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谢琢觉得苏玉很漂亮，就是眼下。<br />
她的怀里抱着小猫，夕阳西下的暖意里，没有整理好的碎发自由地飘荡，因为正看着徐一尘笑，文气柔美的侧脸对着谢琢，他恍惚了一瞬，从试题里走神。<br />
第三次，是不久之后，学校有个文化节活动，每年秋天举办一次。<br />
高三上学期，音乐老师来班里物色大合唱的苗子。<br />
她要求每个同学起来唱两句歌，展示一下歌喉。<br />
谢琢以感冒为由逃过一劫——他那几天确实有生病迹象，嗓子不舒服。<br />
除了极个别同学，几乎每个人都表演了。大家各显神通，有的唱rap，有的转音了得，连会唱昆曲的都有。<br />
下午三点的课间，整间教室沉浸在温暖热闹的午后日光里。<br />
最后，轮到苏玉站起来，她唱了很简单的一首歌叫《送别》。<br />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br />
她的嗓音清丽干净，没有丝毫的技巧，连婉转都称不上，只是安静地唱着这样一首旋律简洁的曲调。<br />
闹哄哄的教室里静下来，听着她忧伤而动人的声音。<br />
“问君此去几时还，来时莫徘徊。”<br />
因为与美声唱法相去甚远，苏玉最终没被选去合唱队。<br />
但在那些五花八门的唱功里，谢琢只记住了苏玉的声音，以及，她唱歌的样子很漂亮。<br />
第81章<br />
那天晚上司机来接，坐在车里准备回家的路上，谢琢的耳机里放的是《送别》。<br />
他在听歌软件随便找了一个和苏玉的声音略有些接近的女声，但听起来总归差点意思，咬字方式很不同，女歌手的嗓音很清脆，而苏玉的声音是黏糊的，绵密的，如附在鼓膜一层甜而不腻的霜。<br />
他是戴着耳机听的，往后倚坐，闲适姿势。<br />
一通复杂的念头过后，谢琢又鄙夷自己，他只是听歌，又何必事事想到苏玉呢？<br />
放学堵车，谢琢挪眼看窗外。<br />
不远处的公交站，一群学生在等车。<br />
宋子悬站在人群中，正跟旁白的同学说着话，苏玉背着书包，从校门口脚步飞快地小跑过来，好像有什么急事找他，跟他说了什么，宋子悬笑了。<br />
不是谈笑风生的那种笑，只是淡淡的，一笑而过，很周正的社交礼仪。<br />
而苏玉背对着谢琢，他看不清她的样子。<br />
观察了半分钟，谢琢没再看下去，歌曲放完，他把耳机摘了，阖目休息。<br />
那段时间，苏玉和宋子悬有一点绯闻传出来。<br />
因为谢琢没演成的那场戏，最后是宋子悬去救的场。他们之间有了cp的关联性，就容易被起哄。<br />
这件事情挺荒唐的，加上同学们没有恶意，以至于两位当事人都没有受到任何影响，都只当大家是在开玩笑。<br />
谢琢没有去凑这个热闹，也没想是真假。<br />
但是徐一尘偏偏把风言风语带到了他的耳边。<br />
那几天天气凉，谢琢觉得可能卷子做多了，神经有些闷堵，身体里外都不是很畅快。<br />
他没有联想到自己的不痛快是苏玉带来的。<br />
人的情绪有很多时候找不到根源，但它莫名的发生。<br />
考完期末没有立刻放假，还上了两天课，老师讲卷子。<br />
可能为了缓解苏玉升学的压力，有段时间陈迹舟一直带着她踢足球。<br />
谢琢注意过几次。<br />
苏玉性格内敛，在学校里能有个人缘好的哥哥带着她玩还挺合适的——<br />
偶尔，谢琢的心里莫名有着老父亲一般的操心，远远地看着操场上的人。<br />
他又莫名地开始回忆，她刚转学来班上的时候，是跟谁在一起玩的呢？<br />
谢琢已经毫无印象了。<br />
他坐在篮球场的观赛席，望着不远处的绿茵场。<br />
突然场上一阵骚动，可能是谁摔了受伤了，很多人围做一团，球也不踢了，悠悠地滚到旁边。<br />
场面看起来很紧迫。<br />
谢琢拧着眉，猝然起身，他不安地想，会是她摔了吗？<br />
人头攒动的队伍里，他看不清苏玉在不在。<br />
恰好那天陈迹舟还没来。<br />
谢琢拎起旁边的矿泉水，观察着形势。<br />
有女生急忙往小卖部的方向跑，有人问怎么了，女生答道：“xx没热身，脚扭伤了！”<br />
离得挺远的，声音被风吹走，谢琢没听清，但他飞快地往场地中央跑去。<br />
然而谢琢尚未靠近，突然人群劈开一条道。<br />
有人背着伤者出来了。<br />
谢琢的眉心有所松动。<br />
受伤的不是苏玉，是他们14班同班的女生。<br />
背着人往医务室赶的是苏玉。<br />
她背着那个女生，也健步如飞，朝谢琢正面对的方向，嗖一下就跑远了。<br />
见苏玉离他越来越远，谢琢手里还拿着器材室的球呢，他犹豫了一下，没再跟上去，得先去把球还了。<br />
文科班的下一节就是体育课了，只有苏玉和那个女生要回教室上课，她当仁不让地肩负起保驾护航的责任。<br />
苏玉已经背着人往体育场的出口狂奔了，身后人忽然喊她一声：“苏玉，围巾落了！”<br />
紧随其后，苏玉的围巾被人捡了递过去。<br />
回头的时候，她没当心，体育馆的出口本就不宽敞，手臂往旁白墙上一擦而过。<br />
苏玉轻轻地嘶了一声，表情像是有点疼。<br />
可能磨破了一点皮。<br />
但是苏玉浑不在意，继续背着女孩，接过围巾，掉过头就继续健步如飞地往外跑去。<br />
她顶着寒风往前，脚步却很稳，看起来那么清瘦，骨架小小的像下一秒就要被风吹倒。<br />
她明明没有那么大的力气，但身体深处似乎总有什么在支撑着她，让她获得力量，大步往前的力量。<br />
苏玉总是对别人太好，偶尔就会忽视自己。<br />
几乎是在谢琢的意料之内，她没有处理她自己的伤口。<br />
只是回到教室之后，风波过去，她才想起手臂撞墙的事情，偷偷地撸起袖子看了看，所幸冬天衣服厚重，手臂没有伤口，但淤青严重。<br />
苏玉的动作幅度很小，她座位靠墙，做点小动作没什么人注意到。<br />
谢琢看到了。<br />
他放学就去楼下买了一瓶治疗跌倒损失的喷药，想亲手给她，但苏玉可能去做值日了，一时间没回来。<br />
谢琢看一眼手机，司机叔叔说已经在楼下了，让他快点下去，不然一会又堵车。<br />
他再环视一圈教室，看到了位置上的宋子悬。<br />
谢琢把喷雾给了宋子悬，让他一会儿转交给苏玉。<br />
说这话时，谢琢打量他的神色，宋子悬没有神色，只是扶眼镜，点头说行，也没问她怎么了。<br />
他总是这副大智若愚的样子。<br />
“要说是你给的吗？”宋子悬转转药瓶，左右看看，又用大智若愚的眼神看看谢琢。<br />
谢琢把书包搭到肩上，要赶时间离开，无所谓地说：“随你。”<br />
他希望她的伤口快一点好起来，至于这份好意是谁贡献的，并没有那么重要。<br />
-<br />
寒假，谢琢过了一个平静的年，一如既往，家里没有春节的热闹祥和。<br />
他妈妈甚至研究游戏上瘾，几天都戴着那个vr头盔在玩。<br />
爸爸忙生意，没什么过节的空间。<br />
几天后，谢琢跟父母去给重要的人物拜年，兜里就塞着那盒烟花。<br />
苏玉把仙女棒全部给了他，不算值钱的小玩意，谢琢却舍不得点燃。<br />
剩下的，他一根都没有舍得点。<br />
时不时的，手往兜里一揣，就摸到它。<br />
看似没有意义的小礼物，且留不住片刻温情的余温，在他的掌心里，却又如价值千金，令他珍重地保存下来。<br />
不久后，苏玉在群里问：【我实践活动的章还没有盖上，打算找一个社会机构，有一起的同学吗？】<br />
谢琢看到的下一秒就给她回复：【我跟你去】<br />
他都没率先问她有没有找到搭子，也没有问约定的时间，回复地急切过去，是下意识的行为。<br />
谢琢还在等offer，下学期大概率不会再返校。<br />
有一次，他偷偷看了苏玉贴在教师后墙的理想院校，不出意外，她应该会去省城读书。<br />
距离波士顿一万多公里。<br />
他知道，他们相处的时日无多。<br />
跟苏玉约好去福利院的那天，妈妈有个聚会说要带谢琢去参与，已经提前跟人家讲好，一定要带他去的。<br />
谢琢万般不肯，他也有他的原则：“我今天也有个重要的人要见。”<br />
向敏言拗不过他，笑笑说：“什么人非见不可？你见舟舟他们可是随意得很，总不会是女朋友。”<br />
对于旁敲侧击的询问，谢琢置若罔闻。<br />
换好鞋出门前，谢琢忽然看向妈妈，神情颇为郑重地说：“我还有几个月就毕业了。”<br />
“嗯，怎么了。”向敏言点头。
她的怀里抱着小猫，夕阳西下的暖意里，没有整理好的碎发自由地飘荡，因为正看着徐一尘笑，文气柔美的侧脸对着谢琢，他恍惚了一瞬，从试题里走神。<br />
第三次，是不久之后，学校有个文化节活动，每年秋天举办一次。<br />
高三上学期，音乐老师来班里物色大合唱的苗子。<br />
她要求每个同学起来唱两句歌，展示一下歌喉。<br />
谢琢以感冒为由逃过一劫——他那几天确实有生病迹象，嗓子不舒服。<br />
除了极个别同学，几乎每个人都表演了。大家各显神通，有的唱rap，有的转音了得，连会唱昆曲的都有。<br />
下午三点的课间，整间教室沉浸在温暖热闹的午后日光里。<br />
最后，轮到苏玉站起来，她唱了很简单的一首歌叫《送别》。<br />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br />
她的嗓音清丽干净，没有丝毫的技巧，连婉转都称不上，只是安静地唱着这样一首旋律简洁的曲调。<br />
闹哄哄的教室里静下来，听着她忧伤而动人的声音。<br />
“问君此去几时还，来时莫徘徊。”<br />
因为与美声唱法相去甚远，苏玉最终没被选去合唱队。<br />
但在那些五花八门的唱功里，谢琢只记住了苏玉的声音，以及，她唱歌的样子很漂亮。<br />
第81章<br />
那天晚上司机来接，坐在车里准备回家的路上，谢琢的耳机里放的是《送别》。<br />
他在听歌软件随便找了一个和苏玉的声音略有些接近的女声，但听起来总归差点意思，咬字方式很不同，女歌手的嗓音很清脆，而苏玉的声音是黏糊的，绵密的，如附在鼓膜一层甜而不腻的霜。<br />
他是戴着耳机听的，往后倚坐，闲适姿势。<br />
一通复杂的念头过后，谢琢又鄙夷自己，他只是听歌，又何必事事想到苏玉呢？<br />
放学堵车，谢琢挪眼看窗外。<br />
不远处的公交站，一群学生在等车。<br />
宋子悬站在人群中，正跟旁白的同学说着话，苏玉背着书包，从校门口脚步飞快地小跑过来，好像有什么急事找他，跟他说了什么，宋子悬笑了。<br />
不是谈笑风生的那种笑，只是淡淡的，一笑而过，很周正的社交礼仪。<br />
而苏玉背对着谢琢，他看不清她的样子。<br />
观察了半分钟，谢琢没再看下去，歌曲放完，他把耳机摘了，阖目休息。<br />
那段时间，苏玉和宋子悬有一点绯闻传出来。<br />
因为谢琢没演成的那场戏，最后是宋子悬去救的场。他们之间有了cp的关联性，就容易被起哄。<br />
这件事情挺荒唐的，加上同学们没有恶意，以至于两位当事人都没有受到任何影响，都只当大家是在开玩笑。<br />
谢琢没有去凑这个热闹，也没想是真假。<br />
但是徐一尘偏偏把风言风语带到了他的耳边。<br />
那几天天气凉，谢琢觉得可能卷子做多了，神经有些闷堵，身体里外都不是很畅快。<br />
他没有联想到自己的不痛快是苏玉带来的。<br />
人的情绪有很多时候找不到根源，但它莫名的发生。<br />
考完期末没有立刻放假，还上了两天课，老师讲卷子。<br />
可能为了缓解苏玉升学的压力，有段时间陈迹舟一直带着她踢足球。<br />
谢琢注意过几次。<br />
苏玉性格内敛，在学校里能有个人缘好的哥哥带着她玩还挺合适的——<br />
偶尔，谢琢的心里莫名有着老父亲一般的操心，远远地看着操场上的人。<br />
他又莫名地开始回忆，她刚转学来班上的时候，是跟谁在一起玩的呢？<br />
谢琢已经毫无印象了。<br />
他坐在篮球场的观赛席，望着不远处的绿茵场。<br />
突然场上一阵骚动，可能是谁摔了受伤了，很多人围做一团，球也不踢了，悠悠地滚到旁边。<br />
场面看起来很紧迫。<br />
谢琢拧着眉，猝然起身，他不安地想，会是她摔了吗？<br />
人头攒动的队伍里，他看不清苏玉在不在。<br />
恰好那天陈迹舟还没来。<br />
谢琢拎起旁边的矿泉水，观察着形势。<br />
有女生急忙往小卖部的方向跑，有人问怎么了，女生答道：“xx没热身，脚扭伤了！”<br />
离得挺远的，声音被风吹走，谢琢没听清，但他飞快地往场地中央跑去。<br />
然而谢琢尚未靠近，突然人群劈开一条道。<br />
有人背着伤者出来了。<br />
谢琢的眉心有所松动。<br />
受伤的不是苏玉，是他们14班同班的女生。<br />
背着人往医务室赶的是苏玉。<br />
她背着那个女生，也健步如飞，朝谢琢正面对的方向，嗖一下就跑远了。<br />
见苏玉离他越来越远，谢琢手里还拿着器材室的球呢，他犹豫了一下，没再跟上去，得先去把球还了。<br />
文科班的下一节就是体育课了，只有苏玉和那个女生要回教室上课，她当仁不让地肩负起保驾护航的责任。<br />
苏玉已经背着人往体育场的出口狂奔了，身后人忽然喊她一声：“苏玉，围巾落了！”<br />
紧随其后，苏玉的围巾被人捡了递过去。<br />
回头的时候，她没当心，体育馆的出口本就不宽敞，手臂往旁白墙上一擦而过。<br />
苏玉轻轻地嘶了一声，表情像是有点疼。<br />
可能磨破了一点皮。<br />
但是苏玉浑不在意，继续背着女孩，接过围巾，掉过头就继续健步如飞地往外跑去。<br />
她顶着寒风往前，脚步却很稳，看起来那么清瘦，骨架小小的像下一秒就要被风吹倒。<br />
她明明没有那么大的力气，但身体深处似乎总有什么在支撑着她，让她获得力量，大步往前的力量。<br />
苏玉总是对别人太好，偶尔就会忽视自己。<br />
几乎是在谢琢的意料之内，她没有处理她自己的伤口。<br />
只是回到教室之后，风波过去，她才想起手臂撞墙的事情，偷偷地撸起袖子看了看，所幸冬天衣服厚重，手臂没有伤口，但淤青严重。<br />
苏玉的动作幅度很小，她座位靠墙，做点小动作没什么人注意到。<br />
谢琢看到了。<br />
他放学就去楼下买了一瓶治疗跌倒损失的喷药，想亲手给她，但苏玉可能去做值日了，一时间没回来。<br />
谢琢看一眼手机，司机叔叔说已经在楼下了，让他快点下去，不然一会又堵车。<br />
他再环视一圈教室，看到了位置上的宋子悬。<br />
谢琢把喷雾给了宋子悬，让他一会儿转交给苏玉。<br />
说这话时，谢琢打量他的神色，宋子悬没有神色，只是扶眼镜，点头说行，也没问她怎么了。<br />
他总是这副大智若愚的样子。<br />
“要说是你给的吗？”宋子悬转转药瓶，左右看看，又用大智若愚的眼神看看谢琢。<br />
谢琢把书包搭到肩上，要赶时间离开，无所谓地说：“随你。”<br />
他希望她的伤口快一点好起来，至于这份好意是谁贡献的，并没有那么重要。<br />
-<br />
寒假，谢琢过了一个平静的年，一如既往，家里没有春节的热闹祥和。<br />
他妈妈甚至研究游戏上瘾，几天都戴着那个vr头盔在玩。<br />
爸爸忙生意，没什么过节的空间。<br />
几天后，谢琢跟父母去给重要的人物拜年，兜里就塞着那盒烟花。<br />
苏玉把仙女棒全部给了他，不算值钱的小玩意，谢琢却舍不得点燃。<br />
剩下的，他一根都没有舍得点。<br />
时不时的，手往兜里一揣，就摸到它。<br />
看似没有意义的小礼物，且留不住片刻温情的余温，在他的掌心里，却又如价值千金，令他珍重地保存下来。<br />
不久后，苏玉在群里问：【我实践活动的章还没有盖上，打算找一个社会机构，有一起的同学吗？】<br />
谢琢看到的下一秒就给她回复：【我跟你去】<br />
他都没率先问她有没有找到搭子，也没有问约定的时间，回复地急切过去，是下意识的行为。<br />
谢琢还在等offer，下学期大概率不会再返校。<br />
有一次，他偷偷看了苏玉贴在教师后墙的理想院校，不出意外，她应该会去省城读书。<br />
距离波士顿一万多公里。<br />
他知道，他们相处的时日无多。<br />
跟苏玉约好去福利院的那天，妈妈有个聚会说要带谢琢去参与，已经提前跟人家讲好，一定要带他去的。<br />
谢琢万般不肯，他也有他的原则：“我今天也有个重要的人要见。”<br />
向敏言拗不过他，笑笑说：“什么人非见不可？你见舟舟他们可是随意得很，总不会是女朋友。”<br />
对于旁敲侧击的询问，谢琢置若罔闻。<br />
换好鞋出门前，谢琢忽然看向妈妈，神情颇为郑重地说：“我还有几个月就毕业了。”<br />
“嗯，怎么了。”向敏言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