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何。”苏及想也没想。<br />
“......”柳时清门下学生不少，年年都有人带着厚礼来请他收徒，府上门槛踏烂好几处，这还是头一次被人拒绝的。<br />
“你要不再想想？老夫可也不是什么人都收的。”<br />
“当你学生有钱吗？”<br />
柳时清噎了噎，这问题倒是难住他了：“呃......哪有老师给学生钱的，不过你要是用功做学问，考过院试，再考乡试，又考会试，最后再考殿试，博得功名便有俸禄了。”<br />
“那就是没钱，还考这么多，我不干。”苏及端着饭碗，侧身离他远了些。<br />
柳时清只好先作罢，他倒是没放弃，只想着回京再说，这事需得要徐徐图之。他打眼瞧见苏及将远处的水晶肘子和自己面前的红枣糕调了个位置，又夹了一筷子肘子，疑惑道：“你平日不是嫌肘子肥腻不爱吃吗？”<br />
苏二姐面前正是那盘调了位置的红枣糕，她夹着红枣糕的筷子一顿，默默收回筷子，埋头吃起来。<br />
苏及见了“啧”一声，对柳时清颇为不满意，将本来埋在碗底的肘子皮夹进嘴里，满嘴犯油光，恶狠狠道：“我突然爱吃了不行！”<br />
“......”柳时清疑惑，不知道这苏二怎么突然犯了浑，又瞧见一旁陆英笑得意味深长，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br />
第22章 矿山寻窃贼<br />
第二日一早，柳时清带着苏三姐去河道查看疏通进度，苏及和陆英出发前往宣武卫。<br />
开封城出城二十里地是宣武卫驻扎地。<br />
许是陆英早已知会过了，宣武卫指挥使赵铁盈早已在门外等候，见到陆英脸上带笑，朗声道：“陆同知！多年未见，今日怎么想起到我这里来转转？”<br />
其人身材魁梧，一开口声音二里地外都能听到，一看就是个习武之人。<br />
陆英下了马，顺手将苏及也拎下马：“近日正巧在开封，便顺路来看看。”<br />
好在苏及对上下马的流程早已熟悉，只是习以为常的整了整衣领。<br />
陆英瞧着不远处的营帐：“你这里倒是不错。”<br />
“那比北边条件不知好了多少，不过我还是时时怀念在塞北的日子…..”赵铁盈看了一眼被拎下马的苏及，“咦？这位小兄弟是谁？”<br />
“贴身随从。”<br />
“......”<br />
苏及懒得多说什么，乖乖扮作随从。<br />
“哈哈哈.....想不到陆同知回了京也开始讲究起来了，从前你总是单枪匹马，来去无踪……”赵铁盈不疑，反而揶揄起来，末了道，“先随我进去吧。”<br />
几人进了营中，赵铁盈叫人泡了茶，又挥退其余人。<br />
“陆同知此番前来，怕不只是来兄弟我这里溜一圈这么简单吧？”<br />
陆英没应声，只道：“听闻周边几府的炸药均出自宣武卫？”<br />
提到这儿，赵铁盈很是自豪：“没错，我下辖之地有几座矿山，盛产硫磺，故而由我卫所负责炸药制造和存放。”<br />
陆英抚着茶杯：“是否有流到民间？”<br />
赵铁盈摇头，语气笃定：“断不会！”<br />
“炸药管制严格，进出均有记录，若是流到外面，那可是杀头的大罪！你若不信，我这就叫人来，你可仔细询问。”<br />
说着，站起身去外面找人。<br />
赵铁盈的身影出了门，陆英朝苏及问道：“你觉得他可有撒谎？”<br />
苏及收回视线，这赵铁盈行为举止大大咧咧，倒不像个会撒谎的人。<br />
但他嘴上还是道：“这我可看不出来，陆大人不知？这赵大人看起来与您倒是熟识得很。”<br />
陆英随意道：“赵铁盈家中世代从军，原为林县百户，后因征战有功，擢升为宣武卫指挥使司，早年攻打瓦拉，我与他在军中见过几次，听军中人评价此人…..只擅打仗。”<br />
总而言之，是个没心机的武官。<br />
两人正说着，赵铁盈带了一人进来，朝陆英介绍道：“他叫韦章，任千户一职，负责炸药保管，你有什么尽管问他。”<br />
叫韦章的人长了一张长脸，眼睛细长，眼角留有一道疤，左脚微跛，他弯腰作礼：“在下拜见陆大人。”<br />
陆英在韦章脸上停留一阵：“这炸药在何处制作？”<br />
韦章微微垂头，恭敬回答：“在林县附近，那一片矿山较多，我们在山下制好了再运回卫所存放。”<br />
陆英手指敲了敲桌子，也不作声，似是在思考什么，半晌，他道：“你先下去吧，明日由你带我们去炸药存放地察看。”<br />
“是。”<br />
等韦章退下，赵铁盈忍不住问道：“陆同知，你一来便冲着炸药，莫不是怀疑我这炸药出了问题？”<br />
陆英：“没什么问题，只是北边军部少缺了炸药，兴许会从你这里调配，这才来探查一番。”<br />
赵贴盈松了口气，摆摆手：“我还当什么事呢！小事，你要多少尽管跟我开口。”<br />
赵铁盈本想留陆英在军中叙叙旧，陆英却以要回开封城内派发赈灾粮为由拒绝了。<br />
二人出了宣武卫，见陆英翻身上马，苏及仰头问：“陆大人觉得那个韦章有问题？我见你看了他许久。”<br />
陆英低头，眸光在苏及脸上扫过，起了逗弄之心：“二公子这是一直在看我？”<br />
“......”<br />
苏及皮笑肉不笑：“我是陆大人的‘贴身随从’，眼睛当然得一直看着大人。”<br />
陆英顺手将苏及拎上马：“那可辛苦二公子了，倒没什么，只是人瞧着眼熟罢了，二公子倒也用不着吃醋。”<br />
“......”<br />
苏及一噎，要不是已在马上，他定要掉头便走。<br />
......<br />
次日一早，二人就去了宣武卫存放炸药的营地。<br />
营地离矿山仅有一二里地，仓房共三个，赵铁盈在外围建了足一丈高的围墙，派有一队精兵日夜把守，连只苍蝇也别想飞进来。<br />
韦章带了二人往里走，他跛了脚走得慢，苏及也放慢脚步，陆英更是步履散漫，好似在逛后花园。<br />
苏及生了跟人攀谈的心思：“韦千户，听你口音不像开封人。”<br />
韦章笑了笑，欲言又止：“……我原是太子麾下，河套之战后被派到了这里。”<br />
话虽没说完，但二人都知道其中原由。<br />
这倒不是什么密事，当年河套一战，太子麾下死了大半，剩下没死的皆成了鞑靼俘虏，受尽奴役。<br />
直到半年后南明不得不主动和谈，这些战俘才被活着送了回来。<br />
回归故里却没有夹道欢迎的欢呼。同太子灵柩回城那日一样，城中落雨，阴霾布天，街上行人沉默。<br />
那一刻他们心中明白，他们的存在像扎在南明心中的刺，时刻提醒国家战败的耻辱。<br />
都督府为了让圣上少些触人伤情的机会，便将这些战败却活下来的士兵都打发到了远离京城的卫所安顿……<br />
“啊，竟是这样。”<br />
这话头可开得不好，苏及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他看了看陆英，这人也沉默不语，一点没有开口解围的意思。<br />
好在几人已经到了一处仓房外，苏及瞧见正有人往里搬运炸药，门口一人戴着毡帽，手执笔和簿子。<br />
他探头瞧了瞧：“这是在干什么？”<br />
韦章解释道：“这是管入库的老柳，军中炸药存管由三人负责，一人登记入库，一人登记出库，还有一人负责称载，每日下值之前要将记载数量报给百户长，百户长每隔两日再报给我。”<br />
陆英从那名叫老柳的士兵手里接过载簿，低头翻了两页，问韦章：“他们都属哪个百户？由谁任命？”<br />
“他们都是赵将军亲自任命的，受了伤没法再上战场，赵将军这才将他们安排到此处来…..”韦章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耳朵，“老柳多年前双耳被敌军割落，听不见。”<br />
苏及扫过老柳头上的毡帽，难怪了，三人已经说了一会儿话了，他却一直毫无神情变化，原来是听不见。<br />
苏及：“那你的脚伤也是战时受的伤？”<br />
韦章点头，但他似乎不愿多说：“大人，那我们现在去下一个仓库？”<br />
陆英：“不用了，该回去了。”<br />
韦章一愣，这才刚看了不到半炷香的时间。<br />
陆英抬头看天：“看天色快下雨了，不便再看，后边自会有人来与宣武卫联系炸药运送事宜。”<br />
“那我这就送大人出去。”<br />
二人出了营，骑马回城，两人罕见的没有说话。<br />
苏及发现只要与先太子有关，陆英便会变得阴晴不定。<br />
马蹄在地上发出哒哒声，苏及盯着陆英后脑瞧了半晌，没话找话道：“我们就看了不到半炷香，为何不多看看？”<br />
陆英微微偏头，声音顺风传到后面：“你觉得还有看的必要？”<br />
苏及想了想，确实没什么必要。<br />
若要在仓库做手脚，那就得起码买通看管三人中的两人，使得记载一致。<br />
这可是件难事，因为赵铁盈对这些士兵有恩，算得上心腹，断不容易被买通。
“......”柳时清门下学生不少，年年都有人带着厚礼来请他收徒，府上门槛踏烂好几处，这还是头一次被人拒绝的。<br />
“你要不再想想？老夫可也不是什么人都收的。”<br />
“当你学生有钱吗？”<br />
柳时清噎了噎，这问题倒是难住他了：“呃......哪有老师给学生钱的，不过你要是用功做学问，考过院试，再考乡试，又考会试，最后再考殿试，博得功名便有俸禄了。”<br />
“那就是没钱，还考这么多，我不干。”苏及端着饭碗，侧身离他远了些。<br />
柳时清只好先作罢，他倒是没放弃，只想着回京再说，这事需得要徐徐图之。他打眼瞧见苏及将远处的水晶肘子和自己面前的红枣糕调了个位置，又夹了一筷子肘子，疑惑道：“你平日不是嫌肘子肥腻不爱吃吗？”<br />
苏二姐面前正是那盘调了位置的红枣糕，她夹着红枣糕的筷子一顿，默默收回筷子，埋头吃起来。<br />
苏及见了“啧”一声，对柳时清颇为不满意，将本来埋在碗底的肘子皮夹进嘴里，满嘴犯油光，恶狠狠道：“我突然爱吃了不行！”<br />
“......”柳时清疑惑，不知道这苏二怎么突然犯了浑，又瞧见一旁陆英笑得意味深长，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br />
第22章 矿山寻窃贼<br />
第二日一早，柳时清带着苏三姐去河道查看疏通进度，苏及和陆英出发前往宣武卫。<br />
开封城出城二十里地是宣武卫驻扎地。<br />
许是陆英早已知会过了，宣武卫指挥使赵铁盈早已在门外等候，见到陆英脸上带笑，朗声道：“陆同知！多年未见，今日怎么想起到我这里来转转？”<br />
其人身材魁梧，一开口声音二里地外都能听到，一看就是个习武之人。<br />
陆英下了马，顺手将苏及也拎下马：“近日正巧在开封，便顺路来看看。”<br />
好在苏及对上下马的流程早已熟悉，只是习以为常的整了整衣领。<br />
陆英瞧着不远处的营帐：“你这里倒是不错。”<br />
“那比北边条件不知好了多少，不过我还是时时怀念在塞北的日子…..”赵铁盈看了一眼被拎下马的苏及，“咦？这位小兄弟是谁？”<br />
“贴身随从。”<br />
“......”<br />
苏及懒得多说什么，乖乖扮作随从。<br />
“哈哈哈.....想不到陆同知回了京也开始讲究起来了，从前你总是单枪匹马，来去无踪……”赵铁盈不疑，反而揶揄起来，末了道，“先随我进去吧。”<br />
几人进了营中，赵铁盈叫人泡了茶，又挥退其余人。<br />
“陆同知此番前来，怕不只是来兄弟我这里溜一圈这么简单吧？”<br />
陆英没应声，只道：“听闻周边几府的炸药均出自宣武卫？”<br />
提到这儿，赵铁盈很是自豪：“没错，我下辖之地有几座矿山，盛产硫磺，故而由我卫所负责炸药制造和存放。”<br />
陆英抚着茶杯：“是否有流到民间？”<br />
赵铁盈摇头，语气笃定：“断不会！”<br />
“炸药管制严格，进出均有记录，若是流到外面，那可是杀头的大罪！你若不信，我这就叫人来，你可仔细询问。”<br />
说着，站起身去外面找人。<br />
赵铁盈的身影出了门，陆英朝苏及问道：“你觉得他可有撒谎？”<br />
苏及收回视线，这赵铁盈行为举止大大咧咧，倒不像个会撒谎的人。<br />
但他嘴上还是道：“这我可看不出来，陆大人不知？这赵大人看起来与您倒是熟识得很。”<br />
陆英随意道：“赵铁盈家中世代从军，原为林县百户，后因征战有功，擢升为宣武卫指挥使司，早年攻打瓦拉，我与他在军中见过几次，听军中人评价此人…..只擅打仗。”<br />
总而言之，是个没心机的武官。<br />
两人正说着，赵铁盈带了一人进来，朝陆英介绍道：“他叫韦章，任千户一职，负责炸药保管，你有什么尽管问他。”<br />
叫韦章的人长了一张长脸，眼睛细长，眼角留有一道疤，左脚微跛，他弯腰作礼：“在下拜见陆大人。”<br />
陆英在韦章脸上停留一阵：“这炸药在何处制作？”<br />
韦章微微垂头，恭敬回答：“在林县附近，那一片矿山较多，我们在山下制好了再运回卫所存放。”<br />
陆英手指敲了敲桌子，也不作声，似是在思考什么，半晌，他道：“你先下去吧，明日由你带我们去炸药存放地察看。”<br />
“是。”<br />
等韦章退下，赵铁盈忍不住问道：“陆同知，你一来便冲着炸药，莫不是怀疑我这炸药出了问题？”<br />
陆英：“没什么问题，只是北边军部少缺了炸药，兴许会从你这里调配，这才来探查一番。”<br />
赵贴盈松了口气，摆摆手：“我还当什么事呢！小事，你要多少尽管跟我开口。”<br />
赵铁盈本想留陆英在军中叙叙旧，陆英却以要回开封城内派发赈灾粮为由拒绝了。<br />
二人出了宣武卫，见陆英翻身上马，苏及仰头问：“陆大人觉得那个韦章有问题？我见你看了他许久。”<br />
陆英低头，眸光在苏及脸上扫过，起了逗弄之心：“二公子这是一直在看我？”<br />
“......”<br />
苏及皮笑肉不笑：“我是陆大人的‘贴身随从’，眼睛当然得一直看着大人。”<br />
陆英顺手将苏及拎上马：“那可辛苦二公子了，倒没什么，只是人瞧着眼熟罢了，二公子倒也用不着吃醋。”<br />
“......”<br />
苏及一噎，要不是已在马上，他定要掉头便走。<br />
......<br />
次日一早，二人就去了宣武卫存放炸药的营地。<br />
营地离矿山仅有一二里地，仓房共三个，赵铁盈在外围建了足一丈高的围墙，派有一队精兵日夜把守，连只苍蝇也别想飞进来。<br />
韦章带了二人往里走，他跛了脚走得慢，苏及也放慢脚步，陆英更是步履散漫，好似在逛后花园。<br />
苏及生了跟人攀谈的心思：“韦千户，听你口音不像开封人。”<br />
韦章笑了笑，欲言又止：“……我原是太子麾下，河套之战后被派到了这里。”<br />
话虽没说完，但二人都知道其中原由。<br />
这倒不是什么密事，当年河套一战，太子麾下死了大半，剩下没死的皆成了鞑靼俘虏，受尽奴役。<br />
直到半年后南明不得不主动和谈，这些战俘才被活着送了回来。<br />
回归故里却没有夹道欢迎的欢呼。同太子灵柩回城那日一样，城中落雨，阴霾布天，街上行人沉默。<br />
那一刻他们心中明白，他们的存在像扎在南明心中的刺，时刻提醒国家战败的耻辱。<br />
都督府为了让圣上少些触人伤情的机会，便将这些战败却活下来的士兵都打发到了远离京城的卫所安顿……<br />
“啊，竟是这样。”<br />
这话头可开得不好，苏及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他看了看陆英，这人也沉默不语，一点没有开口解围的意思。<br />
好在几人已经到了一处仓房外，苏及瞧见正有人往里搬运炸药，门口一人戴着毡帽，手执笔和簿子。<br />
他探头瞧了瞧：“这是在干什么？”<br />
韦章解释道：“这是管入库的老柳，军中炸药存管由三人负责，一人登记入库，一人登记出库，还有一人负责称载，每日下值之前要将记载数量报给百户长，百户长每隔两日再报给我。”<br />
陆英从那名叫老柳的士兵手里接过载簿，低头翻了两页，问韦章：“他们都属哪个百户？由谁任命？”<br />
“他们都是赵将军亲自任命的，受了伤没法再上战场，赵将军这才将他们安排到此处来…..”韦章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耳朵，“老柳多年前双耳被敌军割落，听不见。”<br />
苏及扫过老柳头上的毡帽，难怪了，三人已经说了一会儿话了，他却一直毫无神情变化，原来是听不见。<br />
苏及：“那你的脚伤也是战时受的伤？”<br />
韦章点头，但他似乎不愿多说：“大人，那我们现在去下一个仓库？”<br />
陆英：“不用了，该回去了。”<br />
韦章一愣，这才刚看了不到半炷香的时间。<br />
陆英抬头看天：“看天色快下雨了，不便再看，后边自会有人来与宣武卫联系炸药运送事宜。”<br />
“那我这就送大人出去。”<br />
二人出了营，骑马回城，两人罕见的没有说话。<br />
苏及发现只要与先太子有关，陆英便会变得阴晴不定。<br />
马蹄在地上发出哒哒声，苏及盯着陆英后脑瞧了半晌，没话找话道：“我们就看了不到半炷香，为何不多看看？”<br />
陆英微微偏头，声音顺风传到后面：“你觉得还有看的必要？”<br />
苏及想了想，确实没什么必要。<br />
若要在仓库做手脚，那就得起码买通看管三人中的两人，使得记载一致。<br />
这可是件难事，因为赵铁盈对这些士兵有恩，算得上心腹，断不容易被买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