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敢出现在本尊面前，便要做好受死的准备。”<br />
她看起来平静如常，但是气势却可怖，甚至连金发也在淡淡发光，一同跟来的吕射月也禁不住心中发颤——这就是神帝的威严吗？她从未见她如此动怒。<br />
姬宴雪是真的想要杀掉云清池，她站在她身边，都能感受到那股刺骨的杀意。<br />
邵平早已被拖了下去，现在这比武场上只有她们四个人，吕射月落下时即设了阵法，隔绝了外界的一切。<br />
“要杀就杀，不要废话。”<br />
云清池仰头直视姬宴雪，没有一丝畏惧，仿佛此刻站在死亡边缘的人不是她一般，她不想和姬宴雪多说一句话。<br />
她厌恶神族，姬宴雪也只不过是个典型的自大狂罢了，除过实力格外强大之外，和其他神族并没有分毫不同。<br />
视线移向谢挚，目光与声音柔了下来：“只是死前……我还有话想同小挚说。”<br />
“可以吗，小挚？”<br />
她近乎小心翼翼地请求。<br />
“你还有什么颜面再和小挚说话？云清池，你没有资格和我讨价还价。”<br />
姬宴雪冷笑，“说实话，我都有点佩服你了，你伤害小挚至深，现在还能装得如此可怜无辜，我该夸你一句好演技吗？你不该做宗主，倒可以去演戏，那才是你的好去处。”<br />
云清池并不看她，即便是如此狼狈的姿态，她仍然清冷不改，“小挚想不想和我说话，在于她，我是在问她，与你没有任何关系。”<br />
云清池知道关键在于谢挚，现下务必要使小挚心软才好，她毫不犹豫地催动血精，令其逆流，五脏六腑遭受重击，闷哼一声，大股血液涌出，沾湿了她的衣襟，一看即是受了严重的内伤。<br />
又低颈忍痛，没有发出一声痛呼，强撑着不愿示弱，但如此只是让她显得愈发脆弱了。<br />
谢挚方才一直一言不发，此刻终于神色微微波动，想了想，才轻轻按住了姬宴雪的手臂，朝她摇了摇头。<br />
“……你想留她一命？”<br />
她们二人的默契不须言语也可明白彼此，姬宴雪读懂她的意思，顿了顿，难以相信地道。<br />
云清池那样伤害小挚，小挚竟然拦她。<br />
她还是忘不了她吗？<br />
“云清池乃是龙族内奸，固然罪大恶极，但她对龙皇并不忠心，反而一直暗中谋划要杀死龙皇，在天衍宗时也曾与云重紫激战，重创云重紫，虽然功过不能相抵，但也确实罪不至死……”谢挚阐述自己的理由。<br />
“此外，有些话，我也想找她问清楚。”<br />
“总之，我们先不要杀她，好吗？”谢挚目带恳求。<br />
姬宴雪不答，只是沉默地看着谢挚。<br />
这理由听起来很是理性平静、合情合理，但是真的是那样吗？小挚？<br />
还是……你只是单纯地不想见她死？<br />
这个疑问横亘在她喉间心头，但是她竟不敢问出口。<br />
她怕谢挚承认。<br />
姬宴雪忽然自心中生出一股颓然无力，觉得自己的举动不仅了无意趣，而且十分可笑。<br />
她是因为云清池伤害过小挚才不能留她的性命，可是到头来，小挚竟为云清池向她求情。那她做这些事，又还有什么意义？<br />
气机敛去，姬宴雪慢慢垂下手臂。<br />
云清池身上的重压随之消散，捂着胸口轻轻咳嗽，如一枝被积雪压弯的腊梅，坚韧又倔强。<br />
“……你想不杀她，那就不杀吧。”<br />
吕射月听她们之间的对话听得云里雾里，不大明白。<br />
她知道云清池曾赴潜渊镇压谢挚，又是龙族内奸，姬宴雪想要杀她也是理所应当，而谢挚留她一命的理由也合乎情理。<br />
只是不明白，为什么姬宴雪听到谢挚为云清池求情，会忽然变得很疲倦。<br />
实则对于云清池，吕射月内心的感情也很复杂。<br />
云清池毕竟曾是她少年时无比敬仰尊崇的偶像与前辈，即便这完美无瑕的偶像后来陡然崩塌破碎，暴露出私心杂念，她对她也未尝不怨恨，可若叫她杀掉她，似乎也是做不到，有些不忍不愿。<br />
小挚说留她一条性命，吕射月竟也觉得心中隐隐松了一口气。<br />
她探察了一番云清池的身体，惊异地发现她确实是铭纹境无疑，且受了相当严重的内伤。<br />
以如此低微的境界承受神帝的怒气，没有当场晕厥过去，都算她意志力惊人了。<br />
她这样的状态无法交谈，吕射月给了她一颗丹药，云清池却不吃，只是目光莹莹地看着谢挚，仿佛在期待她说些什么。<br />
谢挚道：“吃吧。”她这才微微笑了，就着吕射月的手吞下丹药。<br />
心中那股奇怪的感觉越发强烈，吕射月不敢细想，也不愿想，低声道：“这里不是谈话之地，我把她带去我房内吧。”谢挚点头应许。<br />
吕射月带着受伤的云清池离去，场中只剩下谢挚与姬宴雪两人。<br />
她轻轻去握姬宴雪的手，姬宴雪没有抗拒，却也没有回应。<br />
“阿宴……”谢挚叹息般地唤了一声，“别不理我好不好？”<br />
姬宴雪的眼睫颤动了一下，沉默片刻，才低声问道：<br />
“……一定得见她吗？”<br />
就不能不去吗？<br />
这话在她心中徘徊，可她不愿说出来，那样会显得卑微软弱。<br />
谢挚也知道她难受，让她不杀云清池已经很是不易，柔声道：<br />
“你若是不想我见她，那便不见了，我们现在就回昆仑山，也可以的。阿宴，别因为这个不开心……”<br />
姬宴雪定定地凝视谢挚半晌，忽而叹了一口气，道：“算了，你去见她吧。”<br />
此番见面，也算是最后了结了。<br />
她怕这次若是不让谢挚去见云清池，会让她之后时常惦念此事，如此反而不好。<br />
谢挚没想到姬宴雪会答应，正要说“不要勉强自己”时，金发的半神便沉思着开口续道：<br />
“我并不是什么宽容大度的人……小挚。倘若有可能，我希望你的心里眼里只有我一个人，再也不见什么云清池。我一直都讨厌她，你也是知道的。”<br />
“但是，要是见她能让你心里好受一些，那你就去吧。我喜欢看你开心。”<br />
谢挚动容，想要说“谢谢”，姬宴雪却率先止住她，摇头道：“不要因为这个谢我，小挚。”<br />
这不是她的本心，她更不想听谢挚因为云清池而谢她，她不想和云清池沾上哪怕一点关系。<br />
你只需爱我就好了。她想。<br />
宗门大比已经中止，长老宣布明日再继续，众人也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只当是宗主因邵平败后偷袭而雷霆震怒，各自议论而去。<br />
谢挚与姬宴雪来到了吕射月的住所，吕射月正好出来，碰见她们，打了个招呼。<br />
悄悄打量姬宴雪的神色，似乎比方才平和许多，吕射月略感放心，同谢挚轻声道：“她正在里面，身上的伤已经好多了。”说的正是云清池。<br />
“嗯，我知道了。射月，多谢你。”<br />
姬宴雪道：“我就不进去了，外面等你。”<br />
她松开牵着谢挚的手，“去吧。记得想我。”<br />
看着谢挚走进屋内，许久之后，姬宴雪才闭上眼，转身缓缓吐出一口气，肩膀塌了下去。<br />
云清池最是心机深沉，善于伪装，小挚与她交谈这一次，她固然相信小挚对她的情意，可她也确实不知道小挚会不会被云清池言语动摇。<br />
毕竟，她曾经那么喜欢她……<br />
少年时的痴恋，果然是很难忘记的吧？连她也无法令小挚释怀吗？或许只有云清池本人才可以。<br />
她可以令冰石新生，令星辰碎裂，可有些事情，她也是无能为力的。<br />
姬宴雪又想起来很久之前在圣花秘境里谢挚甩开她，对云清池痴心不改的模样，其实她一直没有忘记过，今日一见云清池，才又想起来了。<br />
姬宴雪慢慢攥紧手掌，看起来仍然云淡风轻，可是无人知道她心中的忐忑紧张。<br />
——等小挚从这个门里出来，她还会愿意和她回昆仑山吗？<br />
她不知道。她也只能等待而已。<br />
。<br />
谢挚踏入房内，床上的云清池见她进来，眼眸顿时一亮，勉强撑着身体坐起，“小挚……”连脖颈上沾的发丝与被子上的点点血迹都仿佛精心计算过，脸色苍白，看起来病弱堪怜。<br />
她仍然是美丽的，甚至还因虚弱的病色更增添了她的美丽，让人不忍多说一句重话。<br />
“躺下吧，不用起来。”<br />
谢挚却好像没看到一般，连脚步都未停顿一下。<br />
她在床前的椅子上坐下，抚了抚衣角，这才看向云清池。<br />
目光清明平静，并无波澜。<br />
小挚怎么……云清池的心颤了颤，久违地感到一丝现实与预料不符的慌乱。<br />
这跟她想象的不一样。小挚如今变化真的好大，她原以为小挚即便痛恨她，也难免会流露出一点不忍之色，但是她却——<br />
“你还要再装到什么时候，云清池？”
她看起来平静如常，但是气势却可怖，甚至连金发也在淡淡发光，一同跟来的吕射月也禁不住心中发颤——这就是神帝的威严吗？她从未见她如此动怒。<br />
姬宴雪是真的想要杀掉云清池，她站在她身边，都能感受到那股刺骨的杀意。<br />
邵平早已被拖了下去，现在这比武场上只有她们四个人，吕射月落下时即设了阵法，隔绝了外界的一切。<br />
“要杀就杀，不要废话。”<br />
云清池仰头直视姬宴雪，没有一丝畏惧，仿佛此刻站在死亡边缘的人不是她一般，她不想和姬宴雪多说一句话。<br />
她厌恶神族，姬宴雪也只不过是个典型的自大狂罢了，除过实力格外强大之外，和其他神族并没有分毫不同。<br />
视线移向谢挚，目光与声音柔了下来：“只是死前……我还有话想同小挚说。”<br />
“可以吗，小挚？”<br />
她近乎小心翼翼地请求。<br />
“你还有什么颜面再和小挚说话？云清池，你没有资格和我讨价还价。”<br />
姬宴雪冷笑，“说实话，我都有点佩服你了，你伤害小挚至深，现在还能装得如此可怜无辜，我该夸你一句好演技吗？你不该做宗主，倒可以去演戏，那才是你的好去处。”<br />
云清池并不看她，即便是如此狼狈的姿态，她仍然清冷不改，“小挚想不想和我说话，在于她，我是在问她，与你没有任何关系。”<br />
云清池知道关键在于谢挚，现下务必要使小挚心软才好，她毫不犹豫地催动血精，令其逆流，五脏六腑遭受重击，闷哼一声，大股血液涌出，沾湿了她的衣襟，一看即是受了严重的内伤。<br />
又低颈忍痛，没有发出一声痛呼，强撑着不愿示弱，但如此只是让她显得愈发脆弱了。<br />
谢挚方才一直一言不发，此刻终于神色微微波动，想了想，才轻轻按住了姬宴雪的手臂，朝她摇了摇头。<br />
“……你想留她一命？”<br />
她们二人的默契不须言语也可明白彼此，姬宴雪读懂她的意思，顿了顿，难以相信地道。<br />
云清池那样伤害小挚，小挚竟然拦她。<br />
她还是忘不了她吗？<br />
“云清池乃是龙族内奸，固然罪大恶极，但她对龙皇并不忠心，反而一直暗中谋划要杀死龙皇，在天衍宗时也曾与云重紫激战，重创云重紫，虽然功过不能相抵，但也确实罪不至死……”谢挚阐述自己的理由。<br />
“此外，有些话，我也想找她问清楚。”<br />
“总之，我们先不要杀她，好吗？”谢挚目带恳求。<br />
姬宴雪不答，只是沉默地看着谢挚。<br />
这理由听起来很是理性平静、合情合理，但是真的是那样吗？小挚？<br />
还是……你只是单纯地不想见她死？<br />
这个疑问横亘在她喉间心头，但是她竟不敢问出口。<br />
她怕谢挚承认。<br />
姬宴雪忽然自心中生出一股颓然无力，觉得自己的举动不仅了无意趣，而且十分可笑。<br />
她是因为云清池伤害过小挚才不能留她的性命，可是到头来，小挚竟为云清池向她求情。那她做这些事，又还有什么意义？<br />
气机敛去，姬宴雪慢慢垂下手臂。<br />
云清池身上的重压随之消散，捂着胸口轻轻咳嗽，如一枝被积雪压弯的腊梅，坚韧又倔强。<br />
“……你想不杀她，那就不杀吧。”<br />
吕射月听她们之间的对话听得云里雾里，不大明白。<br />
她知道云清池曾赴潜渊镇压谢挚，又是龙族内奸，姬宴雪想要杀她也是理所应当，而谢挚留她一命的理由也合乎情理。<br />
只是不明白，为什么姬宴雪听到谢挚为云清池求情，会忽然变得很疲倦。<br />
实则对于云清池，吕射月内心的感情也很复杂。<br />
云清池毕竟曾是她少年时无比敬仰尊崇的偶像与前辈，即便这完美无瑕的偶像后来陡然崩塌破碎，暴露出私心杂念，她对她也未尝不怨恨，可若叫她杀掉她，似乎也是做不到，有些不忍不愿。<br />
小挚说留她一条性命，吕射月竟也觉得心中隐隐松了一口气。<br />
她探察了一番云清池的身体，惊异地发现她确实是铭纹境无疑，且受了相当严重的内伤。<br />
以如此低微的境界承受神帝的怒气，没有当场晕厥过去，都算她意志力惊人了。<br />
她这样的状态无法交谈，吕射月给了她一颗丹药，云清池却不吃，只是目光莹莹地看着谢挚，仿佛在期待她说些什么。<br />
谢挚道：“吃吧。”她这才微微笑了，就着吕射月的手吞下丹药。<br />
心中那股奇怪的感觉越发强烈，吕射月不敢细想，也不愿想，低声道：“这里不是谈话之地，我把她带去我房内吧。”谢挚点头应许。<br />
吕射月带着受伤的云清池离去，场中只剩下谢挚与姬宴雪两人。<br />
她轻轻去握姬宴雪的手，姬宴雪没有抗拒，却也没有回应。<br />
“阿宴……”谢挚叹息般地唤了一声，“别不理我好不好？”<br />
姬宴雪的眼睫颤动了一下，沉默片刻，才低声问道：<br />
“……一定得见她吗？”<br />
就不能不去吗？<br />
这话在她心中徘徊，可她不愿说出来，那样会显得卑微软弱。<br />
谢挚也知道她难受，让她不杀云清池已经很是不易，柔声道：<br />
“你若是不想我见她，那便不见了，我们现在就回昆仑山，也可以的。阿宴，别因为这个不开心……”<br />
姬宴雪定定地凝视谢挚半晌，忽而叹了一口气，道：“算了，你去见她吧。”<br />
此番见面，也算是最后了结了。<br />
她怕这次若是不让谢挚去见云清池，会让她之后时常惦念此事，如此反而不好。<br />
谢挚没想到姬宴雪会答应，正要说“不要勉强自己”时，金发的半神便沉思着开口续道：<br />
“我并不是什么宽容大度的人……小挚。倘若有可能，我希望你的心里眼里只有我一个人，再也不见什么云清池。我一直都讨厌她，你也是知道的。”<br />
“但是，要是见她能让你心里好受一些，那你就去吧。我喜欢看你开心。”<br />
谢挚动容，想要说“谢谢”，姬宴雪却率先止住她，摇头道：“不要因为这个谢我，小挚。”<br />
这不是她的本心，她更不想听谢挚因为云清池而谢她，她不想和云清池沾上哪怕一点关系。<br />
你只需爱我就好了。她想。<br />
宗门大比已经中止，长老宣布明日再继续，众人也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只当是宗主因邵平败后偷袭而雷霆震怒，各自议论而去。<br />
谢挚与姬宴雪来到了吕射月的住所，吕射月正好出来，碰见她们，打了个招呼。<br />
悄悄打量姬宴雪的神色，似乎比方才平和许多，吕射月略感放心，同谢挚轻声道：“她正在里面，身上的伤已经好多了。”说的正是云清池。<br />
“嗯，我知道了。射月，多谢你。”<br />
姬宴雪道：“我就不进去了，外面等你。”<br />
她松开牵着谢挚的手，“去吧。记得想我。”<br />
看着谢挚走进屋内，许久之后，姬宴雪才闭上眼，转身缓缓吐出一口气，肩膀塌了下去。<br />
云清池最是心机深沉，善于伪装，小挚与她交谈这一次，她固然相信小挚对她的情意，可她也确实不知道小挚会不会被云清池言语动摇。<br />
毕竟，她曾经那么喜欢她……<br />
少年时的痴恋，果然是很难忘记的吧？连她也无法令小挚释怀吗？或许只有云清池本人才可以。<br />
她可以令冰石新生，令星辰碎裂，可有些事情，她也是无能为力的。<br />
姬宴雪又想起来很久之前在圣花秘境里谢挚甩开她，对云清池痴心不改的模样，其实她一直没有忘记过，今日一见云清池，才又想起来了。<br />
姬宴雪慢慢攥紧手掌，看起来仍然云淡风轻，可是无人知道她心中的忐忑紧张。<br />
——等小挚从这个门里出来，她还会愿意和她回昆仑山吗？<br />
她不知道。她也只能等待而已。<br />
。<br />
谢挚踏入房内，床上的云清池见她进来，眼眸顿时一亮，勉强撑着身体坐起，“小挚……”连脖颈上沾的发丝与被子上的点点血迹都仿佛精心计算过，脸色苍白，看起来病弱堪怜。<br />
她仍然是美丽的，甚至还因虚弱的病色更增添了她的美丽，让人不忍多说一句重话。<br />
“躺下吧，不用起来。”<br />
谢挚却好像没看到一般，连脚步都未停顿一下。<br />
她在床前的椅子上坐下，抚了抚衣角，这才看向云清池。<br />
目光清明平静，并无波澜。<br />
小挚怎么……云清池的心颤了颤，久违地感到一丝现实与预料不符的慌乱。<br />
这跟她想象的不一样。小挚如今变化真的好大，她原以为小挚即便痛恨她，也难免会流露出一点不忍之色，但是她却——<br />
“你还要再装到什么时候，云清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