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因此, 当那个暴雨夜, 你因为突如其来的噩耗发烧病倒,醒来发现卡斯珀为“照顾”你不声不响搬进你和诺兰所住的弗洛伦斯别墅时, 病床上的你只犹豫了不到半分钟,就点头同意了他的入住。<br />
哪怕有医疗机器人和护理机器人的看护, 你根本不需要人在旁照顾, 哪怕卡斯珀的到来并无法帮到你,反而会给你带来精神上的压力和领地被入侵的不安感, 但你更需要他为你带来有关诺兰的消息——随时随地, 第一时间, 越快越好。为此, 你愿意牺牲你仅有的、少得可怜的私人空间,与诺兰能安全回来相比, 这点牺牲根本不算什么。<br />
只要诺兰能回来……<br />
幸运的是,卡斯珀的到来并没有想象中那样让你反感。<br />
他最近非常忙碌。<br />
杰赛德星虫族反扑, 联邦军队紧急撤离后,前线战事陷入了胶着, 蛰伏已久的反政府军抓住机会,在主星各地发动了一系列破坏行动。身为阿瑞比恩军区的最高长官,卡斯珀既要巩固主星的武装防御, 又要远程调度指挥,每天都早出晚归,脚不沾地。<br />
但无论多忙,他总会抽空来医疗室看一看你。<br />
很多个北风呼啸的夜晚,在你因思念和担忧而心神不宁,趴在枕头上默默流泪时,夜色笼罩下的窗玻璃会在某个时刻忽然被一缕悬浮车的暖光照亮。没多久,回到家中的卡斯珀就会出现在医疗室门外,隔着一扇雕花木门,礼貌地询问你是否方便见他。<br />
伴随而至的敲门声像寺庙的钟磬,短暂驱散萦绕在心头的恐惧。你擦干眼泪,抬起写满渴望与希冀的脸,唤他进来,期待从他那获得新的消息,新的希望。<br />
可你每一次得到的都是失望。<br />
“还没有哥哥的消息。”<br />
“杰赛德星仍在虫族控制下,无法派人查看洞穴情况。”<br />
“留在杰赛德星的载人飞船信号消失,推测已被虫族摧毁。”<br />
……<br />
或许是你的目光太热切,每一次,卡斯珀都垂着眼帘,偏头闪避开你沉重的视线,用沉暗沙哑的嗓音告诉你现状。<br />
不止是你,他看上去也很憔悴,从来神采奕奕的面容罕见地带着疲惫与焦躁,像一个在无尽沙漠中迷失了方向的旅人,茫然,痛苦又孤独。<br />
“啊,是吗……谢谢你。如果诺兰有了消息,一定要告诉我啊。”最开始几天,你还能强打精神,礼数周全地同卡斯珀道谢。<br />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诺兰生还的希望一日比一日渺茫,你的精神压力也像即将盈满溢出的水一样,与日俱增。不知什么时候起,你开始整夜整夜失眠。明明身体无比疲惫,闭上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只觉得整个人像被放在烧红的铁板上一样,内心无比焦灼,呼吸心跳紊乱,只有借助药物才能得到片刻的安睡。<br />
精神的消沉加重了身体的病情。原本只是小小的风寒着凉,在医护机器人和卡斯珀的照料下,一周过去了,你不仅没有康复,反而每日咳嗽,头痛欲裂。<br />
在这样的情况下,你渐渐失去了同卡斯珀礼貌客套心思。你不会再同他打招呼,也不会再客气地询问他今天是否还好,或是感谢他、夸奖他带来的鲜花或是礼物。<br />
每当青年沉默的身影出现在病房,你只会像此刻一样,伸出骨节突出、针眼密布的瘦削手臂,死死攥住他的衣袖,执着地追问:“怎么样,诺兰有消息吗?”<br />
卡斯珀的面色灰败又痛苦。<br />
“不……还是没有。”他说。<br />
今天是诺兰失联的第七天……七天了,他依旧没有消息。<br />
你的身体骤然失去了所有力气,虚软地倒了下去。蓬松的枕头接住了你沉重的头颅,你面朝上,一动不动躺在那里,双眼直直盯着天花板上的琉璃灯盏,任眼睛被强光刺激到流泪,任心底一波波翻涌的无助、痛苦、悲伤、慌乱潮水般将自己淹没,任自己往那绝望的、黑沉死寂的湖底沉下去,沉下去,沉下去……如果沉沦到底,你是不是能遇到诺兰,和他一起腐朽呢?<br />
看到你平静中隐带疯狂的样子,卡斯珀面露不忍。他跪坐在你床边,托起你因乱动而血痂崩裂、开始渗血的左手,用摆在床头的生物质敷料小心翼翼地涂抹,拼尽了平生所有的温柔,笨拙地说着安抚的话。<br />
“嫂子,你别哭……哥哥离开前叮嘱我照顾好你,你现在应该先把身体养好。”<br />
但你完全无视了他。<br />
外表再相似,卡斯珀和诺兰也是彻彻底底不同的两个人。你不关心卡斯珀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你只想知道,诺兰是否还活着,他还好吗,现在在哪里,有没有顺利从地下洞穴里离开?还是说……还是说他真的、真的死在了地洞里?<br />
伴随着这个念头的浮现,你的心脏猛地抽紧。放在身侧的双手不自觉紧紧握拳,左手背上好不容易涂好的敷料因此崩开,密集的针孔又一次往外渗出鲜红的血珠。<br />
“嫂子,不要这样!”<br />
卡斯珀见状,赶紧去掰你攥紧的手。<br />
你没有理他,表情空洞地躺在病床上,眼前浮现卡斯珀给你看过的洞穴照片。<br />
那个地洞——它那么幽深,那么黑暗,那么孤寂,和皎洁、光辉、明亮、温暖的诺兰一点也不配,诺兰怎么可以留在那里!他应该出来,必须出来,无论如何,那个洞穴也不该是他的归宿!<br />
是啊,他怎么可以留在那里呢……那个地方,他本不该去的。<br />
明明他的身体并不好,为什么诺兰会接到探索洞穴的任务?<br />
为什么是他……<br />
“……为什么偏偏是诺兰?”干涩的嘴唇缓慢翕动,发出嘶哑的质问。<br />
卡斯珀愣住。<br />
你却像忽地推开了一扇隐蔽的门扉,察觉到隐藏其后的另一种可能性——哪怕那扇门后方的洞口根本无法通行。<br />
诺兰的身体状况明显胜任不了地洞的探索,联邦派出了那么多a级能力者进去,依旧铩羽而归,如果说有人能活着离开危险重重的地洞,估计只有联邦记录在册的三名s级能力者了——所以说,“上面”希望派去探索洞穴的,真的是诺兰吗?<br />
会不会他只是被卡斯珀牵连,被迫去的呢?不然你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是诺兰,为什么会是他……<br />
布料摩擦的簌簌声中,你偏转过头,用那双深黑的、无光的、情绪沉默又激烈的眼睛盯着身旁的青年,一字一句重复。<br />
“为什么去探索洞穴的会是诺兰,而不是你呢?”<br />
死在那里的为什么是诺兰,而不是卡斯珀呢……<br />
第69章 番外二十七 高烧不退<br />
死在那里的为什么是诺兰, 而不是卡斯珀呢?<br />
最后一句话,尽管你并没说出口,卡斯珀依旧通过你质问的目光、怨责的语气, 敏锐地察觉了背后隐含的深意。<br />
亲近之人的恶意是一把长满尖刺的刀, 狠狠刺进柔软细腻、毫无防备的心脏。<br />
青年憔悴的脸“唰”一下变得惨白。<br />
他无措地站在那里, 明明室内的布置柔软又温馨,鼻尖还能闻到熟悉的、让人眷恋的气息, 他却好像一个被世界抛弃的人, 与周围格格不入,找不到容身之所。<br />
“我……我……”<br />
卡斯珀微微张口, 妄图解释——不是这样,哥哥之所以被选中, 只是因为他的能力……可卡斯珀心里清楚, 再多的语言,再多的安慰, 也比不上那个人的一句话、一个笑。<br />
毕竟, 外貌再相似, 他和诺兰终究是两个人。<br />
苍白的话到了唇边, 喉结滚动,终被青年咽了回去。<br />
就这样吧。没有保护好哥哥, 本来就是他的错。如果对他发泄能让黎安好受,再多的伤他也愿意担负。<br />
眩晕感袭来, 卡斯珀的身体微不可察地晃了晃。<br />
如果你足够细心,就会从他凌乱的袖口、青黑的眼底、干裂的嘴唇看出他满身的疲惫。<br />
这些日子来, 卡斯珀一直连轴转,战事吃紧,痛失亲人, 无人倾诉,无人分担,很多时候,人们都被他身上的光环所蒙蔽,以为他强悍披靡,无所不能,却忘了在褪去一切光鲜后,他还那样年轻,忘了他和所有人一样,只是一个血肉凡人。<br />
可你对这一切无动于衷。<br />
诺兰的失踪带走了你胸腔仅有的温柔,你虚弱地倚靠在床榻上,冷眼旁观那个人——那个与你丈夫相貌相同的青年被庞大的痛苦所吞没。<br />
你忘了自己是什么时候察觉到这一点的……你其实知道你丈夫的双生弟弟对你怀着不该有的心思。你曾经怀疑过,抗拒过,担忧过,你很害怕这件事会影响你和诺兰的相处,会让你好不容易在这个操蛋世界得到的一片净土分崩离析。<br />
可现在,在一切都已经失去的现在,看着他清透如宝石的眼眸逐渐蒙上一层灰暗的阴霾,坐视他被恶意化作的刀子封了口,欣赏着那把烧红的尖刀一路往下,从喉管到胃肠,把卡斯珀的内里划得鲜血淋漓,将他意气的、骄傲的、激昂的一切碾碎焚尽……目睹美好之物被毁坏的那一刻,你竟从这残酷的画面中汲取到一丝扭曲的快意。<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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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有医疗机器人和护理机器人的看护, 你根本不需要人在旁照顾, 哪怕卡斯珀的到来并无法帮到你,反而会给你带来精神上的压力和领地被入侵的不安感, 但你更需要他为你带来有关诺兰的消息——随时随地, 第一时间, 越快越好。为此, 你愿意牺牲你仅有的、少得可怜的私人空间,与诺兰能安全回来相比, 这点牺牲根本不算什么。<br />
只要诺兰能回来……<br />
幸运的是,卡斯珀的到来并没有想象中那样让你反感。<br />
他最近非常忙碌。<br />
杰赛德星虫族反扑, 联邦军队紧急撤离后,前线战事陷入了胶着, 蛰伏已久的反政府军抓住机会,在主星各地发动了一系列破坏行动。身为阿瑞比恩军区的最高长官,卡斯珀既要巩固主星的武装防御, 又要远程调度指挥,每天都早出晚归,脚不沾地。<br />
但无论多忙,他总会抽空来医疗室看一看你。<br />
很多个北风呼啸的夜晚,在你因思念和担忧而心神不宁,趴在枕头上默默流泪时,夜色笼罩下的窗玻璃会在某个时刻忽然被一缕悬浮车的暖光照亮。没多久,回到家中的卡斯珀就会出现在医疗室门外,隔着一扇雕花木门,礼貌地询问你是否方便见他。<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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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你每一次得到的都是失望。<br />
“还没有哥哥的消息。”<br />
“杰赛德星仍在虫族控制下,无法派人查看洞穴情况。”<br />
“留在杰赛德星的载人飞船信号消失,推测已被虫族摧毁。”<br />
……<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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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止是你,他看上去也很憔悴,从来神采奕奕的面容罕见地带着疲惫与焦躁,像一个在无尽沙漠中迷失了方向的旅人,茫然,痛苦又孤独。<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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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诺兰失联的第七天……七天了,他依旧没有消息。<br />
你的身体骤然失去了所有力气,虚软地倒了下去。蓬松的枕头接住了你沉重的头颅,你面朝上,一动不动躺在那里,双眼直直盯着天花板上的琉璃灯盏,任眼睛被强光刺激到流泪,任心底一波波翻涌的无助、痛苦、悲伤、慌乱潮水般将自己淹没,任自己往那绝望的、黑沉死寂的湖底沉下去,沉下去,沉下去……如果沉沦到底,你是不是能遇到诺兰,和他一起腐朽呢?<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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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斯珀见状,赶紧去掰你攥紧的手。<br />
你没有理他,表情空洞地躺在病床上,眼前浮现卡斯珀给你看过的洞穴照片。<br />
那个地洞——它那么幽深,那么黑暗,那么孤寂,和皎洁、光辉、明亮、温暖的诺兰一点也不配,诺兰怎么可以留在那里!他应该出来,必须出来,无论如何,那个洞穴也不该是他的归宿!<br />
是啊,他怎么可以留在那里呢……那个地方,他本不该去的。<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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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日子来, 卡斯珀一直连轴转,战事吃紧,痛失亲人, 无人倾诉,无人分担,很多时候,人们都被他身上的光环所蒙蔽,以为他强悍披靡,无所不能,却忘了在褪去一切光鲜后,他还那样年轻,忘了他和所有人一样,只是一个血肉凡人。<br />
可你对这一切无动于衷。<br />
诺兰的失踪带走了你胸腔仅有的温柔,你虚弱地倚靠在床榻上,冷眼旁观那个人——那个与你丈夫相貌相同的青年被庞大的痛苦所吞没。<br />
你忘了自己是什么时候察觉到这一点的……你其实知道你丈夫的双生弟弟对你怀着不该有的心思。你曾经怀疑过,抗拒过,担忧过,你很害怕这件事会影响你和诺兰的相处,会让你好不容易在这个操蛋世界得到的一片净土分崩离析。<br />
可现在,在一切都已经失去的现在,看着他清透如宝石的眼眸逐渐蒙上一层灰暗的阴霾,坐视他被恶意化作的刀子封了口,欣赏着那把烧红的尖刀一路往下,从喉管到胃肠,把卡斯珀的内里划得鲜血淋漓,将他意气的、骄傲的、激昂的一切碾碎焚尽……目睹美好之物被毁坏的那一刻,你竟从这残酷的画面中汲取到一丝扭曲的快意。<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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