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还有段距离，要靠着我睡一会吗？”<br />
又过了片刻，他才得到回应。<br />
“是啊，还有好一会儿。”<br />
兰波慢吞吞道，连措辞都变得不再像往日那般严谨，“那就先让我睡一下。”<br />
他好像在尽力克制自己的身体，让它能坐得端正，哪怕要靠着魏尔伦肩膀，也保证不将身体的全部重心都交给对方。<br />
奈何大脑和眼睛都有点不听指挥，魏尔伦眼睁睁看着兰波朝他这边歪过身体时，险些扑了个空——好在他眼疾手快，稳稳伸手捞住。<br />
“啊，没对准。”<br />
还能听见兰波咬文嚼字般的嘟囔，带着孩子气的懊恼。<br />
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兰波，实在可爱极了。<br />
魏尔伦情不自禁想要微笑，庆幸起自己今晚没有喝酒。<br />
…………<br />
回到家时，靠在魏尔伦身上睡了半条路的兰波清醒些许。<br />
也没有完全清醒，因为他在下车第一步就走出个趔趄，好在魏尔伦又立刻伸手托了一把。<br />
之后就是上楼回家，魏尔伦全程都亦步亦趋跟着人，视线也绝不离开对方的身上。<br />
这种醉酒状态的兰波实在太稀有了，看一眼少一眼，魏尔伦很是舍不得。<br />
但兰波感觉格外自在，心情无比愉快。<br />
他认定自己依然很清醒，头脑也是一如既往的理智与冷静，只有那些实力不济还敢来挑战的废柴被一个接一个地放倒，而他是整场酒会的唯一胜者。<br />
包括刚才魏尔伦的疑惑，他也很乐意解答。<br />
“刚才答应你的，让我想想该怎么讲比较合适。”<br />
虽然兰波自己觉得不用，但既然魏尔伦坚持要扶他到沙发上坐好，便也没有拒绝。<br />
“嗯，你先想。”<br />
知道兰波会告诉他答案后，魏尔伦反而不着急了。<br />
他先去壁炉旁升起火，将那片空间烤得暖烘烘的，再拿过披毯，替换兰波那件中途不小心沾到酒液的外套。<br />
兰波则抬起一直捏在指尖的那块铜制狗牌，高举直眼前。<br />
“当时，我接下了摧毁【五月革命】组织的任务，并赶往情报部排查出的秘密基地——表面看是一个地下酒窖。”<br />
“虽然被称为‘组织’，但实际上，整个组织的成员只有【牧神】，以及被他操纵的你。”<br />
兰波好似陷入了一段已然久远的回忆，将它宛如讲故事般娓娓道来。<br />
魏尔伦始终听得专注，没有询问兰波为什么会突然讲起那时候的事情。<br />
“当时，情报部的同伴已经查出来，知道【牧神】是通过会让你吸入特殊金属粉的发生装置来操控你的……嗯，就是我后来将它缝进袖箍里的那种金属。”<br />
“因此，我闯入秘密基地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发生装置所在的地点，将它摧毁。”<br />
“当然【牧神】并不傻，他察觉到侵入者后立刻驱使你来攻击我——那个时候的你还挺难对付，不仅能操纵重力，还可以在手上凭空生成类似黑洞的球体。”<br />
听到兰波这句略带抱怨的内容，魏尔伦抿了抿唇，压下笑意。<br />
不过，这也给了他一点灵感。<br />
现在的他可以通过袖箍，以自己的意愿操控自己体内那个沉睡的怪物。<br />
那么，他之后或许能尝试只释放出细微的，不至于令自己失去意识、但又可以从怪物那里攫取的“黑洞”能量。<br />
“后面的事情，我也和你说过了。我成功摧毁了装置，而【牧神】的上半身连带一半基地也被你用‘黑洞’彻底吞噬掉，什么也没剩下。”<br />
“嗯。”<br />
魏尔伦点头，却听见兰波又接了句“不过”。<br />
“离开前，我搜索了剩下的那半个基地。除去找到的那份研究资料外，我当时，其实还在一个积灰的角落里找到了另一个纸团。”<br />
“当我展开它时，察觉到这个纸团应该是某本笔记的其中一部分。但我只找到布满折痕的这一小张，不知道剩下的部分去了哪里。”<br />
兰波用拇指的指腹一点点压过那两行触感鲜明的字母，神情怅然。<br />
“重点在于……我发现这个纸团的字迹潦草而凌乱，与【牧神】的研究资料截然不同，应当出自第二人之手。”<br />
“可具体是谁写的，我并不能断定。”<br />
被火焰染成暗金的瞳眸看向魏尔伦，兰波的声音低而柔软。<br />
“是酒窖曾经的主人吗？是来过【牧神】基地的其他人吗？是你的原型【阿蒂尔·兰波】，还是会被【牧神】用程式不停清除记忆的你自己？”<br />
“我无法判断这张纸上的内容出处，但你可以自己决定，保罗。”<br />
“这两行字的意思是，”<br />
兰波停顿片刻，用一种接近于咏叹或祷告的口吻将那一个个单词吐出喉间，不似朗读、更像一阵低而婉转的吟唱。<br />
“【我永恒的灵魂，注视着你的心，纵然黑夜孤寂，白昼如焚】。”<br />
在摇曳的焰火下，那双望过来的金眸缱绻而柔和，氤氲着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像弥漫在森林里的薄雾。<br />
这次，魏尔伦终于理解了这句话的意思。<br />
他接过兰波重新递回来的那块铜片，托在掌心，好似托起了一点被风吹散的、砂粒似的过往。<br />
但只有这一点，也足够了。<br />
在魏尔伦这里，砂粒可以沉重如基石，足够他能稳稳踏住，再度构筑出属于自己未来的人生。<br />
“你觉得我适合写诗吗，兰波？”<br />
低头看着那块魏尔伦忽然开口，声音有一点哑。<br />
“当然，我十分确定。”<br />
兰波将手肘压在沙发扶手上，撑稳歪起的脑袋，带着低低的哼笑回道。<br />
无论魏尔伦想要做什么，他总是支持的。<br />
“我还以为你是不在意这句话才没来问我，原来是一直没有翻译出来啊……”<br />
在魏尔伦不知道思考什么走神的时间里，兰波又发出咕哝似的感慨，上半身也更歪了些，几乎裹着暖和的毯子，整个人都舒服地往后蜷坐在沙发里。<br />
这种很没有形象的动作，也是醉酒后的兰波才会做出来的。<br />
“还不是你当时不肯说……”<br />
魏尔伦露出一点笑，说出口的语气却没有半分责怪的意思。<br />
他只是将视线从自己手中那块狗牌移开，又看向闭起眼、似乎快要睡着的兰波，神情认真而专注。<br />
“兰波。”<br />
他又喊了声。<br />
“嗯。”<br />
半躺在沙发里的兰波没有睁开眼睛，但仍然给予了回应。<br />
“我可以吻你吗？不是亲面颊、额头，或者其它地方的那种。”<br />
站起身的魏尔伦开口，换来兰波停顿片刻，惊讶抬眼看向对方。<br />
“怎么忽然这么问？”<br />
“就是突然很想，比以前任何时候都想。”<br />
魏尔伦的答案甚至称不上一个合格的回应，但兰波仍然露出因醉酒而显出几份散漫与随性笑意。<br />
“如果你这样做，就是真正在向我表白了，保罗。”<br />
他们之前也不是没有亲吻，但那些轻吻大多是落在其它地方，额头、面颊、眼尾、颈侧，每一处的含义也略有不同，但始终没有真正接吻过。<br />
就像他们间的关系，宛若一滴在水里不断扩散的墨，足够醒目，却又不甚明晰。<br />
但接吻，是恋人才会做的事情——是两情相悦的证明，是一方对另一方付出爱意、而后者欣然接受的情感交融。<br />
倘若是清醒状态下的兰波，或许会婉拒这点。<br />
他担心真的与魏尔伦这么做后，自己将不再给对方未来能脱身离开的机会。<br />
兰波十分清楚自己的掌控与支配欲望，那是由天性所带来的不安定感，需要将属于自己的东西彻底紧握在手里才罢休。<br />
假使魏尔伦以后还想要背叛他，或许就算是折断对方的手脚，兰波也绝不会允许魏尔伦能离开自己。<br />
“还是先别这样做，你依旧会拥有很长时间去决定未来。”<br />
然而，醉酒时的兰波仅是倚着沙发靠背，几绺黑发随意散落在微眯起的眼眸旁，向魏尔伦劝出的语气极为随意，却又隐隐透出某种危险的意味。<br />
这是独属于他的克制。<br />
但倔起来的魏尔伦也不是没有应对的办法。<br />
“如果你不同意，我就要申请将它作为我这次的另一个生日礼物。”<br />
“…………”<br />
兰波的金眸睁大，有点讶然地看向站在他面前的金发青年。<br />
“我记得，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br />
“是。”<br />
“即使这样也确定？”<br />
“是，我确定。”<br />
兰波好不容易构筑出来的心理底线被轻易摧毁，而对方只需要用一个单词。<br />
魏尔伦微笑着，看着兰波露出[真受不了你]的无奈纵容，向他伸出手。<br />
“到这里来吧，”<br />
他含笑开口，声音落在跃动的温暖火焰里。
又过了片刻，他才得到回应。<br />
“是啊，还有好一会儿。”<br />
兰波慢吞吞道，连措辞都变得不再像往日那般严谨，“那就先让我睡一下。”<br />
他好像在尽力克制自己的身体，让它能坐得端正，哪怕要靠着魏尔伦肩膀，也保证不将身体的全部重心都交给对方。<br />
奈何大脑和眼睛都有点不听指挥，魏尔伦眼睁睁看着兰波朝他这边歪过身体时，险些扑了个空——好在他眼疾手快，稳稳伸手捞住。<br />
“啊，没对准。”<br />
还能听见兰波咬文嚼字般的嘟囔，带着孩子气的懊恼。<br />
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兰波，实在可爱极了。<br />
魏尔伦情不自禁想要微笑，庆幸起自己今晚没有喝酒。<br />
…………<br />
回到家时，靠在魏尔伦身上睡了半条路的兰波清醒些许。<br />
也没有完全清醒，因为他在下车第一步就走出个趔趄，好在魏尔伦又立刻伸手托了一把。<br />
之后就是上楼回家，魏尔伦全程都亦步亦趋跟着人，视线也绝不离开对方的身上。<br />
这种醉酒状态的兰波实在太稀有了，看一眼少一眼，魏尔伦很是舍不得。<br />
但兰波感觉格外自在，心情无比愉快。<br />
他认定自己依然很清醒，头脑也是一如既往的理智与冷静，只有那些实力不济还敢来挑战的废柴被一个接一个地放倒，而他是整场酒会的唯一胜者。<br />
包括刚才魏尔伦的疑惑，他也很乐意解答。<br />
“刚才答应你的，让我想想该怎么讲比较合适。”<br />
虽然兰波自己觉得不用，但既然魏尔伦坚持要扶他到沙发上坐好，便也没有拒绝。<br />
“嗯，你先想。”<br />
知道兰波会告诉他答案后，魏尔伦反而不着急了。<br />
他先去壁炉旁升起火，将那片空间烤得暖烘烘的，再拿过披毯，替换兰波那件中途不小心沾到酒液的外套。<br />
兰波则抬起一直捏在指尖的那块铜制狗牌，高举直眼前。<br />
“当时，我接下了摧毁【五月革命】组织的任务，并赶往情报部排查出的秘密基地——表面看是一个地下酒窖。”<br />
“虽然被称为‘组织’，但实际上，整个组织的成员只有【牧神】，以及被他操纵的你。”<br />
兰波好似陷入了一段已然久远的回忆，将它宛如讲故事般娓娓道来。<br />
魏尔伦始终听得专注，没有询问兰波为什么会突然讲起那时候的事情。<br />
“当时，情报部的同伴已经查出来，知道【牧神】是通过会让你吸入特殊金属粉的发生装置来操控你的……嗯，就是我后来将它缝进袖箍里的那种金属。”<br />
“因此，我闯入秘密基地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发生装置所在的地点，将它摧毁。”<br />
“当然【牧神】并不傻，他察觉到侵入者后立刻驱使你来攻击我——那个时候的你还挺难对付，不仅能操纵重力，还可以在手上凭空生成类似黑洞的球体。”<br />
听到兰波这句略带抱怨的内容，魏尔伦抿了抿唇，压下笑意。<br />
不过，这也给了他一点灵感。<br />
现在的他可以通过袖箍，以自己的意愿操控自己体内那个沉睡的怪物。<br />
那么，他之后或许能尝试只释放出细微的，不至于令自己失去意识、但又可以从怪物那里攫取的“黑洞”能量。<br />
“后面的事情，我也和你说过了。我成功摧毁了装置，而【牧神】的上半身连带一半基地也被你用‘黑洞’彻底吞噬掉，什么也没剩下。”<br />
“嗯。”<br />
魏尔伦点头，却听见兰波又接了句“不过”。<br />
“离开前，我搜索了剩下的那半个基地。除去找到的那份研究资料外，我当时，其实还在一个积灰的角落里找到了另一个纸团。”<br />
“当我展开它时，察觉到这个纸团应该是某本笔记的其中一部分。但我只找到布满折痕的这一小张，不知道剩下的部分去了哪里。”<br />
兰波用拇指的指腹一点点压过那两行触感鲜明的字母，神情怅然。<br />
“重点在于……我发现这个纸团的字迹潦草而凌乱，与【牧神】的研究资料截然不同，应当出自第二人之手。”<br />
“可具体是谁写的，我并不能断定。”<br />
被火焰染成暗金的瞳眸看向魏尔伦，兰波的声音低而柔软。<br />
“是酒窖曾经的主人吗？是来过【牧神】基地的其他人吗？是你的原型【阿蒂尔·兰波】，还是会被【牧神】用程式不停清除记忆的你自己？”<br />
“我无法判断这张纸上的内容出处，但你可以自己决定，保罗。”<br />
“这两行字的意思是，”<br />
兰波停顿片刻，用一种接近于咏叹或祷告的口吻将那一个个单词吐出喉间，不似朗读、更像一阵低而婉转的吟唱。<br />
“【我永恒的灵魂，注视着你的心，纵然黑夜孤寂，白昼如焚】。”<br />
在摇曳的焰火下，那双望过来的金眸缱绻而柔和，氤氲着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像弥漫在森林里的薄雾。<br />
这次，魏尔伦终于理解了这句话的意思。<br />
他接过兰波重新递回来的那块铜片，托在掌心，好似托起了一点被风吹散的、砂粒似的过往。<br />
但只有这一点，也足够了。<br />
在魏尔伦这里，砂粒可以沉重如基石，足够他能稳稳踏住，再度构筑出属于自己未来的人生。<br />
“你觉得我适合写诗吗，兰波？”<br />
低头看着那块魏尔伦忽然开口，声音有一点哑。<br />
“当然，我十分确定。”<br />
兰波将手肘压在沙发扶手上，撑稳歪起的脑袋，带着低低的哼笑回道。<br />
无论魏尔伦想要做什么，他总是支持的。<br />
“我还以为你是不在意这句话才没来问我，原来是一直没有翻译出来啊……”<br />
在魏尔伦不知道思考什么走神的时间里，兰波又发出咕哝似的感慨，上半身也更歪了些，几乎裹着暖和的毯子，整个人都舒服地往后蜷坐在沙发里。<br />
这种很没有形象的动作，也是醉酒后的兰波才会做出来的。<br />
“还不是你当时不肯说……”<br />
魏尔伦露出一点笑，说出口的语气却没有半分责怪的意思。<br />
他只是将视线从自己手中那块狗牌移开，又看向闭起眼、似乎快要睡着的兰波，神情认真而专注。<br />
“兰波。”<br />
他又喊了声。<br />
“嗯。”<br />
半躺在沙发里的兰波没有睁开眼睛，但仍然给予了回应。<br />
“我可以吻你吗？不是亲面颊、额头，或者其它地方的那种。”<br />
站起身的魏尔伦开口，换来兰波停顿片刻，惊讶抬眼看向对方。<br />
“怎么忽然这么问？”<br />
“就是突然很想，比以前任何时候都想。”<br />
魏尔伦的答案甚至称不上一个合格的回应，但兰波仍然露出因醉酒而显出几份散漫与随性笑意。<br />
“如果你这样做，就是真正在向我表白了，保罗。”<br />
他们之前也不是没有亲吻，但那些轻吻大多是落在其它地方，额头、面颊、眼尾、颈侧，每一处的含义也略有不同，但始终没有真正接吻过。<br />
就像他们间的关系，宛若一滴在水里不断扩散的墨，足够醒目，却又不甚明晰。<br />
但接吻，是恋人才会做的事情——是两情相悦的证明，是一方对另一方付出爱意、而后者欣然接受的情感交融。<br />
倘若是清醒状态下的兰波，或许会婉拒这点。<br />
他担心真的与魏尔伦这么做后，自己将不再给对方未来能脱身离开的机会。<br />
兰波十分清楚自己的掌控与支配欲望，那是由天性所带来的不安定感，需要将属于自己的东西彻底紧握在手里才罢休。<br />
假使魏尔伦以后还想要背叛他，或许就算是折断对方的手脚，兰波也绝不会允许魏尔伦能离开自己。<br />
“还是先别这样做，你依旧会拥有很长时间去决定未来。”<br />
然而，醉酒时的兰波仅是倚着沙发靠背，几绺黑发随意散落在微眯起的眼眸旁，向魏尔伦劝出的语气极为随意，却又隐隐透出某种危险的意味。<br />
这是独属于他的克制。<br />
但倔起来的魏尔伦也不是没有应对的办法。<br />
“如果你不同意，我就要申请将它作为我这次的另一个生日礼物。”<br />
“…………”<br />
兰波的金眸睁大，有点讶然地看向站在他面前的金发青年。<br />
“我记得，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br />
“是。”<br />
“即使这样也确定？”<br />
“是，我确定。”<br />
兰波好不容易构筑出来的心理底线被轻易摧毁，而对方只需要用一个单词。<br />
魏尔伦微笑着，看着兰波露出[真受不了你]的无奈纵容，向他伸出手。<br />
“到这里来吧，”<br />
他含笑开口，声音落在跃动的温暖火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