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br />
傅瑶光是在马车上醒过来的。<br />
马车上鹅绒软毯铺了厚厚一层, 帷帘色泽沉暗，将两侧的小窗遮挡地严严实实。<br />
她醒过来的时候，晏朝正坐在她卧躺的榻边, 背对着她，看不见在做什么。<br />
她睁着眼，打量着陆文清的马车。<br />
金丝楠木作车板，提花云锦作帘帐, 鹅绒软毯，貉裘地垫, 连榻边的小案桌边都嵌着松石青金。<br />
这般用度，傅瑶光在京中这么多年都少见。<br />
皇家用物皆有定数，她一个身有封号的公主，规制的车马銮驾用度可能还不如公侯府上的嫡小姐。<br />
有的权贵之家好奢靡，只是毕竟是天子脚下，尚有节制, 更不用说如晏府这般好古朴的世家，在这些身外之物上更不似陆文清这般奢豪。<br />
像眼下陆文清这般毫不掩饰的, 傅瑶光是当真从未见过。<br />
看罢多时, 她慢腾腾坐起身，晏朝听到动静，将手上东西收起, 回过身看向她。<br />
“醒了？”<br />
见她没有要继续睡的意思，晏朝起身将遮光的帷帘挂起，只留了层纱帘遮住窗扇。<br />
日色瞬时透进马车, 傅瑶光这会才觉察到, 瞧着天色，现多半已是过午后了。<br />
“饿了吗？”晏朝坐回一旁低声问道。<br />
傅瑶光偏头看向晏朝。<br />
他今日换了一身月白色缎袍, 不似着官袍那般沉闷，瞧着很有几分清逸，相比之下，足足睡到这会日往西沉方醒的她颇为狼狈。<br />
若不是他，她哪里会这般不舒服！<br />
她收了目光，转过头不再看他，也不应他的话。<br />
晏朝似是轻笑了声。<br />
“那看来是不饿。”<br />
“倒是可惜了。原就听闻定州城内淮水畔的集贤楼炙烤是一绝，还想着晚些时候同公主去看看，看来公主兴致不高。”<br />
他的语气平静又带着几分顺理成章，朝她望过来的目光带着清浅笑意。<br />
他故意这样说给她听的！<br />
傅瑶光更觉得气不顺，看他一眼，轻推了他一下。<br />
“你坐远些，挡光。”<br />
晏朝从善如流，当真便坐远了些。<br />
应是说话间这一会的行驶，马车在官道上变了些方向，方才有他挡着，傅瑶光尚不觉着如何，这会他一让开，天光斜斜刺进来，立时晃得她睁不开眼。<br />
她不得不坐起身来，稍稍前倾些，方才堪堪避开刺目的日色。<br />
晏朝微微一笑，终是起身坐到她的身侧，抬手撑在她的腰背处。<br />
借着他的力道，傅瑶光稍稍往后靠了靠。<br />
她觉着心头刚醒时翻腾着的那股劲有些顺了。<br />
“你怎么不叫我。”她小声嗔道。<br />
“左右这里也没旁人，想睡便睡会，也没什么。”<br />
傅瑶光半倚着他，想给自己睡到这会才醒寻个合理的由头:<br />
“我也没想这么晚，可你昨天好凶。”<br />
她随口说了句，说完后想了想，瞬时便怔住了。<br />
旋即浑身都变得不自在起来。<br />
“我是说你对陆文清……”<br />
傅瑶光想解释一句，可听着旁边人的低笑，她的声音也越说越小。<br />
她到底在胡说些什么东西！<br />
晏朝抬手给她递过来一盏茶。<br />
“问过了琼珠，她说你爱喝这个。”<br />
他神色淡然，好似没听出她方才那话的弦外之音，但方才她说完话他便笑了，傅瑶光听得分明。<br />
饶是羞恼，可这会他并未追着她的无心之言不放，倒让她自在了许多。<br />
她默不作声接过茶盏，将入口时又生生顿住，仔细看了看茶底。<br />
昨夜种种，她记得清清楚楚。<br />
罪魁祸首十有八.九便是陆文清备下的那盏茶。<br />
茶里到底是什么她不知道，但这茶大抵只是助兴，不会迷失心智，她不仅记得昨日的晏朝，也记得昨晚她是怎么缠着他的。<br />
那茶她昨天是亲眼看着陆文清入口的，根本未曾想到里面是加了东西的。<br />
也不知道陆文清这人到底是个什么习性，连日给自己用这些下流玩意。<br />
“我不喜欢你的表兄。”<br />
傅瑶光端着茶盏抿了几口，递还给晏朝。<br />
“嗯，我也不喜欢。”晏朝将茶盏放到一旁道。<br />
“你谁都不喜欢。”傅瑶光小声诽道。<br />
晏朝偏头朝她望过来，点点头，片刻后撑在她身后的手便松了。<br />
他收了手，应她的话：“确实，公主说得很对。”<br />
他的手一撤，傅瑶光立时便有些坐不住。<br />
方才他没扶着她，她自己坐着的时候，她尚不觉着累，可这会收回手，感觉却不一样了。<br />
她扳过他的手腕，“你让我靠一会。”<br />
晏朝微微一笑，复而抬手将她环住。<br />
“当日离京之前，在公主府时臣说过的话，公主还记得吗？”<br />
傅瑶光半倚在他上，身下是柔软的鹅绒毯，纱帘之外时有树影飞掠而过，余晖洒进马车内，她心里渐渐轻快起来。<br />
“晏大人说什么了？”她在他怀中寻了个舒服的姿势，慢悠悠地追问。<br />
晏朝却没言语，垂眸看她一眼，低笑了笑。<br />
他当时说的是，他很喜欢她。<br />
＊<br />
到定州府城外时已快到晚上，城门处的守卫仍是很多，晏朝递了陆文清准备好的文书，守卫也没细看，扫了一眼便放行了。<br />
走进城门时，傅瑶光看了眼，莫名地觉着，这些人似是在等什么人来一样。<br />
为傅瑶光和晏朝赶马车的车夫也是陆文清的人，进了城门，将马车最终停在一方小院之外。<br />
“公子，小夫人，到了。”他恭声道。<br />
傅瑶光下了马车，车夫叩了门，里面人打开门，最先出来的是一位管事的男子，他见了晏朝便迎过来。<br />
“大公子。”<br />
晏朝随意点点头，勾着傅瑶光的腰身径直往里进。<br />
被他带着往里走，傅瑶光看了看他，觉着他这会举手投足确是有几分陆文清那人的样子。<br />
但想到昨日跟在陆文清身旁的女子作态，傅瑶光却怎么都有些学不来。<br />
身后正门关了，跟在晏朝身边的管事方才笑着低声道：<br />
“表公子，我们少东家已经来了信，这段时日您便在这住着，里里外外都打点过，都是自己人，不会有问题，有什么事您尽管吩咐。”<br />
他朝傅瑶光看了眼，却不知该怎么称呼。<br />
国公府世子和公主的婚事，如今虽是人尽皆知，但公主怎么可能会来到定州，想也知道是不可能的。<br />
可是若公主没来，他们这位表公子乃是新婚，竟也会带着娇客前来定州吗？<br />
管事的有些犹豫，转念间却想起自家公子那副风流性子。<br />
这位管事再没多言，只道：<br />
“这里是我们接了信后为您新置办的，若有什么还需要添置的，您也只管吩咐。”<br />
听闻这话，傅瑶光看向晏朝。<br />
这一听便知道是说给他的。<br />
昨夜都快四更天了，他还去寻了云澜，回来后将房中床上铺陈的东西尽数换了。<br />
诚然她也用不了旁人用过的东西，不过昨日那房间，陆文清是特意给她和晏朝准备的，除了旁边的美人榻，基本旁的都是没碰过的。<br />
晏朝微一点头，将人打发下去。<br />
马车上有琼珠备下的衣物，傅瑶光一番梳洗后，换了身衣衫，方才回到房中。<br />
“累了吗？”晏朝望向她问道。<br />
傅瑶光摇头，“白日里睡得多了。”<br />
“那便出去逛逛？”<br />
晏朝也没说去哪，见她点头，带着她站起身朝外走出。<br />
傅瑶光跟着晏朝出来，也并不知道他要带她去哪里。<br />
直到来到淮水河的桥边，她才看到不远处星火辉映的集贤楼。<br />
迎门的是个岁数不大的女子，见晏朝出手阔绰，一路陪着笑尽说些漂亮话。<br />
傅瑶光和晏朝并没有去楼上的雅间，而是在二楼的散座中寻了处空桌。
傅瑶光是在马车上醒过来的。<br />
马车上鹅绒软毯铺了厚厚一层, 帷帘色泽沉暗，将两侧的小窗遮挡地严严实实。<br />
她醒过来的时候，晏朝正坐在她卧躺的榻边, 背对着她，看不见在做什么。<br />
她睁着眼，打量着陆文清的马车。<br />
金丝楠木作车板，提花云锦作帘帐, 鹅绒软毯，貉裘地垫, 连榻边的小案桌边都嵌着松石青金。<br />
这般用度，傅瑶光在京中这么多年都少见。<br />
皇家用物皆有定数，她一个身有封号的公主，规制的车马銮驾用度可能还不如公侯府上的嫡小姐。<br />
有的权贵之家好奢靡，只是毕竟是天子脚下，尚有节制, 更不用说如晏府这般好古朴的世家，在这些身外之物上更不似陆文清这般奢豪。<br />
像眼下陆文清这般毫不掩饰的, 傅瑶光是当真从未见过。<br />
看罢多时, 她慢腾腾坐起身，晏朝听到动静，将手上东西收起, 回过身看向她。<br />
“醒了？”<br />
见她没有要继续睡的意思，晏朝起身将遮光的帷帘挂起，只留了层纱帘遮住窗扇。<br />
日色瞬时透进马车, 傅瑶光这会才觉察到, 瞧着天色，现多半已是过午后了。<br />
“饿了吗？”晏朝坐回一旁低声问道。<br />
傅瑶光偏头看向晏朝。<br />
他今日换了一身月白色缎袍, 不似着官袍那般沉闷，瞧着很有几分清逸，相比之下，足足睡到这会日往西沉方醒的她颇为狼狈。<br />
若不是他，她哪里会这般不舒服！<br />
她收了目光，转过头不再看他，也不应他的话。<br />
晏朝似是轻笑了声。<br />
“那看来是不饿。”<br />
“倒是可惜了。原就听闻定州城内淮水畔的集贤楼炙烤是一绝，还想着晚些时候同公主去看看，看来公主兴致不高。”<br />
他的语气平静又带着几分顺理成章，朝她望过来的目光带着清浅笑意。<br />
他故意这样说给她听的！<br />
傅瑶光更觉得气不顺，看他一眼，轻推了他一下。<br />
“你坐远些，挡光。”<br />
晏朝从善如流，当真便坐远了些。<br />
应是说话间这一会的行驶，马车在官道上变了些方向，方才有他挡着，傅瑶光尚不觉着如何，这会他一让开，天光斜斜刺进来，立时晃得她睁不开眼。<br />
她不得不坐起身来，稍稍前倾些，方才堪堪避开刺目的日色。<br />
晏朝微微一笑，终是起身坐到她的身侧，抬手撑在她的腰背处。<br />
借着他的力道，傅瑶光稍稍往后靠了靠。<br />
她觉着心头刚醒时翻腾着的那股劲有些顺了。<br />
“你怎么不叫我。”她小声嗔道。<br />
“左右这里也没旁人，想睡便睡会，也没什么。”<br />
傅瑶光半倚着他，想给自己睡到这会才醒寻个合理的由头:<br />
“我也没想这么晚，可你昨天好凶。”<br />
她随口说了句，说完后想了想，瞬时便怔住了。<br />
旋即浑身都变得不自在起来。<br />
“我是说你对陆文清……”<br />
傅瑶光想解释一句，可听着旁边人的低笑，她的声音也越说越小。<br />
她到底在胡说些什么东西！<br />
晏朝抬手给她递过来一盏茶。<br />
“问过了琼珠，她说你爱喝这个。”<br />
他神色淡然，好似没听出她方才那话的弦外之音，但方才她说完话他便笑了，傅瑶光听得分明。<br />
饶是羞恼，可这会他并未追着她的无心之言不放，倒让她自在了许多。<br />
她默不作声接过茶盏，将入口时又生生顿住，仔细看了看茶底。<br />
昨夜种种，她记得清清楚楚。<br />
罪魁祸首十有八.九便是陆文清备下的那盏茶。<br />
茶里到底是什么她不知道，但这茶大抵只是助兴，不会迷失心智，她不仅记得昨日的晏朝，也记得昨晚她是怎么缠着他的。<br />
那茶她昨天是亲眼看着陆文清入口的，根本未曾想到里面是加了东西的。<br />
也不知道陆文清这人到底是个什么习性，连日给自己用这些下流玩意。<br />
“我不喜欢你的表兄。”<br />
傅瑶光端着茶盏抿了几口，递还给晏朝。<br />
“嗯，我也不喜欢。”晏朝将茶盏放到一旁道。<br />
“你谁都不喜欢。”傅瑶光小声诽道。<br />
晏朝偏头朝她望过来，点点头，片刻后撑在她身后的手便松了。<br />
他收了手，应她的话：“确实，公主说得很对。”<br />
他的手一撤，傅瑶光立时便有些坐不住。<br />
方才他没扶着她，她自己坐着的时候，她尚不觉着累，可这会收回手，感觉却不一样了。<br />
她扳过他的手腕，“你让我靠一会。”<br />
晏朝微微一笑，复而抬手将她环住。<br />
“当日离京之前，在公主府时臣说过的话，公主还记得吗？”<br />
傅瑶光半倚在他上，身下是柔软的鹅绒毯，纱帘之外时有树影飞掠而过，余晖洒进马车内，她心里渐渐轻快起来。<br />
“晏大人说什么了？”她在他怀中寻了个舒服的姿势，慢悠悠地追问。<br />
晏朝却没言语，垂眸看她一眼，低笑了笑。<br />
他当时说的是，他很喜欢她。<br />
＊<br />
到定州府城外时已快到晚上，城门处的守卫仍是很多，晏朝递了陆文清准备好的文书，守卫也没细看，扫了一眼便放行了。<br />
走进城门时，傅瑶光看了眼，莫名地觉着，这些人似是在等什么人来一样。<br />
为傅瑶光和晏朝赶马车的车夫也是陆文清的人，进了城门，将马车最终停在一方小院之外。<br />
“公子，小夫人，到了。”他恭声道。<br />
傅瑶光下了马车，车夫叩了门，里面人打开门，最先出来的是一位管事的男子，他见了晏朝便迎过来。<br />
“大公子。”<br />
晏朝随意点点头，勾着傅瑶光的腰身径直往里进。<br />
被他带着往里走，傅瑶光看了看他，觉着他这会举手投足确是有几分陆文清那人的样子。<br />
但想到昨日跟在陆文清身旁的女子作态，傅瑶光却怎么都有些学不来。<br />
身后正门关了，跟在晏朝身边的管事方才笑着低声道：<br />
“表公子，我们少东家已经来了信，这段时日您便在这住着，里里外外都打点过，都是自己人，不会有问题，有什么事您尽管吩咐。”<br />
他朝傅瑶光看了眼，却不知该怎么称呼。<br />
国公府世子和公主的婚事，如今虽是人尽皆知，但公主怎么可能会来到定州，想也知道是不可能的。<br />
可是若公主没来，他们这位表公子乃是新婚，竟也会带着娇客前来定州吗？<br />
管事的有些犹豫，转念间却想起自家公子那副风流性子。<br />
这位管事再没多言，只道：<br />
“这里是我们接了信后为您新置办的，若有什么还需要添置的，您也只管吩咐。”<br />
听闻这话，傅瑶光看向晏朝。<br />
这一听便知道是说给他的。<br />
昨夜都快四更天了，他还去寻了云澜，回来后将房中床上铺陈的东西尽数换了。<br />
诚然她也用不了旁人用过的东西，不过昨日那房间，陆文清是特意给她和晏朝准备的，除了旁边的美人榻，基本旁的都是没碰过的。<br />
晏朝微一点头，将人打发下去。<br />
马车上有琼珠备下的衣物，傅瑶光一番梳洗后，换了身衣衫，方才回到房中。<br />
“累了吗？”晏朝望向她问道。<br />
傅瑶光摇头，“白日里睡得多了。”<br />
“那便出去逛逛？”<br />
晏朝也没说去哪，见她点头，带着她站起身朝外走出。<br />
傅瑶光跟着晏朝出来，也并不知道他要带她去哪里。<br />
直到来到淮水河的桥边，她才看到不远处星火辉映的集贤楼。<br />
迎门的是个岁数不大的女子，见晏朝出手阔绰，一路陪着笑尽说些漂亮话。<br />
傅瑶光和晏朝并没有去楼上的雅间，而是在二楼的散座中寻了处空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