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阁老被年前那场风寒，折腾得瘦了一圈，长长的胡须夹杂了几根白丝，此刻听见身侧的人道。<br />
“阁老可有留意，今日陆侯似是心绪不佳，方才皇上连问了三句，陆侯竟都没立时答话。”<br />
低语间，窦阁老看见这位与他斗的不可开交的年轻永定侯，一副生人勿近的冷沉模样，大步往殿外走。<br />
说话的人见他冷脸走来，立刻闭了嘴，没得无端招惹了他。<br />
但窦阁老却不怕，反而留步等了他几息。<br />
“侯爷这般年岁，正是为情所困的时候，倒也不必太揪心，能留便留，留不住便随他去便是。”<br />
他说着，见陆侯脸色越加阴沉，窦阁老越发捋了胡须劝道。<br />
“老朽年轻的时候，也会为情所困，男女倒也罢了，总有些难舍的情义牵牵绊绊，后来通通断了，反而痛快。”<br />
窦阁老说着，笑吟吟地看去这位年轻君侯。<br />
昨日在城中街道上，他与他刚娶半年的侯夫人，如何在风雪里行走，而他那侯夫人先前，又在枕月楼里见了什么人，他可都听说了。<br />
这会见陆侯脸色难看至极，还道。<br />
“人就是这样，有舍才有得。”<br />
窦阁老这话一出，陆慎如反而哼着笑了。<br />
他瞥了一眼这邵氏都静默、他却还没蔫下去的老头子。<br />
“不劳阁老费心，陆某就是不舍，也照样得。阁老有空多操心操心雍王殿下才是，还再同邵氏一味走近，皇上可要不悦的。”<br />
他说完，再不想跟糟老头子多说一个字，拂袖而去。<br />
窦阁老自是不生气，但却想到了杜家，想到了澄清坊杜府，默然立在大殿前，往澄清坊的方向看了两眼……<br />
陆慎如出了宫门便问了崇平。<br />
“夫人今日在家如何？”<br />
崇平看了他一眼，低声回道。<br />
“夫人今日在家，同往日倒也无甚区别。只是沉默了些，一早间在西厢房里修书，没怎么开口说话。”<br />
男人心头发沉，脚步越发加快，待上了马，径直打马往回而去。<br />
他回到家中，一路阔步进到了正院，往西厢房看过去，果见她还在西厢房修书。<br />
今日朝会时间颇长，眼下日头悬在了当空，她却还在修书。<br />
陆慎如一步跨进去，动静似是大了些，她抬头向他看来。<br />
男人更上前去，看见她桌案边上，放了几本似是兵书的崭新书册，他未见过。<br />
而他未及看清，便被她用一摞书压在了底下，又收回到了下面的箱子里。<br />
她把书收好，又继续修书。<br />
但方才她抬头的那一眼，他捕捉到了她双眼发红。<br />
昨晚，她是转过去不肯理她，可她的呼吸却从未绵长起来，是到了后半夜，他才听到她堪堪入睡。<br />
今日眼睛红成这样，如何还能一直坐在书案前修书。<br />
他一步上前按在了她的手上。<br />
“你眼睛不好，不能这样一直看书。”<br />
可他说去，她只从他手下抽开，转身到了一旁书架前。<br />
陆慎如心闷得发慌，跟上她的脚步，却见她又转去了另一边。<br />
他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将她径直抱到了窗下的榻上。<br />
她不愿，他却将她抵在窗下，鼻尖抵到她的鼻尖上。<br />
“别这样泉泉……别不理我，别不跟我说话。”<br />
他低声求她，轻蹭了她的鼻尖，唇下亦蹭到了她的唇角上。<br />
他试着轻轻吻了过来，杜泠静抬眸瞪了过去，又立时抬手要将他推开，但他不要，呼吸急促了两分，却只抵着她的唇，极其轻柔地啄着她的唇瓣。<br />
他不再似平日般攻池掠地，就这么轻轻啄着她，一点的一点，还用指腹小心翼翼地摩挲她的脸庞。<br />
他仿佛要将她啄到和软下来，他想跟她求和。<br />
杜泠静心下发酸，却也莫名地在他这般轻柔求和中，心头一软。<br />
她没再推开，没再抗拒，他立时就察觉到了，啄着她的唇瓣重了些许，又微弯了眼眸，手下将她往他怀中拢来。<br />
但杜泠静却抬眼，缓缓看住了他的眼睛。<br />
如果他能所有的隐瞒与谎话都跟她说清，她也可以既往不咎……<br />
窗棂外面有昨夜的雪积了厚厚一层，日光照着积雪慢慢融化。<br />
她看着他。<br />
她那如水的眼眸看过来，陆慎如一瞬就明白了她的意思。<br />
但男人微顿，抿了唇。<br />
房中静到落针可闻。<br />
杜泠静也明白了他的意思。<br />
她极轻地笑了笑。<br />
云层遮住了太阳，外面的冰雪不在融化成春水，只在冷风中凝成了坚冰。<br />
他可以抱她、吻她、哄着她，但她想让他据实以告的真相，他不可能告诉她。<br />
……<br />
下晌落了一阵冷雨，上晌没能化开的雪，都被冷雨覆盖凝成了冰。<br />
崇平见侯爷远岫阁的书房里，沉着面色闭着眼睛不说话。<br />
他不说话，整个远岫阁都无人敢多言，崇平亲自端了茶水进到书房里来。<br />
男人没看他，崇平却开了口。<br />
“侯爷，从前那些旧事，其实属下可以替侯爷同夫人……”<br />
可话音未落，男人沉声打断了他。<br />
“不许提。”<br />
“可是夫人她……”<br />
男人还是摇了头，书房里低压冷沉，似残雪凝成的冰都伫在了书房里。<br />
陆慎如目光越过窗外，遥遥向不知何处看去。<br />
“我与她，就只三年前我路过青州时见过，没有更早之事了。”<br />
他叫了崇平。<br />
“你亦不许多言。”<br />
侯爷不说，亦不许他说。<br />
崇平默然叹息，又只能应了下来。<br />
“是。”<br />
……<br />
晚间回到房中，陆慎如见他的娘子已经睡下了，但听呼吸，她显然没睡着。<br />
“怎么不让人烧地龙？天还冷着。”<br />
他问去，帐中无人理会他。<br />
男人轻叹一气，褪了衣裳进到了帐中。<br />
他进到帐中，便伸手抱了她，杜泠静动了动身子，但他不肯松手。<br />
滚烫的掌心，铁铸般的臂膀紧拥着她。<br />
他令她无法反抗，只道。<br />
“睡吧。”<br />
……<br />
之后一连几日，他就这般日日抱着她入睡，多余的话则一句都不多说。<br />
如同他请下圣旨强娶她，不需要她知道一样，此刻她想要的答案，她也无需从他口中得知。<br />
杜泠静淡淡笑着。<br />
静默地看书、修书，整理成集册，让赵掌柜拿去付梓流布。<br />
她看起来一切如常，反倒是陆慎如越发频频回家，只有看着她在房中院中，才觉心下安实些许。<br />
然而开平卫竟出了一桩兵变，有鞑子渗透军中祸乱军心，他闻讯立时就让崇平赶了过去。<br />
事情闹得不算太大，损伤了几位将领，倒也很快被镇压。但皇上却极为不安，朝会上点了他，让他专门过去一趟。<br />
“鞑子近来越发猖獗，前些日在宁夏又伤了忠庆伯世子，此番你亲自走一趟的好。”<br />
荣昌伯因两个孽子的事情，被他调回西安坐镇，又另外调了忠庆伯世子魏琮往宁夏，不想鞑子突发袭击，魏琮还没来得及熟络宁夏军中，就遭遇此战，幸亏他反应极快，将鞑子击退关外，却也因此受了伤。<br />
他伤势不算轻，他除了是忠庆伯世子，还是裕王的女婿，年嘉郡主的夫婿，皇上多有看顾，下旨令他回京养伤。<br />
魏琮还没回到京城，不想开平卫又出了事。<br />
皇上不安，令陆慎如亲自前往。<br />
男人晚上回家，见他的娘子又已经睡下了。<br />
他摩挲了她的肩膀，想跟她说两句话，但她只当已经完全睡着，不肯理他。<br />
男人叹气，但到了半夜的时候，她突然醒了过来。<br />
她刚醒来还有些迷糊，他立时起身给她披了衣裳。<br />
“口渴了？喝点茶水么？”
“阁老可有留意，今日陆侯似是心绪不佳，方才皇上连问了三句，陆侯竟都没立时答话。”<br />
低语间，窦阁老看见这位与他斗的不可开交的年轻永定侯，一副生人勿近的冷沉模样，大步往殿外走。<br />
说话的人见他冷脸走来，立刻闭了嘴，没得无端招惹了他。<br />
但窦阁老却不怕，反而留步等了他几息。<br />
“侯爷这般年岁，正是为情所困的时候，倒也不必太揪心，能留便留，留不住便随他去便是。”<br />
他说着，见陆侯脸色越加阴沉，窦阁老越发捋了胡须劝道。<br />
“老朽年轻的时候，也会为情所困，男女倒也罢了，总有些难舍的情义牵牵绊绊，后来通通断了，反而痛快。”<br />
窦阁老说着，笑吟吟地看去这位年轻君侯。<br />
昨日在城中街道上，他与他刚娶半年的侯夫人，如何在风雪里行走，而他那侯夫人先前，又在枕月楼里见了什么人，他可都听说了。<br />
这会见陆侯脸色难看至极，还道。<br />
“人就是这样，有舍才有得。”<br />
窦阁老这话一出，陆慎如反而哼着笑了。<br />
他瞥了一眼这邵氏都静默、他却还没蔫下去的老头子。<br />
“不劳阁老费心，陆某就是不舍，也照样得。阁老有空多操心操心雍王殿下才是，还再同邵氏一味走近，皇上可要不悦的。”<br />
他说完，再不想跟糟老头子多说一个字，拂袖而去。<br />
窦阁老自是不生气，但却想到了杜家，想到了澄清坊杜府，默然立在大殿前，往澄清坊的方向看了两眼……<br />
陆慎如出了宫门便问了崇平。<br />
“夫人今日在家如何？”<br />
崇平看了他一眼，低声回道。<br />
“夫人今日在家，同往日倒也无甚区别。只是沉默了些，一早间在西厢房里修书，没怎么开口说话。”<br />
男人心头发沉，脚步越发加快，待上了马，径直打马往回而去。<br />
他回到家中，一路阔步进到了正院，往西厢房看过去，果见她还在西厢房修书。<br />
今日朝会时间颇长，眼下日头悬在了当空，她却还在修书。<br />
陆慎如一步跨进去，动静似是大了些，她抬头向他看来。<br />
男人更上前去，看见她桌案边上，放了几本似是兵书的崭新书册，他未见过。<br />
而他未及看清，便被她用一摞书压在了底下，又收回到了下面的箱子里。<br />
她把书收好，又继续修书。<br />
但方才她抬头的那一眼，他捕捉到了她双眼发红。<br />
昨晚，她是转过去不肯理她，可她的呼吸却从未绵长起来，是到了后半夜，他才听到她堪堪入睡。<br />
今日眼睛红成这样，如何还能一直坐在书案前修书。<br />
他一步上前按在了她的手上。<br />
“你眼睛不好，不能这样一直看书。”<br />
可他说去，她只从他手下抽开，转身到了一旁书架前。<br />
陆慎如心闷得发慌，跟上她的脚步，却见她又转去了另一边。<br />
他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将她径直抱到了窗下的榻上。<br />
她不愿，他却将她抵在窗下，鼻尖抵到她的鼻尖上。<br />
“别这样泉泉……别不理我，别不跟我说话。”<br />
他低声求她，轻蹭了她的鼻尖，唇下亦蹭到了她的唇角上。<br />
他试着轻轻吻了过来，杜泠静抬眸瞪了过去，又立时抬手要将他推开，但他不要，呼吸急促了两分，却只抵着她的唇，极其轻柔地啄着她的唇瓣。<br />
他不再似平日般攻池掠地，就这么轻轻啄着她，一点的一点，还用指腹小心翼翼地摩挲她的脸庞。<br />
他仿佛要将她啄到和软下来，他想跟她求和。<br />
杜泠静心下发酸，却也莫名地在他这般轻柔求和中，心头一软。<br />
她没再推开，没再抗拒，他立时就察觉到了，啄着她的唇瓣重了些许，又微弯了眼眸，手下将她往他怀中拢来。<br />
但杜泠静却抬眼，缓缓看住了他的眼睛。<br />
如果他能所有的隐瞒与谎话都跟她说清，她也可以既往不咎……<br />
窗棂外面有昨夜的雪积了厚厚一层，日光照着积雪慢慢融化。<br />
她看着他。<br />
她那如水的眼眸看过来，陆慎如一瞬就明白了她的意思。<br />
但男人微顿，抿了唇。<br />
房中静到落针可闻。<br />
杜泠静也明白了他的意思。<br />
她极轻地笑了笑。<br />
云层遮住了太阳，外面的冰雪不在融化成春水，只在冷风中凝成了坚冰。<br />
他可以抱她、吻她、哄着她，但她想让他据实以告的真相，他不可能告诉她。<br />
……<br />
下晌落了一阵冷雨，上晌没能化开的雪，都被冷雨覆盖凝成了冰。<br />
崇平见侯爷远岫阁的书房里，沉着面色闭着眼睛不说话。<br />
他不说话，整个远岫阁都无人敢多言，崇平亲自端了茶水进到书房里来。<br />
男人没看他，崇平却开了口。<br />
“侯爷，从前那些旧事，其实属下可以替侯爷同夫人……”<br />
可话音未落，男人沉声打断了他。<br />
“不许提。”<br />
“可是夫人她……”<br />
男人还是摇了头，书房里低压冷沉，似残雪凝成的冰都伫在了书房里。<br />
陆慎如目光越过窗外，遥遥向不知何处看去。<br />
“我与她，就只三年前我路过青州时见过，没有更早之事了。”<br />
他叫了崇平。<br />
“你亦不许多言。”<br />
侯爷不说，亦不许他说。<br />
崇平默然叹息，又只能应了下来。<br />
“是。”<br />
……<br />
晚间回到房中，陆慎如见他的娘子已经睡下了，但听呼吸，她显然没睡着。<br />
“怎么不让人烧地龙？天还冷着。”<br />
他问去，帐中无人理会他。<br />
男人轻叹一气，褪了衣裳进到了帐中。<br />
他进到帐中，便伸手抱了她，杜泠静动了动身子，但他不肯松手。<br />
滚烫的掌心，铁铸般的臂膀紧拥着她。<br />
他令她无法反抗，只道。<br />
“睡吧。”<br />
……<br />
之后一连几日，他就这般日日抱着她入睡，多余的话则一句都不多说。<br />
如同他请下圣旨强娶她，不需要她知道一样，此刻她想要的答案，她也无需从他口中得知。<br />
杜泠静淡淡笑着。<br />
静默地看书、修书，整理成集册，让赵掌柜拿去付梓流布。<br />
她看起来一切如常，反倒是陆慎如越发频频回家，只有看着她在房中院中，才觉心下安实些许。<br />
然而开平卫竟出了一桩兵变，有鞑子渗透军中祸乱军心，他闻讯立时就让崇平赶了过去。<br />
事情闹得不算太大，损伤了几位将领，倒也很快被镇压。但皇上却极为不安，朝会上点了他，让他专门过去一趟。<br />
“鞑子近来越发猖獗，前些日在宁夏又伤了忠庆伯世子，此番你亲自走一趟的好。”<br />
荣昌伯因两个孽子的事情，被他调回西安坐镇，又另外调了忠庆伯世子魏琮往宁夏，不想鞑子突发袭击，魏琮还没来得及熟络宁夏军中，就遭遇此战，幸亏他反应极快，将鞑子击退关外，却也因此受了伤。<br />
他伤势不算轻，他除了是忠庆伯世子，还是裕王的女婿，年嘉郡主的夫婿，皇上多有看顾，下旨令他回京养伤。<br />
魏琮还没回到京城，不想开平卫又出了事。<br />
皇上不安，令陆慎如亲自前往。<br />
男人晚上回家，见他的娘子又已经睡下了。<br />
他摩挲了她的肩膀，想跟她说两句话，但她只当已经完全睡着，不肯理他。<br />
男人叹气，但到了半夜的时候，她突然醒了过来。<br />
她刚醒来还有些迷糊，他立时起身给她披了衣裳。<br />
“口渴了？喝点茶水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