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希哈追问：“什么事，二哥方便告诉我吗？”<br />
“还不是弘时，”弘昀无奈，“他都二十了，额娘操心他娶亲的事呢。”<br />
“今天我去看大姐姐，她也刚跟我提过。”<br />
“你知道，他这么多年，就想当将军，带兵打仗，难得也有些天赋，”弘昀提起胞弟，口吻中有疼爱、自豪，又叹道，“他的婚事，现在不好选呐。”<br />
想攀上皇子的人家，实在是太多了。<br />
其中有许多看重的不是弘时本人，而是弘昀这个二阿哥。<br />
乌希哈打趣道：“我还记得三哥以前说过，要找比二哥你还漂亮的福晋。”<br />
弘昀失笑，“那怕是有些难。”<br />
乌希哈点头附和，“可不，我是没见过哪家贵女比二哥更好看，外头都说二哥你是京城第一美人。”<br />
弘昀敛起笑意，“你出宫，还听见外头说什么了？”<br />
“没，没什么。”乌希哈磕巴了一下。<br />
弘昀没继续追问。<br />
又走了一小段，乌希哈提起另外一件事：“沈大哥好像犯了事，二哥你知道具体情况吗？”<br />
“你说光继啊……”弘昀停顿了好一会儿，像是在组织语言。<br />
沈光继没有根基，却是他最好的朋友之一，无论是想捧他还是压他的，都可以从沈光继这儿下手找突破口。<br />
四爷一直关注着沈光继的案子，是想拿他做饵，钓幕后人。<br />
至于饵有没有损耗，四爷不会在意。<br />
弘昀没跟乌希哈解释其中原委，只是简单道：“光继是被我连累了。”<br />
“我身在局中，也只能先顾着自己和弘时，帮不了他。”<br />
弘昀最后低声自语，乌希哈勉强听见。<br />
……<br />
乌希哈又纠结了好几天，直到弘历兴冲冲地给她送来一叠手稿。<br />
“我看了，肯定能火！”<br />
弘历对额娘马甲复出、为姐姐分忧这件事报以极大的热情，包揽并策划了一系列广告手段。<br />
他这段时间受够了八股文，只想出宫去搞事，赚钱！<br />
乌希哈原本还犹疑不定，看弘历和钮祜禄氏这么积极，想到忧郁的弘昀和牢中的沈光继，给自己加油打气。<br />
先走一步看一步，反正这事不成不亏，成了白赚。<br />
干了！<br />
……<br />
四月，名作家苏马力先生携最新大作火爆回归。<br />
跟纸书同步上市的，还有人人都能看懂、都能听懂的绘本和有声小说——九里书斋请了许多说书先生，安排在街头巷尾，几倍、十几倍扩大了读者群体，引起全京城百姓的追更热潮。<br />
什么科举啊、争位啊，那都是只与百分之一、千分之一人有关的事。<br />
他们这些普罗大众，只想在下完地、干完活儿后，去酒楼里、天桥下，听听祝散公子今天追妻火葬场了没！<br />
第126章 放肆了<br />
钮祜禄氏新书的火爆程度, 远超乌希哈预料。<br />
大概是从前几年康熙病重开始，到四爷登基、太后崩逝，京城的气氛压抑得实在太久了。<br />
而钮祜禄氏本身过硬的写作能力, 加上弘历这回充分下了本钱的各色营销，实现了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br />
还不到一个月，民间下至六岁小儿，上至七十老太, 都能说出“苏马力”先生和她新书男主角“祝散”的名字。<br />
而且这股风正以京城为中心，向四周扩散。<br />
不管乌希哈初衷为何, 钮祜禄氏和弘历分别在精神上和物质上得到了丰厚的回报，对乌希哈的提议和点子只有感激的份。<br />
乌希哈则是沉下心酝酿着，等待合适的时机。<br />
……<br />
戌时初，养心殿。<br />
四爷刚用完晚膳，静坐在龙案前。<br />
面前桌上摆着一叠三指厚的书稿，是近日京城最流行的话本子。<br />
苏培盛捧着绿头牌上前, 低声询问：“万岁爷，今晚可要到后宫安置？”<br />
四爷“嗯”了一声, 没犹豫, 直接翻了咸福宫懋妃的牌子。<br />
苏培盛正要喊人去咸福宫传话，四爷又把牌子翻了回来，吩咐道：“罢了, 你还是去把乌希哈叫到这儿来，省得懋妃知道了念叨她。”<br />
“嗻。”<br />
约莫两刻钟后，乌希哈被人领进门。<br />
“阿玛您找我？”<br />
私下相处时, 乌希哈还是喜欢喊四爷“阿玛”, 四爷由着她不纠正。<br />
她欢快清亮的声线，让四爷紧皱的眉头稍稍舒展。<br />
四爷命人搬来绣墩, 招呼她道：“过来阿玛身边坐。”<br />
乌希哈乖乖坐好，四爷让宫人到门外候命，只留苏培盛在边上侍奉茶水。<br />
想到自己最近的小算盘和小动作，还有带在身上的东西，乌希哈半是紧张半是心虚，用眼角余光小心地观察四爷脸上的表情。<br />
除了威严，其他什么都看不出来。<br />
四爷在乌希哈的屏息中开口：“吃过了？”<br />
“嗯，今天李额娘有兴致亲自下厨，一起在长春宫吃的。”<br />
“你这个月常出宫？”<br />
“对啊，阿玛您不是让我早点选定公主府的位置嘛。”<br />
四爷问了几句家常琐事，乌希哈越答越轻松。<br />
应该只是老父亲的日常想念和关心吧。<br />
四爷又似随意问道：“熹嫔和弘历最近赚了不少吧，有没有给你分银子？”<br />
“可不就是很火，都卖到江南去了，还是苏苏厉害——”乌希哈一下没反应过来，听四爷轻“哼”了一声，突然卡住，“阿、阿玛？”<br />
乌希哈正襟危坐，手指揪着衣摆，一下一下地瞟着四爷，喉间无意识地吞咽着。<br />
四爷再“哼”，乌希哈又是一抖。<br />
“很厉害啊？”<br />
“还、还行吧。”<br />
“你的主意？”<br />
“好、好像是的。”<br />
乌希哈紧张得手心全是汗。<br />
“胡闹！”四爷板起了脸，“你知不知道，前几天，朝中还有人弹劾熹嫔那个‘苏马力’的名号？”<br />
“啊？”乌希哈睁大眼睛，着急了，“他们那么多正事不做，弹劾一个话本先生做什么？真是尸位素餐。”<br />
她不会真给好心帮忙的钮祜禄氏带来麻烦了吧？<br />
四爷拿起书册在掌心拍了两下，“你也不看看这次都写的什么乱七八糟的。”<br />
“祝散？怎么不干脆写‘朱三’呢！还有这几段背景战事，就差没直接写是前明了！发之前，皇后或者老九没看过？”<br />
乌希哈硬着头皮道：“皇额娘太忙了，没敢打扰。”<br />
这回，她们是故意没先给乌拉那拉氏审稿。<br />
九爷那，名曰信任小嫂子和侄子侄女，实则是已经完全不敢管了。<br />
乌希哈又振振有词：“艺术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似是而非才更吸引人嘛！您看百姓们多喜欢啊，这就是市场的选择！”<br />
四爷没跟她扯这些乱七八糟的，只告诉她事实：“如今一波人觉得这是为前明造势，有谋逆之嫌，一波人觉得这是歪曲明史，都谏言朕封了‘九里书斋’，捉拿‘苏马力’入狱，严刑审问。”<br />
若不是知道背后人是谁，四爷说不定就这么干了。<br />
可那是他的妃嫔和儿女，反什么清？<br />
想来就是女人孩子在后宫呆得无聊了，找点事做，钮祜禄氏也不是第一次发话本。<br />
“那，阿玛您怎么想？”乌希哈小心试探，“不会不让苏苏继续写了吧，后头还有一半呢。”<br />
四爷失笑道：“不过是杜撰的市井话本，百姓们看个热闹，能碍着什么事？真封了，反倒显得朝廷心虚。不过下回得长点心，再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阿玛可不给你们收拾烂摊子了啊。”<br />
得到了四爷这般表态，乌希哈心中大定。<br />
“阿玛英明！”她欢呼一声，起身走到四爷身边为他捏肩膀，一边吹捧道，“阿玛您说的真是太对了，不就是几篇虚构的故事诗文，大家就随意看看，当个乐子消遣。阿玛您勤政爱民，百姓安居乐业，谁会因为几个字就想谋反啊？而且百姓识字不多，真担心他们多想，也可以像我们这回一样，主动引导嘛。舆论这个东西，就跟洪水一样，堵不如疏……”<br />
这些话，乌希哈准备好久了，一说起来滔滔不绝，没注意到四爷变得难看的脸色。<br />
“乌希哈，”手背一重，乌希哈停住话头，对上四爷深不见底的双眼，“你想说什么？”<br />
乌希哈手臂上立刻起了一片鸡皮疙瘩。<br />
可话都说到这份上，硬着头皮也要继续，不然浪费了这么多铺垫。<br />
她相信四爷对她的宠爱，也相信他是个英明的帝王<br />
乌希哈深吸一口气，稍微走开两步，正面四爷跪下，从怀中掏出一封黄色奏本，举过头顶。<br />
“皇阿玛，儿臣有事启奏。”<br />
见她难得如此正式的做派，四爷挑眉，“谁的折子？”
“还不是弘时，”弘昀无奈，“他都二十了，额娘操心他娶亲的事呢。”<br />
“今天我去看大姐姐，她也刚跟我提过。”<br />
“你知道，他这么多年，就想当将军，带兵打仗，难得也有些天赋，”弘昀提起胞弟，口吻中有疼爱、自豪，又叹道，“他的婚事，现在不好选呐。”<br />
想攀上皇子的人家，实在是太多了。<br />
其中有许多看重的不是弘时本人，而是弘昀这个二阿哥。<br />
乌希哈打趣道：“我还记得三哥以前说过，要找比二哥你还漂亮的福晋。”<br />
弘昀失笑，“那怕是有些难。”<br />
乌希哈点头附和，“可不，我是没见过哪家贵女比二哥更好看，外头都说二哥你是京城第一美人。”<br />
弘昀敛起笑意，“你出宫，还听见外头说什么了？”<br />
“没，没什么。”乌希哈磕巴了一下。<br />
弘昀没继续追问。<br />
又走了一小段，乌希哈提起另外一件事：“沈大哥好像犯了事，二哥你知道具体情况吗？”<br />
“你说光继啊……”弘昀停顿了好一会儿，像是在组织语言。<br />
沈光继没有根基，却是他最好的朋友之一，无论是想捧他还是压他的，都可以从沈光继这儿下手找突破口。<br />
四爷一直关注着沈光继的案子，是想拿他做饵，钓幕后人。<br />
至于饵有没有损耗，四爷不会在意。<br />
弘昀没跟乌希哈解释其中原委，只是简单道：“光继是被我连累了。”<br />
“我身在局中，也只能先顾着自己和弘时，帮不了他。”<br />
弘昀最后低声自语，乌希哈勉强听见。<br />
……<br />
乌希哈又纠结了好几天，直到弘历兴冲冲地给她送来一叠手稿。<br />
“我看了，肯定能火！”<br />
弘历对额娘马甲复出、为姐姐分忧这件事报以极大的热情，包揽并策划了一系列广告手段。<br />
他这段时间受够了八股文，只想出宫去搞事，赚钱！<br />
乌希哈原本还犹疑不定，看弘历和钮祜禄氏这么积极，想到忧郁的弘昀和牢中的沈光继，给自己加油打气。<br />
先走一步看一步，反正这事不成不亏，成了白赚。<br />
干了！<br />
……<br />
四月，名作家苏马力先生携最新大作火爆回归。<br />
跟纸书同步上市的，还有人人都能看懂、都能听懂的绘本和有声小说——九里书斋请了许多说书先生，安排在街头巷尾，几倍、十几倍扩大了读者群体，引起全京城百姓的追更热潮。<br />
什么科举啊、争位啊，那都是只与百分之一、千分之一人有关的事。<br />
他们这些普罗大众，只想在下完地、干完活儿后，去酒楼里、天桥下，听听祝散公子今天追妻火葬场了没！<br />
第126章 放肆了<br />
钮祜禄氏新书的火爆程度, 远超乌希哈预料。<br />
大概是从前几年康熙病重开始，到四爷登基、太后崩逝，京城的气氛压抑得实在太久了。<br />
而钮祜禄氏本身过硬的写作能力, 加上弘历这回充分下了本钱的各色营销，实现了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br />
还不到一个月，民间下至六岁小儿，上至七十老太, 都能说出“苏马力”先生和她新书男主角“祝散”的名字。<br />
而且这股风正以京城为中心，向四周扩散。<br />
不管乌希哈初衷为何, 钮祜禄氏和弘历分别在精神上和物质上得到了丰厚的回报，对乌希哈的提议和点子只有感激的份。<br />
乌希哈则是沉下心酝酿着，等待合适的时机。<br />
……<br />
戌时初，养心殿。<br />
四爷刚用完晚膳，静坐在龙案前。<br />
面前桌上摆着一叠三指厚的书稿，是近日京城最流行的话本子。<br />
苏培盛捧着绿头牌上前, 低声询问：“万岁爷，今晚可要到后宫安置？”<br />
四爷“嗯”了一声, 没犹豫, 直接翻了咸福宫懋妃的牌子。<br />
苏培盛正要喊人去咸福宫传话，四爷又把牌子翻了回来，吩咐道：“罢了, 你还是去把乌希哈叫到这儿来，省得懋妃知道了念叨她。”<br />
“嗻。”<br />
约莫两刻钟后，乌希哈被人领进门。<br />
“阿玛您找我？”<br />
私下相处时, 乌希哈还是喜欢喊四爷“阿玛”, 四爷由着她不纠正。<br />
她欢快清亮的声线，让四爷紧皱的眉头稍稍舒展。<br />
四爷命人搬来绣墩, 招呼她道：“过来阿玛身边坐。”<br />
乌希哈乖乖坐好，四爷让宫人到门外候命，只留苏培盛在边上侍奉茶水。<br />
想到自己最近的小算盘和小动作，还有带在身上的东西，乌希哈半是紧张半是心虚，用眼角余光小心地观察四爷脸上的表情。<br />
除了威严，其他什么都看不出来。<br />
四爷在乌希哈的屏息中开口：“吃过了？”<br />
“嗯，今天李额娘有兴致亲自下厨，一起在长春宫吃的。”<br />
“你这个月常出宫？”<br />
“对啊，阿玛您不是让我早点选定公主府的位置嘛。”<br />
四爷问了几句家常琐事，乌希哈越答越轻松。<br />
应该只是老父亲的日常想念和关心吧。<br />
四爷又似随意问道：“熹嫔和弘历最近赚了不少吧，有没有给你分银子？”<br />
“可不就是很火，都卖到江南去了，还是苏苏厉害——”乌希哈一下没反应过来，听四爷轻“哼”了一声，突然卡住，“阿、阿玛？”<br />
乌希哈正襟危坐，手指揪着衣摆，一下一下地瞟着四爷，喉间无意识地吞咽着。<br />
四爷再“哼”，乌希哈又是一抖。<br />
“很厉害啊？”<br />
“还、还行吧。”<br />
“你的主意？”<br />
“好、好像是的。”<br />
乌希哈紧张得手心全是汗。<br />
“胡闹！”四爷板起了脸，“你知不知道，前几天，朝中还有人弹劾熹嫔那个‘苏马力’的名号？”<br />
“啊？”乌希哈睁大眼睛，着急了，“他们那么多正事不做，弹劾一个话本先生做什么？真是尸位素餐。”<br />
她不会真给好心帮忙的钮祜禄氏带来麻烦了吧？<br />
四爷拿起书册在掌心拍了两下，“你也不看看这次都写的什么乱七八糟的。”<br />
“祝散？怎么不干脆写‘朱三’呢！还有这几段背景战事，就差没直接写是前明了！发之前，皇后或者老九没看过？”<br />
乌希哈硬着头皮道：“皇额娘太忙了，没敢打扰。”<br />
这回，她们是故意没先给乌拉那拉氏审稿。<br />
九爷那，名曰信任小嫂子和侄子侄女，实则是已经完全不敢管了。<br />
乌希哈又振振有词：“艺术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似是而非才更吸引人嘛！您看百姓们多喜欢啊，这就是市场的选择！”<br />
四爷没跟她扯这些乱七八糟的，只告诉她事实：“如今一波人觉得这是为前明造势，有谋逆之嫌，一波人觉得这是歪曲明史，都谏言朕封了‘九里书斋’，捉拿‘苏马力’入狱，严刑审问。”<br />
若不是知道背后人是谁，四爷说不定就这么干了。<br />
可那是他的妃嫔和儿女，反什么清？<br />
想来就是女人孩子在后宫呆得无聊了，找点事做，钮祜禄氏也不是第一次发话本。<br />
“那，阿玛您怎么想？”乌希哈小心试探，“不会不让苏苏继续写了吧，后头还有一半呢。”<br />
四爷失笑道：“不过是杜撰的市井话本，百姓们看个热闹，能碍着什么事？真封了，反倒显得朝廷心虚。不过下回得长点心，再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阿玛可不给你们收拾烂摊子了啊。”<br />
得到了四爷这般表态，乌希哈心中大定。<br />
“阿玛英明！”她欢呼一声，起身走到四爷身边为他捏肩膀，一边吹捧道，“阿玛您说的真是太对了，不就是几篇虚构的故事诗文，大家就随意看看，当个乐子消遣。阿玛您勤政爱民，百姓安居乐业，谁会因为几个字就想谋反啊？而且百姓识字不多，真担心他们多想，也可以像我们这回一样，主动引导嘛。舆论这个东西，就跟洪水一样，堵不如疏……”<br />
这些话，乌希哈准备好久了，一说起来滔滔不绝，没注意到四爷变得难看的脸色。<br />
“乌希哈，”手背一重，乌希哈停住话头，对上四爷深不见底的双眼，“你想说什么？”<br />
乌希哈手臂上立刻起了一片鸡皮疙瘩。<br />
可话都说到这份上，硬着头皮也要继续，不然浪费了这么多铺垫。<br />
她相信四爷对她的宠爱，也相信他是个英明的帝王<br />
乌希哈深吸一口气，稍微走开两步，正面四爷跪下，从怀中掏出一封黄色奏本，举过头顶。<br />
“皇阿玛，儿臣有事启奏。”<br />
见她难得如此正式的做派，四爷挑眉，“谁的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