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变熟了不少，此时又都不吭声。梁又夏不知耿竞青是要去哪家吃宵夜，只感觉这段路走了挺长。<br />
可没想，他居然停在“陈叔潮汕牛肉”，卷帘门早就拉下来了。<br />
她开口：“他们好像不做宵夜。”<br />
最后去了家大排挡，但没在那儿吃，都选了打包。<br />
她其实根本没想吃宵夜，或许是因为累，食物香气也变得乏味无聊，反倒觉得很渴。梁又夏敛目看着手里的袋子：“今天拍戏顺利吗？”<br />
“今天？”<br />
梁又夏点点头。<br />
耿竞青静了一下：“还行。你呢？”<br />
“ng很多遍……一点点在磨。”<br />
“徐永君就是这样，你不用因为ng压力大，反正他不管满意不满意都会跟你说。而且，照他的意思来调整就好了。”<br />
梁又夏沉默。这时手机一响，她拿起来一看，发现是梁子杰发来的，不禁有点出神。<br />
耿竞青侧目：“怎么？”<br />
“我弟弟的短信。”梁又夏收起手机，“他们都还不知道我没去学校。”<br />
耿竞青停住脚步。<br />
“不知道？”他有点惊讶，“你……家长也都不知道？”<br />
她的心轻轻一动，因为“家长”两个字：“我还没想好怎么说。”<br />
“知道了会反对吗？”<br />
“反对也来不及了，所以也不会太反对吧……”她笑了下，“她可能会觉得是骗子什么的。”<br />
耿竞青一顿。<br />
“你妈妈？”<br />
看来他还不知道，梁又夏想。<br />
尽管自我介绍时她没有说，可进组要签署合同，难免牵扯到家庭信息——这让她想起上学的时候，尤其初中和高中，老师不会说“家长”，会说“你们父母” “你爸爸” “你妈妈”；大考和毕业前要上交户口本复印件，也是同学来收，梁又夏的那叠总很单薄，单薄得明显；家长会，小姨忙且离得远，三年里来过一次。<br />
她点了点头：“嗯。”<br />
“不够了解的话，多少会觉得有点离经叛道吧。”他便说，“还是找个机会坦白，毕竟寒假可能也要留在剧组里。”<br />
梁又夏又“嗯”了一声。<br />
耿竞青默了片刻：“……那你爸呢？”<br />
“他比较忙。”<br />
上了大学，没有了要坦明的必要和风险，但大家关系亲，偶尔也会有说到家里人的时候，每每这时她就会说，他们很忙。<br />
“哦。”耿竞青无所谓地点了点头，没忍住道，“要我们是骗子，你这种谁都不说的就危……”<br />
梁又夏忽然说：“其实我父母都去世了。”<br />
风轻拂。<br />
“我五岁的时候他们就去世了，后面是我小姨一家抚养我和我弟。”她声音低低的，似在呢喃，“其实我都不太记得了，真的，我甚至也没有什么感觉，不会伤心也不会想念，顶多有时有点局促。我看有人说这种情况下小孩会有心理问题……但我觉得我还挺健全的，这是不是有点奇怪？”<br />
“不奇怪。”耿竞青胸膛微微起伏，“每个人情况都不一样。”<br />
他轻声问：“他们是……”<br />
“车祸。”<br />
耿竞青点了点头。<br />
“车祸……”<br />
这条路真长，但也快走完了。袋子里的烤串热度飘散，他们又走回了惠楼，没有哪一层还亮着灯，夜深到此刻，好像楼房本身也在静静地睡着。<br />
“我就是——”她闭了闭眼，有点卡壳。<br />
这是说的最多的一次，可还是不够。<br />
“我觉得我有点奇怪你懂吗？有时我觉得我像个局外人一样在整理自己的事，而整理它们时都不会比看一本书感触更大，不管发生了什么都这样，不管是对谁我都这样，我老是在很冷静地评判，仿佛什么都跟我没关。我没有办法沉浸进去的。”<br />
梁又夏有点艰难地说。<br />
“我——我真的不会是陶雨。”<br />
“你本来就不是啊。”<br />
耿竞青耸耸肩，似乎是笑了下：“你是梁又夏。徐永君又跟你说什么了，又是他那套吧。”<br />
“他说的没问题，是我做不到。”<br />
“你要是怎么都做不到，那他说的就有问题。”耿竞青道，“你压力太大了，才把他说的每个字当圣旨，可怎么演戏是你自己的事。”<br />
“你说你不会是陶雨，你当然不会是，你就是梁又夏。”他继续道，“在拍戏的时候也不会是。一样的不会是人，是故事，是情感，一样的是发生在人身上的东西。你完全可以不成为陶雨，但经历跟她一样的事，喜欢或讨厌一样的人……”<br />
“但现在才刚开始，你尝试后再做决定吧，也不用太在意我刚刚说的那些，每个人的经验都是私人的。”<br />
“不过，有一点我很确定。”耿竞青挑了挑眉，“放松点会更好。现在还没拍多少场戏呢。”<br />
他的“经验”和徐永君说的略微不同，但梁又夏一时也不知是什么。<br />
她的呼吸稍微平缓下来。<br />
“你熬过去了，会发现他是个好导演。”<br />
她低了低头，轻轻地说：“好。”<br />
“所以就是因为拍戏才想这么多？”<br />
梁又夏静了静：“也不全是。”<br />
耿竞青没有追问。<br />
楼梯也窄，两个人一前一后地上楼，脚步踏得很轻。<br />
她几乎是倒豆子一样的说了那么多。梁又夏后知后觉地有些不大自然。<br />
不过，她暗暗地想，这样清醒的、戏外分离的袒露，之后不会再有了。<br />
“晚安。”<br />
“等等。”耿竞青蹙眉开口，“你脸干嘛这么红？”<br />
她不禁有点错愕。<br />
“今天我去拍了耳光那场戏。”<br />
很红吗？可是，刘姐说几乎看不出来……<br />
闻言，眼前的男生点了点头，没吭声。<br />
梁又夏还在奇怪：“很明显么？”<br />
他似乎想低头凑近，但又止住了，只是目光有些逼人。<br />
“很明显啊。”<br />
她紧紧靠着门板。<br />
他们站得太久，灯泡也亮得累了，此刻楼道骤然黑暗，她没能适应，心稍微提了一提。不知为何，那边的侧脸被他这么一说，似乎又烫了起来。<br />
第37章 照做<br />
那天之后, 明骁再也没有出现在陶雨眼前，而她被马哥和闺蜜西西的事所扰，也根本无暇顾及其他。<br />
西西不知在床上躺了多久。<br />
其实, 这病她并不是在医院里测出来的, 是“曼姐”为她诊断的。“曼姐”是彝族人, 因为不愿意跟堂哥通婚，逃到了广东, 在她们这群女人里年龄最大、最常跑医院。曾经是马哥的女朋友，后面变得有点疯了。<br />
一开始, 她的身体没出现任何问题，全当曼姐胡言乱语。<br />
然而一个月后, 某位曾经的顾客面色惨淡地找上了门。<br />
到这个时候, 西西其实还是不怕的, 她最怕的是人流，是被搞了小孩。可等去到医院，被医生大声教育科普一番，看着那些图片，药费, 和外面人似有似无的目光, 她最怕的就变成艾滋了。<br />
那个医生嗓门真大, 表情很不好，门也没有关。<br />
后来，西西换去了一个传染病医院。虽然离得更远，但那边让她自在些。<br />
“咚！”<br />
“咚！咚！”<br />
西西声音虚弱：“你进呀, 我没锁。”<br />
陶雨慢慢打开门, 有些警惕地朝里面扫了眼，而后立马关上。她立在门前, 同床上的西西四目相对。西西终于坐起来：“你干嘛？”<br />
“……没干嘛。”陶雨摇了摇头，“走吧。”<br />
西西把东西和钱拿好，这些天她感冒了，浑身都累，站起来时打了个大大的喷嚏。<br />
一点点唾沫星子喷到陶雨手臂上，陶雨猛地撤手。<br />
两个人都静了静。<br />
陶雨撇撇嘴：“西瓜都得艾滋病呢。”<br />
西西脸都白了：“真的？”<br />
“假的！真没文化。”<br />
西西初中就辍学，仍然有点半信半疑：“我确实没有你有文化……”<br />
陶雨看见她床头柜一大叠零钱：“你怎么那么多一块五块？”<br />
“我把那些避孕套卖了。”西西说，“反正也用不着了。”<br />
前不久有“学者”来发安全套，不少小姐就几块几块地转卖给其他人，反正这个东西她们用的不多，戴不戴也不会是她们能决定的。<br />
陶雨吸了吸鼻子，嘀咕了一句：“用不着么？”<br />
西西愣了下，去关了窗：“我好了，走吧。”<br />
她这里的阳台出奇得矮。<br />
陶雨随口说：“你哪天肯定要掉下去。”<br />
从医院拿完药回来，西西情绪稍微好转了些，跟陶雨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br />
她们小小的脸挨在一起，各有一点欢喜和迷惘。<br />
“咔！”<br />
徐永君冲着对讲机讲：“ok，这条还不错。”<br />
梁又夏松了口气，转过头，对饰演西西的女演员笑了下。这名女演员叫林子珺，演技不错，也小有名气，梁又夏还蛮喜欢她的。
可没想，他居然停在“陈叔潮汕牛肉”，卷帘门早就拉下来了。<br />
她开口：“他们好像不做宵夜。”<br />
最后去了家大排挡，但没在那儿吃，都选了打包。<br />
她其实根本没想吃宵夜，或许是因为累，食物香气也变得乏味无聊，反倒觉得很渴。梁又夏敛目看着手里的袋子：“今天拍戏顺利吗？”<br />
“今天？”<br />
梁又夏点点头。<br />
耿竞青静了一下：“还行。你呢？”<br />
“ng很多遍……一点点在磨。”<br />
“徐永君就是这样，你不用因为ng压力大，反正他不管满意不满意都会跟你说。而且，照他的意思来调整就好了。”<br />
梁又夏沉默。这时手机一响，她拿起来一看，发现是梁子杰发来的，不禁有点出神。<br />
耿竞青侧目：“怎么？”<br />
“我弟弟的短信。”梁又夏收起手机，“他们都还不知道我没去学校。”<br />
耿竞青停住脚步。<br />
“不知道？”他有点惊讶，“你……家长也都不知道？”<br />
她的心轻轻一动，因为“家长”两个字：“我还没想好怎么说。”<br />
“知道了会反对吗？”<br />
“反对也来不及了，所以也不会太反对吧……”她笑了下，“她可能会觉得是骗子什么的。”<br />
耿竞青一顿。<br />
“你妈妈？”<br />
看来他还不知道，梁又夏想。<br />
尽管自我介绍时她没有说，可进组要签署合同，难免牵扯到家庭信息——这让她想起上学的时候，尤其初中和高中，老师不会说“家长”，会说“你们父母” “你爸爸” “你妈妈”；大考和毕业前要上交户口本复印件，也是同学来收，梁又夏的那叠总很单薄，单薄得明显；家长会，小姨忙且离得远，三年里来过一次。<br />
她点了点头：“嗯。”<br />
“不够了解的话，多少会觉得有点离经叛道吧。”他便说，“还是找个机会坦白，毕竟寒假可能也要留在剧组里。”<br />
梁又夏又“嗯”了一声。<br />
耿竞青默了片刻：“……那你爸呢？”<br />
“他比较忙。”<br />
上了大学，没有了要坦明的必要和风险，但大家关系亲，偶尔也会有说到家里人的时候，每每这时她就会说，他们很忙。<br />
“哦。”耿竞青无所谓地点了点头，没忍住道，“要我们是骗子，你这种谁都不说的就危……”<br />
梁又夏忽然说：“其实我父母都去世了。”<br />
风轻拂。<br />
“我五岁的时候他们就去世了，后面是我小姨一家抚养我和我弟。”她声音低低的，似在呢喃，“其实我都不太记得了，真的，我甚至也没有什么感觉，不会伤心也不会想念，顶多有时有点局促。我看有人说这种情况下小孩会有心理问题……但我觉得我还挺健全的，这是不是有点奇怪？”<br />
“不奇怪。”耿竞青胸膛微微起伏，“每个人情况都不一样。”<br />
他轻声问：“他们是……”<br />
“车祸。”<br />
耿竞青点了点头。<br />
“车祸……”<br />
这条路真长，但也快走完了。袋子里的烤串热度飘散，他们又走回了惠楼，没有哪一层还亮着灯，夜深到此刻，好像楼房本身也在静静地睡着。<br />
“我就是——”她闭了闭眼，有点卡壳。<br />
这是说的最多的一次，可还是不够。<br />
“我觉得我有点奇怪你懂吗？有时我觉得我像个局外人一样在整理自己的事，而整理它们时都不会比看一本书感触更大，不管发生了什么都这样，不管是对谁我都这样，我老是在很冷静地评判，仿佛什么都跟我没关。我没有办法沉浸进去的。”<br />
梁又夏有点艰难地说。<br />
“我——我真的不会是陶雨。”<br />
“你本来就不是啊。”<br />
耿竞青耸耸肩，似乎是笑了下：“你是梁又夏。徐永君又跟你说什么了，又是他那套吧。”<br />
“他说的没问题，是我做不到。”<br />
“你要是怎么都做不到，那他说的就有问题。”耿竞青道，“你压力太大了，才把他说的每个字当圣旨，可怎么演戏是你自己的事。”<br />
“你说你不会是陶雨，你当然不会是，你就是梁又夏。”他继续道，“在拍戏的时候也不会是。一样的不会是人，是故事，是情感，一样的是发生在人身上的东西。你完全可以不成为陶雨，但经历跟她一样的事，喜欢或讨厌一样的人……”<br />
“但现在才刚开始，你尝试后再做决定吧，也不用太在意我刚刚说的那些，每个人的经验都是私人的。”<br />
“不过，有一点我很确定。”耿竞青挑了挑眉，“放松点会更好。现在还没拍多少场戏呢。”<br />
他的“经验”和徐永君说的略微不同，但梁又夏一时也不知是什么。<br />
她的呼吸稍微平缓下来。<br />
“你熬过去了，会发现他是个好导演。”<br />
她低了低头，轻轻地说：“好。”<br />
“所以就是因为拍戏才想这么多？”<br />
梁又夏静了静：“也不全是。”<br />
耿竞青没有追问。<br />
楼梯也窄，两个人一前一后地上楼，脚步踏得很轻。<br />
她几乎是倒豆子一样的说了那么多。梁又夏后知后觉地有些不大自然。<br />
不过，她暗暗地想，这样清醒的、戏外分离的袒露，之后不会再有了。<br />
“晚安。”<br />
“等等。”耿竞青蹙眉开口，“你脸干嘛这么红？”<br />
她不禁有点错愕。<br />
“今天我去拍了耳光那场戏。”<br />
很红吗？可是，刘姐说几乎看不出来……<br />
闻言，眼前的男生点了点头，没吭声。<br />
梁又夏还在奇怪：“很明显么？”<br />
他似乎想低头凑近，但又止住了，只是目光有些逼人。<br />
“很明显啊。”<br />
她紧紧靠着门板。<br />
他们站得太久，灯泡也亮得累了，此刻楼道骤然黑暗，她没能适应，心稍微提了一提。不知为何，那边的侧脸被他这么一说，似乎又烫了起来。<br />
第37章 照做<br />
那天之后, 明骁再也没有出现在陶雨眼前，而她被马哥和闺蜜西西的事所扰，也根本无暇顾及其他。<br />
西西不知在床上躺了多久。<br />
其实, 这病她并不是在医院里测出来的, 是“曼姐”为她诊断的。“曼姐”是彝族人, 因为不愿意跟堂哥通婚，逃到了广东, 在她们这群女人里年龄最大、最常跑医院。曾经是马哥的女朋友，后面变得有点疯了。<br />
一开始, 她的身体没出现任何问题，全当曼姐胡言乱语。<br />
然而一个月后, 某位曾经的顾客面色惨淡地找上了门。<br />
到这个时候, 西西其实还是不怕的, 她最怕的是人流，是被搞了小孩。可等去到医院，被医生大声教育科普一番，看着那些图片，药费, 和外面人似有似无的目光, 她最怕的就变成艾滋了。<br />
那个医生嗓门真大, 表情很不好，门也没有关。<br />
后来，西西换去了一个传染病医院。虽然离得更远，但那边让她自在些。<br />
“咚！”<br />
“咚！咚！”<br />
西西声音虚弱：“你进呀, 我没锁。”<br />
陶雨慢慢打开门, 有些警惕地朝里面扫了眼，而后立马关上。她立在门前, 同床上的西西四目相对。西西终于坐起来：“你干嘛？”<br />
“……没干嘛。”陶雨摇了摇头，“走吧。”<br />
西西把东西和钱拿好，这些天她感冒了，浑身都累，站起来时打了个大大的喷嚏。<br />
一点点唾沫星子喷到陶雨手臂上，陶雨猛地撤手。<br />
两个人都静了静。<br />
陶雨撇撇嘴：“西瓜都得艾滋病呢。”<br />
西西脸都白了：“真的？”<br />
“假的！真没文化。”<br />
西西初中就辍学，仍然有点半信半疑：“我确实没有你有文化……”<br />
陶雨看见她床头柜一大叠零钱：“你怎么那么多一块五块？”<br />
“我把那些避孕套卖了。”西西说，“反正也用不着了。”<br />
前不久有“学者”来发安全套，不少小姐就几块几块地转卖给其他人，反正这个东西她们用的不多，戴不戴也不会是她们能决定的。<br />
陶雨吸了吸鼻子，嘀咕了一句：“用不着么？”<br />
西西愣了下，去关了窗：“我好了，走吧。”<br />
她这里的阳台出奇得矮。<br />
陶雨随口说：“你哪天肯定要掉下去。”<br />
从医院拿完药回来，西西情绪稍微好转了些，跟陶雨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br />
她们小小的脸挨在一起，各有一点欢喜和迷惘。<br />
“咔！”<br />
徐永君冲着对讲机讲：“ok，这条还不错。”<br />
梁又夏松了口气，转过头，对饰演西西的女演员笑了下。这名女演员叫林子珺，演技不错，也小有名气，梁又夏还蛮喜欢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