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么。”<br />
谢瞻不置可否地笑笑，而后执起茶盏晃了晃。<br />
“如此的话，公主同我便是盟友了，却不知公主在这茶中添了什么？”<br />
“能让你死的东西。”傅瑶光答道。<br />
谢瞻眉眼神色冷了一瞬，复又温和下来。<br />
“就这么恨我？”<br />
傅瑶光认真看他一眼。<br />
“你让我来到这里，让我只能在你身边依附于你。”<br />
“只是物是人非，你我虽是故人，却也只能是故人了。”<br />
她一番话说得极慢，似是伤怀，又好像是在劝慰自己。<br />
谢瞻顺着她的话追问道：<br />
“为何只能是故人。”<br />
“你不能接受我另嫁，但你身边也有许多旁人。”<br />
“虽是如今情势在你，我身不由己。”<br />
傅瑶光平静道出自己的处境，却并不如何惊惶。<br />
“可我决不会再如我母妃那般，日日等着一位后宫三千的帝王的垂怜。”<br />
“就像我刚到这里，你只手几乎要拧断我的脖子，我想杀你，这很稀奇吗？”<br />
这话听着实是不成体统，可谢瞻却像是被取悦到了一般。<br />
他将茶盏中的茶汤倒到装着茶渣的水盂中，而后拿过傅瑶光用过的茶盏，将她给自己添好调好的茶饮尽。<br />
“不稀奇。”<br />
谢瞻将她的茶盏放到她面前。<br />
“我从前竟不知道，你还有这样的一面。”<br />
“那又如何？”<br />
傅瑶光松了口气，不着痕迹地松开桌下捏着裙衫的手。<br />
“不如何，只是和我很像。”<br />
谢瞻指背轻轻蹭了蹭她的脸。<br />
“我很高兴。”<br />
正说话间，外面谢瞻带来的人隔着门通报，声音有些颤。<br />
“陛下，傅、傅姑娘托人送来餐盒，是姑娘亲手做的汤食。”<br />
大概见里面无人回应，通传的人又大着胆子道了句。<br />
“姑娘还说，今日在马场吹了风，身子不大舒服，用了晚膳吐了大半，本也不便再见驾，所以送来这食盒当真没有旁的意思，只是担心陛下的身子，也请郡主宽心。”<br />
傅瑶光低笑出声。<br />
傅琅玉的动作真的很快，不枉她特意安排琼珠去透了消息。<br />
在谢瞻开口前，她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扬声道：<br />
“送进来吧。”<br />
第65章<br />
傅琅玉送过来的食盒, 一看便知道是用足了心思的。<br />
外层用的金丝楠木，内里的隔层用的也是上好的锦缎，琼珠在一旁将里面的餐食一一拿出, 一应摆盘俱是精致。<br />
最下面放着一方丝帕。<br />
傅瑶光看了眼，却也没碰。<br />
满桌的吃食，坐在桌边的两个人谁也没有动筷的意愿。<br />
傅瑶光心里却有些着急。<br />
谢瞻没喝的那盏茶里其实没有毒，是那只她给他备下的茶盏有问题。<br />
但她原也没指望他会用。<br />
他如今对自己的态度, 既过分的亲昵，又带着试探和防备。<br />
只不过若是他当真毫无防范地喝了那盏茶, 倒也算是一了百了。<br />
她今日有意引他来，确是有自己的目的。<br />
谢瞻防了她备下的茶具，却不会对她也喝过的东西起疑心。<br />
她用过的茶具、亲手煎的茶俱皆没有问题。<br />
有问题的是调盏中的蜜。<br />
当日父皇亲手给她的好东西，无色的春毒，味道却是甜腻的，谢瞻却不好甜食, 若是加在其他吃食里，谢瞻断不会碰一口。<br />
这毒大约一个时辰便会发作, 和青楼教坊里那些东西的药效差不多, 只不过若是当着借着药性找人纾解，最多不出三个月，人便会虚弱地连卧病多年的老妪都不如。<br />
若是自己一个人撑过去, 那便只会发一身汗，睡一觉便没事了。<br />
父皇给她这玩意，其中意味不言而明。<br />
只不过她却不想把自己也搭进去, 特意去让琼珠假作说漏了一般, 让傅琅玉以为，她今夜不择手段也要留下谢瞻在她这里过夜。<br />
傅琅玉是真没让她失望。<br />
只是看谢瞻这模样, 竟是不大想走。<br />
思索片刻，傅瑶光轻笑了笑，而后道：<br />
“说起来，端王郡主同你本也是要成亲的。”<br />
她看向他，“如此说来，我现今反倒是多余了。”<br />
谢瞻沉默着，打开汤盅喝了些，望向她的神情里带着歉意。<br />
“我会解决好这些。”<br />
“怎么解决？”<br />
傅瑶光倒是当真有些好奇。<br />
谢瞻并未正面回答，他的眼底带着势在必得的冷色，朝她望过来时，几欲让她想起当年他逼宫杀进皇城时的模样。<br />
“待我一统天下，你会是我唯一的皇后。”<br />
“本也没说听说过哪朝哪代的皇后同时有许多人的。”<br />
傅瑶光笑着反诘了句。<br />
她将餐盒下的那方丝帕拿出来，瞧了瞧，笑了。<br />
“谢瞻，你看看这上面是什么。”<br />
傅琅玉怕是真的觉着，她至今仍对谢瞻念念不忘，一听到她让琼珠放出去的消息，只怕是都没闲着。<br />
说不定待会谢瞻再不过去，她的人还要来找。<br />
“不过是普通的绣件罢了。”<br />
谢瞻拧眉看了眼，不动声色地放在一旁，淡声道。<br />
“这上面绣的，可是石榴。”<br />
傅瑶光抬手拿起来，将绣帕翻转，放在谢瞻面前。<br />
“这种样式的绣件，连石榴花都少见，何况是这石榴呢。”<br />
“谢瞻，方才我可听到了，你的人通禀时说她不舒服，还吐了。”<br />
“都说石榴有多子多福的寓意，还真是灵得很。”<br />
望着面前的绣帕，谢瞻面色渐渐难看起来。<br />
正这时，外面人再度小心通传。<br />
前次得了谢瞻的回应，大抵是觉着在谢瞻心里，她还是不如傅琅玉重要，这小厮再来时便有底气多了。<br />
“陛下，傅姑娘方才晕过去了，院子里的人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特意来请示，可否去外面为傅姑娘请一位大夫诊治一下看看？”<br />
傅瑶光这会也觉着身子有些不大利落，她悄眼看谢瞻见他一点反应都没有，大抵他习武，身子底子好些，不比她这般，药性也不似她发作地这般快。<br />
她定了定神，故意推了下那食盒，吩咐琼珠。<br />
“闹眼睛，都装回去。”<br />
琼珠依她吩咐，将摆出来的杯盘汤盅又装回食盒。<br />
傅瑶光站起身来，看着谢瞻，一字一句道：<br />
“谢瞻，带着旁人的东西，赶紧从我这里离开。”<br />
大抵他自己也觉着这会再不适合同她说些有的没的，他唤人进来，将傅琅玉送来的食盒拿上，起身欲往外走。<br />
行至门旁，谢瞻回过身对她道：<br />
“瑶儿，不管你信不信，这么些年，我谢瞻当真只对你动过心。”<br />
他背对着中庭的月色，傅瑶光看不清楚他的脸，自然也看不到他说这话时究竟是何种神情。<br />
不过也不重要了。<br />
如今的谢瞻，涉足帝位，华裳贵饰，早已和前世她对他动心时的谢瞻判若两人。<br />
又或者说，她从来便没有看清楚过他这个人。<br />
贪得无厌，又凉薄自私。
谢瞻不置可否地笑笑，而后执起茶盏晃了晃。<br />
“如此的话，公主同我便是盟友了，却不知公主在这茶中添了什么？”<br />
“能让你死的东西。”傅瑶光答道。<br />
谢瞻眉眼神色冷了一瞬，复又温和下来。<br />
“就这么恨我？”<br />
傅瑶光认真看他一眼。<br />
“你让我来到这里，让我只能在你身边依附于你。”<br />
“只是物是人非，你我虽是故人，却也只能是故人了。”<br />
她一番话说得极慢，似是伤怀，又好像是在劝慰自己。<br />
谢瞻顺着她的话追问道：<br />
“为何只能是故人。”<br />
“你不能接受我另嫁，但你身边也有许多旁人。”<br />
“虽是如今情势在你，我身不由己。”<br />
傅瑶光平静道出自己的处境，却并不如何惊惶。<br />
“可我决不会再如我母妃那般，日日等着一位后宫三千的帝王的垂怜。”<br />
“就像我刚到这里，你只手几乎要拧断我的脖子，我想杀你，这很稀奇吗？”<br />
这话听着实是不成体统，可谢瞻却像是被取悦到了一般。<br />
他将茶盏中的茶汤倒到装着茶渣的水盂中，而后拿过傅瑶光用过的茶盏，将她给自己添好调好的茶饮尽。<br />
“不稀奇。”<br />
谢瞻将她的茶盏放到她面前。<br />
“我从前竟不知道，你还有这样的一面。”<br />
“那又如何？”<br />
傅瑶光松了口气，不着痕迹地松开桌下捏着裙衫的手。<br />
“不如何，只是和我很像。”<br />
谢瞻指背轻轻蹭了蹭她的脸。<br />
“我很高兴。”<br />
正说话间，外面谢瞻带来的人隔着门通报，声音有些颤。<br />
“陛下，傅、傅姑娘托人送来餐盒，是姑娘亲手做的汤食。”<br />
大概见里面无人回应，通传的人又大着胆子道了句。<br />
“姑娘还说，今日在马场吹了风，身子不大舒服，用了晚膳吐了大半，本也不便再见驾，所以送来这食盒当真没有旁的意思，只是担心陛下的身子，也请郡主宽心。”<br />
傅瑶光低笑出声。<br />
傅琅玉的动作真的很快，不枉她特意安排琼珠去透了消息。<br />
在谢瞻开口前，她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扬声道：<br />
“送进来吧。”<br />
第65章<br />
傅琅玉送过来的食盒, 一看便知道是用足了心思的。<br />
外层用的金丝楠木，内里的隔层用的也是上好的锦缎，琼珠在一旁将里面的餐食一一拿出, 一应摆盘俱是精致。<br />
最下面放着一方丝帕。<br />
傅瑶光看了眼，却也没碰。<br />
满桌的吃食，坐在桌边的两个人谁也没有动筷的意愿。<br />
傅瑶光心里却有些着急。<br />
谢瞻没喝的那盏茶里其实没有毒，是那只她给他备下的茶盏有问题。<br />
但她原也没指望他会用。<br />
他如今对自己的态度, 既过分的亲昵，又带着试探和防备。<br />
只不过若是他当真毫无防范地喝了那盏茶, 倒也算是一了百了。<br />
她今日有意引他来，确是有自己的目的。<br />
谢瞻防了她备下的茶具，却不会对她也喝过的东西起疑心。<br />
她用过的茶具、亲手煎的茶俱皆没有问题。<br />
有问题的是调盏中的蜜。<br />
当日父皇亲手给她的好东西，无色的春毒，味道却是甜腻的，谢瞻却不好甜食, 若是加在其他吃食里，谢瞻断不会碰一口。<br />
这毒大约一个时辰便会发作, 和青楼教坊里那些东西的药效差不多, 只不过若是当着借着药性找人纾解，最多不出三个月，人便会虚弱地连卧病多年的老妪都不如。<br />
若是自己一个人撑过去, 那便只会发一身汗，睡一觉便没事了。<br />
父皇给她这玩意，其中意味不言而明。<br />
只不过她却不想把自己也搭进去, 特意去让琼珠假作说漏了一般, 让傅琅玉以为，她今夜不择手段也要留下谢瞻在她这里过夜。<br />
傅琅玉是真没让她失望。<br />
只是看谢瞻这模样, 竟是不大想走。<br />
思索片刻，傅瑶光轻笑了笑，而后道：<br />
“说起来，端王郡主同你本也是要成亲的。”<br />
她看向他，“如此说来，我现今反倒是多余了。”<br />
谢瞻沉默着，打开汤盅喝了些，望向她的神情里带着歉意。<br />
“我会解决好这些。”<br />
“怎么解决？”<br />
傅瑶光倒是当真有些好奇。<br />
谢瞻并未正面回答，他的眼底带着势在必得的冷色，朝她望过来时，几欲让她想起当年他逼宫杀进皇城时的模样。<br />
“待我一统天下，你会是我唯一的皇后。”<br />
“本也没说听说过哪朝哪代的皇后同时有许多人的。”<br />
傅瑶光笑着反诘了句。<br />
她将餐盒下的那方丝帕拿出来，瞧了瞧，笑了。<br />
“谢瞻，你看看这上面是什么。”<br />
傅琅玉怕是真的觉着，她至今仍对谢瞻念念不忘，一听到她让琼珠放出去的消息，只怕是都没闲着。<br />
说不定待会谢瞻再不过去，她的人还要来找。<br />
“不过是普通的绣件罢了。”<br />
谢瞻拧眉看了眼，不动声色地放在一旁，淡声道。<br />
“这上面绣的，可是石榴。”<br />
傅瑶光抬手拿起来，将绣帕翻转，放在谢瞻面前。<br />
“这种样式的绣件，连石榴花都少见，何况是这石榴呢。”<br />
“谢瞻，方才我可听到了，你的人通禀时说她不舒服，还吐了。”<br />
“都说石榴有多子多福的寓意，还真是灵得很。”<br />
望着面前的绣帕，谢瞻面色渐渐难看起来。<br />
正这时，外面人再度小心通传。<br />
前次得了谢瞻的回应，大抵是觉着在谢瞻心里，她还是不如傅琅玉重要，这小厮再来时便有底气多了。<br />
“陛下，傅姑娘方才晕过去了，院子里的人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特意来请示，可否去外面为傅姑娘请一位大夫诊治一下看看？”<br />
傅瑶光这会也觉着身子有些不大利落，她悄眼看谢瞻见他一点反应都没有，大抵他习武，身子底子好些，不比她这般，药性也不似她发作地这般快。<br />
她定了定神，故意推了下那食盒，吩咐琼珠。<br />
“闹眼睛，都装回去。”<br />
琼珠依她吩咐，将摆出来的杯盘汤盅又装回食盒。<br />
傅瑶光站起身来，看着谢瞻，一字一句道：<br />
“谢瞻，带着旁人的东西，赶紧从我这里离开。”<br />
大抵他自己也觉着这会再不适合同她说些有的没的，他唤人进来，将傅琅玉送来的食盒拿上，起身欲往外走。<br />
行至门旁，谢瞻回过身对她道：<br />
“瑶儿，不管你信不信，这么些年，我谢瞻当真只对你动过心。”<br />
他背对着中庭的月色，傅瑶光看不清楚他的脸，自然也看不到他说这话时究竟是何种神情。<br />
不过也不重要了。<br />
如今的谢瞻，涉足帝位，华裳贵饰，早已和前世她对他动心时的谢瞻判若两人。<br />
又或者说，她从来便没有看清楚过他这个人。<br />
贪得无厌，又凉薄自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