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月照带着雨具来到了私塾门前，孩子们已经被父母接走，卢齐明和齐良业齐秀才二人正在收拾着私塾。<br />
卢月照进门帮着他们关闭窗户，免得雨水灌进来。<br />
“举人老爷，梨儿，收拾好了，我就先回去了。”齐秀才说道。<br />
齐良业是个身材略微发胖的中年男子，面相憨厚。<br />
卢齐明向着齐秀才点了点头。<br />
“秀才慢走。”卢月照将齐秀才送到私塾门口。<br />
“梨儿，不必客气，快带着举人老爷回吧，我看这天，恐怕雨势不会小，趁着还没下，赶快回去吧。”<br />
“秀才放心。”<br />
卢齐明弓着背走到卢月照身边。<br />
风起，吹动了他的衣衫，更显得卢齐明瘦削不已。<br />
卢月照赶忙锁好门，伸出手搀扶住卢齐明。<br />
祖孙二人向着家中走去。<br />
卢齐明抬头望着天边涌聚的乌云，皱了眉头：“今日是清明走的第五日，他也该回来了。”<br />
卢月照也数着日子，今日裴祜是该回来了。<br />
“或许，他已经回来了，或者和曾木匠在赶回的路上。若是在路上，雨下下来可就不好走了，也不知今日能不能回来。”卢月照说道。<br />
卢齐明看着卢月照的眉头渐渐蹙起，知晓她心中担忧，他自己又何尝不担心。<br />
“走吧，我们回去看看。”<br />
卢齐明加快了脚步。<br />
卢月照紧跟在他身边。<br />
她扶着祖父的手臂，卢齐明衣袖下尽是一把瘦弱骨头。<br />
一阵大风呼来，路边树枝噼啪作响，新绿的树叶哗啦哗啦互相拍打，有些经受不住的树叶被打落，再随着风势卷起落下。<br />
卢月照有些被风迷了眼。<br />
她揉了揉眼睛，远远地看着卢宅门前停着一辆驴车。<br />
“那是曾木匠的驴车，是不是他俩回来了？”卢齐明说道。<br />
祖孙二人走近。<br />
“清明回来啦？唉？曾木匠，怎么只有你一个人？”<br />
曾木匠下了车，“你俩可算回来了，眼看着就要下雨了，我一直等着你俩呢！”<br />
“曾师傅，清明他人呢？”卢月照看着空荡荡的车上，开口问道。<br />
“我在这里等着你俩就是为了告诉你们一声，清明他本来是要随我一同回来的，但是吧......柳乡的于员外说要多留清明几日给他女儿做几个首饰盒。”<br />
曾木匠略作停顿，“话虽是这么说，但我瞧着于大小姐像是看上了清明，于老爷家有五个女儿，他的意思是想招清明做大小姐的上门女婿。我看那于大小姐容貌尚佳，想着这对清明来说也算一个好门路，若是成了于家的上门女婿，虽然说出去不好听，但是内里却是实实在在的，后半辈子我这徒儿也就不用愁了！所以，我就让他先留在那儿了。”<br />
卢月照听了曾木匠的话有些愣住了，“那他什么时候回来？”<br />
“哎呦，这可不好说，万一两个人看对眼儿就不回来直接成亲了，反正清明也没什么可收拾的，再加上于员外还挺着急的。他说他之前给女儿相看的，他女儿都看不上，他都要愁死了。这不好不容易自己女儿看上了一个，正巧还是个穷苦的，正适合做上门女婿，于员外高兴坏了，想尽快办喜事，他好抱孙子。这家大业大的没个儿子孙子，于员外明里暗里被说了不少闲话。”<br />
“行了，告诉你们一声我就回去了，家里儿子儿媳还等着我回去吃饭呢，你们两个不用担心清明啊，他挺好的，这是好事！”<br />
“好，你慢走。”卢齐明说道。<br />
曾木匠挥了挥手，笑呵呵地驾着驴车回去了。<br />
五天前从村里走的时候还担心徒儿的婚事，结果怎么着，出去了一趟，徒儿的婚事眼看就有了眉目了，这说明什么？<br />
说明年轻人还是应该多出去走走。<br />
“嘚儿驾——”<br />
曾木匠的身影渐渐消失。<br />
第16章<br />
天色骤暗，乌云似墨压在山头。<br />
大雨随着风势倾泻而下。<br />
卢月照看着烛火一摇一晃，吹灭了灯。<br />
窗扉被风雨拍打得隆隆作响。<br />
卢月照躺在床榻上，拉上薄被，闭上了眼。<br />
闪电时不时划破黑夜，瞬间照亮村落轮廓，又迅速暗下。<br />
许是一夜雷雨的缘故，卢月照睡得并不安稳，时不时会被惊醒。<br />
醒来，复睡去，再有些断断续续的梦。<br />
一时在田间欢笑，一时在树下沉睡。<br />
更多的，是被人追逐。<br />
她拼命奔跑，可身后之人总是和她保持着忽远忽近的距离，就是甩不开。<br />
她好累，可是她不敢停下。<br />
“梨儿——”<br />
她听到有人在身后唤她。<br />
是清明！<br />
卢月照停下回头。<br />
她看见裴祜站在不远处笑看着自己。<br />
“别怕。”他说。<br />
可下一瞬，他就转身离去。<br />
“清明，你去哪儿？”她抬腿向他跑去，“你等等我！”<br />
卢月照拼命地追，可是前方起了云雾，哪里还有他的身影。<br />
“清明，你在哪？”<br />
忽然，一个模糊的身影从云雾中走来。<br />
“清明，是你吗？”卢月照向着那个身影跑去。<br />
那人背对着她，缓缓转身。<br />
烟雾散去，卢月照看清了是谁。<br />
是李康泰！<br />
他笑得阴森，左手拿着绳索，右手......<br />
不！<br />
他没有右手！<br />
“贱人，是我呀！我就是清明！”<br />
卢月照想要逃离，可脚下像是被灌了铅，如何也动弹不得。<br />
她眼睁睁地看着李康泰向她扑来。<br />
“啊——”<br />
卢月照猛然睁开了双眼。<br />
她起了一身冷汗。<br />
定了定神，慢慢坐起。<br />
雨声阵阵，丝毫未有停歇。<br />
卢月照推开房门。<br />
天色不似那般昏暗。<br />
一夜过去了。<br />
她看向对面紧闭的房门，拿起靠在墙边的雨伞出了屋子。<br />
“咚咚咚——”<br />
卢月照轻叩东厢房门。<br />
无人回应。<br />
他还没有回来。<br />
“梨儿，你醒了？”卢齐明推开正房，看到了撑伞站在院中的卢月照。<br />
“爷爷，你怎么这么早就起了，今儿还下着雨，私塾不用上课，该好好歇息。”<br />
卢月照走到正房门前，收起伞，进了屋内扶住卢齐明的手臂。<br />
“人一上了年岁，这觉就少了，想睡也睡不着。我听着院中有动静，就起身看看，”卢齐明看向东厢房，“清明还是没回来？”<br />
卢月照点了点头。<br />
卢齐明看着屋外的雨帘，慢慢开了口：“梨儿，你和爷爷说实话，你是不是......中意清明？”<br />
话音一毕，卢齐明感受到扶在他臂上的手一紧。<br />
他在等着卢月照的回答。<br />
“是。”<br />
卢齐明微微叹气。<br />
“我昨日收到了张知县的信，信上说，他弟妹和侄儿愿意与咱家结亲。”<br />
卢月照惊诧地看向卢齐明。<br />
他点了点头，继续说道：“知县说，只要你愿意，庄敬的母亲即刻便开始准备你们二人的婚事。”<br />
卢月照转过头看向门外雨幕，梳理着心中乱绪。<br />
天光较之方才又亮了些，可这雨丝毫没有弱下。<br />
有几缕雨丝扑进屋内，沾上了二人的衣衫。<br />
卢齐明带着卢月照往后退了一步。<br />
“爷爷，我知晓你是不放心我，想要为我寻一个可以护着我的人，只是......不是张大人不好，而是，我已经遇见了他。”<br />
卢月照伸出一只手，雨丝铺在手心，传来微凉。<br />
“我现在思绪纷乱，不知该如何，我想等他回来，亲口问问他......”<br />
“若是他不愿意呢，他不想误你姻缘，或是，他想着入赘于家。”卢齐明问。<br />
“若是后一种，那我就祝他夫妻恩爱，琴瑟相和，若是前一种......”<br />
卢月照看向手中的雨水，水流顺着手心的纹路滴落在地。<br />
“爷爷，你帮我写信回绝吧，无论是你说的哪一种，我都需要些时日。孙女微浅粗陋，不耽误张大人，愿他得觅良缘。”<br />
卢齐明看向一旁的卢月照，“你确定要我写这封信？”<br />
“是。”<br />
卢齐明顿了一瞬，说了句“好”。<br />
感情之事，还是顺其自然吧。<br />
实在是，强求不得。<br />
也愿梨儿能想通。<br />
雨幕之下，一抹倩影撑伞独行。<br />
穿过树木遮蔽的小径，卢月照来到了小河边。<br />
下了一夜的雨，水势涨了许多。<br />
原本岸边有一块大石头，刚好够两个人坐在上面，现今也被河水淹没大半。<br />
卢月照走到了那株海棠树下。<br />
不知何时，花已尽落，早已被践踏进了泥泞之中。<br />
她俯首看向脚边河水悠悠。
卢月照进门帮着他们关闭窗户，免得雨水灌进来。<br />
“举人老爷，梨儿，收拾好了，我就先回去了。”齐秀才说道。<br />
齐良业是个身材略微发胖的中年男子，面相憨厚。<br />
卢齐明向着齐秀才点了点头。<br />
“秀才慢走。”卢月照将齐秀才送到私塾门口。<br />
“梨儿，不必客气，快带着举人老爷回吧，我看这天，恐怕雨势不会小，趁着还没下，赶快回去吧。”<br />
“秀才放心。”<br />
卢齐明弓着背走到卢月照身边。<br />
风起，吹动了他的衣衫，更显得卢齐明瘦削不已。<br />
卢月照赶忙锁好门，伸出手搀扶住卢齐明。<br />
祖孙二人向着家中走去。<br />
卢齐明抬头望着天边涌聚的乌云，皱了眉头：“今日是清明走的第五日，他也该回来了。”<br />
卢月照也数着日子，今日裴祜是该回来了。<br />
“或许，他已经回来了，或者和曾木匠在赶回的路上。若是在路上，雨下下来可就不好走了，也不知今日能不能回来。”卢月照说道。<br />
卢齐明看着卢月照的眉头渐渐蹙起，知晓她心中担忧，他自己又何尝不担心。<br />
“走吧，我们回去看看。”<br />
卢齐明加快了脚步。<br />
卢月照紧跟在他身边。<br />
她扶着祖父的手臂，卢齐明衣袖下尽是一把瘦弱骨头。<br />
一阵大风呼来，路边树枝噼啪作响，新绿的树叶哗啦哗啦互相拍打，有些经受不住的树叶被打落，再随着风势卷起落下。<br />
卢月照有些被风迷了眼。<br />
她揉了揉眼睛，远远地看着卢宅门前停着一辆驴车。<br />
“那是曾木匠的驴车，是不是他俩回来了？”卢齐明说道。<br />
祖孙二人走近。<br />
“清明回来啦？唉？曾木匠，怎么只有你一个人？”<br />
曾木匠下了车，“你俩可算回来了，眼看着就要下雨了，我一直等着你俩呢！”<br />
“曾师傅，清明他人呢？”卢月照看着空荡荡的车上，开口问道。<br />
“我在这里等着你俩就是为了告诉你们一声，清明他本来是要随我一同回来的，但是吧......柳乡的于员外说要多留清明几日给他女儿做几个首饰盒。”<br />
曾木匠略作停顿，“话虽是这么说，但我瞧着于大小姐像是看上了清明，于老爷家有五个女儿，他的意思是想招清明做大小姐的上门女婿。我看那于大小姐容貌尚佳，想着这对清明来说也算一个好门路，若是成了于家的上门女婿，虽然说出去不好听，但是内里却是实实在在的，后半辈子我这徒儿也就不用愁了！所以，我就让他先留在那儿了。”<br />
卢月照听了曾木匠的话有些愣住了，“那他什么时候回来？”<br />
“哎呦，这可不好说，万一两个人看对眼儿就不回来直接成亲了，反正清明也没什么可收拾的，再加上于员外还挺着急的。他说他之前给女儿相看的，他女儿都看不上，他都要愁死了。这不好不容易自己女儿看上了一个，正巧还是个穷苦的，正适合做上门女婿，于员外高兴坏了，想尽快办喜事，他好抱孙子。这家大业大的没个儿子孙子，于员外明里暗里被说了不少闲话。”<br />
“行了，告诉你们一声我就回去了，家里儿子儿媳还等着我回去吃饭呢，你们两个不用担心清明啊，他挺好的，这是好事！”<br />
“好，你慢走。”卢齐明说道。<br />
曾木匠挥了挥手，笑呵呵地驾着驴车回去了。<br />
五天前从村里走的时候还担心徒儿的婚事，结果怎么着，出去了一趟，徒儿的婚事眼看就有了眉目了，这说明什么？<br />
说明年轻人还是应该多出去走走。<br />
“嘚儿驾——”<br />
曾木匠的身影渐渐消失。<br />
第16章<br />
天色骤暗，乌云似墨压在山头。<br />
大雨随着风势倾泻而下。<br />
卢月照看着烛火一摇一晃，吹灭了灯。<br />
窗扉被风雨拍打得隆隆作响。<br />
卢月照躺在床榻上，拉上薄被，闭上了眼。<br />
闪电时不时划破黑夜，瞬间照亮村落轮廓，又迅速暗下。<br />
许是一夜雷雨的缘故，卢月照睡得并不安稳，时不时会被惊醒。<br />
醒来，复睡去，再有些断断续续的梦。<br />
一时在田间欢笑，一时在树下沉睡。<br />
更多的，是被人追逐。<br />
她拼命奔跑，可身后之人总是和她保持着忽远忽近的距离，就是甩不开。<br />
她好累，可是她不敢停下。<br />
“梨儿——”<br />
她听到有人在身后唤她。<br />
是清明！<br />
卢月照停下回头。<br />
她看见裴祜站在不远处笑看着自己。<br />
“别怕。”他说。<br />
可下一瞬，他就转身离去。<br />
“清明，你去哪儿？”她抬腿向他跑去，“你等等我！”<br />
卢月照拼命地追，可是前方起了云雾，哪里还有他的身影。<br />
“清明，你在哪？”<br />
忽然，一个模糊的身影从云雾中走来。<br />
“清明，是你吗？”卢月照向着那个身影跑去。<br />
那人背对着她，缓缓转身。<br />
烟雾散去，卢月照看清了是谁。<br />
是李康泰！<br />
他笑得阴森，左手拿着绳索，右手......<br />
不！<br />
他没有右手！<br />
“贱人，是我呀！我就是清明！”<br />
卢月照想要逃离，可脚下像是被灌了铅，如何也动弹不得。<br />
她眼睁睁地看着李康泰向她扑来。<br />
“啊——”<br />
卢月照猛然睁开了双眼。<br />
她起了一身冷汗。<br />
定了定神，慢慢坐起。<br />
雨声阵阵，丝毫未有停歇。<br />
卢月照推开房门。<br />
天色不似那般昏暗。<br />
一夜过去了。<br />
她看向对面紧闭的房门，拿起靠在墙边的雨伞出了屋子。<br />
“咚咚咚——”<br />
卢月照轻叩东厢房门。<br />
无人回应。<br />
他还没有回来。<br />
“梨儿，你醒了？”卢齐明推开正房，看到了撑伞站在院中的卢月照。<br />
“爷爷，你怎么这么早就起了，今儿还下着雨，私塾不用上课，该好好歇息。”<br />
卢月照走到正房门前，收起伞，进了屋内扶住卢齐明的手臂。<br />
“人一上了年岁，这觉就少了，想睡也睡不着。我听着院中有动静，就起身看看，”卢齐明看向东厢房，“清明还是没回来？”<br />
卢月照点了点头。<br />
卢齐明看着屋外的雨帘，慢慢开了口：“梨儿，你和爷爷说实话，你是不是......中意清明？”<br />
话音一毕，卢齐明感受到扶在他臂上的手一紧。<br />
他在等着卢月照的回答。<br />
“是。”<br />
卢齐明微微叹气。<br />
“我昨日收到了张知县的信，信上说，他弟妹和侄儿愿意与咱家结亲。”<br />
卢月照惊诧地看向卢齐明。<br />
他点了点头，继续说道：“知县说，只要你愿意，庄敬的母亲即刻便开始准备你们二人的婚事。”<br />
卢月照转过头看向门外雨幕，梳理着心中乱绪。<br />
天光较之方才又亮了些，可这雨丝毫没有弱下。<br />
有几缕雨丝扑进屋内，沾上了二人的衣衫。<br />
卢齐明带着卢月照往后退了一步。<br />
“爷爷，我知晓你是不放心我，想要为我寻一个可以护着我的人，只是......不是张大人不好，而是，我已经遇见了他。”<br />
卢月照伸出一只手，雨丝铺在手心，传来微凉。<br />
“我现在思绪纷乱，不知该如何，我想等他回来，亲口问问他......”<br />
“若是他不愿意呢，他不想误你姻缘，或是，他想着入赘于家。”卢齐明问。<br />
“若是后一种，那我就祝他夫妻恩爱，琴瑟相和，若是前一种......”<br />
卢月照看向手中的雨水，水流顺着手心的纹路滴落在地。<br />
“爷爷，你帮我写信回绝吧，无论是你说的哪一种，我都需要些时日。孙女微浅粗陋，不耽误张大人，愿他得觅良缘。”<br />
卢齐明看向一旁的卢月照，“你确定要我写这封信？”<br />
“是。”<br />
卢齐明顿了一瞬，说了句“好”。<br />
感情之事，还是顺其自然吧。<br />
实在是，强求不得。<br />
也愿梨儿能想通。<br />
雨幕之下，一抹倩影撑伞独行。<br />
穿过树木遮蔽的小径，卢月照来到了小河边。<br />
下了一夜的雨，水势涨了许多。<br />
原本岸边有一块大石头，刚好够两个人坐在上面，现今也被河水淹没大半。<br />
卢月照走到了那株海棠树下。<br />
不知何时，花已尽落，早已被践踏进了泥泞之中。<br />
她俯首看向脚边河水悠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