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的一切，偷偷摸摸，却又光明正大。<br />
晚霞布满天际，金晃晃一片，从地平线而起，跃到屋顶瓦当。处处金黄，耀眼迷人。今夜很长，未竟之事，还很多。<br />
……<br />
丫鬟喜儿的凄凄惨惨哭声当中，“崔冬梅”面色苍白出来，未及门槛，身子不稳，踉跄一步。来迟一步的香香，连忙上前搀扶，“娘子，要不要紧？使太医看看？”<br />
焦急无措的香香，不敢言语的“主子”。<br />
这人摆摆手，示意无需太医，继而捂着心口大口喘气。她不言语，一手抚着香香站定，眼神示意道：回正阳宫。<br />
从未见过自家娘子如此，香香心中泛起一股子怪异之感，“娘子，可是吓着了？适才……”<br />
未及她说罢，一个脸生的小丫头子过来，慌忙之中撞在香香身上。香香撇开自家娘子，去看那无礼宫婢。可，屋内喜儿的哭声，一声高过一声，各处报信之人，安顿婴儿的仆妇，林林总总，拉拉杂杂好大一堆，如何能找的见那人。<br />
香香回过头来，就见自家娘子已然迈步出去。<br />
崔冬梅孤身一人在前，将身后的一切远远撇开，好似遗世独立，好似有什么需要逃避之事。<br />
香香环顾四周，嘈杂不堪，人声混杂。她想，娘子或许吓着了，也或许不喜欢这般场景，是以小跑跟上，一路小心护送，回到正阳宫。<br />
踏入宫门口的那一刻，漫天霞光悉数散去，唯余天穹之上，星澜暗夜，点点白斑。<br />
香香伺候这人喝水，散去妆发。<br />
卸去钗环之际，香香心中的疑惑越发忽视不了，“娘子，今日不等陛下了么？”<br />
这人不说话，只是盯着铜镜中的自己发呆，良久方才沙哑道：“不等了。”<br />
嗓音脆弱无助，极为伤怀，似那烧破的碗碟，排在一行青瓷当中，一打眼就瞧见了。<br />
这话，令香香不由地想到那小像之事，忽觉自己多想了。娘子突遇如此劫难，难过些，非同寻常些，情有可原。想当初，前太子另结新欢，娘子为此伤心，还病了许久呢。<br />
香香劝慰道：“娘子，再等等，如何？早前不是说，要寻那女子说话么？您就不想听听，陛下是如何说的？”<br />
回答她的，依旧是不言不语。<br />
在这人身后站定的香香，说罢朝娘子看去。见她双目无神，盯着铜镜发呆，依旧是此前模样。<br />
不知为何，堪堪咽下去的疑惑，复又涌上心头。<br />
“娘子，若是身子不适，请个太医来瞧瞧，如何？这样闷着不说话，会憋坏了的。”<br />
说话间，香香小心翼翼替人通发。满头青丝轻柔垂下，散落肩头。香香手持象牙梳，缓缓动作。冷不丁地，瞧见一根白发，赫然在前。<br />
仔细看去，那白发从发根处开始，全然泛白。<br />
不想自家娘子知晓，香香装若无事，小声说些有的没的，细细差点。一看之下，竟还有好些白发！<br />
一时之间，香香的心跳得厉害，娘子的妆发，哪一日不是自己梳的。<br />
为何此前从未见过！<br />
今儿个，怎生如此怪异！<br />
佯装无事，香香侧身过来，准备卸去耳铛。<br />
借着手上动作的掩护，香香仔细打量。崔冬梅呆愣愣端坐妆台，一丝神采也无。寻常时日的自家娘子，即便是生气发怒，那眼中凶猛火焰，是如何也藏不住的。今日，倒是突然之间学会收敛情绪了？<br />
香香的双手抚住耳铛，正打算去掉，猛然之间，受到极大刺激，双手止不住颤抖。<br />
自家娘子的耳洞是何模样，这多年来，香香哪里会不认识！<br />
这不是自家娘子！这人是谁？<br />
不及她呼喊，一个尖锐无比的物件，好似匕首，斜斜从这人袖中出来，抵在香香腰侧。<br />
“想要活着，想要你家娘子活着，知道该怎么做！”<br />
这人，竟瞬间变了神色，一双眸子，锐利无比，凶神恶煞，哪里还有方才呆愣愣模样。<br />
香香双股颤颤，背心冷汗津津。暗夜的风吹来，透过窗牖，透过衣裙，浸入皮肉，冷得直哆嗦。<br />
“走，扶我过去睡下。你在一旁守着，可明白？”<br />
香香七魂六魄散了一般，凭借本能跟着她走，如寻常伺候崔冬梅一般，伺候她宽衣睡下。末了，守在床榻边沿。<br />
唯一不同的，便是香香后腰，目下被一把匕首，端端正正指着。<br />
若是她乱动，乱喊，随时丧命。<br />
正阳宫内，层层帷幔轻抚，来来去去。正阳宫外，散了花朵的桂花树，摇摇晃晃。<br />
不知多久之后，廊下传来小宫婢的禀告，说是陛下来了。<br />
香香那早已蓄在眼眶中的泪水，霎时间滚滚而下。滴落在衣襟，片刻浸染开来。<br />
及至杨恭出现在香香眼前，她已然泪珠滚滚，不辨万物。可，杨恭的眼睛，哪里能分神瞧得见香香的异常，他一双眼全然落在半掩着的纱帐之后。今日事多，他还不知该如何解释。<br />
男子脚踏青砖，走得慢，一步步好似走在香香心坎上。<br />
长夜漫漫，永待归人。<br />
眼见杨恭越走越慢，越走越近，香香顾不上一切，猛然呼喊，“救……”<br />
话未说完，后腰那匕首端端刺入。她蓄了半宿的勇气，像是灭了烛火的孔明灯，摇摇欲坠，不知落向何处。<br />
【作者有话要说】<br />
放心啦，明天我们娘子就杀敌四方回来啦<br />
第60章 拿刀来，我去杀了他<br />
杨恭耳聪目明, 身法卓绝。入殿之时并未发现异常，不过是因香香守候在侧，加之他自己心烦意乱, 不能辨别罢了。<br />
如今香香被刺一刀，突然而来的响动，以及卧榻之内那明显不同往日的呼吸, 他霎时间警觉起来, 满脸戒备。<br />
“是谁！”<br />
空荡荡的殿内, 他的话好似千军万马袭来, 带起身后连绵不断的尘土。<br />
卧榻那人不说话，杨恭一眼不错盯着她，余光瞧见香香口吐鲜血, 身子不稳, 遥遥垂落下来。<br />
“来人！”<br />
又是一声怒吼，响彻云霄。<br />
皇城再如何大，他不信有人能从他眼皮子底下逃走。<br />
正阳宫外守卫的一帮金吾卫，气势汹汹入殿, 几人停在明间隔断处，不便入内, 其余人等将正阳宫团团围住, 水泄不通。<br />
当中一人, 身材魁梧, 腰系佩剑, 走到杨恭身旁, 递过帝王佩剑。继而退后等着。这等时候, 自该陛下亲自处理。<br />
这厢杨恭手持长剑, 猛然出鞘。<br />
玄铁铸就的长剑, 在莹莹烛火之下，泛着银色光亮，犹如一条嗜血巨蟒，将要吞下周遭一切。<br />
他风一般靠近，劈头就是一刀，砍碎沙帐。破烂开来的帐子，一条条丝绦垂下，朦朦胧胧，若隐若现。当中那人，像是知道躲不过，不知何时已将匕首送到自己颈侧。<br />
全然一副赴死模样。<br />
那女子脸颊上，一道细细划痕，正涓涓冒着血珠子。却是原来，杨恭那一刀不仅划破沙帐，更有凌厉剑风，落到女子脸颊。<br />
这个狗东西，如何能让她轻易死掉。<br />
不及女子朝自己狠狠一刀，杨恭下一刀，横着卧榻袭来，光亮四溢，砍碎沙帐。她手中的匕首一同碎裂，刀刃不再，再难自戕。<br />
“你想死？”<br />
男子走到卧榻边，低头看着她脸颊上的血珠子，“别很脏了地儿。要死也容易，出去！这皇城，哪一处不是尸横遍野，野鬼丛生。偏偏选这么个地！你来前，你主子没交代过，我是何人么？”<br />
吩咐身后的邱大统领，“来人，提到外头去！”<br />
邱大统领得令，拉着女子朝外走去，如同个物件一般。<br />
“邱项，你的脑子呢！提起来，别脏了地儿。”<br />
杨恭暴怒，长剑指向邱项后背。说罢，再不管邱项，转而走向倒地不起的香香。这小丫头子后背一刀正在腰侧，眼下殷红鲜血洒满整个后背，俯卧在地，两手朝前，像是寻摸出路模样。<br />
杨恭念她忠心可嘉，“来人，宣太医。你好好养着，你家娘子，就快回来了。别让她见着难过。”<br />
香香双眼已然灰蒙蒙一片，听得这话，泪流满面。她要活着，好好活着，若是娘子回来，瞧见她这般模样，又该掉眼泪了。娘子这些时日，本就不甚开怀，不该再让她挂心。<br />
安顿好香香，杨恭阔步而出。<br />
于明间门口，见姗姗来迟的脆脆，这小娘子惊慌失措。<br />
杨恭冷声吩咐，“收拾妥当了，给卧榻换个喜庆的帐子，要碧纱橱后顶箱柜最上层，那件水红洒金石榴帐。娘子喜欢喜庆的东西，知道？”<br />
脆脆脑子不灵光，愣愣地“嗯”了一声，方才明白过来。含着热泪应下。<br />
月华如水，寒风瑟瑟。<br />
杨恭脚步不停，片刻到正阳宫外一处密林。树冠森森，遮天蔽日，内外不通。当中，蜿蜒步道两侧，金吾卫手持火把，亮如白昼。熊熊烛火之下，那女子跪在步道之上，凄惨惨，冷清清。双眼恨恨，说不出话，显见是被人卸了下巴。<br />
“谁让你来的？”<br />
不等人回话，杨恭低头蔑视，“你如今不能说话，问也白问，既如此，那不用说了。”<br />
举起长剑，当即砍杀。<br />
火把的热气，和密林外的冷风相遇，搅动树桠，晃荡着落下斑驳影子。<br />
邱大统领劝说：“陛下，何不审问一番，也好知道娘娘去了何处？”<br />
杨恭嗤笑，“哼，不过是个被人送来拖延时日的物件，送死罢了，她能知道什么。给她腾开地儿，省得到了黄泉路，不好走。”<br />
一帮金吾卫让开，将不甚宽阔的步道，全然让给这姑娘。<br />
她勾腰驼背跪着，像是被人卸了双手，肩头下拉，异常诡异。杨恭高高扬起的长剑，于她面颊落下一道长长的影子。<br />
不能说话，不能动作，她仅能转动眸子，瞪着半空长剑。<br />
惊恐，泪水，害怕，终归没有后悔。<br />
在长剑划破天空，发出铮铮之声的那一刻，她缓缓闭上眼。<br />
从此，再没有睁开。<br />
火把依旧闪烁跳跃，杨恭手中的长剑滴血，鲜艳通红，而一旁金吾卫默默看着。今夜，很是漫长。<br />
回到正阳宫台基，杨恭站在风露下，听脆脆、小宫婢几人将今日之事一一道来。崔冬梅如何得知立政殿的姑娘，如何使人查探，末了如何去看望生产的郭氏。
晚霞布满天际，金晃晃一片，从地平线而起，跃到屋顶瓦当。处处金黄，耀眼迷人。今夜很长，未竟之事，还很多。<br />
……<br />
丫鬟喜儿的凄凄惨惨哭声当中，“崔冬梅”面色苍白出来，未及门槛，身子不稳，踉跄一步。来迟一步的香香，连忙上前搀扶，“娘子，要不要紧？使太医看看？”<br />
焦急无措的香香，不敢言语的“主子”。<br />
这人摆摆手，示意无需太医，继而捂着心口大口喘气。她不言语，一手抚着香香站定，眼神示意道：回正阳宫。<br />
从未见过自家娘子如此，香香心中泛起一股子怪异之感，“娘子，可是吓着了？适才……”<br />
未及她说罢，一个脸生的小丫头子过来，慌忙之中撞在香香身上。香香撇开自家娘子，去看那无礼宫婢。可，屋内喜儿的哭声，一声高过一声，各处报信之人，安顿婴儿的仆妇，林林总总，拉拉杂杂好大一堆，如何能找的见那人。<br />
香香回过头来，就见自家娘子已然迈步出去。<br />
崔冬梅孤身一人在前，将身后的一切远远撇开，好似遗世独立，好似有什么需要逃避之事。<br />
香香环顾四周，嘈杂不堪，人声混杂。她想，娘子或许吓着了，也或许不喜欢这般场景，是以小跑跟上，一路小心护送，回到正阳宫。<br />
踏入宫门口的那一刻，漫天霞光悉数散去，唯余天穹之上，星澜暗夜，点点白斑。<br />
香香伺候这人喝水，散去妆发。<br />
卸去钗环之际，香香心中的疑惑越发忽视不了，“娘子，今日不等陛下了么？”<br />
这人不说话，只是盯着铜镜中的自己发呆，良久方才沙哑道：“不等了。”<br />
嗓音脆弱无助，极为伤怀，似那烧破的碗碟，排在一行青瓷当中，一打眼就瞧见了。<br />
这话，令香香不由地想到那小像之事，忽觉自己多想了。娘子突遇如此劫难，难过些，非同寻常些，情有可原。想当初，前太子另结新欢，娘子为此伤心，还病了许久呢。<br />
香香劝慰道：“娘子，再等等，如何？早前不是说，要寻那女子说话么？您就不想听听，陛下是如何说的？”<br />
回答她的，依旧是不言不语。<br />
在这人身后站定的香香，说罢朝娘子看去。见她双目无神，盯着铜镜发呆，依旧是此前模样。<br />
不知为何，堪堪咽下去的疑惑，复又涌上心头。<br />
“娘子，若是身子不适，请个太医来瞧瞧，如何？这样闷着不说话，会憋坏了的。”<br />
说话间，香香小心翼翼替人通发。满头青丝轻柔垂下，散落肩头。香香手持象牙梳，缓缓动作。冷不丁地，瞧见一根白发，赫然在前。<br />
仔细看去，那白发从发根处开始，全然泛白。<br />
不想自家娘子知晓，香香装若无事，小声说些有的没的，细细差点。一看之下，竟还有好些白发！<br />
一时之间，香香的心跳得厉害，娘子的妆发，哪一日不是自己梳的。<br />
为何此前从未见过！<br />
今儿个，怎生如此怪异！<br />
佯装无事，香香侧身过来，准备卸去耳铛。<br />
借着手上动作的掩护，香香仔细打量。崔冬梅呆愣愣端坐妆台，一丝神采也无。寻常时日的自家娘子，即便是生气发怒，那眼中凶猛火焰，是如何也藏不住的。今日，倒是突然之间学会收敛情绪了？<br />
香香的双手抚住耳铛，正打算去掉，猛然之间，受到极大刺激，双手止不住颤抖。<br />
自家娘子的耳洞是何模样，这多年来，香香哪里会不认识！<br />
这不是自家娘子！这人是谁？<br />
不及她呼喊，一个尖锐无比的物件，好似匕首，斜斜从这人袖中出来，抵在香香腰侧。<br />
“想要活着，想要你家娘子活着，知道该怎么做！”<br />
这人，竟瞬间变了神色，一双眸子，锐利无比，凶神恶煞，哪里还有方才呆愣愣模样。<br />
香香双股颤颤，背心冷汗津津。暗夜的风吹来，透过窗牖，透过衣裙，浸入皮肉，冷得直哆嗦。<br />
“走，扶我过去睡下。你在一旁守着，可明白？”<br />
香香七魂六魄散了一般，凭借本能跟着她走，如寻常伺候崔冬梅一般，伺候她宽衣睡下。末了，守在床榻边沿。<br />
唯一不同的，便是香香后腰，目下被一把匕首，端端正正指着。<br />
若是她乱动，乱喊，随时丧命。<br />
正阳宫内，层层帷幔轻抚，来来去去。正阳宫外，散了花朵的桂花树，摇摇晃晃。<br />
不知多久之后，廊下传来小宫婢的禀告，说是陛下来了。<br />
香香那早已蓄在眼眶中的泪水，霎时间滚滚而下。滴落在衣襟，片刻浸染开来。<br />
及至杨恭出现在香香眼前，她已然泪珠滚滚，不辨万物。可，杨恭的眼睛，哪里能分神瞧得见香香的异常，他一双眼全然落在半掩着的纱帐之后。今日事多，他还不知该如何解释。<br />
男子脚踏青砖，走得慢，一步步好似走在香香心坎上。<br />
长夜漫漫，永待归人。<br />
眼见杨恭越走越慢，越走越近，香香顾不上一切，猛然呼喊，“救……”<br />
话未说完，后腰那匕首端端刺入。她蓄了半宿的勇气，像是灭了烛火的孔明灯，摇摇欲坠，不知落向何处。<br />
【作者有话要说】<br />
放心啦，明天我们娘子就杀敌四方回来啦<br />
第60章 拿刀来，我去杀了他<br />
杨恭耳聪目明, 身法卓绝。入殿之时并未发现异常，不过是因香香守候在侧，加之他自己心烦意乱, 不能辨别罢了。<br />
如今香香被刺一刀，突然而来的响动，以及卧榻之内那明显不同往日的呼吸, 他霎时间警觉起来, 满脸戒备。<br />
“是谁！”<br />
空荡荡的殿内, 他的话好似千军万马袭来, 带起身后连绵不断的尘土。<br />
卧榻那人不说话，杨恭一眼不错盯着她，余光瞧见香香口吐鲜血, 身子不稳, 遥遥垂落下来。<br />
“来人！”<br />
又是一声怒吼，响彻云霄。<br />
皇城再如何大，他不信有人能从他眼皮子底下逃走。<br />
正阳宫外守卫的一帮金吾卫，气势汹汹入殿, 几人停在明间隔断处，不便入内, 其余人等将正阳宫团团围住, 水泄不通。<br />
当中一人, 身材魁梧, 腰系佩剑, 走到杨恭身旁, 递过帝王佩剑。继而退后等着。这等时候, 自该陛下亲自处理。<br />
这厢杨恭手持长剑, 猛然出鞘。<br />
玄铁铸就的长剑, 在莹莹烛火之下，泛着银色光亮，犹如一条嗜血巨蟒，将要吞下周遭一切。<br />
他风一般靠近，劈头就是一刀，砍碎沙帐。破烂开来的帐子，一条条丝绦垂下，朦朦胧胧，若隐若现。当中那人，像是知道躲不过，不知何时已将匕首送到自己颈侧。<br />
全然一副赴死模样。<br />
那女子脸颊上，一道细细划痕，正涓涓冒着血珠子。却是原来，杨恭那一刀不仅划破沙帐，更有凌厉剑风，落到女子脸颊。<br />
这个狗东西，如何能让她轻易死掉。<br />
不及女子朝自己狠狠一刀，杨恭下一刀，横着卧榻袭来，光亮四溢，砍碎沙帐。她手中的匕首一同碎裂，刀刃不再，再难自戕。<br />
“你想死？”<br />
男子走到卧榻边，低头看着她脸颊上的血珠子，“别很脏了地儿。要死也容易，出去！这皇城，哪一处不是尸横遍野，野鬼丛生。偏偏选这么个地！你来前，你主子没交代过，我是何人么？”<br />
吩咐身后的邱大统领，“来人，提到外头去！”<br />
邱大统领得令，拉着女子朝外走去，如同个物件一般。<br />
“邱项，你的脑子呢！提起来，别脏了地儿。”<br />
杨恭暴怒，长剑指向邱项后背。说罢，再不管邱项，转而走向倒地不起的香香。这小丫头子后背一刀正在腰侧，眼下殷红鲜血洒满整个后背，俯卧在地，两手朝前，像是寻摸出路模样。<br />
杨恭念她忠心可嘉，“来人，宣太医。你好好养着，你家娘子，就快回来了。别让她见着难过。”<br />
香香双眼已然灰蒙蒙一片，听得这话，泪流满面。她要活着，好好活着，若是娘子回来，瞧见她这般模样，又该掉眼泪了。娘子这些时日，本就不甚开怀，不该再让她挂心。<br />
安顿好香香，杨恭阔步而出。<br />
于明间门口，见姗姗来迟的脆脆，这小娘子惊慌失措。<br />
杨恭冷声吩咐，“收拾妥当了，给卧榻换个喜庆的帐子，要碧纱橱后顶箱柜最上层，那件水红洒金石榴帐。娘子喜欢喜庆的东西，知道？”<br />
脆脆脑子不灵光，愣愣地“嗯”了一声，方才明白过来。含着热泪应下。<br />
月华如水，寒风瑟瑟。<br />
杨恭脚步不停，片刻到正阳宫外一处密林。树冠森森，遮天蔽日，内外不通。当中，蜿蜒步道两侧，金吾卫手持火把，亮如白昼。熊熊烛火之下，那女子跪在步道之上，凄惨惨，冷清清。双眼恨恨，说不出话，显见是被人卸了下巴。<br />
“谁让你来的？”<br />
不等人回话，杨恭低头蔑视，“你如今不能说话，问也白问，既如此，那不用说了。”<br />
举起长剑，当即砍杀。<br />
火把的热气，和密林外的冷风相遇，搅动树桠，晃荡着落下斑驳影子。<br />
邱大统领劝说：“陛下，何不审问一番，也好知道娘娘去了何处？”<br />
杨恭嗤笑，“哼，不过是个被人送来拖延时日的物件，送死罢了，她能知道什么。给她腾开地儿，省得到了黄泉路，不好走。”<br />
一帮金吾卫让开，将不甚宽阔的步道，全然让给这姑娘。<br />
她勾腰驼背跪着，像是被人卸了双手，肩头下拉，异常诡异。杨恭高高扬起的长剑，于她面颊落下一道长长的影子。<br />
不能说话，不能动作，她仅能转动眸子，瞪着半空长剑。<br />
惊恐，泪水，害怕，终归没有后悔。<br />
在长剑划破天空，发出铮铮之声的那一刻，她缓缓闭上眼。<br />
从此，再没有睁开。<br />
火把依旧闪烁跳跃，杨恭手中的长剑滴血，鲜艳通红，而一旁金吾卫默默看着。今夜，很是漫长。<br />
回到正阳宫台基，杨恭站在风露下，听脆脆、小宫婢几人将今日之事一一道来。崔冬梅如何得知立政殿的姑娘，如何使人查探，末了如何去看望生产的郭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