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屋中声色寂静，姬夫人的话很轻，却像是一颗石子在回忆里掀起了轩然大波。<br />
六年前，婺城边境的良村内突然出现了百姓被魔气侵蚀的现象。<br />
当时离得最近的南岭柳家就派人前去查看，他们本来以为会是苍狼域内的魔偷溜了进来杀了人，可结果奇怪的是，一群人去了之后却发现那个说是被魔气侵蚀的百姓一点事情都没有，整个村子祥和平静的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般。柳家人调查了一圈什么都没有发现，以为自己被耍了，就将人撤了出去，结果没过两天，那家人离奇的死了。<br />
南岭柳家这才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他们去村子里再次查探，可惜依旧什么都没有发现。<br />
后来，他们将此事上报，良村这小地方来了一波又一波的人，结果全都无功而返，最后这一来二去的事情就传到了雾陵姬府的耳朵里。<br />
那年，姬云逸五岁。<br />
姬夫人儿子玩腻了又刚好在府上闲不住，姬家夫妇两个人就亲自去了趟良村。<br />
这两个人到了良村没多久就去查看了边境的结界，可结界内外没有出现任何的异动，甚至结界上没有出现任何的裂隙，就连整个村子也当真就如南岭柳家人描述的那般祥和平静。<br />
那魔气是从哪来的？<br />
那家人又到底是怎么死的？<br />
两个人找了几天没找到原因，但却总觉得事情怪怪的，就像是头顶弥漫着一层疑云，却始终拨不开看不明。<br />
就这样，两个人在村子里住了一阵子，后来他们发现这村子里有一个娘娘庙，这里的百姓每逢初一十五都会到这个庙里上香，而死的那家人，在头一天刚好是去了这座庙里上香祈福。<br />
“渊哥，你说会不会是这庙有问题？”<br />
“我刚向村子里的人打听了一下，他们这里一直都有这个习俗。那天，不光是他们家别的家也都去了。”姬沉渊看向前方不远处人流走动的方向，转过头来，“不过有件事的确有些奇怪。”<br />
姬夫人：“什么事？”<br />
姬沉渊：“我刚向他们寻问这娘娘庙中所供奉的神明是谁，他们口中含糊不清，只道是一位救世的神仙。”<br />
姬夫人：“什么神仙这么神秘？”<br />
姬沉渊：“晚上，看看去。”<br />
良村的那座娘娘庙的确奇怪，按理来说一般的庙宇要么会挑个山头供奉，要么也会建在一个风水比较好的地方，而良村的这座娘娘庙却是建在地下。<br />
不符合常理，也不符合逻辑。<br />
这里的百姓却像是从未觉得有哪里不对一般为此深信不疑。<br />
那天晚上，两个人趁着天黑找了过去。<br />
良村这地方近邻洛河，地处南方，每逢春季就会下着那连绵不绝的雨，那天晚上雨停了一会儿，但天一直不算很好，空气里弥漫着雨后树叶腐烂在泥土当中的土腥气，而这个味道尤其是下到了地下的庙宇当中之后，气味就变得愈发的古怪。<br />
晚上的时候这座庙内无人看守，寂静空旷的庙门敞开着，像是在无声的邀请着窥探着的进入。<br />
两个人推开庙门，顺着石阶一路向下，就在深处的一个石室内，他们看见了那尊伫立在正中的神像，神像被包裹在一个红布内，像是搭盖在上面猩红的盖头又像是在遮盖什么东西。等人走上前仔细查看会发现，这神像竟是男身女相，模样长得十分的怪异，尤其是在这阴森的地下，在两个人揭开神像身上盖着的红布之后，那神像面上的表情在四周灯烛的照耀之下变得愈发的扭曲。<br />
光影明灭，一切像是都变得有些模糊。<br />
两个人在进入到那座娘娘庙没多久，姬沉渊做了一个十分离奇的梦。<br />
在那场梦境当中，他见到了司天狱那位传闻当中失踪已久的初代掌事息归。<br />
那位在仙门百家眼中辟出两界，或许早已经飞升之人被人困缚在一片混沌里。<br />
在他于梦境当中出现的那一刻，他睁开双眼，像是早已经预料般的冲着他笑了笑。<br />
“你来了。”<br />
“吾等你很久了。”<br />
苍茫飘渺的声音像是从遥远的过去而来，让人恍惚之间似是听见了神在低吟。<br />
那晚，息归向姬家提出了一个交易，一个能让姬家就此飞升的交易。<br />
梦境当中，虚幻的美梦充斥着无尽的诱惑。<br />
可令息归没有想到的是，那一天，姬沉渊不仅拒绝了这份交易，还一剑斩了梦境当中的虚像。<br />
“你以为这样就结束了吗？”<br />
“你逃不掉的。”<br />
“终有一天，你会求着吾，让吾宽恕你的罪责。”<br />
“渊哥？”<br />
“渊哥你怎么了？渊哥醒醒。”<br />
当姬沉渊从梦境当中醒来的之时，脑海当中似乎是还能记得那人无声的低语，就像是一份诅咒，萦绕在身挥之不去。<br />
那天，姬沉渊以为是在无意识间做了一个梦。<br />
他将这件事同姬夫人讲了之后，两个人谁都没有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br />
后来，庙中什么异常都没有出现，两个人就从地下离开了，再后来，良村当中再也没有出现怪事，所有人都把当年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br />
直到六年后，沈家二女死于魔之手……<br />
直到姬沉渊意外从司天狱得到了一个消息，孤身一人从雾陵赶往良村。<br />
那天，他从良村再次出来，向整个仙门百家的人下了一个命令。<br />
弃村。<br />
第108章 眼中有光<br />
回溯之力依旧在流转, 院中四溢的魔气里过去的事情还在上演。<br />
庭院的流苏树下，雪色的花瓣轻舞，姬沉渊的眉目却沉冷若霜雪。<br />
“你是魔。”<br />
“我不会答应。”<br />
“吾是神！”<br />
“吾是这整个天地间唯一的神明！”<br />
伫立在半空中的人影突然笑了起来, 笑声肆意而又张狂，可那恍若神谕一般的声音落在姬无妄的耳朵里却让他觉得这人既荒凉又可悲, 像是个无处躲藏的小丑。<br />
四周的天色一片昏暗, 魔气在半空当中凝聚的越来越大，巨大的人影像是降世的神明, 居高临下的俯视着面前渺小的人类。<br />
“吾本以为这么多年过去，尔等能够知错就改, 没想到依旧如此冥顽不灵。”<br />
“怎么？姬家这么快就放弃这个儿子了吗？”<br />
回廊内, 他的父亲站在那凛冽的风中，面对眼前如此庞然大物, 面色无畏无惧, 可却是在息归说到这句话时, 姬无妄却发现对方的视线不自觉的偏移。而此时, 他所站的位置刚好与当年的位置重合, 而他父亲的那一双眼睛在这一刻仿佛是透过过去的他落在了他的身上。<br />
隔着那道看不见的屏障，姬无妄在那双拢在夜色当中的瞳色里看见了一抹复杂难辨的情绪。<br />
他甚至有那么一刻觉得，此时的姬沉渊眼睛里看的那个人是他而不是百年前的他自己。<br />
可……<br />
怎么会。<br />
姬无妄将思绪从沉思当中抽离, 便是听见庭院内他的父亲的话掷地有声的散在风里。<br />
“息归，你说的不错，这世间的确存在两种修炼方式, 本身并无对错。可你不同, 多年前你以身饲魔，肉身尽毁。”风中，姬沉渊仰头看着此时昏沉的天幕之下被黑影包裹着根本不成形的人, 神态漠然的再次开口，“你所谓的帮，不为救世，更不为救人。从始至终，你想让我帮的都是你的私欲。你不过是为了挣脱那困了你已久的牢笼而已。”<br />
姬沉渊的话一出，此时站在回廊内两界的人瞬间哗然。<br />
这么多年无论是在仙界还是在苍狼域，在所有人的心中息归都是他们心中的神，是早年前那个早已经飞升，仅存在于古籍，传说当中的人物。<br />
可现在的一切却是处处都在告诉他们，他们这么多年奉为神明的人实际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br />
“这就是你的目的？”<br />
姬无妄的话让沈孤舟微微垂了眼睫，将视线从那群正在议论的人身上移开：“在真相面前，世人其实更愿意去相信一个八卦甚至是一个谎言，所以一切辩驳从来都不如亲眼所见。”<br />
姬无妄仰头看着面前这人看上去苍白的面容，眸色中闪动出少许细碎的光：“那年，我记得他自己一个人去过一次良村。在此之前，你是不是给他送过一封信？”<br />
沈孤舟：“为什么这么问？”<br />
姬无妄：“你是不是忘了，在西夷那本《旧神书》是你拿给我的。”<br />
沈孤舟：“那本书里夹了那张密信。”<br />
姬无妄气笑了，他转过身，冲着沈孤舟抬了抬下巴：“那你要不要我去那群人跟前问问他们关于息归的事情都知道多少，让我看看到底是你在骗我还是那群人在忽悠我？”<br />
沈孤舟：“消息的确是我递出去的。”<br />
沈孤舟：“那年，我在司天狱内翻阅古籍的时候无意中发现了一个秘密，我发现当年息归划分两界之时意外放出了一个魔物，那魔物生于荒沼，靠吸食荒沼内的魔晶为生，此物无形，却可于虚空造世，幻化百态。”
六年前，婺城边境的良村内突然出现了百姓被魔气侵蚀的现象。<br />
当时离得最近的南岭柳家就派人前去查看，他们本来以为会是苍狼域内的魔偷溜了进来杀了人，可结果奇怪的是，一群人去了之后却发现那个说是被魔气侵蚀的百姓一点事情都没有，整个村子祥和平静的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般。柳家人调查了一圈什么都没有发现，以为自己被耍了，就将人撤了出去，结果没过两天，那家人离奇的死了。<br />
南岭柳家这才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他们去村子里再次查探，可惜依旧什么都没有发现。<br />
后来，他们将此事上报，良村这小地方来了一波又一波的人，结果全都无功而返，最后这一来二去的事情就传到了雾陵姬府的耳朵里。<br />
那年，姬云逸五岁。<br />
姬夫人儿子玩腻了又刚好在府上闲不住，姬家夫妇两个人就亲自去了趟良村。<br />
这两个人到了良村没多久就去查看了边境的结界，可结界内外没有出现任何的异动，甚至结界上没有出现任何的裂隙，就连整个村子也当真就如南岭柳家人描述的那般祥和平静。<br />
那魔气是从哪来的？<br />
那家人又到底是怎么死的？<br />
两个人找了几天没找到原因，但却总觉得事情怪怪的，就像是头顶弥漫着一层疑云，却始终拨不开看不明。<br />
就这样，两个人在村子里住了一阵子，后来他们发现这村子里有一个娘娘庙，这里的百姓每逢初一十五都会到这个庙里上香，而死的那家人，在头一天刚好是去了这座庙里上香祈福。<br />
“渊哥，你说会不会是这庙有问题？”<br />
“我刚向村子里的人打听了一下，他们这里一直都有这个习俗。那天，不光是他们家别的家也都去了。”姬沉渊看向前方不远处人流走动的方向，转过头来，“不过有件事的确有些奇怪。”<br />
姬夫人：“什么事？”<br />
姬沉渊：“我刚向他们寻问这娘娘庙中所供奉的神明是谁，他们口中含糊不清，只道是一位救世的神仙。”<br />
姬夫人：“什么神仙这么神秘？”<br />
姬沉渊：“晚上，看看去。”<br />
良村的那座娘娘庙的确奇怪，按理来说一般的庙宇要么会挑个山头供奉，要么也会建在一个风水比较好的地方，而良村的这座娘娘庙却是建在地下。<br />
不符合常理，也不符合逻辑。<br />
这里的百姓却像是从未觉得有哪里不对一般为此深信不疑。<br />
那天晚上，两个人趁着天黑找了过去。<br />
良村这地方近邻洛河，地处南方，每逢春季就会下着那连绵不绝的雨，那天晚上雨停了一会儿，但天一直不算很好，空气里弥漫着雨后树叶腐烂在泥土当中的土腥气，而这个味道尤其是下到了地下的庙宇当中之后，气味就变得愈发的古怪。<br />
晚上的时候这座庙内无人看守，寂静空旷的庙门敞开着，像是在无声的邀请着窥探着的进入。<br />
两个人推开庙门，顺着石阶一路向下，就在深处的一个石室内，他们看见了那尊伫立在正中的神像，神像被包裹在一个红布内，像是搭盖在上面猩红的盖头又像是在遮盖什么东西。等人走上前仔细查看会发现，这神像竟是男身女相，模样长得十分的怪异，尤其是在这阴森的地下，在两个人揭开神像身上盖着的红布之后，那神像面上的表情在四周灯烛的照耀之下变得愈发的扭曲。<br />
光影明灭，一切像是都变得有些模糊。<br />
两个人在进入到那座娘娘庙没多久，姬沉渊做了一个十分离奇的梦。<br />
在那场梦境当中，他见到了司天狱那位传闻当中失踪已久的初代掌事息归。<br />
那位在仙门百家眼中辟出两界，或许早已经飞升之人被人困缚在一片混沌里。<br />
在他于梦境当中出现的那一刻，他睁开双眼，像是早已经预料般的冲着他笑了笑。<br />
“你来了。”<br />
“吾等你很久了。”<br />
苍茫飘渺的声音像是从遥远的过去而来，让人恍惚之间似是听见了神在低吟。<br />
那晚，息归向姬家提出了一个交易，一个能让姬家就此飞升的交易。<br />
梦境当中，虚幻的美梦充斥着无尽的诱惑。<br />
可令息归没有想到的是，那一天，姬沉渊不仅拒绝了这份交易，还一剑斩了梦境当中的虚像。<br />
“你以为这样就结束了吗？”<br />
“你逃不掉的。”<br />
“终有一天，你会求着吾，让吾宽恕你的罪责。”<br />
“渊哥？”<br />
“渊哥你怎么了？渊哥醒醒。”<br />
当姬沉渊从梦境当中醒来的之时，脑海当中似乎是还能记得那人无声的低语，就像是一份诅咒，萦绕在身挥之不去。<br />
那天，姬沉渊以为是在无意识间做了一个梦。<br />
他将这件事同姬夫人讲了之后，两个人谁都没有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br />
后来，庙中什么异常都没有出现，两个人就从地下离开了，再后来，良村当中再也没有出现怪事，所有人都把当年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br />
直到六年后，沈家二女死于魔之手……<br />
直到姬沉渊意外从司天狱得到了一个消息，孤身一人从雾陵赶往良村。<br />
那天，他从良村再次出来，向整个仙门百家的人下了一个命令。<br />
弃村。<br />
第108章 眼中有光<br />
回溯之力依旧在流转, 院中四溢的魔气里过去的事情还在上演。<br />
庭院的流苏树下，雪色的花瓣轻舞，姬沉渊的眉目却沉冷若霜雪。<br />
“你是魔。”<br />
“我不会答应。”<br />
“吾是神！”<br />
“吾是这整个天地间唯一的神明！”<br />
伫立在半空中的人影突然笑了起来, 笑声肆意而又张狂，可那恍若神谕一般的声音落在姬无妄的耳朵里却让他觉得这人既荒凉又可悲, 像是个无处躲藏的小丑。<br />
四周的天色一片昏暗, 魔气在半空当中凝聚的越来越大，巨大的人影像是降世的神明, 居高临下的俯视着面前渺小的人类。<br />
“吾本以为这么多年过去，尔等能够知错就改, 没想到依旧如此冥顽不灵。”<br />
“怎么？姬家这么快就放弃这个儿子了吗？”<br />
回廊内, 他的父亲站在那凛冽的风中，面对眼前如此庞然大物, 面色无畏无惧, 可却是在息归说到这句话时, 姬无妄却发现对方的视线不自觉的偏移。而此时, 他所站的位置刚好与当年的位置重合, 而他父亲的那一双眼睛在这一刻仿佛是透过过去的他落在了他的身上。<br />
隔着那道看不见的屏障，姬无妄在那双拢在夜色当中的瞳色里看见了一抹复杂难辨的情绪。<br />
他甚至有那么一刻觉得，此时的姬沉渊眼睛里看的那个人是他而不是百年前的他自己。<br />
可……<br />
怎么会。<br />
姬无妄将思绪从沉思当中抽离, 便是听见庭院内他的父亲的话掷地有声的散在风里。<br />
“息归，你说的不错，这世间的确存在两种修炼方式, 本身并无对错。可你不同, 多年前你以身饲魔，肉身尽毁。”风中，姬沉渊仰头看着此时昏沉的天幕之下被黑影包裹着根本不成形的人, 神态漠然的再次开口，“你所谓的帮，不为救世，更不为救人。从始至终，你想让我帮的都是你的私欲。你不过是为了挣脱那困了你已久的牢笼而已。”<br />
姬沉渊的话一出，此时站在回廊内两界的人瞬间哗然。<br />
这么多年无论是在仙界还是在苍狼域，在所有人的心中息归都是他们心中的神，是早年前那个早已经飞升，仅存在于古籍，传说当中的人物。<br />
可现在的一切却是处处都在告诉他们，他们这么多年奉为神明的人实际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br />
“这就是你的目的？”<br />
姬无妄的话让沈孤舟微微垂了眼睫，将视线从那群正在议论的人身上移开：“在真相面前，世人其实更愿意去相信一个八卦甚至是一个谎言，所以一切辩驳从来都不如亲眼所见。”<br />
姬无妄仰头看着面前这人看上去苍白的面容，眸色中闪动出少许细碎的光：“那年，我记得他自己一个人去过一次良村。在此之前，你是不是给他送过一封信？”<br />
沈孤舟：“为什么这么问？”<br />
姬无妄：“你是不是忘了，在西夷那本《旧神书》是你拿给我的。”<br />
沈孤舟：“那本书里夹了那张密信。”<br />
姬无妄气笑了，他转过身，冲着沈孤舟抬了抬下巴：“那你要不要我去那群人跟前问问他们关于息归的事情都知道多少，让我看看到底是你在骗我还是那群人在忽悠我？”<br />
沈孤舟：“消息的确是我递出去的。”<br />
沈孤舟：“那年，我在司天狱内翻阅古籍的时候无意中发现了一个秘密，我发现当年息归划分两界之时意外放出了一个魔物，那魔物生于荒沼，靠吸食荒沼内的魔晶为生，此物无形，却可于虚空造世，幻化百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