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好，我叫宋揽，今年20岁，就读于裕洲大学历史学专业，今年大三。”<br />
“有没有什么摄影作品？”<br />
果不其然。<br />
但宋揽一向淡定，面上没有压中题的欣喜，反而一片淡然：“有的，在手机上，方便的话，我给几位看看。”<br />
“好。”面试官在面前的纸上勾勾画画，而后放下笔，一副等待的模样。<br />
宋揽滑动手机解锁，手机页面还停留在大相册里，她垂头时浅蹙了下眉，只好直接点进另一个相册。<br />
那是一个命名为人物图的相册，然后宋揽把手机递给了面试官。<br />
她手机相册里的照片分类得很细，每拍摄一张她很满意的照片时，她都会仔细斟酌是否够格放进这个相册里。<br />
因此虽然已经有一两年没有往这个相册里添加新的照片了，宋揽也不担心这里面有什么不能看到的东西。<br />
考官翻阅的速度适中，看起来没有什么问题，但她大概看了有五六张时，动作忽而停下。<br />
宋揽观察着她，瞧见她停下了，也冷不丁坐直了身子，准备接受接下来的问题。<br />
谁料下一秒，考官将手机反转过来，语气有些奇怪：“这张照片，也是你拍的吗？能不能跟我们讲讲你的构图思路？”<br />
宋揽的视线落在了手机上。<br />
看见了不知道哪天，正趴在桌上、侧对着她睡觉的徐绥。<br />
手机上，是一张几乎怼到鼻尖上的大脸照，而露出来的一小块模糊背景，不难看出来这是高中。<br />
虽然徐绥仗着容貌出众，这张照片还算拿得出手。<br />
但...对摄影师岗位来说，这算不上一张好图片。<br />
尤其主面试官还问及了构图...<br />
宋揽抬眼跟考官对视了下，脑中就一个念头。<br />
......<br />
完了。<br />
宋揽垂下眼睑，很轻地呼了口气，冷不丁的，眼前又浮现出刚刚手机里的那张照片，她竟然奇迹般稳了下来。<br />
宋揽重新抬眼，神色淡定。<br />
“这张照片谈不上有什么构图，但我想跟几位讲讲背后的故事。”<br />
见面试官没有打断，宋揽便接着说了下去。<br />
她语调很缓，说不上是冷还是软，但就是无端让人能听得进去她讲话。<br />
“这张照片里的人是我的高中...同桌，也是我的早恋对象。”<br />
话音刚落，面试官的神色变得兴味起来，另外两位面试官也在听到早恋对象的时候抬起头来看向她。<br />
“他这个时候发低烧了，不想请假回家，我刚给他喂完药，他趁着大课间时间趴在桌上睡了会儿，照片就是这个时候拍下的。”<br />
宋揽顿了下，接着把话题往岗位上引，“其实我认为拍照片，不光要看构图和光线，还要看当下的心境与状态，要看这个时刻在生命长河中的重量，我认为摄影师需要具备专业的技术，同时还要具备在这种情感迸发的瞬间去捕捉到这一秒的能力，比如这张照片——”<br />
宋揽顿了下，随即坚定地说：“我认为我具备。”<br />
办公室里大概有两三秒钟的安静，随即主面试官嘴角带起了一抹笑，她双手手指随意交叠在一起。<br />
“那你觉得拍下这张照片的时刻，在生命长河中是否重要？”<br />
“......”<br />
宋揽前面说的所有话，都在观察，观察面前的三位面试官是否感兴趣，注意力是否放在她身上。<br />
但在听到这个问题时，宋揽罕见地沉默了几秒钟，竟然认真思考起来了。<br />
须臾，她淡声回答：“我没办法说违心话。”<br />
宋揽注视着面试官带着笑意的眼睛，开口：“重要。”<br />
很重要。<br />
不然它不会仍旧留在她的相册里。<br />
“好，你的面试结束了，小王，下一位。”主面试官笑着。<br />
宋揽拿了手机，被小王送了出去。<br />
小王叮嘱道：“三天之内会给你结果，请耐心等待。”<br />
“好，谢谢。”<br />
宋揽出去后，冲邓春风眨了下眼睛，而后去了大厅等她。<br />
在等人的途中，宋揽点了杯美式，又在咖啡厅闲逛了下，站在自传体小说面前时，手机冷不丁振动起来。<br />
是嫂子钱书的电话。<br />
“喂，姐，怎么了？”宋揽问道。<br />
“宋宋，你能不能去接一下小玉啊，爸爸妈妈今天有应酬，我忙期末考试的事情，现在才想起来，本来应该我去接的，但我这边还有一节考试要监考，走不开。”<br />
“......”<br />
为什么越想躲开谁，就越是躲不开？<br />
宋揽沉默着，许是刚刚在面试过程中的冷不丁跟少年时候的徐绥打了个照面，激起来了点她的离愁别绪来，又或许是这么多年来嫂子对她跟亲女儿似的，宋揽没拒绝。<br />
“好，我去接，你放心吧。”<br />
徐绥写纸条说她是怂包，宋揽今天就让他看看，到底是谁还在耿耿于怀以前的事情？<br />
电话挂断后，宋揽本想着等邓春风出来了再一起去，但看了眼时间，已经下午五点了。<br />
“......”<br />
他们一家人是遗传性的马大哈吗？<br />
宋揽没办法，临危受命，给邓春风微信发了条消息，就急忙打车走了。<br />
谁料才刚上车，她就接到了个电话。<br />
宋揽的视线扫过这串数字，顿了良久才接起，手机被她举到耳边，却没出声。<br />
“通了，给。”<br />
一道散漫的声音从听筒传来，紧接着，就是熟悉的稚嫩童声，“喂！小姑，你来接我吗？”<br />
宋冰玉话音有些含糊，像是嘴里在吃着什么东西似的。<br />
“嗯，我来接你，你还在画室吧？”宋揽垂着眼，嗓音有些淡，她显然知道这是用谁的手机号打来的。<br />
“不在了，我不在画室，我在...”<br />
宋冰玉的嗓音离听筒远了些，宋揽听见他询问着：“徐老师，我现在在哪啊？”<br />
宋揽隐约听见徐绥轻笑了下，说不清情绪喜怒，又听见他冲宋冰玉开口，嗓音有些低，俨然是在哄小孩子：“来，我给小姑说。”<br />
“好。”<br />
下一秒，宋揽耳边响起徐绥的声音。<br />
“在老孙烧烤，记得吧？来吧。”<br />
“......”<br />
老孙烧烤，当然记得。<br />
宋揽顿了下，垂眼敛去神色，半晌才应声：“嗯。”<br />
电话被对面挂断了，宋揽在打车平台上修改了目的地，又冲师傅道：“不好意思啊，去老孙烧烤。”<br />
临近年关，天气越来越冷了，随便往街上泼盆水，没一会儿就能冻成冰，奇怪的是，今年的雪来得特别晚，到现在都没有一点要下的意思。<br />
眼看着快到地方了，宋揽想了想，把电话回拨了过去，想拜托徐绥让宋冰玉直接出来，坐上车就回家了。<br />
她不想多逗留，又或者说，不想见他。<br />
只是个高中同学，打个电话而已。<br />
宋揽想。<br />
“嘟嘟嘟...”<br />
电话通了，但是一直没人接，手机就靠在耳边，一直响到自动挂断。<br />
宋揽打了第二个，还是这种情况。<br />
她闭了下眼，咬着牙。<br />
徐绥，你大爷。<br />
“叮咚叮咚”的，一串铃声响个不停。<br />
宋冰玉嘴里吃着羊肉串，圆溜溜的眼睛直勾勾地盯在徐绥的手机上。<br />
“徐老师，你电话响了。”<br />
徐绥将筷子卡在羊肉串上，十分费力地撕了下来，摆满了一盘，而后慢悠悠地夹着吃。<br />
“是吗？”徐绥看了眼手机上的一串数字，而后面不改色地将手机倒扣下来，“推销电话，不用管，吃你的。”<br />
他们一桌上并不只有他和宋冰玉两个人，还有徐绥其他的同事，都稍微比他大几岁。<br />
手机铃声响到自然挂断，就彻底安静了。<br />
一位年纪稍微大点的男老师开口：“徐绥，这才下课没一会儿，其实不用这么着急来吃饭的，带着冰玉在门口等等家长也行。”<br />
这话是真的，要是画室的孩子真因为跟他们吃饭馆，有些什么反应的话，他们几个老师可担待不起。<br />
徐绥抿了口温水，淡声将话回了：“我怕学生饿。”<br />
宋冰玉闻言冲他咧嘴笑了下，孜然粉和油沾了满嘴。<br />
徐绥皱了下眉，眸光透过宋冰玉，恍若看在别人身上，他指尖蜷了下，直到两秒钟之后，他才抽了张纸递给宋冰玉，无情评价：“小邋遢。”<br />
果然是姑侄。<br />
徐绥想。<br />
第7章<br />
宋冰听见他说这话也没恼，脾气好得很，把纸接过来胡乱擦了下。<br />
徐绥瞧着他的动作，顿了下，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将手机竖起来打开了相机，又抽了张纸在自己嘴唇上擦了擦。<br />
将擦过嘴的纸巾团起来扔进垃圾桶后，再抬眼，恰巧看见了推门而入的宋揽。<br />
与此同时，宋揽也看到了他。<br />
她面色如常，偏头喊了声：“宋冰玉。”
“有没有什么摄影作品？”<br />
果不其然。<br />
但宋揽一向淡定，面上没有压中题的欣喜，反而一片淡然：“有的，在手机上，方便的话，我给几位看看。”<br />
“好。”面试官在面前的纸上勾勾画画，而后放下笔，一副等待的模样。<br />
宋揽滑动手机解锁，手机页面还停留在大相册里，她垂头时浅蹙了下眉，只好直接点进另一个相册。<br />
那是一个命名为人物图的相册，然后宋揽把手机递给了面试官。<br />
她手机相册里的照片分类得很细，每拍摄一张她很满意的照片时，她都会仔细斟酌是否够格放进这个相册里。<br />
因此虽然已经有一两年没有往这个相册里添加新的照片了，宋揽也不担心这里面有什么不能看到的东西。<br />
考官翻阅的速度适中，看起来没有什么问题，但她大概看了有五六张时，动作忽而停下。<br />
宋揽观察着她，瞧见她停下了，也冷不丁坐直了身子，准备接受接下来的问题。<br />
谁料下一秒，考官将手机反转过来，语气有些奇怪：“这张照片，也是你拍的吗？能不能跟我们讲讲你的构图思路？”<br />
宋揽的视线落在了手机上。<br />
看见了不知道哪天，正趴在桌上、侧对着她睡觉的徐绥。<br />
手机上，是一张几乎怼到鼻尖上的大脸照，而露出来的一小块模糊背景，不难看出来这是高中。<br />
虽然徐绥仗着容貌出众，这张照片还算拿得出手。<br />
但...对摄影师岗位来说，这算不上一张好图片。<br />
尤其主面试官还问及了构图...<br />
宋揽抬眼跟考官对视了下，脑中就一个念头。<br />
......<br />
完了。<br />
宋揽垂下眼睑，很轻地呼了口气，冷不丁的，眼前又浮现出刚刚手机里的那张照片，她竟然奇迹般稳了下来。<br />
宋揽重新抬眼，神色淡定。<br />
“这张照片谈不上有什么构图，但我想跟几位讲讲背后的故事。”<br />
见面试官没有打断，宋揽便接着说了下去。<br />
她语调很缓，说不上是冷还是软，但就是无端让人能听得进去她讲话。<br />
“这张照片里的人是我的高中...同桌，也是我的早恋对象。”<br />
话音刚落，面试官的神色变得兴味起来，另外两位面试官也在听到早恋对象的时候抬起头来看向她。<br />
“他这个时候发低烧了，不想请假回家，我刚给他喂完药，他趁着大课间时间趴在桌上睡了会儿，照片就是这个时候拍下的。”<br />
宋揽顿了下，接着把话题往岗位上引，“其实我认为拍照片，不光要看构图和光线，还要看当下的心境与状态，要看这个时刻在生命长河中的重量，我认为摄影师需要具备专业的技术，同时还要具备在这种情感迸发的瞬间去捕捉到这一秒的能力，比如这张照片——”<br />
宋揽顿了下，随即坚定地说：“我认为我具备。”<br />
办公室里大概有两三秒钟的安静，随即主面试官嘴角带起了一抹笑，她双手手指随意交叠在一起。<br />
“那你觉得拍下这张照片的时刻，在生命长河中是否重要？”<br />
“......”<br />
宋揽前面说的所有话，都在观察，观察面前的三位面试官是否感兴趣，注意力是否放在她身上。<br />
但在听到这个问题时，宋揽罕见地沉默了几秒钟，竟然认真思考起来了。<br />
须臾，她淡声回答：“我没办法说违心话。”<br />
宋揽注视着面试官带着笑意的眼睛，开口：“重要。”<br />
很重要。<br />
不然它不会仍旧留在她的相册里。<br />
“好，你的面试结束了，小王，下一位。”主面试官笑着。<br />
宋揽拿了手机，被小王送了出去。<br />
小王叮嘱道：“三天之内会给你结果，请耐心等待。”<br />
“好，谢谢。”<br />
宋揽出去后，冲邓春风眨了下眼睛，而后去了大厅等她。<br />
在等人的途中，宋揽点了杯美式，又在咖啡厅闲逛了下，站在自传体小说面前时，手机冷不丁振动起来。<br />
是嫂子钱书的电话。<br />
“喂，姐，怎么了？”宋揽问道。<br />
“宋宋，你能不能去接一下小玉啊，爸爸妈妈今天有应酬，我忙期末考试的事情，现在才想起来，本来应该我去接的，但我这边还有一节考试要监考，走不开。”<br />
“......”<br />
为什么越想躲开谁，就越是躲不开？<br />
宋揽沉默着，许是刚刚在面试过程中的冷不丁跟少年时候的徐绥打了个照面，激起来了点她的离愁别绪来，又或许是这么多年来嫂子对她跟亲女儿似的，宋揽没拒绝。<br />
“好，我去接，你放心吧。”<br />
徐绥写纸条说她是怂包，宋揽今天就让他看看，到底是谁还在耿耿于怀以前的事情？<br />
电话挂断后，宋揽本想着等邓春风出来了再一起去，但看了眼时间，已经下午五点了。<br />
“......”<br />
他们一家人是遗传性的马大哈吗？<br />
宋揽没办法，临危受命，给邓春风微信发了条消息，就急忙打车走了。<br />
谁料才刚上车，她就接到了个电话。<br />
宋揽的视线扫过这串数字，顿了良久才接起，手机被她举到耳边，却没出声。<br />
“通了，给。”<br />
一道散漫的声音从听筒传来，紧接着，就是熟悉的稚嫩童声，“喂！小姑，你来接我吗？”<br />
宋冰玉话音有些含糊，像是嘴里在吃着什么东西似的。<br />
“嗯，我来接你，你还在画室吧？”宋揽垂着眼，嗓音有些淡，她显然知道这是用谁的手机号打来的。<br />
“不在了，我不在画室，我在...”<br />
宋冰玉的嗓音离听筒远了些，宋揽听见他询问着：“徐老师，我现在在哪啊？”<br />
宋揽隐约听见徐绥轻笑了下，说不清情绪喜怒，又听见他冲宋冰玉开口，嗓音有些低，俨然是在哄小孩子：“来，我给小姑说。”<br />
“好。”<br />
下一秒，宋揽耳边响起徐绥的声音。<br />
“在老孙烧烤，记得吧？来吧。”<br />
“......”<br />
老孙烧烤，当然记得。<br />
宋揽顿了下，垂眼敛去神色，半晌才应声：“嗯。”<br />
电话被对面挂断了，宋揽在打车平台上修改了目的地，又冲师傅道：“不好意思啊，去老孙烧烤。”<br />
临近年关，天气越来越冷了，随便往街上泼盆水，没一会儿就能冻成冰，奇怪的是，今年的雪来得特别晚，到现在都没有一点要下的意思。<br />
眼看着快到地方了，宋揽想了想，把电话回拨了过去，想拜托徐绥让宋冰玉直接出来，坐上车就回家了。<br />
她不想多逗留，又或者说，不想见他。<br />
只是个高中同学，打个电话而已。<br />
宋揽想。<br />
“嘟嘟嘟...”<br />
电话通了，但是一直没人接，手机就靠在耳边，一直响到自动挂断。<br />
宋揽打了第二个，还是这种情况。<br />
她闭了下眼，咬着牙。<br />
徐绥，你大爷。<br />
“叮咚叮咚”的，一串铃声响个不停。<br />
宋冰玉嘴里吃着羊肉串，圆溜溜的眼睛直勾勾地盯在徐绥的手机上。<br />
“徐老师，你电话响了。”<br />
徐绥将筷子卡在羊肉串上，十分费力地撕了下来，摆满了一盘，而后慢悠悠地夹着吃。<br />
“是吗？”徐绥看了眼手机上的一串数字，而后面不改色地将手机倒扣下来，“推销电话，不用管，吃你的。”<br />
他们一桌上并不只有他和宋冰玉两个人，还有徐绥其他的同事，都稍微比他大几岁。<br />
手机铃声响到自然挂断，就彻底安静了。<br />
一位年纪稍微大点的男老师开口：“徐绥，这才下课没一会儿，其实不用这么着急来吃饭的，带着冰玉在门口等等家长也行。”<br />
这话是真的，要是画室的孩子真因为跟他们吃饭馆，有些什么反应的话，他们几个老师可担待不起。<br />
徐绥抿了口温水，淡声将话回了：“我怕学生饿。”<br />
宋冰玉闻言冲他咧嘴笑了下，孜然粉和油沾了满嘴。<br />
徐绥皱了下眉，眸光透过宋冰玉，恍若看在别人身上，他指尖蜷了下，直到两秒钟之后，他才抽了张纸递给宋冰玉，无情评价：“小邋遢。”<br />
果然是姑侄。<br />
徐绥想。<br />
第7章<br />
宋冰听见他说这话也没恼，脾气好得很，把纸接过来胡乱擦了下。<br />
徐绥瞧着他的动作，顿了下，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将手机竖起来打开了相机，又抽了张纸在自己嘴唇上擦了擦。<br />
将擦过嘴的纸巾团起来扔进垃圾桶后，再抬眼，恰巧看见了推门而入的宋揽。<br />
与此同时，宋揽也看到了他。<br />
她面色如常，偏头喊了声：“宋冰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