为什么？”<br />
为什么。<br />
贺枢琢磨这三个字，缓缓笑道：“善不可失，恶不可长，先前那样危急的情况，我既然能救你，自然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你被横木砸伤。”<br />
江望榆盯着他看了半晌，没有看出任何异常，捏紧筷子，指腹捏出深痕，“……谢谢，你又救了我。”<br />
“不必在意。”贺枢打断，“先吃饭，我觉得很饿。”<br />
报恩的话没能说出口，她暂时吞回腹中，一边关注他是否哪里不方便，随时准备帮忙，一边低头吃饭。<br />
沉默不语地用过午饭，江望榆收拾桌面，瞧见孟含月走进来，手里提着一捆药包。<br />
“给，这个月用来煲药膳的药材。”孟含月在桌面放下两个药盒，“这位公子，这是治淤青擦伤的药膏，另外，我和克晦有些私事要谈。”<br />
贺枢略略点头，随手拿起药盒，抬脚往外走。<br />
“元极。”江望榆叫住他，“你先去前堂等一刻钟，我等会儿送你回去。”<br />
贺枢脚步微顿，答了声好。<br />
待他一走，孟含月立刻关紧门，拉着她走进里间，抱着双臂，上下打量她。<br />
“孟大夫？”她不明所以，“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br />
“没事。”孟含月另起话题，“特意留你下来，是想告诉你，我今天收到父亲的来信，从寄信的日子开始算，父亲大概三天后回京，到时候跟我一起为初一治眼睛。”<br />
“那……”<br />
孟含月摆摆手，示意她先不要说话，“从失明到现在，已经治了两年多，现在是最后的关键时刻，父亲和我一定为尽毕生所学，治好令兄。”<br />
心口狂跳不已，江望榆用力按抚，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调匀呼吸，深深作揖，行了个大礼：“多谢！如果我能帮得上忙，孟大夫务必直说！”<br />
“好啦。”孟含月拍拍她的肩膀，“别紧张，父亲看了我写的病况，回信说成<br />
cr<br />
功的把握比之前多了两成。”<br />
“嗯！”<br />
再次向孟含月道谢后，江望榆提起药包，走到前堂，看见靠近门口的身影，唤道：“元极。”<br />
贺枢闻声回头，看清她脸上轻松的笑容，敏锐地发现她的心情非常不错，视线飞快地掠过跟在后面出来的孟含月。<br />
她们谈了什么事？<br />
“我们走吧。”江望榆率先跨出门槛，“你受伤了，今天晚上不要去观星台了，我会去衙门帮你告假。”<br />
“伤势不严重，还不至于要告假。”<br />
劝了两遍，见他不置可否，她也不强求，暗自决定当值的时候独自观测天象，又问：“元极，文渊阁内有没有医书？”<br />
“有。”<br />
“那能不能麻烦你帮忙借几本医书？最好是在民间书坊没有流传的，或者没有缺字漏句的。”她补充道，“我一定会好好保管，绝不丢失。”<br />
“你是想借给孟大夫？”贺枢缓声问，“你和她的关系很好吗？”<br />
“对，孟大夫为人很好很好的。”江望榆没有隐瞒，一连夸了半天，试着问，“我能抄写吗？保证不会外借给其他人。”<br />
沉默片刻，对上她期待的目光，贺枢轻轻颔首：“好，我叫人去找一找。”<br />
经过路口，江望榆转向右边，眼角余光瞥见他直接往前走，连忙叫他：“元极，从这里走更近。”<br />
“我回西苑。”贺枢顿了顿，“你也回家吧，我可以一个人回去，不必担心。”<br />
她估算从这里去西苑的距离，不算远，再看看天色，确实需要先回家一趟。<br />
今天没有在城隍庙市选到合适的礼物，江望榆一边琢磨着过两三日去城东逛逛，一边应道：“好。”<br />
目送她走远，贺枢绕了一圈，进西苑的宫门时，随手递出牙牌。<br />
禁军守卫一看，不敢盘查，径直放行。<br />
回到万寿宫，他转进寝殿，脱掉圆领袍，随手拿起一件常服。<br />
“陛……陛下。”<br />
先前一看天子左肩膀衣裳破了几道长长的口子，曹平心中不由一慌。<br />
现在看见大半个后背的白色绷带，曹平顿时丢了三魂，丧了七魄，脸色煞白。<br />
“老奴立刻去叫孙院使！”
“好了。”她放松地笑起来，看见他堆叠在腰间的衣服，估算一下尺寸，“我去给你买件新衣裳。”<br />
“不用，只是刮破了几道口子，还能穿。”<br />
贺枢重新穿好衣服，拢紧抚平衣襟，忽然发现她的目光若有若无地落在腰腹的位置，系腰带的手一顿。<br />
“你在……看什么？”<br />
以前见他身形修长挺拔，一条玄色腰带勾勒出劲瘦的腰身，她还以为他身形偏瘦，可刚才敷药、绑纱布的时候，她匆匆一瞥，仍看见他紧实有力的腰背，肌肉线条流畅清晰。<br />
江望榆回想自家兄长的身形，许是因为一直吃药，与他相比，偏瘦一些。<br />
“元极，你平时一直练武吗？”她捏捏自己的手臂，又摸摸腰间，“我也想练得健壮结实，或许可以像话本写的那样，孔武有力。”<br />
闻言，贺枢立刻猜出她刚才在看什么位置，视线不自觉地随着她的手，落在她纤细的腰间。<br />
只一瞬，他迅速挪开目光，“会练剑，偶尔练练拳术。”<br />
江望榆思索片刻，决定去问问孟含月，看有没有哪一派的拳术适合江朔华，走近两步，伸出手。<br />
“我扶你……”<br />
话未说完，她看见他闪身一躲，直接避开她的手。<br />
双手无声地僵在半空许久，她收回手，攥紧身侧的衣裳，“对不起，都是因为我，你才会受伤的。”<br />
“我没有怪你。”贺枢抬起右手，捏捏眉心，“我只是不习惯跟人靠得太近。”<br />
江望榆看了他一眼，低头盯着地面，又抬头看着他。<br />
“我觉得你今天……”她慢吞吞地开口，“有些奇怪。”<br />
第49章 特别注意和她……保持距离……<br />
夜里子时到白日未时, 短短七个时辰，江望榆仔细回想，与他相处的细节一一浮现在脑海, 尤其是在角院门口的相见，以及他刚才特意避开的动作。<br />
他现在似乎特别注意和自己……保持距离？<br />
“我……”<br />
“药敷好了吗？纱布绑了吗？”孟含月转进屏风, 先看向病人, “还有没有觉得哪里疼痛？左手能自由顺畅地抬起来吗？会不会觉得头晕目眩？”<br />
一连串地问完, 孟含月瞅瞅沉默相对的两人，“你们这是怎么了？”<br />
“我暂时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贺枢率先开口，“孟大夫，今日的诊金是多少？”<br />
孟含月狐疑地打量他, 顾及对方是病人，语气还算和缓：“二两银子。”<br />
贺枢伸手去摸怀里的钱袋。<br />
“孟大夫, 给你。”江望榆先他一步, 从荷包掏出碎银, “他的伤势严重吗？需要喝药吗？还是只用敷药膏？日常饮食、举止要注意哪些地方？”<br />
“问题不大，只是淤青看上去比较严重, 每天敷一次药膏，先涂五天, 饮食清淡, 少食辛辣，左手不适合做出太大的动作，尽量不要搬运重物。”<br />
江望榆认真记住，估摸时刻，问：“孟大夫，能不能让他在医馆休息？我现在去外面的食肆买几道饭菜回来。”<br />
“行啦。”孟含月拉住她，“我刚才出去看诊, 顺手在酒楼买了饭菜，赶紧去后院吃午饭。”<br />
“你吃了吗？”<br />
“你们来之前我就吃了。”孟含月轻轻拍了下她的肩膀，“去吧，我在前堂坐诊。”<br />
江望榆道了声谢，转出屏风，看见桌上的食盒，提在手里，“元极，我们去后院。”<br />
刚才的对话被打断，她现在肯定心怀疑惑，贺枢犹豫一会儿，跟了上去。<br />
熟门熟路地走进吃饭的屋里，江望榆打开食盒，端出三盘菜，荤素皆有，都很清淡，还配了两碗白米饭。<br />
也不知道是哪家酒楼，准备的真齐全。<br />
她端出一碗饭，目光在他的左肩膀打转，“需要我喂你吗？”<br />
除了年岁尚小还未学会使用勺筷的时候，长到现在这个年纪，贺枢从来没有让别人喂过饭。<br />
“我想应该不用。”他补充道，“我惯用右手，没有受伤，孟大夫也说只是要注意左手。”<br />
见他熟练地握住筷子，利落地夹了两筷子菜，江望榆端起另一碗饭，正准备坐在他的对面，动作一顿，坐在他的左手边。<br />
“我可以坐这里吗？”她神色自若，“大家都是男子，这个距离应该不算近。”<br />
听到她一本正经地信口雌黄，贺枢微微一愣，略一思索，解释道：“先前是因为没有习惯你突然的靠近，我才会躲开，往后不会了。”<br />
“那在庙会上，你为什么愿意救我？”她直视他的眼睛，试图从他平和的神情中找出异样，“为什么？”<br />
为什么。<br />
贺枢琢磨这三个字，缓缓笑道：“善不可失，恶不可长，先前那样危急的情况，我既然能救你，自然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你被横木砸伤。”<br />
江望榆盯着他看了半晌，没有看出任何异常，捏紧筷子，指腹捏出深痕，“……谢谢，你又救了我。”<br />
“不必在意。”贺枢打断，“先吃饭，我觉得很饿。”<br />
报恩的话没能说出口，她暂时吞回腹中，一边关注他是否哪里不方便，随时准备帮忙，一边低头吃饭。<br />
沉默不语地用过午饭，江望榆收拾桌面，瞧见孟含月走进来，手里提着一捆药包。<br />
“给，这个月用来煲药膳的药材。”孟含月在桌面放下两个药盒，“这位公子，这是治淤青擦伤的药膏，另外，我和克晦有些私事要谈。”<br />
贺枢略略点头，随手拿起药盒，抬脚往外走。<br />
“元极。”江望榆叫住他，“你先去前堂等一刻钟，我等会儿送你回去。”<br />
贺枢脚步微顿，答了声好。<br />
待他一走，孟含月立刻关紧门，拉着她走进里间，抱着双臂，上下打量她。<br />
“孟大夫？”她不明所以，“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br />
“没事。”孟含月另起话题，“特意留你下来，是想告诉你，我今天收到父亲的来信，从寄信的日子开始算，父亲大概三天后回京，到时候跟我一起为初一治眼睛。”<br />
“那……”<br />
孟含月摆摆手，示意她先不要说话，“从失明到现在，已经治了两年多，现在是最后的关键时刻，父亲和我一定为尽毕生所学，治好令兄。”<br />
心口狂跳不已，江望榆用力按抚，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调匀呼吸，深深作揖，行了个大礼：“多谢！如果我能帮得上忙，孟大夫务必直说！”<br />
“好啦。”孟含月拍拍她的肩膀，“别紧张，父亲看了我写的病况，回信说成<br />
cr<br />
功的把握比之前多了两成。”<br />
“嗯！”<br />
再次向孟含月道谢后，江望榆提起药包，走到前堂，看见靠近门口的身影，唤道：“元极。”<br />
贺枢闻声回头，看清她脸上轻松的笑容，敏锐地发现她的心情非常不错，视线飞快地掠过跟在后面出来的孟含月。<br />
她们谈了什么事？<br />
“我们走吧。”江望榆率先跨出门槛，“你受伤了，今天晚上不要去观星台了，我会去衙门帮你告假。”<br />
“伤势不严重，还不至于要告假。”<br />
劝了两遍，见他不置可否，她也不强求，暗自决定当值的时候独自观测天象，又问：“元极，文渊阁内有没有医书？”<br />
“有。”<br />
“那能不能麻烦你帮忙借几本医书？最好是在民间书坊没有流传的，或者没有缺字漏句的。”她补充道，“我一定会好好保管，绝不丢失。”<br />
“你是想借给孟大夫？”贺枢缓声问，“你和她的关系很好吗？”<br />
“对，孟大夫为人很好很好的。”江望榆没有隐瞒，一连夸了半天，试着问，“我能抄写吗？保证不会外借给其他人。”<br />
沉默片刻，对上她期待的目光，贺枢轻轻颔首：“好，我叫人去找一找。”<br />
经过路口，江望榆转向右边，眼角余光瞥见他直接往前走，连忙叫他：“元极，从这里走更近。”<br />
“我回西苑。”贺枢顿了顿，“你也回家吧，我可以一个人回去，不必担心。”<br />
她估算从这里去西苑的距离，不算远，再看看天色，确实需要先回家一趟。<br />
今天没有在城隍庙市选到合适的礼物，江望榆一边琢磨着过两三日去城东逛逛，一边应道：“好。”<br />
目送她走远，贺枢绕了一圈，进西苑的宫门时，随手递出牙牌。<br />
禁军守卫一看，不敢盘查，径直放行。<br />
回到万寿宫，他转进寝殿，脱掉圆领袍，随手拿起一件常服。<br />
“陛……陛下。”<br />
先前一看天子左肩膀衣裳破了几道长长的口子，曹平心中不由一慌。<br />
现在看见大半个后背的白色绷带，曹平顿时丢了三魂，丧了七魄，脸色煞白。<br />
“老奴立刻去叫孙院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