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襄莞尔，道：“您随意。”<br />
苏夫人狠狠瞪了她一眼，拂袖而去。<br />
她的几个随从也都鱼贯而退，屋内恢复了安静。<br />
碧梧忧心忡忡道：“姑娘哎，您就不怕苏夫人去太后面前告状？或者她传出去了，您的名声可就太差了？”<br />
“无妨，她要是想说就去说吧，反正我也巴不得退婚。”纪襄语调轻快道。<br />
她很少和人争执，更不会提“尊卑”的事，但苏夫人和她婢女的话，她实在不想忍耐。<br />
纪襄宽慰碧梧道：“不要紧的。你放心吧，太后娘娘可以骂我，但你觉得她会允许别人去说我的不是吗？她一定觉得是拐弯抹角骂她呢！”<br />
“至于去外面说，现在我们还有桩口头婚约呢。她贬低我，也是带累自家。苏夫人出去了，还得帮我解释我什么事都没有。”<br />
她最后叹了口气，若有所思道：“不过她是真生气了，这样最好，赶紧退婚吧。”<br />
不过，退不退婚都不要紧了。谁说有婚约就必须嫁的？<br />
第82章<br />
司徒征从山道里回来后，已经过了一更。<br />
辗转反侧过了一夜，天光乍亮他就派人安排好了去审问纪襄的女官。<br />
他收拾好仪容，想去看望她，又实在没理由在众宫娥太监的眼睛下走进去。也不知道她身子怎么样了？<br />
昨日纪襄的态度，着实让他没想到。<br />
她似乎非常非常生气，即使听了他的解释，也不肯和好如初。她不肯让自己抱回行宫，不肯挨着他，不肯和他多说一句话，却在看到谢家子时，挣扎着站了起来。<br />
诚然，谢家子做足了准备，又是带了身强体壮能背起她的武婢，又备下了马车。但分明是他先找到她的，换做往常，纪襄怎会宁可忍痛都不让他碰一下？<br />
他郁闷不已，在庭中多练了半个时辰的剑术。<br />
重新沐浴后，司徒征径直去拜见太子。<br />
太子见他进来，奇道：“可是有何急事？”<br />
司徒征接过了小内监递上的茶水，放到一边。<br />
他没有立即开口，沉默了片刻。太子疑惑，但又耐心地等着他说话。<br />
司徒征抿抿唇，道：“殿下，您要帮我，用太子妃的名义把她请来。”<br />
太子一怔，问道：“她不肯见你？”<br />
司徒征虽耻于承认这一点，还是点了点头。<br />
太子哈哈大笑起来，他笑着一拍大腿，不知想到什么，又朗声大笑起来。<br />
司徒征微微皱眉，看向太子。<br />
等太子笑够了，他才摆摆手道：“不行，我不能帮你。”<br />
“为何？”话音才落，司徒征就问道。<br />
“纪姑娘先前找过我，和我结盟。她愿意帮我，我自然接受。不过，”太子说着，忍不住又笑了笑，“她说过不是因为你而帮我，所以她的条件除了论功行赏外，还有一条就是不和你见面。我已经答应了。”<br />
太子摊了摊手，道：“我爱莫能助。纪姑娘愿意在御前帮我做些事，我不能违背她的意思。”<br />
说完，他看向司徒征。司徒征一贯从容的脸上，神色一滞，如遭重击，似乎不相信纪襄会说出这么绝情的话。<br />
太子好笑道：“你自己想想办法吧。也怪我，早知如此当日就不多嘴问你了。”<br />
司徒征无意识地曲起食指敲了敲桌子，沉吟片刻，问道：“殿下若是惹太子妃殿下生气，会如何向她道歉？”<br />
太子摇摇头道：“我和你的情况截然不同。第一，我是个正常男人，知道如何和女人，和妻子相处。第二，我和太子妃之间，她从没有真正生过我气。”<br />
司徒征迟疑地指了指自己，蹙眉问：“我不正常？”<br />
太子没有回答他。<br />
殿内静谧一片，接着，太子提起了昨日收了谈氏贿赂那几个侍卫的责罚，还有皇帝意图贬谪禁卫将军的事。<br />
二人很快就抛开这些儿女心思，神色专注地谈论起了正事。没一会东宫幕僚都纷纷应传召前来，共同商议。<br />
午后众人皆散，司徒征没有告退，坐在一旁，仍在深思。<br />
他眼下可以勉强集中精神思考正事，和人说话。但只要脑中一空下来，就会想到她。<br />
司徒征目光定在眼前虚虚一点上，猛然发现，他其实早就这样了。<br />
他离开行宫借着侍奉父亲病体的理由，在京城做布置，休息时都会想到她。渐渐，他的目光停在了眼前华贵的书案上。<br />
从前，她在静园里总是穿一件玉色的衫裙，坐在书案旁，纤长的指握着笔，发出轻轻的笔拂过宣纸的声音。许久，她抬起头，姣花照水的眉眼在烛光下比平日美上三分。<br />
她会抿抿唇，朝他莞尔一笑。<br />
“你今日忙完否？”<br />
书案旁，烛光下，总是有她陪着他。从京城到行宫，近乎一年的时间。<br />
他怎会觉得她的陪伴可有可无，只是当做闲暇时的消遣？<br />
司徒征英挺的脸容上浮着郁色，太子不由奇怪道：“哄女人高兴很难吗？”<br />
“她不肯见我，也不和我说话。我若强行将她带到能独处的地方，恐怕她会更生气了。昨日是因为我一直跟着她，她才会走到谈氏身边。”司徒征揉揉眉心，分析道。<br />
他一想起就自责不已。<br />
太子道：“她喜欢什么，你便投其所好。宣光宫虽大，但纪姑娘出入的地方也就那些，你寻个机会和她说说话有这么难？”<br />
他微微皱眉，原本不欲管司徒征私事。但眼看多年好友为此发愁，又怕他如此下去会耽误正事，只好帮着他出出主意。<br />
但太子自己也没哄过女人，他身份摆着，除了皇帝哪有人敢真正甩脸色给他看？<br />
二人经验缺缺，又都不是能低声下气的人，凑在一起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更好的主意。<br />
投其所好......司徒征在告退后，一边走一边继续思索。<br />
纪襄的喜好，他自然知道不少，很快就有了主意。<br />
-<br />
章序听母亲数落了几句纪襄，就忍不住开口和她吵了起来。平时苏夫人对儿子是百般慈爱，这回实在气狠了，勒令他不准去找纪襄。<br />
但苏夫人还是没有提退婚的事。<br />
说来说去，退婚是结两姓之好，哪有这么容易几句话解除婚约的？章序是幼子，又得皇帝太后看重，苏夫人和章父并不强求章序再娶个高门贵女。<br />
纪家虽然败落，但仍有爵位在身，不曾受过贬谪，无甚恶名。纪家女又得太后教养，家世上勉勉强强算是相配。<br />
苏夫人怎么可能一时气愤就解除婚约？必须得和太后，纪家夫人都达成共识，才能退婚。<br />
何况，看儿子这般模样，岂会同意？<br />
苏夫人烦躁不已，心口突突地跳。纪襄被人不明不白地带出宫，她过问一番再正常不过，谁知纪襄会如此蛮横？<br />
她唉声叹气，打算先和丈夫商议过再说。<br />
屋内的章序满不在乎地看着亲娘走了，不用她说，他也不会去找纪襄的。<br />
即使他听说了是谢方找到她的。<br />
司徒征，谢方，这两个人都让他十分看不起且厌恶。但他有婚约在身，根本不用再对纪襄做什么，反而白<br />
费工夫。<br />
等回了京城之后，他只要说动太后尽快正式定亲，尽快成婚，到时候另外两个狗东西再怎样，也无计可施了。<br />
想明白这一点后，章序是打定了主意近日少见纪襄，免得她又发脾气。<br />
从前他很少看纪襄会对人发火，不过这些时日下来，他发现看纪襄发怒也挺可爱的。<br />
章序转着一枚扳指，想了一会儿纪襄宜喜宜嗔的脸，不由笑了笑。<br />
他可以暂时不计较纪襄的背叛，也懒得折腾谢方一不成气候的黄口小儿。反正，谢方今年就要回庭州了。但司徒征，他是必须要报复的。<br />
上回他在皇帝面前的暗示失败了。<br />
皇帝并没有再派人出去巡逻搜查，司徒征也好端端的在行宫里。<br />
在行宫里下手很难不被人发现。<br />
直面搏杀会有动静，如今行宫更是戒备森严。把他迷晕了扔湖里也得寻个无人看守的机会，而湖畔也是常年有侍卫把守。下毒......据他所知这世界上还没有一种毒药能毒死人后，不被查验出。<br />
何况，下毒过于卑劣。真做了，他都要看不起自己了。<br />
章序目光是和从前截然不同的沉静，有一搭没一搭转着玉扳指。行宫里动手不易，在宫外的机会多很多，但如今行宫戒严，等闲不得出去。<br />
若是回了京城......<br />
他的窗头，照进一缕和煦的日光。<br />
章序慢慢想着，突然想起了五皇子这段时日持续不断的拉拢。章序看得出来，五皇子有求于他。<br />
这所求，十有八九是替他除去太子。<br />
章序嗤了一声，他才不会蠢到做这种事。但如果能让五皇子帮着除去司徒征，或是配合几分，倒是不错。<br />
他想好了，冷冷一笑。今日已经是午后，他命人送了拜帖，预备着明日一早去见五皇子。
苏夫人狠狠瞪了她一眼，拂袖而去。<br />
她的几个随从也都鱼贯而退，屋内恢复了安静。<br />
碧梧忧心忡忡道：“姑娘哎，您就不怕苏夫人去太后面前告状？或者她传出去了，您的名声可就太差了？”<br />
“无妨，她要是想说就去说吧，反正我也巴不得退婚。”纪襄语调轻快道。<br />
她很少和人争执，更不会提“尊卑”的事，但苏夫人和她婢女的话，她实在不想忍耐。<br />
纪襄宽慰碧梧道：“不要紧的。你放心吧，太后娘娘可以骂我，但你觉得她会允许别人去说我的不是吗？她一定觉得是拐弯抹角骂她呢！”<br />
“至于去外面说，现在我们还有桩口头婚约呢。她贬低我，也是带累自家。苏夫人出去了，还得帮我解释我什么事都没有。”<br />
她最后叹了口气，若有所思道：“不过她是真生气了，这样最好，赶紧退婚吧。”<br />
不过，退不退婚都不要紧了。谁说有婚约就必须嫁的？<br />
第82章<br />
司徒征从山道里回来后，已经过了一更。<br />
辗转反侧过了一夜，天光乍亮他就派人安排好了去审问纪襄的女官。<br />
他收拾好仪容，想去看望她，又实在没理由在众宫娥太监的眼睛下走进去。也不知道她身子怎么样了？<br />
昨日纪襄的态度，着实让他没想到。<br />
她似乎非常非常生气，即使听了他的解释，也不肯和好如初。她不肯让自己抱回行宫，不肯挨着他，不肯和他多说一句话，却在看到谢家子时，挣扎着站了起来。<br />
诚然，谢家子做足了准备，又是带了身强体壮能背起她的武婢，又备下了马车。但分明是他先找到她的，换做往常，纪襄怎会宁可忍痛都不让他碰一下？<br />
他郁闷不已，在庭中多练了半个时辰的剑术。<br />
重新沐浴后，司徒征径直去拜见太子。<br />
太子见他进来，奇道：“可是有何急事？”<br />
司徒征接过了小内监递上的茶水，放到一边。<br />
他没有立即开口，沉默了片刻。太子疑惑，但又耐心地等着他说话。<br />
司徒征抿抿唇，道：“殿下，您要帮我，用太子妃的名义把她请来。”<br />
太子一怔，问道：“她不肯见你？”<br />
司徒征虽耻于承认这一点，还是点了点头。<br />
太子哈哈大笑起来，他笑着一拍大腿，不知想到什么，又朗声大笑起来。<br />
司徒征微微皱眉，看向太子。<br />
等太子笑够了，他才摆摆手道：“不行，我不能帮你。”<br />
“为何？”话音才落，司徒征就问道。<br />
“纪姑娘先前找过我，和我结盟。她愿意帮我，我自然接受。不过，”太子说着，忍不住又笑了笑，“她说过不是因为你而帮我，所以她的条件除了论功行赏外，还有一条就是不和你见面。我已经答应了。”<br />
太子摊了摊手，道：“我爱莫能助。纪姑娘愿意在御前帮我做些事，我不能违背她的意思。”<br />
说完，他看向司徒征。司徒征一贯从容的脸上，神色一滞，如遭重击，似乎不相信纪襄会说出这么绝情的话。<br />
太子好笑道：“你自己想想办法吧。也怪我，早知如此当日就不多嘴问你了。”<br />
司徒征无意识地曲起食指敲了敲桌子，沉吟片刻，问道：“殿下若是惹太子妃殿下生气，会如何向她道歉？”<br />
太子摇摇头道：“我和你的情况截然不同。第一，我是个正常男人，知道如何和女人，和妻子相处。第二，我和太子妃之间，她从没有真正生过我气。”<br />
司徒征迟疑地指了指自己，蹙眉问：“我不正常？”<br />
太子没有回答他。<br />
殿内静谧一片，接着，太子提起了昨日收了谈氏贿赂那几个侍卫的责罚，还有皇帝意图贬谪禁卫将军的事。<br />
二人很快就抛开这些儿女心思，神色专注地谈论起了正事。没一会东宫幕僚都纷纷应传召前来，共同商议。<br />
午后众人皆散，司徒征没有告退，坐在一旁，仍在深思。<br />
他眼下可以勉强集中精神思考正事，和人说话。但只要脑中一空下来，就会想到她。<br />
司徒征目光定在眼前虚虚一点上，猛然发现，他其实早就这样了。<br />
他离开行宫借着侍奉父亲病体的理由，在京城做布置，休息时都会想到她。渐渐，他的目光停在了眼前华贵的书案上。<br />
从前，她在静园里总是穿一件玉色的衫裙，坐在书案旁，纤长的指握着笔，发出轻轻的笔拂过宣纸的声音。许久，她抬起头，姣花照水的眉眼在烛光下比平日美上三分。<br />
她会抿抿唇，朝他莞尔一笑。<br />
“你今日忙完否？”<br />
书案旁，烛光下，总是有她陪着他。从京城到行宫，近乎一年的时间。<br />
他怎会觉得她的陪伴可有可无，只是当做闲暇时的消遣？<br />
司徒征英挺的脸容上浮着郁色，太子不由奇怪道：“哄女人高兴很难吗？”<br />
“她不肯见我，也不和我说话。我若强行将她带到能独处的地方，恐怕她会更生气了。昨日是因为我一直跟着她，她才会走到谈氏身边。”司徒征揉揉眉心，分析道。<br />
他一想起就自责不已。<br />
太子道：“她喜欢什么，你便投其所好。宣光宫虽大，但纪姑娘出入的地方也就那些，你寻个机会和她说说话有这么难？”<br />
他微微皱眉，原本不欲管司徒征私事。但眼看多年好友为此发愁，又怕他如此下去会耽误正事，只好帮着他出出主意。<br />
但太子自己也没哄过女人，他身份摆着，除了皇帝哪有人敢真正甩脸色给他看？<br />
二人经验缺缺，又都不是能低声下气的人，凑在一起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更好的主意。<br />
投其所好......司徒征在告退后，一边走一边继续思索。<br />
纪襄的喜好，他自然知道不少，很快就有了主意。<br />
-<br />
章序听母亲数落了几句纪襄，就忍不住开口和她吵了起来。平时苏夫人对儿子是百般慈爱，这回实在气狠了，勒令他不准去找纪襄。<br />
但苏夫人还是没有提退婚的事。<br />
说来说去，退婚是结两姓之好，哪有这么容易几句话解除婚约的？章序是幼子，又得皇帝太后看重，苏夫人和章父并不强求章序再娶个高门贵女。<br />
纪家虽然败落，但仍有爵位在身，不曾受过贬谪，无甚恶名。纪家女又得太后教养，家世上勉勉强强算是相配。<br />
苏夫人怎么可能一时气愤就解除婚约？必须得和太后，纪家夫人都达成共识，才能退婚。<br />
何况，看儿子这般模样，岂会同意？<br />
苏夫人烦躁不已，心口突突地跳。纪襄被人不明不白地带出宫，她过问一番再正常不过，谁知纪襄会如此蛮横？<br />
她唉声叹气，打算先和丈夫商议过再说。<br />
屋内的章序满不在乎地看着亲娘走了，不用她说，他也不会去找纪襄的。<br />
即使他听说了是谢方找到她的。<br />
司徒征，谢方，这两个人都让他十分看不起且厌恶。但他有婚约在身，根本不用再对纪襄做什么，反而白<br />
费工夫。<br />
等回了京城之后，他只要说动太后尽快正式定亲，尽快成婚，到时候另外两个狗东西再怎样，也无计可施了。<br />
想明白这一点后，章序是打定了主意近日少见纪襄，免得她又发脾气。<br />
从前他很少看纪襄会对人发火，不过这些时日下来，他发现看纪襄发怒也挺可爱的。<br />
章序转着一枚扳指，想了一会儿纪襄宜喜宜嗔的脸，不由笑了笑。<br />
他可以暂时不计较纪襄的背叛，也懒得折腾谢方一不成气候的黄口小儿。反正，谢方今年就要回庭州了。但司徒征，他是必须要报复的。<br />
上回他在皇帝面前的暗示失败了。<br />
皇帝并没有再派人出去巡逻搜查，司徒征也好端端的在行宫里。<br />
在行宫里下手很难不被人发现。<br />
直面搏杀会有动静，如今行宫更是戒备森严。把他迷晕了扔湖里也得寻个无人看守的机会，而湖畔也是常年有侍卫把守。下毒......据他所知这世界上还没有一种毒药能毒死人后，不被查验出。<br />
何况，下毒过于卑劣。真做了，他都要看不起自己了。<br />
章序目光是和从前截然不同的沉静，有一搭没一搭转着玉扳指。行宫里动手不易，在宫外的机会多很多，但如今行宫戒严，等闲不得出去。<br />
若是回了京城......<br />
他的窗头，照进一缕和煦的日光。<br />
章序慢慢想着，突然想起了五皇子这段时日持续不断的拉拢。章序看得出来，五皇子有求于他。<br />
这所求，十有八九是替他除去太子。<br />
章序嗤了一声，他才不会蠢到做这种事。但如果能让五皇子帮着除去司徒征，或是配合几分，倒是不错。<br />
他想好了，冷冷一笑。今日已经是午后，他命人送了拜帖，预备着明日一早去见五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