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br />
戚尧这一个字的吐息后面跟着的似乎有叹息。<br />
这是这件事发生以来，戚尧第一次把他的情绪表现得如此明显。<br />
姜凝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慰他。<br />
“如果你爷爷活着真的很痛苦，离开对他来说未必不是一件好事。”<br />
戚尧似乎笑了一下，姜凝有点儿懵，不知道他现在在想什么。<br />
他到底是心情好还是心情不好呢？自己现在又该说什么啊？<br />
有一个太能隐藏自己真实情绪的意中人就是这点不好，他不麻烦别人，但却会让别人忍不住为了他内耗。<br />
“姜凝，我在医院看着他的时候就总是会忍不住地想……”<br />
他的话没说完，姜凝追问：“忍不住想什么？”<br />
“……我跟你都走不到你先走或者我先走的那一天，一起走，在彼此都还年轻的时候，也挺好的。”<br />
姜凝呆住了。<br />
她没想到戚尧会说出这样的话。<br />
几乎是听到他说完这句话的下一刻，姜凝就想到了戚尧最近一直跟他说的，他爷爷生病反反复复，最受折磨的不是他的儿女孙辈们，而是他的妻子。<br />
戚尧的奶奶，每天在人后以泪洗面，而面对卧病在床的丈夫，或惆怅或不耐的儿女们，都只能笑脸相迎。<br />
……直到死亡将我们分开。<br />
姜凝突然想到这句话。<br />
戚尧曾经跟他说过：“我的父母在讨论爷爷生死的时候，并不会刻意避开奶奶，一方面我觉得他们这样做是对的，奶奶有知情权，也有提出想法的权利，但另一方面，我又觉得这样做很残忍。”<br />
“嗯。”姜凝在地球的这一头轻轻点头：“起码死亡不会将我们分开。”<br />
不止这样，正是因为死亡，我们的命运才会纠缠到一起。<br />
这是暂时只有他们知道的秘密。<br />
姜凝想，每件事都有正反两面。<br />
而这件事的正面就如戚尧所说，他们清楚自己未来会跟对方一起离开，虽然不知道会去哪里，但最起码不会分开，就算灵魂消散，也不会落单，反面则是……他们深知自己和对方的人生一直在经历倒计时。<br />
虽然说本质上所有人的人生都在经历倒计时，但对他们来说不一样。<br />
起码别的人不知道倒计时在哪一天会停下，可能十年，二十年，四五十年。<br />
但他们知道，自己和对方，乃至全世界的倒计时，并不能拥有那么奢侈圆满的数字，如果仔细听，就好像能听到从某个地方传来的指针滴滴答答行走的声音。<br />
起码我们还有彼此。<br />
姜凝想。<br />
见证成绩，经历升学宴，拿到通知书，这一切的喜悦都被这件事这句话这些思考冲淡了。<br />
姜凝想，既然能在高考中逆袭，那么大学的四年时光她也不能荒废了。只要不会死，就得好好活着。<br />
她这一次和第一次不一样，她第一次选择了文学系，这一次则选择了新闻系，网媒方向，也就是新媒体。<br />
戚尧报的则是外语系，据他所说，这个专业对他来说没什么挑战，在大学的时候做别的事情的时间会更多一些。<br />
姜凝问过他想做别的什么事情，戚尧没说。<br />
虽然但是，姜凝知道戚尧没有夸张，这个系别对戚尧来说确实没什么挑战性。<br />
如果他当时学的是理科，说不定还能去学个医挑战一下自己。<br />
不过为了迁就她，戚尧选择了学文，不可能学医。<br />
虽然他本人不在意，但姜凝一直在心里暗自跟自己较劲儿。<br />
就像自己已经给戚尧的人生拖后腿了一样。<br />
加油。<br />
姜凝告诫自己，无论如何都要挺住，知道等来世界崩塌的那一天。<br />
她在晚上睡不着的时候也会给自己洗脑，她已经够幸运了。<br />
人生可以重来一次，虽然知道倒计时的终点在哪里，但在重生之路上遇到了戚尧。<br />
还感受过了成功是什么滋味。<br />
只要剩下的时间继续好好利用，说不定真的能在人生的最后时刻感受到什么叫做“死而无憾”。<br />
姜凝很想知道，戚尧难道就没有什么非常非常想做的事情吗？<br />
难不成他的人生原本就已经达到了“死而无憾”的境界？<br />
戚尧有时候看起来只是个普通人，但大部分时间里，都显得高深莫测，姜凝从来都看不透他。<br />
假期快结束的时候，戚尧说父母跟奶奶已经商量过了，也通知了其他人，决定放弃治疗。<br />
医生也说了，继续这样下去，病人只会原来越痛苦，这对家人来说也是一种精神折磨。<br />
他奶奶沉默了很久，最终同意了这个提议。<br />
姜凝不好对此发表什么意见，只能简单安慰了戚尧几句。<br />
“我回国的时候，你能去机场接我吗？”<br />
姜凝下意识说：“可是我现在还没考驾照……”<br />
戚尧那边没说话，姜凝很想拥有穿越时空的能力，把前面说的那句话撤回。<br />
趁戚尧还没开口，姜凝又说：“好。”<br />
她说：“我打车去接你，你到时候提前发我航班信息。”<br />
戚尧似乎笑了一下：“好。”<br />
通话结束后，姜凝的脑子一下可以正常运转了。<br />
她开始苦恼，担心，犹豫。<br />
戚尧是一家子一起出国的，没道理他一个人回来吧？<br />
所以到时候自己到了机场，见到的会是戚尧和他的父母？<br />
他想到这个情况了吗？说不定是想到了，所以才故意让她去？目的就是提前见家长？<br />
戚尧好像不是这样的人……<br />
因为这件事，她晚上失眠了。<br />
她一直在犹豫到时候要不要买点儿什么东西，可买水果廉价，其他贵重礼物自己现在还负担不起，不能问爸妈要钱，太离谱了。<br />
反正戚尧也没有提前跟她说明情况，或许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呢？<br />
一无所知地去机场，就当只接戚尧一个人。<br />
但要记得画美美的妆，穿最好看的衣服。<br />
思及此，姜凝翻身起床搭配衣服，不打算睡了。<br />
第91章 091<br />
两天后, 戚尧发来了航班信息。<br />
那天是个周末，姜凝担心堵车，提前很早出门。<br />
打车到了目的地, 没想到一路畅通无阻，只好一直干等着。<br />
她一时紧张，一时兴奋。<br />
不禁畅想起两人的大学生活来。<br />
上一次的大学四年，浑浑噩噩, 时间过得飞快。<br />
虽然知道这一次的时间也不会慢下来，但姜凝决心改变, 想好了要利用时间做一切有意义的事。<br />
谈恋爱也很有意义。<br />
而且主要要看跟谁谈。<br />
姜凝越想越兴奋。<br />
她在又丧又颓的时候，没觉得倒计时还能衍生出美好来。<br />
现在的心境跟当初已经大不相同。<br />
姜凝给自己点了杯咖啡打着哈欠等人。<br />
刚好收到了蓝溪的信息，蓝溪得知她考得不错，与有荣焉似的，约了她好几次。<br />
姜凝前面都要答应了，一听说是去酒吧聚, 几次都打消了跟她见面的念头。<br />
“我真是太无聊了，你就出来跟我玩玩儿呗, 不去酒吧也行, 去看电影，喝咖啡，都行, 你说了算。”<br />
姜凝这次依然只能拒绝她，不过当然不是找借口，而是戚尧马上到了, 她私心想跟他待在一起的时间多一些。<br />
“这几天我有点儿忙, 恐怕不行。”<br />
发出去了以后，姜凝看了几秒觉得自己实在没诚意。<br />
“开学前我肯定跟你见一回, 我保证，我也很想见你的。”<br />
蓝溪一连发了几个哭泣的表情，然后是可怜巴巴的“好吧”。<br />
姜凝以为她们此次聊天结束了，没想到蓝溪问她：“你这几天在忙什么啊？”<br />
想了一会儿，姜凝如实答复。<br />
她跟戚尧的事情没有瞒过蓝溪，虽然四人小队早就已经解散，但是蓝溪还是会时不时地主动联系她。<br />
他们几个人就像是孤独的时光旅行者，能找到同伴就是值得庆幸的。<br />
蓝溪上一次最后跟司牧歌成了合作对象，岁入口看起来混不吝的，但都挺靠谱。<br />
这一次不知道为什么会崩坏成这个样子，司牧歌成了恋爱脑，蓝溪成了有钱版的姜凝（改变前）。<br />
蓝溪浑浑噩噩度日，对生活中的一切都提不起兴趣来。<br />
你很难说她是对未来的无所谓还是担心害怕，反正她没有努力向前拼搏的那种劲头。<br />
整日混迹在灯火酒绿的浮华都市背后。<br />
姜凝见过几次蓝溪，但下意识想尽可能地远离她。<br />
她想，我以前或许就是这个样子的。当然，是贫穷版的。<br />
她指的是别人对负能量那种下意识敬而远之的态度，连如今的她也不会想要接近当时的她。<br />
当时的自己身边空无一人，其实是很好理解的事情啊。<br />
姜凝在发呆的空隙间，看到了航班信息。
戚尧这一个字的吐息后面跟着的似乎有叹息。<br />
这是这件事发生以来，戚尧第一次把他的情绪表现得如此明显。<br />
姜凝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慰他。<br />
“如果你爷爷活着真的很痛苦，离开对他来说未必不是一件好事。”<br />
戚尧似乎笑了一下，姜凝有点儿懵，不知道他现在在想什么。<br />
他到底是心情好还是心情不好呢？自己现在又该说什么啊？<br />
有一个太能隐藏自己真实情绪的意中人就是这点不好，他不麻烦别人，但却会让别人忍不住为了他内耗。<br />
“姜凝，我在医院看着他的时候就总是会忍不住地想……”<br />
他的话没说完，姜凝追问：“忍不住想什么？”<br />
“……我跟你都走不到你先走或者我先走的那一天，一起走，在彼此都还年轻的时候，也挺好的。”<br />
姜凝呆住了。<br />
她没想到戚尧会说出这样的话。<br />
几乎是听到他说完这句话的下一刻，姜凝就想到了戚尧最近一直跟他说的，他爷爷生病反反复复，最受折磨的不是他的儿女孙辈们，而是他的妻子。<br />
戚尧的奶奶，每天在人后以泪洗面，而面对卧病在床的丈夫，或惆怅或不耐的儿女们，都只能笑脸相迎。<br />
……直到死亡将我们分开。<br />
姜凝突然想到这句话。<br />
戚尧曾经跟他说过：“我的父母在讨论爷爷生死的时候，并不会刻意避开奶奶，一方面我觉得他们这样做是对的，奶奶有知情权，也有提出想法的权利，但另一方面，我又觉得这样做很残忍。”<br />
“嗯。”姜凝在地球的这一头轻轻点头：“起码死亡不会将我们分开。”<br />
不止这样，正是因为死亡，我们的命运才会纠缠到一起。<br />
这是暂时只有他们知道的秘密。<br />
姜凝想，每件事都有正反两面。<br />
而这件事的正面就如戚尧所说，他们清楚自己未来会跟对方一起离开，虽然不知道会去哪里，但最起码不会分开，就算灵魂消散，也不会落单，反面则是……他们深知自己和对方的人生一直在经历倒计时。<br />
虽然说本质上所有人的人生都在经历倒计时，但对他们来说不一样。<br />
起码别的人不知道倒计时在哪一天会停下，可能十年，二十年，四五十年。<br />
但他们知道，自己和对方，乃至全世界的倒计时，并不能拥有那么奢侈圆满的数字，如果仔细听，就好像能听到从某个地方传来的指针滴滴答答行走的声音。<br />
起码我们还有彼此。<br />
姜凝想。<br />
见证成绩，经历升学宴，拿到通知书，这一切的喜悦都被这件事这句话这些思考冲淡了。<br />
姜凝想，既然能在高考中逆袭，那么大学的四年时光她也不能荒废了。只要不会死，就得好好活着。<br />
她这一次和第一次不一样，她第一次选择了文学系，这一次则选择了新闻系，网媒方向，也就是新媒体。<br />
戚尧报的则是外语系，据他所说，这个专业对他来说没什么挑战，在大学的时候做别的事情的时间会更多一些。<br />
姜凝问过他想做别的什么事情，戚尧没说。<br />
虽然但是，姜凝知道戚尧没有夸张，这个系别对戚尧来说确实没什么挑战性。<br />
如果他当时学的是理科，说不定还能去学个医挑战一下自己。<br />
不过为了迁就她，戚尧选择了学文，不可能学医。<br />
虽然他本人不在意，但姜凝一直在心里暗自跟自己较劲儿。<br />
就像自己已经给戚尧的人生拖后腿了一样。<br />
加油。<br />
姜凝告诫自己，无论如何都要挺住，知道等来世界崩塌的那一天。<br />
她在晚上睡不着的时候也会给自己洗脑，她已经够幸运了。<br />
人生可以重来一次，虽然知道倒计时的终点在哪里，但在重生之路上遇到了戚尧。<br />
还感受过了成功是什么滋味。<br />
只要剩下的时间继续好好利用，说不定真的能在人生的最后时刻感受到什么叫做“死而无憾”。<br />
姜凝很想知道，戚尧难道就没有什么非常非常想做的事情吗？<br />
难不成他的人生原本就已经达到了“死而无憾”的境界？<br />
戚尧有时候看起来只是个普通人，但大部分时间里，都显得高深莫测，姜凝从来都看不透他。<br />
假期快结束的时候，戚尧说父母跟奶奶已经商量过了，也通知了其他人，决定放弃治疗。<br />
医生也说了，继续这样下去，病人只会原来越痛苦，这对家人来说也是一种精神折磨。<br />
他奶奶沉默了很久，最终同意了这个提议。<br />
姜凝不好对此发表什么意见，只能简单安慰了戚尧几句。<br />
“我回国的时候，你能去机场接我吗？”<br />
姜凝下意识说：“可是我现在还没考驾照……”<br />
戚尧那边没说话，姜凝很想拥有穿越时空的能力，把前面说的那句话撤回。<br />
趁戚尧还没开口，姜凝又说：“好。”<br />
她说：“我打车去接你，你到时候提前发我航班信息。”<br />
戚尧似乎笑了一下：“好。”<br />
通话结束后，姜凝的脑子一下可以正常运转了。<br />
她开始苦恼，担心，犹豫。<br />
戚尧是一家子一起出国的，没道理他一个人回来吧？<br />
所以到时候自己到了机场，见到的会是戚尧和他的父母？<br />
他想到这个情况了吗？说不定是想到了，所以才故意让她去？目的就是提前见家长？<br />
戚尧好像不是这样的人……<br />
因为这件事，她晚上失眠了。<br />
她一直在犹豫到时候要不要买点儿什么东西，可买水果廉价，其他贵重礼物自己现在还负担不起，不能问爸妈要钱，太离谱了。<br />
反正戚尧也没有提前跟她说明情况，或许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呢？<br />
一无所知地去机场，就当只接戚尧一个人。<br />
但要记得画美美的妆，穿最好看的衣服。<br />
思及此，姜凝翻身起床搭配衣服，不打算睡了。<br />
第91章 091<br />
两天后, 戚尧发来了航班信息。<br />
那天是个周末，姜凝担心堵车，提前很早出门。<br />
打车到了目的地, 没想到一路畅通无阻，只好一直干等着。<br />
她一时紧张，一时兴奋。<br />
不禁畅想起两人的大学生活来。<br />
上一次的大学四年，浑浑噩噩, 时间过得飞快。<br />
虽然知道这一次的时间也不会慢下来，但姜凝决心改变, 想好了要利用时间做一切有意义的事。<br />
谈恋爱也很有意义。<br />
而且主要要看跟谁谈。<br />
姜凝越想越兴奋。<br />
她在又丧又颓的时候，没觉得倒计时还能衍生出美好来。<br />
现在的心境跟当初已经大不相同。<br />
姜凝给自己点了杯咖啡打着哈欠等人。<br />
刚好收到了蓝溪的信息，蓝溪得知她考得不错，与有荣焉似的，约了她好几次。<br />
姜凝前面都要答应了，一听说是去酒吧聚, 几次都打消了跟她见面的念头。<br />
“我真是太无聊了，你就出来跟我玩玩儿呗, 不去酒吧也行, 去看电影，喝咖啡，都行, 你说了算。”<br />
姜凝这次依然只能拒绝她，不过当然不是找借口，而是戚尧马上到了, 她私心想跟他待在一起的时间多一些。<br />
“这几天我有点儿忙, 恐怕不行。”<br />
发出去了以后，姜凝看了几秒觉得自己实在没诚意。<br />
“开学前我肯定跟你见一回, 我保证，我也很想见你的。”<br />
蓝溪一连发了几个哭泣的表情，然后是可怜巴巴的“好吧”。<br />
姜凝以为她们此次聊天结束了，没想到蓝溪问她：“你这几天在忙什么啊？”<br />
想了一会儿，姜凝如实答复。<br />
她跟戚尧的事情没有瞒过蓝溪，虽然四人小队早就已经解散，但是蓝溪还是会时不时地主动联系她。<br />
他们几个人就像是孤独的时光旅行者，能找到同伴就是值得庆幸的。<br />
蓝溪上一次最后跟司牧歌成了合作对象，岁入口看起来混不吝的，但都挺靠谱。<br />
这一次不知道为什么会崩坏成这个样子，司牧歌成了恋爱脑，蓝溪成了有钱版的姜凝（改变前）。<br />
蓝溪浑浑噩噩度日，对生活中的一切都提不起兴趣来。<br />
你很难说她是对未来的无所谓还是担心害怕，反正她没有努力向前拼搏的那种劲头。<br />
整日混迹在灯火酒绿的浮华都市背后。<br />
姜凝见过几次蓝溪，但下意识想尽可能地远离她。<br />
她想，我以前或许就是这个样子的。当然，是贫穷版的。<br />
她指的是别人对负能量那种下意识敬而远之的态度，连如今的她也不会想要接近当时的她。<br />
当时的自己身边空无一人，其实是很好理解的事情啊。<br />
姜凝在发呆的空隙间，看到了航班信息。